咱们小郡主与东府没什么来往,反倒是和西府的赫连宇、赫连成少爷十分亲近呐!
车夫心里这般嘀咕,嘴上却不敢甩锅,忙拽住缰绳调转方向道:“我会错意了,东府也挺近的,咱们往回走,穿过那条小胡同便到了!咱们…还是去后门?”
他这就搞不懂了嘛,堂堂驸马莅临赫连家,不走正门,倒走什么后门?又不是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车夫古怪地把马车赶去了赫连东府的后门。
然而就在此时,更让人不解的事发生了。
“等等,就在这里停下。”驸马说。
车夫看了看距离马车数十步的赫连东府后门,疑惑道:“这是不是停得有点儿远了?您就这么走过去么?”
“不去。”驸马说。
不、不去?这是什么操作?大老爷打女君府赶来,就为了在赫连家的后门外杵着?
车夫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将身子微微一侧,挑开车帘的一道缝隙,偷瞄了眼自家主子,就见他扭头望着窗外的赫连府后门,一副沉思不已的样子。
车夫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吱声。
主仆俩就这么在马车上干坐着,万幸是赫连府的后门没什么人经过,否则他俩这么盯着人家,非让人当成恶贼不可。
他就不明白了,驸马好端端的,怎么就来了赫连家呢?还来了不敢进?不过…赫连家与女君府的关系的确不怎么好啊。
赫连家历代家主只效忠国君,而女君虽贵为储君,却是赫连家必须规避的对象,当然这是其一,其二嘛,就得追溯到了三十多年前了。
皇后与芸妃有孕,两位帝姬先后被冠以福祸之命,老赫连家主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曾上书奏请重罚妖言惑众之辈,国君自是没罚,待两位帝姬出生后,国君将祸国灾星大帝姬送出了南诏,这件事也曾遭到老赫连家主的强烈反对。
稚子无辜,何其悲哉?
这些事说白了不外乎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分内事,可落在有心人眼中不免就成了赫连家偏颇芸妃母女,闹到最后,皇后与小帝姬对赫连家的情分都淡了。
所以他家驸马究竟为何躲在赫连家的后门外鬼鬼祟祟的?
他是想逮住赫连家的小辫子么?
梧桐苑。
今天是小宝失宠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小宝挣扎过、努力过、反抗过,然而就是处处都不如二宝!
二宝比他说话晚,却说得比他好、比他多。
“小乖重孙,这是什么?”老夫人拿起一串糖葫芦问。
“糖葫芦!”小宝挺起小胸脯说。
“亮晶晶的糖葫芦。”二宝萌萌哒地说。
小宝瞬间被ko!
老夫人抱了抱几个小乖重孙,小宝依赖地用小手手圈住老夫人的脖子,撒娇道:“喜欢,太奶奶!”
老夫人心里甜丝丝的:“哎呦,太奶奶的小宝!太奶奶也喜欢你!”
二宝却松开手,自老夫人的腿上爬下来了,乖巧懂事地说:“我们重,太奶奶别抱,累腿。”
老夫人的心都要化了:“哎呦我的二宝,都会心疼太奶奶了!”
小宝再次被…ko!
老夫人放下小宝,将沉默不言的大宝搂进怀里:“弟弟们都说话了,咱们的大宝怎么还不开口呢?”
小宝骄傲地说道:“他笨!我聪明!”
二宝软软糯糯地说:“哥哥不笨,过几天,就会说了。”
二宝一边懂事地说完,一边还摸了摸大宝的脸,可手足情深了!
小宝看得直吐舌头,直翻白眼!
这日,二宝得到了最多的表扬,大宝得到了最多的鼓励,小宝…小宝骂哥哥笨,得了他爹的一个爆栗。
“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你爱和谁过和谁过!我走了!”后罩房的某管事娘子又抓到她男人偷吃酒了,与男人大吵一架,收拾了包袱气冲冲地走掉了。
不小心撞见这一幕的小宝,深深地感觉自己被教育了。
小宝伫立在苍穹下,定定地望着天,半晌,他做了一个沉痛的决定。
他回到自己屋,踩着小凳凳爬上床,抓过娘亲缝给他的小兜兜,又拉开衣柜,找出两套自己小衣裳,除此之外,他还找了一个自己的玩具,以及自己的小奶瓶,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小兜兜里。
将小兜兜的口一拉,便是一个沉甸甸的小行囊了。
他去院子里找了一根树杈,叉住小行囊,扛在自己的小肩肩上。
你们都不喜欢小宝。
小宝要离家出走。
小宝扛着自己的小行囊,往后门的方向去了。
“驸马,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一会儿殿下找不到您,该着急了。”外车座上,车夫语重心长地说。
“再等等。”驸马说。
车夫愣愣地问道:“您是在等什么人吗?要不小的上门去问一声?”
驸马顿了顿,垂下眸子:“不必了,回府吧。”
“诶!”车夫活动了一下筋骨,拽紧缰绳,一鞭子打下去,“驾!”
马儿吃痛,扬起马蹄跑了起来。
往回走反倒绕远了,笔直经过赫连家的后门,到尽头右拐便能上街了,是条近路。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后门里会突然冲出一个孩子。
车夫想勒紧缰绳都来不及了,那孩子往地上一倒,马车嗖嗖嗖地驶过去了。
“哎呀!”车夫使劲全力将马车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回去找那孩子,就见一个胖嘟嘟的小黑蛋呈大字型仰倒在地上,他吓坏了,以为自己把人撞死了,“驸驸驸驸驸驸驸——”
驸马过来了。
驸马蹲下身来,眉心一蹙:“闭嘴!”
这话是对车夫说的。
车夫忙捂住嘴,把声音咽了下去。
随后车夫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动静。
“呼呼呼”
从那小黑蛋的鼻子里发出来的。
呃…这美妙的小呼噜…
所以这孩子没死,只是睡着了么?
这什么神仙孩子…
小宝长这么大,头一回离家出走,他哪里知道外面的天空如此广阔,他走得筋疲力尽,走得都打呵欠了,竟然还没走到世界的尽头。
…最后他倒在地上睡着了。
车夫捏了把冷汗:“可吓死我了!”
驸马将地上的小黑蛋抱了起来,小身子入怀的一霎,他的心也仿佛跟着软了。
他看着怀里的那张脸,尽管黑不溜秋的,可五官太精致了,隐隐还透着一股熟悉。
“驸马,驸马你怎么了?”车夫觉得驸马忽然之间变得不对劲。
“从…从…”驸马的头疼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生生劈开他脑袋。
车夫听了半晌:“虫?有虫么?哪儿啊?”
“琮儿。”驸马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第219章 父子再遇(二更)
小宝是午睡时偷偷溜走的,他们在梧桐苑有自己的屋子,只是一般不怎么去睡,白日里就歇在老夫人这边,夜里歇在燕九朝与俞婉的屋。
所有人都睡着了,丫鬟也打着盹儿,小宝悄咪咪地爬下床,谁也没惊动。
还是俞婉给燕九朝施针完毕去老夫人屋子看看三个小家伙有没有调皮,才发现少了一个小黑蛋。
俞婉起先也没想到是小家伙离家出走了,她还以为是上哪儿偷吃东西去了,在几个小宝可能出现的屋子转了转,又上恭房看了看,依旧没看见人影这才猜测小家伙可能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这若是在大周,俞婉就要担心小家伙是不是让燕王府的仇家给掳去了,可赫连府不会,他们初来乍到,结过梁子的人不多,知晓他们在赫连家的更少,就西府那几个家伙,暂时还把手伸不到东府来。
总不会是女君府的小郡主,那丫头也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罢了,一边仗势欺人一边又不敢闹得太过恐惹了女君不快…她比西府的嫌疑还要小。
俞婉想了想,小宝应当是自己走出去了。
俞婉叫来茯苓与紫苏,让她俩上几个孩子常去的地方找找,俞婉把小宝不见的事告诉了燕九朝,小家伙一时半会儿不知躲哪儿去了,在少主府也总这样,三个小家伙藏着藏着能把万叔给找哭,可老夫人不明白几个小家伙的恶趣味呀,俞婉担心老夫人胡思乱想,让燕九朝留下来哄住她。
万幸这位小祖宗今日没作妖,很给面子地答应了。
俞婉仍有些不放心:“…万一老夫人问起来,就说我去买胭脂,小宝醒了,缠着我一道出去了。”
燕九朝给了她一个凉飕飕的小眼神:“俞阿婉,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吗?”
智商这词是俞婉教的,他一次就活学活用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俞婉去了几个孩子的屋,发现自己做给小宝的兜兜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燕九朝亲手给儿子雕刻的小玩具以及小宝的专用小奶瓶。
哟,这架势,像是要搞四情啊。
俞婉越发确定小家伙是自个儿躲起来了。
“和娘斗?你还嫩了点啊。”俞婉去了赫连北冥的院子,把小雪狐抱了出来。
俞婉给小雪狐闻了闻小宝的尿布,小雪狐被熏得晕倒在地上,足足三秒才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生无可恋地去找人了。
小雪狐迈着四只小短腿儿,跐溜跐溜地在府邸穿梭,俞婉紧紧跟着它,一路来到东府后门,心中不禁纳闷,小家伙挺能跑啊…
这时,俞婉仍没猜出小家伙是跑出府了,直到小雪狐来到后门处,不停用爪爪挠着虚掩的后门。
“这是…又溜出府了?”
鉴于小家伙以往不止一次溜出府的经历,俞婉对这波操作已经不算太震惊了,可以往都是和哥哥们一起,此番却擅自行动起来,小胆胆真是养肥了啊…
然而当俞婉拉开后门走出去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马路,哪里又有小宝的影子?
热闹非凡的街市,有家卖了十几年的浮元子,店铺不大,只摆了四张小桌子,桌椅看上去都有了一些年头,它每日的生意都不错,只是这会儿并不是饭点,因此客人不多。
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戴银质面具的男子,男子一身石青色宽袖长袍,身姿挺拔,如翠如松,雍容清贵,气质儒雅,在他右手边坐着一个不到三岁的小黑娃,那娃娃是真黑呀,被男子牵着手走进来的一霎,把老板都给吓到啦。
不过那娃娃长得好看倒也是真的,浓眉大眼,小鼻子小嘴儿,一笑能有两个小酒窝,萌得人不要不要的。
二人的衣着气质与这间陈旧简陋的小店格格不入,可看他们吃起店子里的东西来,又并没有半分嫌弃。
“够吃吗?”驸马看向小宝面前的一小碗浮元子,语气温和地问。
小宝想了想:“够吃呀!”
这家店的浮元子有许多口味,驸马给小宝要了一碗没有馅料儿的,但让店家打了甜蛋花,放了甜米酒,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种吃法,似乎很久以前,他就这么和谁一起吃过。
“呼呼”小宝吹着小勺勺。
“我来。”驸马说。
小宝把勺勺递给他。
驸马拿过勺子与碗,轻轻地搅动了起来。
小宝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碗里的浮元子,口水吸溜吸溜的。
驸马被他的小馋样逗乐了。
“想吃吗?”驸马问。
小宝点头如捣蒜!
驸马温柔一笑:“快好了。”
小宝咽了咽口水。
驸马舀了小半勺,喂到他嘴边,小宝轻轻地舔了舔。
唔唔!怎么这么好吃!
小宝张开血盆大口,乖乖地等他来投喂。
驸马喂了他一口,浮元子好吃得小宝直蹬腿儿。
驸马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小宝!”小宝说。
“你爹爹是谁?”驸马接着说。
这下可把小宝问住了,小宝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臭爹爹叫什么!
“没关系,吃吧。”驸马又喂了小宝一口,小宝大快朵颐地吃起来了。
一碗浮元子很快见了底,小宝咂咂嘴,意犹未尽,驸马又让店家做了两碗。
小宝一口气吃了三碗,直把驸马看得目瞪口呆,真不知这小肚子是怎么装进去的,那么多浮元子他可一个都没吃,全让这小家伙包干了。
小宝吃得饱饱,揉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墙壁上,快活似神仙。
驸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眉眼,越看越移不开视线。
这孩子让他感到很亲近,甚至让他想到了琮儿,可他与琮儿根本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琮儿…”
他一不留神,又这样叫了他。
“我是小宝!”小宝纠正他说。
“啊,抱歉。”驸马笑了笑,“我送你回去吧。”
小宝双手抱怀撇过脸:“我不要!”
驸马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要?你这样出来,家人会担心的。”
小宝委屈巴巴地说道:“哼!才不会!”
他们不喜欢小宝,他们只喜欢大宝和二宝!
他不再是他们心里的乖宝宝了!
驸马揉了揉小宝的脑袋:“小宝这么乖,你家人一定很喜欢你,他们发现你不见了,会很着急,很难过,你娘亲会哭的。”
提到娘亲,小宝的眼圈红了。
他好想娘亲哦。
却说小雪狐一路追到门口后,小宝的气息就消失了,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小宝让人带走了,并且极有可能是坐在马车里走掉的。
俞婉将燕九朝叫了出来,把小宝的情况与他说了。
燕九朝的目光冷了冷:“我知道了,你回府等我消息。”
“我和你一起找。”俞婉道。
“不用。”燕九朝道。
俞婉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燕九朝淡道:“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俞婉严重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人要紧,任何疑惑都能等小宝回了再说。
俞婉听话地回了梧桐苑。
燕九朝拿出一个小瓷瓶。
一刻钟后,燕九朝出现在了那家卖浮元子的店铺。
这家店铺虽说开了不少年了,往日里也曾有达官贵人光临,可一下子来了三个,老板不仅有些傻眼了,里头的一对“父子”已惊为天人了,这位公子更是清贵出尘,不知道的,还当是皇族贵客呢。
“客客客…”老板惊得都结巴了。
燕九朝却没理他,径自进了铺子,他刚一走进大堂,便听见自家小崽子无比欠抽的一句:“我不回家!”
小宝刚说完,便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逼近了自己,他抬头一瞧,吓得小身子一个哆嗦!
“怎么了,小宝?”驸马顺着他目光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燕九朝。
燕九朝也看见了他。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地顿住了。
这是第二次见面,只是他们依然不确定对方究竟是谁。
只凭一张与燕王一模一样的脸,并不能说明他就是燕王。
他没有这样的父王。
他父王不会抛弃他,不会不要他。
“燕小宝。”燕九朝冷漠地移开了视线,看着被抓包的小崽子道,“还不快过来?”
小宝慢吞吞地爬下凳子,朝臭爹爹走了过来。
燕九朝牵起他油乎乎的小手,转身便往外走。
驸马却忽然探出手,抓住了他胳膊。
第220章 再要个孩子吧
你…”
是谁?
这个问题,从驸马看见小宝的那一刻起就想问了,同是赫连家的人,又长得这么像,要说不是父子谁信?
而适才燕九朝与小宝的相处,更加笃定了这一猜测。
可小宝是他的孩子,他呢?他又是谁的孩子?
驸马怔怔地看着燕九朝,却不料他话未说完,一道娇俏的身影乳燕一般扑了过来:“父亲!”
小郡主扑进了驸马的怀里,抱住驸马的胳膊好一阵撒娇:“父亲您真是过分!出来也不带上溪儿。溪儿在府里快要闷死了!”
驸马看着忽然冲出来的小郡主,又看看眼前一脸冷漠的燕九朝,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无措。
燕九朝冷冷地睨了小郡主一眼,拉着小宝转身就走。
“慢着!”小郡主却叫住了他,松开驸马的胳膊,绕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干你什么事?”燕九朝冷冷地问。
小郡主气了个倒仰,这家伙谁呀?怎么说起话来和那个乡下来认亲的农妇一模一样?
等等,他还牵了个…小黑孩子?
小郡主的目光落在了小宝的脸上。
小宝却唰的背过身去,小脸蛋埋在臭爹爹的大腿上,甩了她一个大屁股!
小郡主呼吸一滞。
若她没会错意,这小黑孩子…是在嫌弃她?!
她堂堂一国郡主,竟被个小黑蛋给嫌弃了?!
“你、你这…”小郡主正要发作,燕九朝却懒得理她,把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崽子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父亲!您看啊!”小郡主气得跺脚,无比期望父亲能替自己找回场子,她虽贵为郡主,却并不真敢在外头滋事,否则传回母亲耳朵里,一定会重重地罚她,若父亲出手又尤为不同了,母亲是绝不会与父亲红脸的。
然而让小郡主失望了,一贯疼爱她的驸马并没有为了她而去找燕九朝的茬儿。
“好了,别闹了,回府吧。”驸马有些疲倦地说。
小郡主不可思议地看向父亲,以往出现这种情况,若她有理,父亲会替她出头;若她蛮不讲理,父亲也并不会责问她半句,只会好生地安抚她,可方才父亲说什么?她闹?父亲是在怪她吗?
为什么?!
“父…”小郡主心里堵得慌,却一对上驸马那怅然的眼神,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驸马带着小郡主上了马车。
小郡主心中委屈,一路上都没说话。
驸马也没像以往那般去哄她,小郡主于是更委屈了。
临近府邸时,她终于忍不住了:“父亲,您方才怎么会那个人在一起?还有,您为何会有他的画像?”
答案很简单,可不知怎的,驸马并不想说。
“我知道了!”小郡主眼睛一亮,抱住驸马的胳膊道,“您是不是早知道他与赫连家的人欺负我的事了?您是在调查他!您方才是不是已经教训过他了?所以您才不许我插手!”
驸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她肩膀:“…回府吧。”
父女二人回了府,女君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好菜,这并不常见,毕竟她是女君,日理万机,她的手是用来执掌乾坤、运筹帷幄的手,不是用来做羹汤的手。
而正因为如此,她所作的一切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母亲,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小郡主笑嘻嘻地说。
自然是觉得驸马近日有些不大爱搭理她的日子,女君不动声色地瞥了驸马一眼,温柔地说道:“琮儿要回来了。”
不待驸马回答,小郡主杏眼一瞪:“大哥要回了吗?”
女君看向她,宠溺地点点头:“没错。”又对驸马道,“琮儿来了信,说他已在回帝都的路上,最晚下个月底能到。”
“啊,那还有一个多月啊!”小郡主瞬间失望了起来。
驸马怔怔地有些出神。
琮儿。
为什么提到这个名字,会想起小宝的脸来?
足智多谋的驸马,其实也有许多想不通的事,他不能细想,会头疼、会目呲欲裂。
燕九朝带着小宝回了赫连府。
他没着急把人带回院子,而是停在半路上。
小宝知道臭爹爹生气了,别看他平日里总和燕九朝对着干,那是仗着有人撑腰,这会子老夫人与赫连北冥、俞婉不在,他瞬间变得怂哒哒的了。
燕九朝在前走,他耷拉着小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燕九朝停下,他也乖乖地停下。
他左手拽着包袱,右手抓着树杈,这是他出走时带上的全部家当,他拿得好累哦。
燕九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有些可怕。
这一顿揍看来是逃不过了,小宝特别痛心地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背过身子,把小屁屁撅给他。
打吧。
这一顿打最终没有落下,赫连北冥来了,他倒不是特地跟踪燕九朝,是知道小宝不见了,这事儿瞒得过老夫人瞒不了他,他是打算去寻小宝的,刚走到半路便给碰上了。
“小宝。”
“大爷爷!”小宝嘴一瘪,委屈涌上心头,就要撒开脚丫子往赫连北冥怀里扑。
燕九朝正色道:“给我站住!”
小宝站住了。
燕九朝又道:“不许哭!”
小宝把眼泪憋回去了。
赫连北冥推着轮椅走了过来,摸摸小宝委屈巴巴的小脸道:“怎么了?”
小宝一抽一抽地说道:“我没事,没人要揍我,我不哭…”
“看你把孩子给吓的。”赫连北冥瞪了燕九朝一眼,“一会儿你祖母过来看见该心疼了。”
小宝:就知道大爷爷会护着他哒!
“你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人关起来教训吗?”赫连北冥接着道。
小宝的汗毛就是一炸!
咿呀呀!
还要关起来教训!
大爷爷的心怎么这么黑呀!
赫连北冥尽管很疼小宝,可离家出走的习惯不能惯,总得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小宝吓得直往燕九朝身上扑,抱住燕九朝的大腿道:“不要关小宝!不要!不要!”
“现在知道错?晚了。”燕九朝可不是俞婉,会这么容易心软,小小年纪,胆子肥得能上天,不给他点儿教训,他都不知道规矩怎么写。
小宝被教训得很惨。
“臭爹爹,呜呜。”
小宝捂着屁屁回了院子。
大宝、二宝已经睡了,老夫人也歇下了,俞婉哄老夫人时将小宝跟着自己出门的剧本换成了跟着燕九朝出门的剧本,有大宝、二宝粘着她,老夫人没功夫去怀疑什么。
小宝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
俞婉将小家伙牵了过来,让紫苏打了水,给小家伙脱掉脏兮兮的衣裳,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外头好玩吗?”俞婉给他穿着衣裳问。
小宝摇摇头。
俞婉系好扣子:“那还丢下娘出去吗?”
小宝的小手抱住俞婉的脖子:“要娘。”
俞婉嗔道:“还知道要娘呢?知不知道娘都快急死了?你就那么出了府,碰上坏人怎么办?把你拐走,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要娘!要娘!”小宝把俞婉抱得更紧了。
“还乱跑吗?”俞婉说。
“不跑了!要娘!”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鬼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嘴上说得动听?还是小奶包时,一个赛一个老实,慢慢地快三岁了,于是开始有自己的小主意了,俞婉有时都摸不清他们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而三个小家伙中,又以小宝鬼主意最多,仔细说起来,他们三个都长得像燕九朝,可最像的还是小宝。
这家伙的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儿…甚至连头发丝的韧度与指节的弧度都与燕九朝的一模一样,俞婉看着他,也就不难想象出幼年时的小九朝。
俞婉亲了小宝一口。
这是亲小九朝的。
小宝一愣,随即也亲了娘亲一口。
俞婉笑笑,又回亲了他,这才是亲宝贝儿子的。
小宝一连得了两个亲亲,开心得不得了,趴在俞婉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燕九朝洗完澡回屋,看见俞婉坐在床头,小崽子趴在俞婉怀里睡得口水横流。
燕九朝黑着脸走过去。
俞婉摸了摸小宝的脑袋,轻声道:“他长得像你。”
燕九朝在俞婉身旁坐下:“我儿子当然像我。”
俞婉道:“我是说,他最像你。”
燕九朝嫌弃地说道:“我才没那么黑!”
三个儿子都晒得很黑,但小宝最黑。
睡梦中的小宝似是感到了亲爹的嫌弃,不满地哼了哼。
俞婉噗嗤一声笑了:“是,你白,你最白。”
小白脸。
燕九朝阴测测地看着俞婉道:“我觉得你在骂我。”
俞婉:快住脑!夫妻太久,一个眼神这家伙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君府,所有人都歇下了,驸马没睡,他在书房待了许久,回房时已临近子时。
他褪去衣袍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耳畔:“驸马。”
驸马的神色一顿。
女君温柔地凑近他,在他耳畔呵气如兰。
驸马的身子背对着她,没有动。
女君的手探进了他的被子,一会儿后,脸色一怔:“驸马今日…没兴致么?”
驸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没明白的复杂,顿了顿说:“我累了,改日吧。”
女君失落,面上却不显,温柔地笑道:“都怪溪儿那丫头,成日里没个正行,她做胭脂的事我也听说了,其实不过是个普通的生辰罢了,她本不需这般兴师动众,还将你这个做爹的也拽上,回头我说说她,让她别总去闹你。”
驸马道:“不干溪儿的事,是我自己没睡好。”
女君望着他的背,轻轻地唤道:“驸马。”
“嗯?”驸马应了一声。
女君笑了笑,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驸马的眸光微微一动:“已经有琮儿和溪儿了。”
女君微微一笑,说道:“两个怎么够?我想和驸马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驸马道:“你是女君。”
女君温柔地说道:“也是你的妻。”
更深露重。
女君坐起身,看了眼熟睡的男子,为他掖好被角,披上外袍去了暖阁。
御医将汤药呈上来:“殿下,您的坐胎药。”
女君看着手中的药碗,叹了口气道:“这坐胎药我喝了多年了,却一点起色都没有,你与我说句实话,我究竟还能不能再有身孕?”
“这…”御医迟疑道,“殿下当年那一胎…伤了身子,想再孕怕是不易,臣当竭尽所能为殿下调养。”
女君正色道:“我要的是你治好本君,不是竭尽所能而已。”
御医双膝跪地:“臣遵旨!”
第221章 温馨一家,黑萌三宝(二更)
俞婉起了个大早,三个小家伙还睡着,只是原本乖乖睡在她与燕九朝中间,不知半夜怎么滚到了脚边,横七竖八的,看得俞婉都乐了。
京城的九月就该十分凉爽了,南诏却在几场小雨后凉快了数日,今早又热了起来。
三个小家伙光着小屁屁也并不会着凉。
燕九朝难得没有早起,他笔挺挺地躺在那儿,眼睛睁得大大的。
俞婉扭头一看,却是小宝把一只脚丫子搁在他胸口上了,再往上几寸,几乎都能戳到他鼻孔了。
所以这么冒犯又凌虐的姿势,这家伙居然很享受么?
燕九朝玩着儿子的小脚丫。
那模样,认真得像在做考题。
俞婉被他的样子萌到了,心里掠过一丝动容,别看他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可到底是孩子亲爹,心里比谁都疼他们,他舐犊情深,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燕九朝玩够了,把儿子的脚丫子往一旁一扔,嫌弃地起床了。
所以你真的只是玩一玩吗?
你儿子的脚丫子有毛好玩的?!
小俩口都起了。
燕九朝没有让丫鬟服侍的习惯,自个儿把衣裳穿了,俞婉拿来腰带给他系上:“对了,我忘记问你是怎么找到小宝的了?在哪儿找到的?”
“阿畏的蛊虫。”燕九朝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阿畏几人出发去寻手札,燕九朝给了他们千机匣,阿畏也给了燕九朝能追踪几个小家伙气息的蛊虫,能一路把几个小黑蛋平安带来南诏,没点看家本事是不可能的。
嘴上嫌弃徒弟嫌弃得不要不要的阿畏,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担心几个小家伙走丢了。
阿畏如此轻车熟路,只怕一路走来,小家伙不止乱跑了一两次。
“真是辛苦阿畏了。”俞婉决定,等阿畏回来好生奖励他!
燕九朝没回答是在哪里找到小宝的,俞婉这会子想着阿畏,竟忘记刨根问底了,喃喃地说道:“阿畏他们去国师殿好几日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东西不到手可以再想办法,人可千万别出事了。”
燕九朝说道:“没消息就是没出事。”
俞婉一想是这么个理,国师殿一旦查出窃贼,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帝都风平浪静,可见几人仍好端端地藏匿在国师殿。
何况万书阁那么大,要自成千上万的书卷中找出一个小小的手札,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不成的。
“嗯嗯~”
大宝醒了,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俞婉听到他鼻子里发出来的小声音,会心一笑,走过去说道:“大宝?”
大宝揉了揉眼,朝俞婉爬了过来。
俞婉把儿子抱进怀里:“叫娘。”
大宝睁着眼看着俞婉。
弟弟们一个比一个会说话了,做哥哥的却仍不肯开口,俞婉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大宝什么时候叫娘呀?”
大宝拿小脑袋在俞婉怀里蹭了蹭。
罢了,想说的时候总是会说的,小宝、二宝已经证明他们的语言能力没问题了,大宝开口也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俞婉给大宝穿好了衣裳,很快二宝、小宝也醒了。
小宝张嘴就是一声娘,二宝比他会讨好人,还多叫了一声爹,不过也正因为这声爹,二宝无比荣幸地被敬爱的爹爹大人抱走了。
呼哈!娘亲是小宝的了!
小宝坐在俞婉怀里,冲被燕九朝抱出去的哥哥直吐舌头:“啰里啰里啰里!”
二宝心塞塞:呜!
俞婉给小宝也穿好了衣裳。
小宝跳下床,抱住俞婉的大腿:“娘!娘!”
俞婉好笑地说道:“娘要做事。”
小宝耍赖地挂在俞婉的大腿上:“不做事!娘陪小宝!”
俞婉挑眉道:“娘不做事,小宝就没奶喝了哦。”
小宝一秒放开他娘!
俞婉被他弄得哈哈大笑,小宝难为情地跺了跺脚,跑去找老夫人了。
“太奶奶!太奶奶!想不想小宝?”小宝龙卷风似的冲进老夫人的屋。
老夫人刚让下人梳好头,张开胳膊把小秤砣抱进怀里,慈祥地说道:“想!太奶奶当然想小宝了!小宝想没想太奶奶?”
小宝张口就道:“想啊!最想太奶奶!”
老夫人可让这小家伙迷得不轻,一大早上的听了这话,糖也不必吃了,一整日心里都甜丝丝的。
二宝也甜甜地叫了太奶奶。
大宝没说话,但也扑进老夫人怀里歪了一会儿。
老夫人看谁都喜欢。
三个小家伙长得那么像,下人们时常会把他们叫错,老夫人却一次也没认错过,用老夫人自己的话说:“我的小重孙孙,我还能不认得!”
俞婉与燕九朝也过来了。
老夫人估摸着赫连北冥也差不多了,吩咐丫鬟道:“摆饭吧。”
二宝小宝争相跑了出去。
“大爷爷!”
去叫赫连北冥吃饭了。
“大宝也去。”俞婉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
大宝听话地去了。
赫连北冥过来时轮椅上挂满了孩子,左扶手上一个小宝,右扶手上一个二宝,椅背上还有一个大宝。
早饭是按照小俩口与孩子们的口味做的,老夫人与赫连北冥在吃食上都比较随意,几个小家伙吃得开心,他们也就有食欲了。
几个小家伙吃得直打饱嗝。
老夫人笑坏了,一笑,自己也打了个饱嗝:“…”
老夫人今儿的牌瘾有些上来了,俞婉叫来紫苏、茯苓,四人凑了一桌叶子牌。
俞婉和老夫人开开心心地打起了叶子牌,燕九朝去溜娃。
起先几个娃只在府里疯玩着,忽然看见一个下人的孩子坐在门口舔糖葫芦,三人齐齐吸了吸口水:“吸溜~”
“想吃?”燕九朝问。
三人萌萌哒地点头。
燕九朝于是脚步一转,带儿子去买糖葫芦。
那间卖糖葫芦的铺子倒也不远,燕九朝没坐马车,与三个小家伙步行而去。
到了糖葫芦的铺子时,第一批糖葫芦已经卖完了,第二批正在做,店家请他们稍等,三个小家伙便果真乖乖地等了起来,燕九朝不耐烦等东西,可三个小家伙不走,他也没说什么,静静地守着他们。
女君的马车就是这时打一旁路过的。
她是微服出行,没摆女君仪仗,只坐着一辆两匹马所拉的马车,这在常人眼中不过是寻常官宦人家出行罢了。
天气有些炎热,她的车窗帘子留了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足以让外头看清里头的光景,她也并不能很好地看出去,索性,她也不是来赏景的。
可不知怎的,路过那家糖铺子时,她鬼使神差地往外望了一眼,只一眼,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看背影,她险些认成了驸马,可当马车驶过去,她看见他的脸,才发现对方的脸上没有面具,且那是一张无比年轻的容颜。
“停车。”她说。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女君推开了车厢后的小窗,透过斑驳的碎玉珠帘,她看到了一张不可思议的脸。
“公子!您要的糖葫芦好了!”店家将十五串糖葫芦递了过来,“一共是一百文,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这盒糯米团子是送您的。”
燕九朝接过糖葫芦与糯米团子。
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
燕九朝去用签子叉了糯米团子去喂儿子,小家伙站在燕九朝的另一侧,他喂他们时对着女君马车的方向背过了身去,又由于身形的遮挡,女君并没看见那是几个孩子,又长得什么样子。
女君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
“殿下,您可是有何吩咐?”车夫问。
女君收回目光,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她稳住心神,自此朝糖葫芦的铺子望去,却早已没了燕九朝与几个孩子的身影。
“是我看错了吗?”女君闭了闭眼,吩咐道,“回府。”
车夫将马车驶回了女君府。
女君下了马车后,哪儿也没去,直奔驸马的书房。
驸马爱读书,女君为他搜罗天下名书,在府中建了一个藏书阁,每日大半的时光驸马都在藏书阁中度过,眼下也不例外。
书房空荡荡,除了女君,无人敢闯。
女君神色冰冷地走到书桌旁,在抽屉与篓子里翻找了起来。
终于,她找出了一个画卷。
她缓缓地铺开画卷。
画卷上,露出了那张她今日在城中见过的脸。
“你画你自己做什么?还画得这样年轻貌美,我说过我不介意你容颜有损,你自己也不要介怀。我说错话了?我不是怪你把自己画得…我…”
“不是我。”
“什么?”
“没什么。”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可驸马的意思,分明是说画上的人不是他!
既然不是驸马,又会是谁?
那个年轻的男子吗?驸马见过他了,驸马还把他画下来了!
为什么要画下来?是觉得和自己长得像,还是…
女君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按住桌子,稳住身形冷声道:“来人!”
一名侍卫迈步走了进来,拱手行了一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女君拿起画卷对着他,定定地说道:“去给我查这人是谁!驸马何时见过他?都与他说了什么?”
小宝:仙女姐姐,票!
第222章 查探真相
这名侍卫姓莫名桑,来女君府七年了,从最低等的侍卫一步步爬到了侍卫长的位置,其能力深受女君肯定,十分得女君器重。
在得了女君殿下的命令后,他询问了一些有关画上之人的事宜,譬如女君殿下可曾见过他、在哪儿见过他。
“浏阳街一家卖糖葫芦的铺子,就在郡主每日都去‘点卯’的胭脂铺的对面。”
得知这一确切消息后,莫桑迅速前往浏阳街,寻到了那家卖糖葫芦的铺子,像店家打听那人的下落,如燕九朝这般风光霁月的客人可不多,只一眼便能叫让终身难忘,何况燕九朝还来了不止一次呢。
店家回忆道:“头一次来我这儿,没买就走了…他上了一辆马车…”
“什么马车?”莫桑问。
店家道:“我哪儿知道?停胭脂铺那儿的!”
莫桑又问了些有关马车与车夫的信息,隐约猜出点名堂了,随后莫桑问了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可曾听见他姓氏云云。
这店家哪里知道?那位公子统共来了两回,都只是来买糖葫芦而已,总不会和他一个小小的店家攀交情?
不过店家告诉莫桑,那位公子是打斜对面的胡同里出来的,估摸着公子就住那片贵人区。
那片贵人区里权贵如云,然而最令人侧目的当属赫连家,这个片区都受着赫连家的保护,就连盗窃都不敢光顾,不过,也正因如此,它里头的消息封锁得紧,鲜少对外传开。
莫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不相干的宅子一一排除了,随后剩下赫连家,赫连家就没那么容易潜进去了。
小黑蛋们平安无事地睡在门口,那是因为他们是孩子,没有死士会对几个奶娃严防死守,莫桑不同了,他是习武之人,他一旦靠近,死士便能感知到他的内息。
莫桑回了女君府。
驸马仍在藏书阁。
他这人就是这样,没什么别的嗜好,只爱读书,开心时读书,有心事时也读书,时常让人把不准他心里究竟想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驸马近日有些不对劲了,也不知是不是见了那个年轻人的缘故。
“殿下。”莫桑在门外求见。
女君按了按眉心,道:“进来。”
莫桑迈步入内。
女君冲侍女们比了个退下的手势,侍女们会意,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如何了?”女君问。
莫桑惭愧道:“属下无能,只查到他与驸马在胭脂铺外的马车上见过一面,至于说了什么,属下不清楚,他是不是与驸马只见了这么一次,属下也仍在查探中。”
“那你究竟查到了什么?”女君的面上掠过一丝冰冷。
莫桑正色道:“根据店家提供的线索,属下把附近的宅子一一排除了,只剩下赫连家没办法探到消息。”
女君顿了顿:“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赫连家的人?”
莫桑道:“除非…他压根儿不住在那里。但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店家两次都见他打那条胡同出来的,如果不是住在那一块,不可能打那条胡同出来。”
“赫连家怎么会有这样一号人?”女君若有所思地喃喃。
莫桑又道:“属下前几日曾听小郡主提到过一件赫连家的事。”
“什么事?”女君沉沉地看向他。
莫桑答道:“赫连家来了一对认亲的夫妇,自称是北冥神将亲弟弟的儿子儿媳。”
女君沉思道:“那个摔下山崖尸骨无存的弟弟?”
莫桑点头:“没错,老夫人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有传言称那个孩子根本没死,是让人救走了,这些年来不断有人上门认亲,说自己就是当初摔下悬崖的孩子,不过都让赫连家识破了,小郡主说这一次来的八成也是假的,只是不知用什么手段将老夫人与北冥神将给迷惑了。”
“她为何这样说?”女君问。
小郡主心直口快藏不住话,几乎在外头受了委屈,回院子便要与丫鬟们吐露个干净,莫桑作为女君府的侍卫长,在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眼线,当然这是经过女君殿下同意的。
莫桑把从丫鬟那儿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位乡下来的大少爷弄坏了她给您寻的乌山灵芝,还教训了西府的两位少爷,双方结下梁子,这些话应当是赫连少爷与郡主说的。”
女君摆摆手:“那便做不得数了。”
“是啊,许是两位少爷怀恨在心才口出恶言的。”莫桑先是顺着女君的话附和了一番,随后提出自己的观点道,“不过不论如何,属下都觉得,这位公子八成就是那个打乡下来认亲的大少爷。”
想知道答案并不难。
女君将小郡主叫了过来。
小郡主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干,听闻是母亲传召她,笑嘻嘻地就来了,坐到贵妃榻上,抱住母亲的胳膊道:“是不是今晚让我在这里睡呀?”
女君宠溺一笑:“你多大了?还想着和娘睡?”
“多大了也想啊!”小郡主娇滴滴地说。
小郡主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了,寻常女儿家到了她这个年龄早已出嫁,女君却还没开始给她找婆家,一是她被养得太娇了,二也是舍不得,想把她多留两年,左不过帝王家的孩子不愁嫁,她女儿便是十八、十九了又如何?天下哪个男儿敢嫌弃她?
今日却不是来儿女情长的。
女君与小郡主说起了正事:“你这段日子是不是又出去给我惹祸了?”
“我哪儿有?”小郡主心虚地说。
女君淡淡挑眉道:“那我怎么听说你害得赫连家的两位少爷被他们祖父给责罚了?”
小郡主炸毛道:“怎么是我害的?才不是我!”
“那是谁?”女君循循善诱地问。
小郡主还不知自己掉进了母亲的坑里,叽里呱啦地说道:“是那个来认亲的乡巴佬!母亲,您怕是还不知道,赫连家啊,来了个自称是老夫人嫡孙的人,拖家带口,在东府住下了!”
小郡主尚不清楚几个小黑蛋的事,便是在铺子里见了个黑孩子也没往那方面想,她口中的拖家带口是指给她吃了两次瘪的俞婉。
“看样子我女儿是让人欺负了。”女君温柔地抚了抚小郡主的脑袋。
小郡主轻易不向女君告状,一则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二则,女君以大局为重,并不会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去责罚自己的百姓,要不怎么民间都说女君爱民如子呢?
可今日既然女君主动问起,小郡主便把燕九朝弄坏乌山灵芝、欺负赫连宇赫连成的事,以及俞婉与她抢夺赤灵芝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自然,省去了逛青楼那一段,只道是由赫连宇兄弟牵线搭桥,彼此约好了斗蛊,结果孟蛊老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