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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婉放下车帘,在他身旁乖乖地坐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我是故意的,但我不是有意接近燕怀璟…”
得,越描越黑。
“我疼。”俞婉话锋一转。
燕九朝依旧顶着一张冰块脸。
俞婉将脑袋递过去:“你看,都肿了。”
燕九朝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略略靠近后脑勺的地方,那里确实肿了一个大硬包。
“该!”
他嘴上不近人情,手里却拿过一个药瓶,打开瓶盖,修长如玉的指尖蘸了暗红色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她的大硬包上。
她伤处滚烫,他指尖冰凉,动作轻轻柔柔,舒服得俞婉忍不住眯上眼轻轻地嗯了起来。
那晚,她也是这般的声音。
燕九朝的喉头就是一紧:“别出声!”
俞婉错愕,青天白日的,我连声音都不能有了?!
俞婉的伤处涂了暗红色的药膏,看上去像是流了血,几个小奶包心疼坏了,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俞婉赶忙抱住他们:“不疼不疼,真的不疼。”
三人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俞婉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样,你们给娘亲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三人站到床上,小手扶着俞婉的肩膀,无比认真地给她呼呼了起来。
还是儿子最疼她呀!
一直到夜里就寝,燕九朝的脸色都铁青着,三个小家伙在床上横七竖八地睡着了,俞婉拉了拉燕九朝袖子:“还生气呢?”
换位思考一下,换了她她也气,今日若是他落水让颜如玉给救上来,她怕是也得郁闷好久。
“我真没算到我会撞上石头,我当时都懵了。”
这是大实话,凭她的水性,燕怀璟压根儿追不上她,但也正因为她在水下力气太大,撞到石头时才会反噬那么大,她懵了两秒,待回过神时,已经让燕怀璟拽上岸了。
“你别不说话,你闷在心里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就会多心。”她坦诚地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他。
燕九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了:“我燕九朝的女人,不需要用苦肉计。”
俞婉一愣:“你是在气这个呀…”
“不然你以为我气什么?”燕九朝蹙眉问。
俞婉小声道:“我以为你气我被他救了,气我和他…”
燕九朝望着帐顶,打断她的话:“那种情况,我很庆幸他救了你。”
没什么比得过你的命。
俞婉怔住了,这家伙十次里有八次能把人活活气死,但他对待一个人的珍视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有旁人没有的臭脾气,但同时也没有别的男人都有的那些臭毛病。
这就是燕九朝,她的燕九朝。
俞婉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长指一收,与她十指相扣。
俞婉温柔地笑了笑,安心地闭上了眼眸。
“你真的不吃醋吗?”
“闭嘴!”
好吧,还是吃醋了。
俞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甜甜地睡了。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燕九朝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与自己的一并揉碎,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松了松力道,温柔地牵着她,闭上眼睡了。
小俩口的误会解除了,许贤妃的危机却刚刚来临,丞相府终究没轻易地原谅燕怀璟,翌日一下朝,皇帝便将许贤妃叫了过去。
许贤妃多日不被召见,突然能面圣了然而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用脚趾头也想到皇帝宣她所谓何事了,一路上她想了不少为燕怀璟开脱的话,哪知最后竟然一句也没用上。
“陛下说什么?皇后…皇后她…”
皇帝正色道:“她的身子没大碍了,老五的婚事就交给她操持!”
皇后才出凤栖宫几日便操持起诚王的婚事了?虽说皇帝给的理由是诚王小时曾在凤栖宫养过一段日子,皇后算得上他半个母亲,由皇后操持他的婚事再合适不过,可若当真如此,为何早不把婚事丢给皇后?分明是丞相府找陛下告了状,陛下在替丞相府出口恶气,顺带着惩戒敲打一番他们母子罢了!
若是皇后把事情办得漂亮了,日后岂不是能顺理成章地要回凤印了?
许贤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18章 前世今生(二更)
落水事件过后,曾有宫里的太监上少主府询问过俞婉那日的经过,俞婉早打听到了许贤妃的说辞,许贤妃说是她自己落水还不小心把韩静姝给撞下去了,她怎么可能不小心把韩静姝撞下去?她分明是故意把她拉下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好像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娘娘当时就站在我身后,不如你问问娘娘可有看见可疑人等?”
只差没明说凶手就是许贤妃了。
俞婉并没有证据,可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端看对方想要相信什么,听说下朝后丞相单独觐见了皇帝,随后皇帝便将诚王与匈奴郡主的亲事交到了皇后手里,谁又能说皇帝与丞相府是没疑上许贤妃呢?
“少夫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她可是推了您呀!”梨儿拎着篮子跟在俞婉身后说。
俞婉剪了一朵玫瑰放进梨儿的篮子里:“她推了我,我也拽了韩静姝,真责罚起来谁都跑不掉。”
如今这样就很好——许贤妃被皇帝怀疑,燕怀璟与丞相府离了心,她总算没白在水里撞出一个大包。
“夫人,篮子满了,这些够了吗?不够奴婢再去拿个篮子来。”梨儿把篮子拎到俞婉面前说。
俞婉瞅了瞅满满一篮子玫瑰,点头道:“应当够了。”
小相公吃醋了,俞婉打算做点他爱吃的东西哄哄他,玫瑰卤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并不是今天的主打,她让人取了山楂来,眼下并不是吃山楂的时节,这些是风干的山楂肉,去了果核,味道比市面上的山楂粉更酸更浓醇一些。
“要放糖吗?”梨儿一边打下手一边问。
俞婉将捣成泥的山楂分了一小半出来装在另一个碗里:“放两块冰糖。”
梨儿敲了两块大大的冰糖放进去,好奇地瞅着没放糖的那碗,只看了看都觉着牙酸。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俞婉弯了弯唇角,道:“你家少主突然变得爱吃酸的了。”
梨儿张大了嘴,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大婚后变得爱吃酸的人不该是少夫人您吗?
山楂糕蘸玫瑰卤,无糖的那份让人送去了燕九朝的书房,有糖的给三个小家伙留下了,做完这些到了该去找万嬷嬷学规矩的时辰,俞婉收拾了一番动身,刚出清风院,与神色匆忙的万叔碰了个正着。
“万叔。”俞婉打了招呼。
“少夫人。”万叔欠了欠身,问道,“是要去上万嬷嬷的课吗?”
俞婉点头:“今日万嬷嬷要考我规矩,还有族谱。”
族谱问题不大,她基本都记下了,就是那些需要亲身示范的礼仪规矩未得精髓,只怕又得挨万嬷嬷的罚。
万叔见俞婉一副去受罚的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万嬷嬷的侄孙入京了,她适才与我说今日给你放个假,明日再来考你。”
俞婉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命!
“对了,还有。”万叔说道,“崔女使来过,送了两匹江南进贡的缎子与茶叶。”
“怎么又送?不是才赏了不少东西吗?”俞婉纳闷。
太液池的事瞒着谁也不会瞒着万叔与影十三二人,万叔道:“皇后八成以为少夫人是为了帮她夺回凤印才出手对付二殿下与许贤妃的吧。”
这可真是错怪她了,她才不是为了皇后,纯粹只是想报大婚之日被燕怀璟掳走的仇。
“赏都赏了,就收下吧。”万叔说。
那语气,不像是承了皇后多大的情,更像是收了几个芝麻大饼压根儿不必放在心上。
俞婉想,她如今是少主府的主母,眼界该跟上燕九朝的高度,不能再像从前在乡下时那样,为两匹缎子与几罐茶叶大惊小怪了。
万叔哪里不明白她在思索些什么,宽厚地笑了笑,说道:“没事,慢慢就习惯了。”
“燕王府…比少主府更大吗?”俞婉问。
少主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
去了燕城才会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富贵天堂。
“所以我真的不能这么小家子气了呢。”俞婉呢喃,她嫁给了燕九朝,就不仅是少主府的主母,也是整个燕城的女主人,她得尽快习惯自己的身份。
方嬷嬷不在,俞婉难得闲出一日,打算带几个小家伙上街转转,她其实更想去萧府探望上官艳,好歹是自己婆婆,哪怕改嫁门庭也该去拜会一番,只是她拿不定主意燕九朝会不会乐意。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说服燕九朝之际,一个外院的小厮急急忙忙地来清风院了。
“什么事啊?”梨儿将他堵在了门口。
小厮道:“梨儿姑娘,劳烦给少夫人带个话,二公子出事了!”
“我二哥出了什么事?”俞婉迈步走了出来。
小厮行了一礼,道:“小的也不大清楚,是国子监的杂役给递的消息,据说挺着急的,您看要不要…”
“人在哪儿?”俞婉问。
小厮道:“在府门口!”
前来递消息的杂役姓张,在国子监的宿舍做洒扫,万叔担心俞松在国子监不习惯,又不敢开口麻烦俞婉,于是买通了一个杂役让他注意俞松的动静,若有什么便直接上少主府通风报信。
杂役是偷跑出国子监的,他送完消息还得赶紧回去。
俞婉让他长话短说。
张杂役道:“我也说不清,总之俞公子与诚心堂的人打起来了!”
俞婉多少打听了一些国子监的消息,知道国子监国子监共设有六堂,其中正义堂、崇志堂、广业堂为一年级,修道堂与诚心堂为二年级,最高的是率性堂,又称上舍,上舍的监生经过考选便有资格得到皇帝的接见,若皇帝允了,可直接授予官职。
国子监的监生不以年龄分班级,只以成绩论高低,俞松插班入监,底子薄,只考入了广业堂的乙班。
俞婉想不明白,俞松怎么会与诚心堂的人打起来,这都跨级了。
“一会儿少主出了书房,你告诉他我去国子监了。”去哪儿总得与燕九朝说一声,只是来不及当面说了,俞婉于是吩咐了桃儿,带着梨儿上了马车。
国子监,俞松与当事人以及诸位围观的监生被叫出了宿舍,站在竹林外的空地上,廖夫子与一名姓孙的夫子表情严厉地瞪着他们。
俞婉朝这边走来,老远就听见不知是哪位夫子的声音,语气冰冷地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
“他偷我东西!”与俞松干架的当事人说,从伤势上看明显是他吃了大亏,他的半边脸都肿了,拳头也破了。
“我没偷!”俞松说。
那名监生指着俞松的鼻子道:“就是你偷的!我都在你铺下搜出来了!不信你问问他们!他们和我一块儿进屋的!你们…你们是不是都看见我从他床铺上搜出银票了?”
围观的监生默默点头。
原来是偷窃,俞婉听到这里反倒松了口气,俞松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他或许会因为别的事与人干架,但他一定不会偷东西,如果起因是这个,那么俞松就是被冤枉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俞婉走上前,客客气气地见了两位夫子:“…我是俞监生的妹妹,夫家姓燕。”
监生们的目光落在了俞婉的身上,俞松岁在村里也算俊俏,可在京城这么多风流公子哥儿里便不那么扎眼了,他们没料到俞松竟然有个如此貌美的妹妹。
不说俞松是村里人吗?他妹妹这副容貌气质也不像啊!
这群监生或许不知俞婉的身份,可廖夫子与孙夫子是知道的,二人的眉心蹙了蹙,第一反应是这位少主府的新夫人要拿权势压他们了。
廖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姓廖,俞松的夫子,这位是孙夫子,柳监生是他的学生。”
柳监生?那个被俞松“偷”了银票的男人吗?
俞婉看向他,恰巧柳监生也在看俞婉,二人对了个眼,盯着人看被发现了,柳监生心里一阵慌乱,赶忙垂下了眸子,只是俞婉实在貌美,他忍不住又偷偷地打量了好几眼。
俞松小声咬牙道:“再看我妹妹!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柳监生打了个哆嗦。
俞婉走到柳监生面前:“这位监生,你说我哥哥偷了你银票,是你亲眼看见他偷了吗?还是只是从他床铺下搜出来罢了?如果是那样,保不齐是别人偷了,藏在我哥哥的铺下的?”
微风徐徐吹来,摇动着俞婉身上清冽的幽香,柳监生一阵心猿意马。
俞松踹了他一脚!
“夫子您看!他又揍我!”柳监生告状。
二位夫子却将他的无礼看在眼里,没为他出头。
柳监生自知理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他偷,但是有人看见他进我屋子了,我出去前银票都还在呢,等我回来银票便不见了。”
“谁看见他进你屋了?”俞婉问。
“赵恒。”柳监生道。
俞婉看向俞松,俞松点点头,他的确去过柳监生与赵恒的宿舍,却并不是去偷东西,而是他走错了,待到他看见赵恒便明白过来不是自己的屋,赶忙出去了。
俞婉问柳监生道:“为什么你不怀疑赵恒?他也在屋子里,且他一直都在,他的作案时机更成熟,我哥哥一进去就出来了,他与你不熟,不知你把银票藏在哪儿,那么短的功夫,他怎么偷得着?”
柳监生被问住了。
半晌,才结结巴巴道:“…赵…赵恒才不会偷东西呢…”
俞婉质问道:“赵恒不会,难道我哥哥就会吗?你该不会是看我哥哥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我哥哥的吧?”
“我没有!”柳监生大怒。
“柳兄!柳兄!”与赵恒、柳监生同住的另一名监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找到了,是丁桂儿那小子!他…他亲口承认了!”
他话音一落,俞婉便看见影十三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过来了。
丁桂儿也是一名监生,往日里便有顺东西的小毛病,只是一直没让人抓住过把柄,这次他盯上了柳监生,趁着柳监生与同伴不在,溜进了柳监生几人的宿舍,他偷完柳监生便发现银票不见了,恐慌之下他闯进了俞松的宿舍,将银票随手塞在了新来的监生的床铺下。
丁桂儿是惯犯,手脚麻利,反侦察能力强悍,只不过在影十三面前,这种伎俩便统统有些不够看了。
影十三是杀手,吓都能把丁桂儿吓死,丁桂儿不敢有所隐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罪行交代了。
俞松盗窃的罪名被洗脱了,是柳监生冤枉了俞松,干架也是柳监生先动的手,尽管俞松下手重了些,可这不是柳监生自找的吗?
国子监开除了丁桂儿,罚了柳监生与俞松抄书,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俞婉向夫子道了谢也道了歉。
俞松与柳监生干架虽是柳监生挑起的,可俞松下手的确太狠了,不是夫子到的几时,柳监生都要被打瘸了,何况一屋桌椅板凳也全给弄坏了。
俞松的心里不是滋味儿,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再来一次他还是要把姓柳的往死里揍,可妹妹替他在人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他感觉难受。
他捏紧了拳头。
俞婉送走夫子后,拿了一瓶金疮药给俞松。
俞松难为情地低下头,没伸手去接。
他或许并不是一块读书的料,他没有读书人的修养,他遇事就想用拳头…
俞婉弯了弯唇角,望着竹林深处的景色说:“新身份很难适应吧,我也在学着怎么做好一个少夫人,我也常被嬷嬷罚呢。”
俞松难以置信,他妹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她也能被罚吗?
俞婉将金疮药塞进他手里:“我要回去做功课了,嬷嬷明天考我。”
明明自己给她惹了那么大麻烦,却连一句责备也没有…
俞松的眸光动了动:“阿婉…”
“嗯?”俞婉回过头。
俞松捏了捏药瓶,深吸一口气:“…我不会再惹事了。”
俞婉含笑说道:“惹事也没关系。”
俞婉走出国子监,临上马车前与一个身着官府的男子擦肩而过,男子身旁站着一个蓝衣少年。
俞婉人都走远了,二人仍望着俞婉的方向,眉头紧皱。
“叔公啊,你觉不觉得方才那个夫人有些眼熟啊?”祁麟古怪地问道。
高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在哪儿见过。”
“啊!我想起来了!”祁麟拍了拍脑袋,“她是年前在驿站救了汗血马的村姑!”
高远蹙了蹙眉,他那日只顾着回忆前尘,没注意是谁救了那匹前世死在驿站的马。
“诶?那不是少主府的马车吗?”祁麟的目光追着俞婉,一直到她上了燕九朝的马车,“对了,燕九朝大婚了,新夫人是他儿子的生母,该不会就是她吧…”
那八成是了,高远心道。
记忆中,燕九朝是没有大婚的,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到二十五,没找到儿子,也没娶上妻子。
祁麟忽然道:“叔公,你还记得燕九朝的孩子年前失踪的事吗?”
“怎么了?”高远问。
“是她把孩子救回来的。”祁麟道。
高远狐疑道:“你听谁说的?”
祁麟道:“我打听的呀!燕九朝儿子的救命恩人是莲花村的人,燕九朝的妻子是莲花村的人,这还能是两个人吗?”
莲花村才多大的地方,当然不会是两个人。
驿站的马活了,失踪的小公子找到了,燕九朝娶妻了,所有的改变都与这个女人有关…想到了什么,高远眸光一凛:“她可姓俞?”
祁麟点头:“嗯,她爹是俞邵青,抢了颜丛铭军功的千夫长!”
与燕九朝有关的事,祁麟都打听过了,包括他的妻子。
又是一个与她有关的人。
高远陷入了沉思。
本章关于国子监的资料节选自北京晚报——《国子监的日常》by刘永加
第119章 小俩口(三更)
回府邸的路上,高远一直都很沉默,祁麟习惯了叔公话少,倒是没觉着有何不对,只是路过卖糕点的铺子时他嘴馋唤了叔公两声,叔公都没听见,他这才有一丢丢幽怨了。
“叔公,我回房了。”进了主院后,祁麟对叔公说,没等来叔公回应,他小嘴儿一撇,“好嘛,又没听见。”
祁麟心塞塞地走了。
高远沉思着去了书房。
“老爷。”管家拿着两个铁罐子走了进来,对高远道,“您白日让我买的莲子心,现在给您泡上吗?”
高远不爱喝茶叶,就爱莲子心泡的水。
“泡一杯吧。”高远道。
“诶。”管家放好罐子,泡了一杯难以下咽的莲子心茶,这种东西他喝过一次,苦得险些吐了,自此都不再碰,说来奇怪,老爷早些年也没这嗜好啊,年前大病一场后就像是变了人似的,连生活习性都不一样了。
管家把泡好的莲心茶放在桌上:“老爷您要看书吗?还是写字?我给您准备墨宝?”
“不必了。”高远摆手。
管家道:“那我先退下了,老爷有什么吩咐叫我。”
高远点点头。
管家轻手轻脚地出了书房。
高远还沉浸在那个女子带来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如果他记得没错,俞邵青的家中似乎只有一个遗孀与一个年幼的儿子而已,他女儿比他更早离开人世,据说是不堪退婚之辱投湖自尽的,那么这个女儿又是哪里来的?
还有她的容貌,总让他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大会是因为驿站的一面之缘,因为那一次,他压根儿就没看那个村姑。
那么他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高远捏了捏疼痛的眉心,端起滚烫的莲心茶细细地啜了一口,浓郁的苦味在喉头弥漫开来,起先他也喝不惯,可任谁在只靠苦胆维持了半月性命后都不会再难以忍受莲子心的味道。
屋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当真?”
“知道了,你退下。”
“等等,几时到?”
“好了没事了。”
不一会儿,管家叩响了书房的门:“老爷,驿馆来了消息。”
国子监祭酒居然会在驿馆买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只怕要怀疑高远的居心。
高远又喝了一口莲心茶,苦得味觉都失灵了方搁下茶盏道:“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小声地说道:“是宛城的八百里急报,诚王与匈奴郡主大婚,南诏使臣要来参加婚礼。”
南诏国与宛城相邻,有关南诏的消息都是宛城官府送来的。
南诏国是大周邻国,彼此并不交恶,往来却也不多,他们与匈奴就更八竿子打不着边了,这次竟然主动提出参加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礼,真是让人意外。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件事。
当然也没有匈奴与大周的和亲的事。
可既然和亲了,南诏使臣的来访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大周的兵力虽暂不敌南诏,一旦与匈奴联姻起来就不是南诏国能轻松应付的了,南诏此番来访或许是有意交好,也或许是试探深浅。
高远没有玩弄朝堂的野心,买通消息也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眼下看来似乎都没什么紧要的,只是同时来了两国使臣,他们怕是有的忙了。
南诏使臣造访的消息尚未传到俞婉的耳朵里,便是传到了她大概也并无多少在意,毕竟南诏使臣又不是冲着她来的,与她何干?
俞婉这会子正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燕九朝坐在她身旁。
她知道影十三是燕九朝派去的,她该对他道声谢,然而她没吭声。
俞松的事到底还是影响到她了,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胜任少主府主母的身份了,她还是把新身份想象得太简单了,以为自己活了两世,见多识广,能适应新的身份一次,也能适应第二次,事实证明皇家儿媳真是比村姑难做多了啊…
俞婉第不知多少次唉声叹气。
燕九朝古怪地看着她。
俞婉知道他在看自己,她却没去看他,她掰了掰手指,低声道:“燕九朝,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做不好一个合适的少主夫人怎么办?”
“那你觉得我是一个合格的少主吗?”燕九朝反问。
俞婉认真地想了想,无比诚恳地说道:“不是。”
不学无术、声名狼藉、顽劣不羁…哪个皇族少主像他这样啊?便是游手好闲的大皇子都知道请几个夫子在府里做做样子的好么?
这么一想,她和他根本是半斤八两嘛。
俞婉的心里好受多了。
燕九朝道:“你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合格怎样?不合格又怎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天底下合格的人很多,可坐上这个位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俞婉!
俞婉拍了拍小胸脯,低落的情绪瞬间饱满高涨了,抓住他袖子道:“那明天万嬷嬷考我,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啦?”
燕九朝呵呵道:“你想得美。”
俞婉黑了小脸。
血、血槽已空。。。晚安。。。。
第120章 气死人的婉婉
这是俞婉在异世度过的第一个春天,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才脱下棉袄没几日,便要换上夏衫——四月下旬的天已经有些穿不住春裳了。
梦娘陆陆续续又送来了几套衣裳,不再是一水儿的红色,黄蓝绿紫都有,俞婉挑了套湖蓝色束腰罗裙,罩一件白色透明纱衣,整个人仙气飘飘、灵气动人,还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凉惬意。
正在刷小牙牙的小奶包们看呆了。
俞婉笑着走过去,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娘亲美吗?”
三人愣愣地点头。
俞婉笑意更甚,是承认她美,还是承认她是他们娘亲了?
俞婉能感觉到在自称娘亲时,他们脸上的错愕越来越少,至如今已不会再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应当是习惯她是他们娘亲了吧,已经淡忘颜如玉了吧。
俞婉把柳枝做的小牙刷塞回他们嘴里:“继续。”
三人继续刷小牙牙,黑溜溜的眼珠子却长在俞婉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燕九朝一大早出门了,俞婉陪几个小家伙吃了早饭便动身去兰芳阁接受万嬷嬷的考核了。
其实她也没学几日,可用万嬷嬷的话说,时间紧迫,为最大程度上保证效果需要对她进行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一旬一重考。
眼下是三日小考。
俞婉的理论成绩堪称完美,皇室族谱倒背如流,历史规矩一字不漏,万叔从旁看着,欣慰地点了点头,他也在皇宫待过,知道那些秀女们是如何学东西的,少夫人三日所学抵得上她们一月,然而少夫人的成绩比所有秀女都要优秀。
万嬷嬷挑不出错儿,拿在手里的戒尺迟迟没派上用场。
很快,轮到实践的部分了。
“行大礼。”万嬷嬷拉长了音调说。
俞婉目不斜视地走上前,莲步轻移,一步三寸,三步后抬起双臂,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端庄地跪了下来。
万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这礼行得比公主也不差了。
万嬷嬷给屋内的梨儿使了个眼色。
梨儿将一碗水放在了俞婉的头顶。
“起。”万嬷嬷道。
这个就十分考验身体的平衡性了,万嬷嬷要求的是不仅碗不能掉,水也一滴不能洒。
俞婉稳稳地站起身来。
万叔很是为俞婉捏了把冷汗,万幸的是没出岔子。
“走两步。”万嬷嬷扬了扬下巴。
俞婉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
万叔拿眼去看万嬷嬷,见万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心中大石落下。
就在此时,万嬷嬷望着俞婉身后的大门外,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大变道:“小宝!”
一把转过身,头上的一碗水掉了下来,水滴洒了她满身,碗砸在木地板上,哐啷哐啷地滚了好几圈。
哪儿有小宝?
让万嬷嬷耍了。
满意的表情也是故意做出来让她松懈的,真是老狐狸,连她的一片慈母心也要利用。
万嬷嬷严肃地说道:“你是王妃,你要学会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否则真出了什么大事,你先一乱,底下的人全都跟着乱了。”
那是她儿子啊,她能不紧张吗?天底下有几个做母亲的能在亲生骨肉出事时保持镇定冷静?皇族的规矩有时真有点儿不近人情。
有了这次的教训,之后万嬷嬷又诓骗了俞婉几次,俞婉再没上当,全都顺利地通过了。
接下来是茶艺与花艺,这些就是俞婉的死穴了,动作都是对的,气质也优雅,可泡出来的茶就是难以下咽;她插的花也让人不忍直视。
“你、你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让你插花,你插那么多草做什么?!”万嬷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万叔捂住眼,他都没眼看了…
俞婉啊了一声,指着第一个花瓶道:“这不是草啊,是虎皮兰与常春藤,还有白掌,它们散发的气息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而且我也插了花呀,嬷嬷您看,白色的是茉莉,紫色的是薰衣草,也能安神助眠。”
“还有这个。”俞婉拿过第二个花瓶,“这是万寿菊,这是天竺葵、白兰花、艾草、薄荷,既能提神醒脑,又能防蚊虫叮咬,对了,还有猪笼草…”
万嬷嬷简直要被她打败了,人家插花插芍药、插牡丹,她倒好,插什么猪笼草…
万嬷嬷恶狠狠地瞪向万叔。
万叔心里苦,不是我教的呀!
他教的都是这个、这个、这个,可少夫人做出来,就变成了那个、那个、那个,鬼知道是为什么!!
万嬷嬷…万嬷嬷气得躺在了罗汉床上:“下、下午休息…”
出了兰芳阁,俞婉小声问万叔:“我是不是考得很不错,所以嬷嬷奖励我半天假呀?”
那么多花草,那么强大的功效,一般人集不齐的!
都让你气得…下不来床了…好么?
得了半日假期的俞婉很高兴,牵着三个小家伙去了府里的果园摘樱桃,樱桃熟透了,红彤彤的,散发着诱人的果香,三个小奶包口水横流,奈何个子太矮,踮起脚尖也够不着。
俞婉笑坏了,与梨儿、桃儿一人抱起一个小家伙,三人这才够到樱桃了,小肉手一抓一个。
几人摘得正欢,忽然小厮来报,有贵客登门拜访。
许贤妃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先是皇后出了凤栖宫,再是皇后接管诚王与匈奴郡主的亲事,后宫向来是个见风使舵的地方,皇后复宠了,贤福宫开始变得冷清了。
原先每日来请安的妃嫔渐渐地不来了,起先是珍妃,之后是婉昭仪,慢慢的连梅嫔、襄嫔与几位贵人都不露脸了,玉嫔是早去昭阳宫了,毕竟她儿子的亲事掌控在皇后手里,她不去都不行,可为什么连梅嫔她们也转向昭阳宫了?
“凤印不是还在本宫手里吗?一个两个,真当本宫会把凤印拱手让出去吗?”
许贤妃目呲欲裂。
“娘娘,内务府的人送东西来了。”贤福宫的大太监说。
许贤妃淡淡地说道:“都送了什么?”
大太监道:“是今年新上贡的樱桃。”
许贤妃最近让皇后气得没了胃口,这会子听到如此酸甜的果子,不由地来了一丝食欲,对大太监道:“呈上来。”
“是。”大太监将洗好的樱桃装盘呈到了许贤妃的桌上。
许贤妃眸光一扫,蹙眉道:“怎么这么小?成色还这么不好!”
以往的樱桃又大又红,哪儿像这盘子里的,小不说,还都是黄的,一看就没熟透。
大太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皇后那儿…先挑了一波。”
许贤妃眸光一厉:“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皇后挑剩了再给本宫的?”
“皇…皇后先给陛下挑了些,随后给几位老太妃送了些,大皇子的府邸、诚王、珍妃、玉…玉嫔…”大太监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不敢往下说了。
许贤妃气坏了,这不是皇后挑剩的,是整个皇宫挑剩的!
“这个贱人!”
许贤妃一拳捶在桌上,仍不解气,将桌上的果盘也狠狠地拂到了地上,樱桃哗啦啦地滚了一地。
一颗樱桃滚到了大太监的脚边,大太监没动,壮着胆子道:“奴才听说,南诏使臣要来了,皇后娘娘正在积极走动,打算把大皇子安排进鸿胪寺,做个挂名的鸿胪寺少卿。”
“鸿胪寺少卿?”许贤妃眯了眯眼。
鸿胪寺主掌外交,挂名的副少卿不需要有多大本事,懂吃喝玩乐就好,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的肥差。
许贤妃冷笑:“皇后主持婚事,大皇子接待南诏使臣,这对母子真是把好处都占尽了!他们是不是认为,陛下要放弃二皇子,改立大皇子为太子了?”
“这…”大太监不敢接话。
顿了顿,他说道:“娘娘,现任鸿胪寺卿曾是韩丞相的学生。”
所以能不能阻止大皇子进入鸿胪寺,全在韩丞相一句话了。
许贤妃若有所思地捏了捏帕子:“你去一趟丞相府,就说本宫花房的牡丹开了,请韩小姐入宫赏玩。”
大太监不敢怠慢,即刻去了丞相府,哪知他扑了个空,韩静姝已经出去了。
少主府,俞婉看向坐在花厅中的少女,笑了笑说道:“韩小姐,稀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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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坦白真相(二更)
对于韩静姝的造访说不惊讶是假的,寻常姑娘家碰上这种事少有能光明正大地找上门的,便是萧紫月也只敢装作客人偷偷瞧她一眼,还是紧张得半路都犯了病。
再看韩静姝,不知道的只怕以为她与俞婉是什么闺中密友,来得那叫一个坦荡。
俞婉让人奉了茶。
花厅中下人不多,韩静姝只带一个贴身的丫鬟,俞婉这边是梨儿与桃儿两姐妹,其余人都让俞婉屏退了。
“韩小姐请用茶。”俞婉客气地说,来者是客,何况她与韩静姝是敌是友不好说,眼下不便把人开罪了。
“我不是来喝茶的。”韩静姝平静地说道,她的目光打俞婉进屋便没从俞婉的身上离开过,惊艳、惊讶、羡慕、甚至嫉妒等情绪在她眼底无尽地交织。
俞婉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尽管她出身不如韩静姝,可这幅皮囊还真是没什么输给她的。
“你竟然能让梦娘给你做衣裳。”韩静姝淡淡开口。
这话倒是让俞婉惊讶了。
韩静姝说道:“梦娘常给我做衣裳,她的手法我看得出来。”
这么看来,韩静姝身上的水秀烟罗裙也是梦娘的作品,难怪如此缥缈出尘,把韩静姝衬得像个仙子似的。
在踏进少主府前,韩静姝也认为自己美得像是月下仙、水中魅,直到见了俞婉,那股高高在上的骄傲才被粉碎得一干二净了。
“梦娘真是宠你,把最好的设计都留给你了。”韩静姝淡淡地说。
俞婉但笑不语,人靠衣装没错,可这位韩小姐分明是不承认自己比她容颜出众,故意甩锅给了梦娘,俞婉想起韩小姐在许贤妃面前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与眼下这位沉着中透着一丝冷意的女子简直有些判若两人。
表里不一谈不上,只能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见俞婉没反驳自己的话,韩静姝眉宇间的冷意似乎淡了几分,语气也不若先前那般拒人千里之外了:“燕少夫人可知我上门所为何事?”
“与二殿下有关?”俞婉问道。
韩静姝轻叹一口气:“在太液池,你是故意把拽下水的吧?”
被揭穿了,俞婉没有慌乱,牵了牵唇角道:“让韩小姐受惊了。”
韩静姝俨然没料到她承认得如此爽快,错愕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多久,她接着道:“既然你算计了我,作为赔罪,回答我几个问题总无可厚非吧。”
这位韩小姐还真是怎么都不吃亏呢,明明是她有求于自己,却非得弄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气。
但俞婉如今也不是任人搓扁揉圆的村姑了,她是少主府的夫人,她的身份在韩静姝之上,她可没必要让韩静姝牵着鼻子走。
“韩小姐。”俞婉道,“是你的准婆婆算计我在先,我充其量只是以牙还牙罢了,你真要怪,就去怪你的好婆婆,她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算计我?”
不牵连无辜…这世上哪儿来的绝对的无辜?从韩静姝与许贤妃、燕怀璟绑在一条船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少主府的政敌。
韩静姝被俞婉的强势怔了怔:“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
俞婉淡淡地说道:“韩小姐心里早有答案,何必跑来问我?”
韩静姝沉默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一次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俞婉见她不拿架子,也就不介意回答她的话了:“三年前在许州,二殿下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他。”
“三年…”韩静姝闭了闭眼,“他为太后守孝的日子也是三年。”
那位太后不是燕怀璟的亲祖母,她只是先帝的继后,寻常人皇子守个半年便已算尽孝了,他硬生生守了这么久,谁能说他不是在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女人?
“那你怎么会嫁给了燕九朝?”韩静姝问道。
俞婉淡笑一声道:“我对二殿下从来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却一厢情愿地痴恋着另外一个女人,再没比这个更伤自尊的事了。
韩静姝咽下喉头苦涩:“大婚之日,二殿下可是去找过你?无意冒犯少夫人的名节,若少夫人为难,可以当我没有问过。”
俞婉说道:“没什么,就算告诉你,你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信。”那日少主府“她”与“燕九朝”可都是拜了堂、入了洞房的,她有完美的在场证明。
“是,他是去找过我,确切地说他劫持了我,我还知道韩小姐那晚生了病,让二殿下无论如何也要去看你,他去了,不过我猜他没在丞相府待多久便离开了,我说的对吗?”
他那么着急要走,原来是要回去陪这个被他劫持的女人吗?韩静姝并不怀疑俞婉在挑拨她与燕怀璟的关系,毕竟她装病的事并未外传,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怎么可能说得这么明白?
韩静姝捏紧了手指:“你当时一直与他在一起吗?”
俞婉点点头:“不然怎么知道韩小姐生病的事?”
韩静姝的小脸变得煞白。
俞婉绝非故意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秀恩爱,她只是实话实话罢了,燕怀璟不是燕九朝,燕九朝声名狼藉,这种事换他来做谁都不会感到诧异,然而燕怀璟在众人心目中一直都是一副德厚流光、正义凛然的模样,抢亲,对象还是自己的弟媳,怎么想都觉着不可思议呢。
俞婉倒是能理解,有些人天生老实,而有些人却只是因为收起了所有的刺,燕怀璟压抑太久,自己成了他唯一的宣泄口,他二十年多年的叛逆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
就连俞婉都分不清燕怀璟是当真如此在意自己,还是借着自己宣泄他的叛逆。
韩静姝的眼圈变红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我该怎么办…”
俞婉叹息一声,既然知道这个男人不爱自己,当然是想法子退亲啊,难不成要用爱心感化一个男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俞婉没办法替她做决定。
韩静姝哭够了,才用帕子擦了泪,起身对俞婉道:“叨扰你了,我告辞了。”
“韩小姐慢走。”俞婉颔了颔首。
韩静姝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虽然明白你是无辜的,不过…”
她迟疑要不要往下说,俞婉轻笑,替她说完了接下来的话:“不过你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做朋友。”
韩静姝淡淡点头,迈步出了花厅。
梨儿、桃儿两姐妹打耳房走了出来,方才韩小姐情绪不对劲时,俞婉便摆手让二人退下了,可耳房又不远,二人看不见,该听的却一个字也没落下。
梨儿为自家少夫人抱不平道:“谁稀罕和她做朋友似的!”
俞婉失笑:“那还真是蛮多人稀罕的。”
不过——
俞婉略带严厉的目光扫了二人一眼,二人赶忙低下头,梨儿战战兢兢道:“奴婢们不会嘴碎的!”
那两个在花园的仆妇不过是说了句少夫人没嫁妆,就让少主给发落了,她们多大的胆子敢把少夫人大婚之日被掳走的事捅出去啊?
少主会杀了她们的!
俞婉在花厅坐了一会儿,大宝、二宝、小宝背着小背篓过来了,每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的,全是又大又红的樱桃。
三人献宝似的交给俞婉。
俞婉温柔地笑了笑:“这么小就会干活儿了,真棒。”
今年新上贡的樱桃俞婉也尝过,却没自家种的好吃,左不过下午没事,俞婉挑了一篮子给俞松送去。
马车在国子监附近的巷子停下,俞婉掀开车帘,没看见俞松,反倒是看见赵恒。
赵恒站在另一辆马车后,身形隐蔽,可地上投射着两道身影,从衣服的来看,分明是女人的裙子。
俞婉绝不是要听赵恒的八卦,实在是有了蛊王之后,她的耳力便急速提升了。
“这是进贡的樱桃,宫里送来的,市面上没得卖,你拿去尝尝。”
是萧紫月的声音,十分温柔婉转。
这并不是装出来的,俞婉与萧紫月打过交道,对方确实是个温柔温顺的少女。
赵恒开口了:“你留着自己吃。”
“家里还有。”萧紫月说。
“我不爱吃这个。”赵恒继续推辞。
不爱才怪了,俞婉心道。
萧紫月的声音越发温柔动听了:“那你给赵大娘和赵小姐吃。”
“我…”赵恒还要拒绝,俞婉就看见影子里的萧紫月直接把篮子塞在赵恒手上了。
萧紫月上了马车,马车打巷子的另一头出去了,国子监的大门却在这一头,赵恒拎着篮子往回走,路过俞婉的马车时下意识地往车上看了一眼,结果瞧见端坐如佛的俞婉,他当即一怔,险些惊出声。
“这么心虚,做坏事了?”俞婉淡笑着道。
赵恒的脸色白了白,回头望了眼已消失不见的萧家马车,定下神来对俞婉道:“你别胡言乱语,白白坏了人家清誉。”
俞婉好笑地说道:“坏了人家清誉的究竟是谁?今日是被我瞧见了,若是换了旁人呢?你也保证人家和我一样不往外说吗?”
赵恒蹙眉。
他已经很小心了,不想仍是让人瞧见了,但不是他让萧小姐来的,他也很意外。
俞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你总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从前是我,如今是萧小姐,你身边倒真是不缺为你赴汤蹈火的女人。”
赵恒的脸色就是一变:“你、你怎么知道她是萧小姐?”
“你管我?”俞婉道。
赵恒顿了顿,眸光一冷:“你…你调查我!”
俞婉真想抽一大耳刮子,他以为他是谁?她会调查他?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赵恒怒道:“俞婉,我劝你不要动萧小姐,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好啊,银子还给我。”俞婉伸出手。
赵恒涨红了脸。
俞婉冷声道:“没银子你说什么大话?还有,那句话该我劝你才是,萧小姐是萧振廷的亲侄女儿、萧衍的亲妹妹,你一个只会靠女人过活的穷书生就不要打她主意了。”
“紫月和你不一样。”
“我在乎?”
俞婉淡淡说完,放下帘子,拎着一篮娇艳欲滴的樱桃走下马车,去往国子监了。
赵恒又没说赢俞婉,心里憋得慌,他想告诉俞婉,他没花萧紫月的银子,家里的支出都是他念书挣来的,萧紫月是一个好姑娘,她和阿婉不一样,她聪慧、貌美、优雅、大方,明明出身那么高,却没半点让人不舒服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