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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或许愧对曾经的阿婉,但并不愧对眼前这一个。
在他心里,阿婉已经死了。
他只是想告诉这个女人:他不是一个不愿意付出的男人,只是她不值得。
他对萧紫月是认真的,当然他也明白如今的自己配不上她的身份,但他会努力,待到他金榜题名之时,就是他向萧紫月提亲之日。
第122章 夜半走水(三更)
俞婉把新鲜的樱桃送到了俞松手里。
俞婉前世上住校时,总是很羡慕那些有家长来探望的,如今她虽仍不是被探望的那个,可她能探望别人了,这种守护着别人的感觉也让她感觉很好。
“甜吗?”俞婉问。
俞松尝了一颗:“甜!”
是真甜。
樱桃不是本地的果子,市面上卖得贵,俞家吃不起,只能吃山上的野果,野果虽也好,却到底不如少主府的花匠精心培育出来的樱桃,俞松一口气吃了十来颗。
“当心吃多了上火,这些留给你舍友吧。”俞婉说道,“府里还有很多,你喜欢吃,我每天给你送来。”
“那多麻烦!”俞松皱眉。
俞婉含笑说道:“我让下人送。”
差点忘了她如今是少主府的主母,能使唤的下人比作坊的宫人还多了。
在乡下,他总是被撇下的一个,阿婉上街买东西,总是只带大哥,如今他能单独见她了,以哥哥的身份,但他依旧满足。
这么一想,新身份也挺好的。
樱桃的滋味在口腔里化开,一路甜到了他的心底。
少主府的樱桃实在多,不吃浪费了,俞婉让下人摘了,给萧府送去一筐,尽管从萧紫月口中得知萧府有皇宫的赏赐,可皇宫是皇宫的,她的是她的,心意不一样。
随后俞婉给大伯家与爹娘家也各送去一筐,白棠那儿送了一筐,秦爷与崔掌柜的也没落下。
忙完这些,天色暗了,该回清风院用膳了。
这时,万叔过来了,万叔瞅瞅俞婉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又瞅瞅四周,纳闷道:“胡管事没来过吗?”
说的是外院的一位副管事。
“没有,怎么了,他要过来吗?”俞婉道。
万叔望了望天色道:“这不是要给少夫人挑几个得力的下人吗?我交给胡管事去办了,他昨儿与我说今日就能把人带来,我寻思着天都黑了,是不是已经见过少夫人了。”
俞婉和颜悦色道:“许是让什么事耽搁了,无妨,我也不急这一两日。”
京城以南,有一家远近闻名的丝乐馆,主要做着人伢子的生意,偶尔也为贵人们调教下人,丝乐馆不收拐子拐来的人,里头的下人都来路极正,有来自官府的罪奴,也有来自民间你情我愿的买卖。
桃儿与梨儿也是丝乐馆买来的,那会儿好丫鬟不多,桃儿与梨儿按理是要再多调教一段日子,可谁让少主府着急用人,便先将二人买走了。
这次,丝乐馆又来了一匹新的下人。
胡管事昨日来看过,定金都下了,今日是来领他们入府的,哪知一清点,少了一个!
胡管事不悦道:“不是说好了六个人吗?四个丫鬟,两个小厮,怎么少了个丫鬟?”
老板娘唉声叹道:“那个叫水仙的病了,小病倒还罢了,偏浑身长了疹子,也不知是不是个传染病,我哪儿敢再卖给你?回头少主府的主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丝乐馆还开不开了!”
胡管事不耐地坐在了椅子上:“等着用呢你真是!”
老板娘讨好地奉了一杯茶。
胡管事接过喝了一口,皱眉道:“没别的人顶上了?”
老板娘面露难色道:“有倒是有,就是价钱嘛…”
“合着你是嫌银子少了故意抬价的是不是?”胡管事冷下脸来。
老板娘赶忙解释道:“我是这种人吗?咱们丝乐馆做的是长期生意,胡老爷是回头客,我今儿宰你一顿,日后你再不来了,亏的那不还是我吗?是人家下了定金的,人家比你先挑,只是比你晚两日领人,你若是急要,我先匀给你,只是我得赔人家双倍的定金。”
胡管事横眉冷对:“那你少我一个丫鬟,就不用陪我双倍的了?”
老板娘嗔了他一眼:“您到底是要银子,还是要人吗?要银子,我赔给您,要人的话…”
言外之意,赔款得走胡管事的账了。
胡管事最终还是花了笔银子把人买走了。
胡管事觉着自己买亏了,那丫头也没什么起眼的,容貌不如桃儿,身段不如梨儿,甚至五大三粗跟条汉子似的,他又不是买人种地!
真是!
六个下人被齐齐整整地领到了清风院俞婉的面前。
“你们都叫什么?”俞婉坐在偏厅的主位上,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两个小厮率先自报了家门。
“回少夫人的话,小的江小五,溧县的。”
“小的江海,莲花镇的。”
溧县与莲花镇都是京城附近,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乍一听二人都姓江,还当是一家兄弟呢。
江小五个子小,看着挺机灵,江海则略显敦厚老实。
俞婉又看向四个丫鬟,她第一眼以为有个汉子乱入了,谁家的丫头长得和燕九朝一样高呀?
“咳!”胡管事低下头,清了清嗓子,好吧,他是真后悔了,不该买这丫头的…
“你叫什么?”俞婉神色如常地问。
“奴婢叫巧儿。”高大威猛的丫头说。
众人心道,你这身材可与小巧八竿子打不着边啊。
俞婉点点头,又问了余下三个丫鬟,谭盈与兰香是一对主仆,来自官家,只因家中犯事沦为了罪奴。
“既然不是官家小姐了,也就不要再叫从前的名字了。”俞婉给二人改了名,谭盈成了紫苏,兰香成了半夏。
“奴婢也想改名。”巧儿说,她因为这个名字被人嘲笑多次了,早不想叫巧儿了。
“那好,你叫茯苓。”俞婉看向最后一个丫鬟,“你呢?你也要改名字吗?”
丫鬟道:“奴婢叫苏木,已经是药名了。”
言外之意是不用改。
这丫鬟居然听得出她方才取的都是药名,俞婉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你学过医?”
苏木答道:“回少夫人的话,不曾学过,是幼时体弱吃过不少药,其中就有少夫人说的那些。”
紫苏、半夏、茯苓、苏木的确都是十分常见的药材,不过能记住也是这丫头的本事了。
俞婉道:“你们四个先从二等丫鬟做起,江小五与江海先随胡管事去外院…你们可会赶车?”
“会的。”二人异口同声道。
很好,有专用的车夫了。
清风院的丫鬟是三人一间屋子,紫苏与半夏自然是要住一屋的,茯苓力气大,帮着二人拎了东西,二人心生感激,邀她一同住下了,苏木落了单,只得搬去梨儿与桃儿的屋。
“你别害怕,我和梨儿都不欺负新丫鬟的。”桃儿担心苏木住不惯,好心地安慰苏木说。
苏木淡淡地点了点头。
俞婉的小日子总算结束了,晚饭时与燕九朝交换了几个眼色,二人的脸都有些红。
俞婉去少主府的浴池泡了个舒舒服服的花瓣澡,擦干了头发,穿着寝衣回到屋子时,燕九朝也洗漱完毕了,他安静地坐在床头,俊如美玉。
“孩子呢?”俞婉问。
“回屋了。”燕九朝说。
哦,这么快就清场了,俞婉压了压翘起来的唇角,迈步走过去,发现他头发没干,拿了棉布来托起他如墨的青丝,一点点轻柔地捏了起来。
最后一根蜡烛也灭了,只剩床头一盏油灯,昏黄得几乎不见光亮。
屋子很静,只有她为他擦拭头发的声音,以及二人渐渐有些紧张的呼吸。
俞婉跪坐在燕九朝的身前,一边擦着,一边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忽然,燕九朝扣住了她的手腕,棉布吧嗒一声落在地板上。
俞婉羞涩地低下头,缓缓抽出手来,熄了床头的油灯,放下帐幔。
他是她的夫君,这种事说起来也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可害臊的。
夜色温柔。
却突然,后罩房里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
二人的身子就是一僵。
“不好了,走水了!”
桃儿呛咳着,冲出了突起大火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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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护妻的九哥
清风院走水,火势还不小,小半排后罩房都被波及了,后罩房里住的都是下人,可下人也是人,俞婉与燕九朝忙整理了衣裳,把万叔叫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万叔见自家少主那副脸色阴沉的样子便知坏事儿了,心道这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少主与少夫人**一刻值千金时来,他是太监他也明白男人在这事儿上是忍不来的。
他硬着头皮道:“后罩房不知怎的烧起来了,原因我正在查。”
“先救火。”燕九朝说。
“那我先去了。”万叔说。
燕九朝神色冰冷地目送他出去,万叔捏了把冷汗,这么多年都没出过意外,再来个一两回,自己这总管的位置怕是要坐到头了…
清风院忙碌了起来。
大火并未烧到前面的厢房,可浓烟滚滚实在不大好闻,何况也担心有隐患,俞婉让奶嬷嬷将熟睡的孩子抱了出来,去了附近的小院歇息。
她推着燕九朝的轮椅站在清风院外,问几个逃出火场的丫鬟。
桃儿是第一个发现大火的,她吓坏了,这会子仍伏在梨儿怀里无声垂泪。
苏木与紫苏、半夏狼狈地站在一旁,几人都是突然冲出火场来不及换衣裳,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俞婉让人拿了几件披风给她们。
茯苓那丫头冲进去救火了,她拎着两大桶水健步如飞,把小厮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你是怎么发现大火的?”俞婉问桃儿。
桃儿害怕地哭道:“是苏木发现的,她叫醒我…说后面好像有什么烧起来了…我打开窗子一瞧…就看见好大的火…”
“你没睡吗?”俞婉看向苏木。
苏木摇头:“刚搬来府里,我睡不着。”
火光烧透了少主府的天,今夜风大,浓烟弥漫了半座府邸,俞婉俯下身来,解了身上的披风给燕九朝披上。
燕九朝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边系着丝带一边说道:“我不冷。”
丫鬟们一阵艳羡,少主与少夫人感情真好啊,所谓新婚燕尔说的就是他们了吧,论起来少夫人的出身也不高呢,可这样的运气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的。
苏木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二人的一双眸子里都是彼此,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苏木移开了目光。
火势控制住了,起因也查明了,原来是两个看守后门的婆子嘴馋,在门房里烧了个火盆烫酒喝,奈何两扇门都开着,穿堂风太大,把火星子吹出去了,二人起先没在意,只以为火星子飞飞就灭了,哪知会落在后罩房外的柴垛上,柴垛上有枯草,几下就给点燃了。
等二人察觉到火势时整个柴垛都烧起来了,偏今夜风大得不行,后罩房也很快被殃及了。
“有人受伤吗?”俞婉问。
万叔道:“有几个护卫救火,胳膊烫着了,再就是一点轻伤,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两个婆子被万叔处置了,这样的奴才少主府是永远不会再录用了。
清风院彻底收拾干净已是后半夜,后罩房烧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完好的,可几个丫鬟吓得够呛,怕是住进去也睡不着,俞婉让她们暂住在了前排的厢房,依旧是三人一屋,与之前一样。
这么番闹腾,二人都没了同房的兴致,俞婉拖着乏累的身躯在他身侧躺下,看着他英俊的眉宇间难掩疲倦,抬起指尖,轻轻地挠了挠他掌心:“睡吧。”
燕九朝握住了她的手。
耳畔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燕九朝也闭上了眼。
俞婉一觉睡到饱,睁眼已是日上三竿,动了动指尖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包裹着,她挑开棉被往里望了望,这家伙不会就这么牵了她一整夜吧?
俞婉抽了抽,抽不出来。
牵得还挺紧。
话说回来,他一贯早起,难得有与她一块儿赖床的时候。
俞婉也握紧了他的手,侧身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尖上,促狭道:“燕九朝,你是不是醒了?”
燕九朝睫羽一颤,睁开了眸子。
俞婉暗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怎么给了一个男人如此扛打的颜,什么早起蓬头垢面、油光满面…在他这儿统统看不到,玉润冰清,真是神仙本颜了。
俞婉抿抿唇,朝他靠了靠,小声地说道:“燕九朝,你为什么一直拉着我的手?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已经对我无法自拔了?”
燕九朝凉飕飕地睨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拉开了被子。
俞婉定睛一看,他的扣子怎么都解开了?
不会是她解的吧…
俞婉轻咳一声道:“那…那我有没有对你做别的?”
燕九朝冷冰冰地道:“你说呢!”
睡着了也不老实,一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俞婉红了脸。
这、这是挺尴尬的,可她睡着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对吧?
俞婉抽了抽手,仍抽不动。
“我不乱来。”她说。
燕九朝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俞婉坐起身来,将他被自己解开的扣子一粒粒地扣回去,他这段日子生病比年前清瘦了些,身材却并未清减太多,仍是肌理分明、紧实饱满。
一定有偷偷地练,不然身材不会这么好,俞婉心想。
系好寝衣的扣子,俞婉又去系他的裤腰带,刚一捧到,他的大掌覆了过来:“我自己来。”
“哦。”俞婉挑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其实我都看到了。”
燕九朝真想一个跟头栽下去!
俞婉在他耳畔坏坏地说道:“你每天起那么早,是不是怕我看到这个?”
燕九朝的耳朵又红了一分。
俞婉心道这根本就是正常的,她家相公竟然会因为这个而感到害羞,不知为什么,俞婉心里有点乐。
“燕九朝,你从前是不是都没碰过女人呀?”她问道。
“你很幸灾乐祸?”燕九朝冷冷地看向她。
“真没碰过呀。”俞婉弯了弯唇角,真好,这个男人是她的,里里外外都是。
燕九朝系好了腰带,用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俞婉的指尖在床铺上走了几下,走着走着走到了他腿上,又走着走着…被他捉住了。
俞婉叹气:“知道了知道了,白日不得宣淫。”
起晚了,俞婉反倒不大饿,陪着燕九朝喝了半碗南瓜粥便吃不下了,燕九朝依旧嗜酸如命,酸萝卜吃了两三碟,俞婉真担心他把胃给吃坏了。
早饭后,萧府的管事上门了,也姓萧,是萧振廷与上官艳的心腹。
俞婉在莲花村时便已见过他一次,他自然也见过俞婉,却险些没认出俞婉来。
虽说在乡下时俞婉的容貌便足够出众了,可没眼前这般让人难以逼视,简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贵不可言了。
“少夫人。”管事行了一礼。
俞婉客气地打了招呼:“萧管事快别多礼了,请坐。”
萧管事坐下了:“少夫人送的樱桃老爷和夫人都尝了,很喜欢,说是比宫里的更大更甜,我也有幸尝了些,确实可口。”
俞婉笑了笑,说道:“府里还有,一会儿萧管事再多带些回去。”
萧管事忙道:“不必了,萧府的都没吃完呢,今天是夫人让我过来的,夫人想知道少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是在问她给燕九朝解毒了没,俞婉哪儿好意思告诉他,二人虽大婚这么久却一共才同了房两次,第一次只她吃饱了,第二次连她都没吃饱。
“我身体很好,你告诉她不要操心。”
燕九朝推着轮椅出现在了门口。
萧管事忙站起身来:“少爷。”
俞婉走上前,自影十三手中接过轮椅,将他推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燕九朝冷冰冰地道:“不来你要怎么回他?”
婆婆最关心的莫过于二人有没有同房了,不论解毒也好,开枝散叶也罢,总之这么多天了还没睡,传出去总算不大好听的。
俞婉明白这道理,不过她并不怎么在乎,只是她不在乎,不代表燕九朝也不在乎。
燕九朝正色道:“你让她不要插手我的事,我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
“呃…是,我知道了。”萧管事应下,少主这般维护少夫人,二人的感情应当是没问题的,回头他把话说得漂亮些,让夫人放心便是了。
“对了。”想到什么,萧管事又道,“夫人说她想小公子了,让我把小公子接过去住几日,夫人还说,少主与少夫人新婚燕尔,几个孩子在身边多有不便。”
燕九朝道:“不必了,少主府那么大,能缺得了几个看孩子的人了?”
俞婉了然,燕九朝是仍在介意上官艳让颜如玉接走了孩子的事,那一次把孩子吓坏了,颜如玉险些把小宝扔进水里,小宝至今不敢靠近水池,洗澡时也不能用大木盆、大木桶,否则他会尖叫。
萧管事碰了几个软钉子,放下上官艳让他带来的礼物,起身告辞了。
萧管事料到少爷不会通融,所以只见了少夫人,本以为少夫人比较容易说话,哪知少爷一刻也放心不下少夫人似的,就那么跟过来了。
萧管事摇摇头,无奈地回府了。
俞婉弯下身,与燕九朝平视着笑了笑:“谢谢你啊,燕九朝。”
“你很高兴?”燕九朝古怪地问。
俞婉点点头:“你这么向着我,我当然高兴了。”
“这点小事都高兴,出息!”燕九朝面无表情地说完,自己推着轮椅出去了。
俞婉望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傻笑。
今日要上万嬷嬷的课,上课前俞婉把几个新来的丫鬟分配了一下。
万叔急着给她找下人,除开她的确需要得力的丫鬟外,清风院的房嬷嬷要回乡养老了,万叔的意思是挑个得力的大丫鬟,帮着掌管一下清风院的庶务。
桃儿、梨儿太小,最好是从茯苓、紫苏、半夏与苏木几个丫鬟里挑。
紫苏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是最上得了台面的,半夏常年伺候她,有经验也不差,可要说最稳妥当属苏木。
苏木的身上有那么一两分俞婉的影子,并非容貌相似,而是同出身微寒,身上都有股不入俗流的气质。
俞婉沉吟片刻:“在紫苏与苏木中选一个吧,房嬷嬷还有多久离开?”
“做完这个月。”万叔道。
“那没几日了。”俞婉道。
没时间慢慢挑了。
“紫苏吧。”俞婉说。
万叔惊讶:“为何不是苏姑娘?”
是啊,为何不是苏木?昨夜发现大火的也是她,她立了大功,自己应当多器重她才是。
“紫苏姑娘脾气不大好。”万叔提醒道。
“还是紫苏。”俞婉道。
万叔更属意苏姑娘,在他看来,苏姑娘办事稳妥、性情温和,紫苏姑娘虽也好却骄纵了些,不过既然少夫人决心已下,他好生提拔紫苏就是了。
第124章 吃饱的九哥
紫苏成为大丫鬟的事一下子在府里传开了。
半夏笑眯眯地进了屋,对正在整理行李的紫苏道:“恭喜小姐,这才入府呢就当上大丫鬟了。”
少主府的大丫鬟呀,走出去别的下人体面多了。
紫苏却半点儿高兴不起来,蔫蔫地掸了掸衣裳,道:“有什么好恭喜的?大丫鬟也是丫鬟,还是下人罢了,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如今和你一样都是伺候人的丫鬟了。”
半夏明白自家小姐是在介意沦为罪奴的事,她不知如何安慰小姐,没敢吱声,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
紫苏话锋一转道:“快吃午饭了。”
半夏道:“我去领饭…”
“我去!”刚到门口的茯苓听见有饭领,拔腿就出去了。
别的屋自然也听说了紫苏成了大丫鬟的事,成为大丫鬟不仅意味着在少主府的地位提高了,月钱也翻了一倍,桃儿、梨儿年纪小,还不大懂争风吃醋,并不觉着比她俩后进府的紫苏骑到了她们头上有何不妥,不过若真论喜欢,她们更喜欢苏木。
苏木话不多,却踏实勤快没架子,她俩今早出去洗漱,回来时屋子便已经让人苏木收拾干净了,早饭也帮她们领回来了。
“我今天和紫苏说话,她都没理我。”桃儿坐在木桌旁,小声对正在缝裤子的梨儿说。
梨儿的裤子破了,她没脱下来,是穿着缝的,缝了半日不得劲,苏木走了过来:“我来吧。”
桃儿这话也进了苏木的耳朵,苏木也接话,专心地给梨儿缝着裤子。
梨儿对桃儿道:“你小点声,当心让她听见了。”
桃儿吓得往门口望了望,房门关着,她暗松一口气,可到底忍不住好奇,便问面前的苏木道:“苏姐姐,你和她一起进府的,从前在丝乐馆她也这么不理人吗?”
苏木顿了顿,咬掉线头道:“我和她接触少,她和半夏是一屋的,我和茯苓都分别住在别的屋子。”
言外之意她也不了解紫苏。
梨儿道:“昨日少夫人不是说了吗?她从前是官家小姐,脾气大些也是常理。”
裤子缝好了,苏木把绣花针还给梨儿:“我去领饭。”
望着苏木走出屋子的背影,桃儿笑嘻嘻地挽住梨儿的胳膊:“苏姐姐真好!”
少主府的伙食也好,今日是三菜一汤:红烧排骨、五花肉炖大白菜、炒荠菜、绿豆汤,桃儿喜滋滋地给梨儿夹了一块排骨,随后给苏木也夹了一块。
三人吃着吃着,隔壁屋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紧接着是半夏的尖叫:“啊——茯苓!”
茯苓出事了,她去大厨房领饭,刚把食盒放在桌上便脸色发白地倒在了地上。
二人的厢房离俞婉的正房不远,俞婉正在陪家里的四个男子汉用膳,刚给小宝剥了个皮皮虾,还没喂进小宝嘴里就听见了那头的动静。
小宝张大嘴,去吃俞婉手里的虾。
“出了什么事?”俞婉顿住了。
小宝够了半天没够着。
俞婉一分神,又把虾喂进大宝嘴里了。
已经被连着喂了三遍的大宝:“…”
小宝泪汪汪。
俞婉去了半夏几人的屋,不过当她赶到时茯苓已经没事了,茯苓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屋子里站满了围观的丫鬟,众人齐齐朝俞婉行了一礼。
“方才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俞婉看向半夏,她认得半夏的声音。
半夏低头道:“茯苓晕倒了,奴婢吓坏了…然后苏木就来了,苏木说茯苓是饿的,把她的饭让给茯苓吃。”
俞婉给茯苓把了脉,脉象确实没大碍,不过,能饿得晕过去说明这丫头不是饿了一顿两顿,在丝乐馆只怕就没吃饱过,昨夜刚进府又救了一场大火,体力都耗光了。
茯苓支支吾吾道:“我…我不会吃太多的…”
从前的主子都是嫌她能吃把她给辞了,少主府很好,她不想再被辞了。
“你能吃几碗?”俞婉问。
“就…一…一碗半…两碗。”茯苓弱弱地比了个手势,见俞婉不信地看着她,她低下头,“三…嗯…嗯…”
她嗯嗯了几声,最终涨红着脸比了个数字。
俞婉对梨儿道:“去盛十碗饭来,菜也要十人份。”
“…是,是!”梨儿目瞪口呆地去了。
“苏木你跟我来。”俞婉将苏木叫去了院子。
下人们不敢跟过去,但纷纷猜测苏木又立了功,少夫人一定是要奖励她。
“你当真叫苏木?”俞婉看向对方问,“木头的木?”
苏木垂眸道:“莯草的莯。”
“那就叫回来吧。”俞婉说道。
“多谢少夫人。”苏莯行了个福礼。
“还有。”俞婉淡淡地看着她,“茯苓的饭不用你让给她,少主府不至于连个丫鬟的饭都管不起,以后你顾好自己就行。”
“奴婢记住了。”苏莯态度恭谨地说。
俞婉回屋用膳,苏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俞婉进了上房,她才也回了屋。
桃儿迎上来:“苏姐姐,少夫人是不是赏你了?”
“没有。”苏莯摇头说。
桃儿失望:“啊?你都立了两次功了,少夫人怎么不赏你呢?我还以为你会和紫苏姐姐一样都成为大丫鬟呢。”
“吃饭吧。”苏莯说。
俞婉起得晚,就不歇午了,径自去了兰芳阁上万嬷嬷的课。
这节课仍是训练仪态,站姿、坐姿、步姿、跪姿,俞婉每个动作练了不下百次,腿都僵硬了,总算练得万嬷嬷满意了。
下课后,俞婉带着两个小丫鬟去果园摘了樱桃。
干吃樱桃吃得有些腻了,她想做点樱桃酥,果园附近就是大厨房,她直接把食材拿到那里。
“少夫人来了。”卢师傅笑眯眯地打了招呼,他是少主府的大厨,俞婉头一次进厨房直把他吓了一跳,眼下却已经习惯了,“少夫人今日打算做什么?”
“我想做樱桃酥。”俞婉说道。
樱桃酥可比山楂糕复杂多了,先得把新鲜的樱桃洗净去核捣成果酱,再把猪油隔水融化,与白糖、温水、蛋黄、一道放入面粉中,揉成面团饧半个时辰,之后再分水油两面揪成面剂子,擀平后一水皮包住一油皮,捏出花儿形来,再放入锅里反复煎烤。
寻常人可没这耐性,是真心想做东西还是只装个贤惠贤德的样子讨少主欢心,卢师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少夫人对下厨是认真的,甚至堪称狂热,卢师傅就没见过这么喜欢下厨的人,虽然她实在没什么天分。
俞婉带着做好的樱桃酥回了清风院。
孩子中午吃得少,这会子一定饿了,旁人喂东西他们又从不好好吃,俞婉这么想着,越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哪知她跨过月亮门一瞧,就见三个小家伙乖乖地坐在石凳上,小手放在小腿儿上,嗷嗷待哺地张着小嘴儿。
苏莯端着一盘点心,耐心地喂着他们。
微风拂过,扬起她如墨的青丝,衣袂翻飞,她美若处子,静如止水。
俞婉极少会被哪个女人惊艳到,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苏莯的身上有一股让人专注的气质。
“还要吗?”苏莯又喂了一轮,静静地看着三个小家伙问。
三人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点头点头。
苏莯弯了弯唇角,用勺子切了几小块软糯香甜的点心,喂进了三人嘴里。
三人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极了三只觅食的小松鼠。
小奶包们从没在哪个外人的面前如此乖巧过,苏莯是第一个,连孩子都如此喜欢她,或许她真是一个极好的姑娘吧。
苏莯一转头,瞧见了月亮门处的俞婉,她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行礼。
俞婉走到凉亭中,摸了摸儿子们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吃吗?”
三人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你做的?”俞婉问苏莯,这道点心的卖相差了些,不大像是少主府厨子的手笔。
苏莯低下头。
小宝的奶嬷嬷李氏笑道:“小厨房做了栗子糕,小公子们不爱吃,还是苏姑娘有办法,打了一层樱桃汁浇上去。”
俞婉嫁入少主府后严格控制了几个小家伙的糖量,栗子糕约莫是做得不够甜,但倘若淋上酸甜的樱桃汁,味道就十分可口了。
“做得不错。”俞婉说。
“谢少夫人夸赞。”苏莯低声说。
即便身份低人一等,气质上却并不卑微,俞婉只觉着这感觉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既然儿子吃过了,俞婉就没硬塞给他们了,俞婉端着樱桃酥去了燕九朝的书房。
书房。
燕九朝捏起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点心上浇了酸甜的樱桃汁,十分符合他如今的口味,他忍不住多吃了几块,结果一不小心就给吃完了。
影六正在向燕九朝禀报朝中最新的动静:“少主,南诏国的使臣要来访了。”
燕九朝唔了一声:“他们来做什么?”
影六答道:“据说是来参加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礼。”
匈奴郡主与诚王的婚礼实则有些仓促了,可匈奴二王子要等二人完婚了才能返回匈奴,他不能一直在大周耗着,但也正因为仓促,所以没来得及给周边的邻国发放请帖,南诏国是主动来贺喜的。
“他们的消息倒是快。”燕九朝讥讽地哼了哼,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有些意犹未尽,但肚子已经饱了。
影十三沉思道:“少主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来贺喜的?”
“会不会是来找蛊王的?”影六说。
蛊王乃南诏圣物,圣物不见了,他们自然是要找的,南诏皇室的消息瞒得紧,不是玉子归几次三番露了馅,他们也不会知道南诏的圣物竟然失踪了。
南诏国当初为了得到圣物,据说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具体是什么代价,就不是他们打探得到的了,但有小道消息称与南诏的帝姬有关,就不知是那位众星拱月的小帝姬,还是自幼被遗弃的大帝姬。
总之,南诏举国上下信奉圣物,圣物的遗失对南诏皇室是个不小的打击,他们一定迫切地想将圣物寻回去。
影十三蹙了蹙眉:“那少夫人…”
说曹操曹操到。
俞婉拎着食盒过来了。
“少夫人。”影十三与影六齐齐行了一礼,而后识趣地退下了。
俞婉望了望出去的二人,又看向轮椅上的燕九朝:“我打搅你们谈话了吗?”
“没有。”燕九朝说道,目光落在她的食盒上,“做了吃的?”
“嗯。”俞婉含笑点点头,忽然看见他手边只剩下些许栗子糕碎末与樱桃汁的盘子,“你吃过了啊。”
还给吃完了。
要知道,他可是比几个孩子更不好好吃东西的。
“还行。”栗子糕没什么味道,那层樱桃汁却淋得极好。
俞婉的心头涌上些许小失落,辛辛苦苦忙活了半个下午,结果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都吃饱了。
第125章 小黑姜身世
俞婉决定给俞松送去,她原本给俞松也做了一份,打算放在新鲜樱桃里让下人一并送给他,这下她想亲自去了。
赶车的是江小五与江海。
头一回领在府里领到正儿八经的差事,江小五显得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断地向江海介绍着沿途的风景,由此俞婉倒是能推断出江海不是京城人,江海性子较江小五沉闷,江小五说十句他也回不上一句。
这若换以往,俞婉一定会嫌聒噪,可有了话痨小铁蛋后俞婉的耳根子就没清净过,而今被江小五一叨叨反而感觉有些亲切了。
国子监离少主府不仅,但也不算远,马车若走得快两刻钟便到了,但俞婉想给小铁蛋买点墨宝,让江小五将马车赶去了另一条大街。
马车刚穿进一条巷子,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拦住了马车的去路,来人手持长剑,气势如虹,俨然是做拦路虎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江小五身侧的江海忽然凌空飞起,一拳头砸向了对方的脑袋。
对方抡剑看向他的拳头,江海却敏捷地探出了另一只手,绕过长剑震开他手臂。
江海的拳风威猛,眼看着就要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对方也亮掌相挡,拳掌相对,二人皆后退了十来步。
“少少少少…少夫人你别出来!”江小五吓得脸都白了,想摊开手臂护住车厢,奈何身体不听使唤,摆出了一个似摊非摊无比滑稽的姿势。
俞婉挑开一条帘幕的缝隙。
好啊,竟然又是玉子归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玉子归的伤势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伤得那么严重,俞婉还以为他挺不过去要死在那里了,没料到几日功夫竟恢复得与往常一般无二了,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
不过,这个第一剑客似乎没在她的车夫手里逃到什么好处。
玉子归招招致命,江海也不遑多让,玉子归拼的是剑,江海却赤手空拳,饶是如此,二人依旧打成了平手。
玉子归见江海难缠,索性脚步一转,使了个虚招,施展轻功将将江小五抓在了手里。
“妈呀——”江小五大叫。
玉子归一剑割上江小五的喉咙。
“住手!”俞婉掀开了帘子!
玉子归与江海同时住了手。
俞婉对江海道:“把江小五带下去,在巷口守着,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江海沉沉地应下,神色冰冷地走到玉子归面前,此时玉子归若偷袭他胜算极大,然而他毫无保留地过去了。
玉子归深深地看了江海一眼,最终并未偷袭他,把江小五扔给他了。
江海拖着浑身瘫软的江小五去了巷口。
巷子里瞬间变得空荡荡,俞婉坐在马车上,望着十步之外的玉子归,面无表情地问道:“我不是和你说过,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玉子归持剑朝与俞婉走了几步。
江海拳头握紧。
玉子归在距离三步之遥停下了,看着俞婉道:“蛊王在你手里是不是?”
这家伙终于还是转过弯来了。
俞婉不动声色道:“你凭什么说在我手里?”
玉子归眸色一凛:“因为你就是极阴之血!”
俞婉知道自己那日问的问题太多,玉子归当时在气头上,可一旦他冷静下来就不难意识到一个中原的大夫似乎对蛊虫了解得太多了些。
只是她没料到他居然猜出了她是极阴之血。
话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瞒着的必要了,俞婉眉峰微动道:“那又怎样?你还想把东西拿回去不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连我的车夫都打不过。”
玉子归神色一冷:“谁说我打不过他了!”
只是也没那么容易罢了,若俞婉再从旁暗算,他铁定是没有胜算的。
玉子归放弃硬来,低声一叹道:“它真的不是你能拥有的东西,我想你应该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想招来杀身之祸就赶紧把东西给我。”
俞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俨然没有乖乖就范的打算。
玉子归眉头一皱:“你当真以为我会害你?”
俞婉淡淡地说道:“说的像是你没害过我似的。”
玉子归噎了噎:“你就不能不要一直提从前的事了?”
俞婉说道:“可如今的局面都是从前的事造成的,你想给我就给我,想拿走就拿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玉子归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忌惮,他希望俞婉能意识到自己并未撒谎:“你可蛊王是何物?”
“何物?”俞婉有恃无恐。
玉子归道:“它是南诏国的圣物。”南疆盛行蛊术,身在其中的南诏国也不能免俗,上至皇室下至百姓全都对蛊王十分看重。
这个倒是没听燕九朝提过,俞婉狐疑地看着了玉子归一眼。
“你别不信。”玉子归说,“你可知这圣物的来历?”
俞婉当然不知了,她压根儿连蛊王是圣物都不知道了。
“蛊王原是南疆鬼族之物,为迎娶南诏国的帝姬,被鬼族的王当做聘礼送了出去。”
“你说的是南诏女君吗?”俞婉问。
“不是。”玉子归摇头,“是那位自幼被皇室遗弃的大帝姬。”
“大帝姬是自愿的吗?”俞婉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愿不自愿与她何干呢?
玉子归倒是没在意这些,只觉是小姑娘好奇,耐心地解答了她的疑惑:“是自愿的话…应当就不会逃婚了吧。”
那这位大帝姬就太惨了,生来就是祸国灾星,被家族遗弃,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让从未养过自己一天的家族给卖了,在那群人眼里,她就只值一条虫子。
想到这里,俞婉忽然有些这位替大帝姬感到心酸。
她庆幸自己没有那样的爹娘,也庆幸家中虽有两个孩子,可阿娘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甚至若非说阿娘更偏疼谁,应该也是她。
家中最艰难的时候,阿娘也没让她成为被卖掉去给弟弟铺路的孩子。
…我怎么突然这么想阿娘?
俞婉纳闷地想。
玉子归再度开口了:“南诏皇室要来了,他们是冲着圣物来的,一旦他们找到你头上,你就危险了。”
俞婉看得出玉子归没有撒谎,这个男人百般拖累她,这一次却大概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她,不过可惜了,她不能把蛊王交给他。
俞婉正色道:“我暂时还有需要,等我用完了我会想法子解决它。”
玉子归还想说什么,俞婉却放下了帘子。
另一头的江海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静,见俞婉有谢客的意思,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挡在马车前虎视眈眈地瞪向玉子归。
玉子归心知今日拿不到蛊王了,望着紧闭的马车道:“我方才说的话你最好考虑一下,早点把这个烫手山芋扔掉!”
玉子归离开了。
江海顿在原地,等待俞婉的盘问。
一个从丝乐馆买来的苦力居然有这样的身手,任谁都不会不心生疑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俞婉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去把江小五拽过来,一会儿还得去国子监。
江海错愕地看向车帘。
俞婉的声音徐徐地传出来:“你方才可用了全力?”
江海一愣,随即答道:“不曾,只用了三成功夫。”
可玉子归却是用了七成,如此二人都能打成平手,足见江海的功夫远在玉子归之上,这样的高手竟然卖身去丝乐馆做了苦力,真是大材小用了。
“少夫人…”江海正欲开口,俞婉出声了,“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对我有没有二心。”
“江海没有二心。”他认真地说道,“江海会效忠夫人。”
他说的是“夫人”,不是“少夫人”,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俞婉将一大盒樱桃酥与一篮子樱桃送到俞松手里后打道回了少主府。
她去书房与燕九朝说了见过玉子归的事,影十三与影六也在。
俞婉打量着几人的神色:“等等,你们知道它是南诏国的圣物?”这么说玉子归没有撒谎。
知道啊,呃…你不知道吗?影六与影十三一脸古怪地看向俞婉,她都知道自己手里有蛊王了,他们还当她比他们知道得更多呢。
俞婉扶额,瞧瞧瞧瞧,信息差就是这么来的。
一不小心得了这么个大宝贝,她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至于南诏使臣的造访,俞婉倒是没太在意南,只要玉子归不说,谁知道蛊王在她手里?
俞婉回屋了。
书房的三人这才终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影六目瞪口道:“少主…若玉子归所言不假,圣物是鬼族迎娶大帝姬的聘礼,那么…那个落跑的鬼族新娘岂不就是…少夫人她是…哎呀这是…”
“是是是,都是!”影十三明白影六想说什么,一口气儿给他答完了。
影六感觉自己要晕了,打探了这么多年的消息,从没哪一个让他如此震惊的,实在是…实在是让他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燕九朝的指尖在桌面轻轻地敲了几下,南诏国不惜卖掉一个帝姬才换来的东西,阴差阳错地落到了俞婉的手里,真不知该说是巧合…还是天意。
“南诏使臣都有谁?”燕九朝问。
影六道:“据说有一位南诏首辅,携他夫人同来,余下的使臣属下尚未打听到。”
“去打听一下。”燕九朝吩咐道。
“是。”影六应下。
燕九朝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处理了一些各地探子送来的消息,回到清风院时天色已晚,俞婉等他吃饭,结果趴在桌上睡着了。
燕九朝推着轮椅走过去,想把她抱回床上,刚把人抱在腿上就发现她浑身湿透了,额头烫着豆大的冷汗,眉心紧蹙。
是不舒服吗,还是——
燕九朝一手圈住她,一手去探她额头,俞婉却身子一抖,忽然睁开了眼。
俞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残留着一丝浓烈的惊魂未定,她发现自己坐在燕九朝怀里,神色一松。
“做噩梦了?”燕九朝问。
俞婉点了点头。
燕九朝拿出帕子,擦了她额角的汗水:“听说南诏使臣要来,吓到了?”
俞婉摇头,她做的另外一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燕九朝轻声问。
俞婉还沉浸在噩梦所带来的惊魂未定中,没留意到燕九朝的嗓音比以往变得温柔,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他的嗓音里一点一点地平复了下来。
“燕九朝。”她坐在他怀里,语气有些委屈,“我梦见你们都离开我了,先是你,随后是大宝、二宝还有小宝。”
她极少会记得自己的梦,这次却是例外,大概是她梦境里太难过了。
她梦见燕九朝不见了,他坐上了出海的船只,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三个小奶包长大了,他们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说话,他们跟着另一个女人走了。
燕九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这脑子里成天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俞婉低头捏着他如玉修长的手指:“我明明什么都没想啊。”
她拿了南诏国的圣物,要梦也该梦见自己逃命才是,鬼知道怎么会梦见父子四个离她而去?还是说在她心里,其实更介意下午他们没吃她做的东西?
“你做的樱桃酥呢?”燕九朝没在桌上看到点心。
俞婉挑眉道:“给我二哥送去了。”
燕九朝脸一黑。
俞婉继续把玩他手指道:“你都吃过了,我送去给我二哥怎么了?”
梨儿端了新摘的花瓣过来,刚跨过门槛就瞧见少主坐在轮椅上,自家少夫人坐在他怀里,虽只看了个背影,却把桃儿羞得够呛。
桃儿赶忙捂住眼退了出去,不忘给二人合上门。
桃儿迈步往回走,回廊的转角处碰到苏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