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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抄起一个砚台便要往燕九朝的脑门儿上招呼过去,汪公公大惊失色地跑进来:“砸不得砸不得!陛下息怒!”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把砚台一扔,坐下了:“说!凤栖宫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承认得无比干脆。
想了一百种办法逼供的皇帝:“…”
汪公公没眼看了,缺心眼儿呢,没上刑就给承认了?
皇帝压了压火气,声若寒潭道:“为什么这么做?”
燕九朝不吭声。
皇帝金刚怒目道:“燕九朝,朕现在就能给你赐个王妃!”
“为了金印。”燕九朝一脸妥协地说道。
皇帝的怒火就是一顿,神色复杂地蹙了蹙眉:“你是说…皇后拿金印威胁你们?”
燕九朝叹道:“威胁算不上,交易罢了。”
皇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朕的后宫,与朕的女人做交易,燕九朝,你倒是很有胆子承认啊!”
燕九朝没说话。
皇帝冷冷一哼:“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办法,在朕的后宫放了那么大一把火,当真以为朕查不出来吗?朕就不明白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你当真这么在意他?”
“陛下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吗?”燕九朝反问道。
皇帝被问住了。
这或许是他们这家人骨子里的疯劲,当年他为了燕王…
皇帝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与先帝的事,他话锋一转,嗓音憔悴了良多:“…皇后怎么会是这种人?”
前一瞬还为她在大火中抢出了二人的新婚礼物而动容,如今得知一切都是一场算计,他有股说不上来的膈应。
原以为纵然她做错了事,却对他至少是一片真心…
如今看来,倒是他犯蠢了。
“皇伯伯要怎么罚我?”
“朕当然要罚你!”
只是没想好要怎么罚,他的心情糟透了,他让燕九朝先滚回少主府,没他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送燕九朝出宫的路上,汪公公语重心长地说:“少主,你为何要坦白?陛下其实是查不到你头上的,老奴…老奴也会尽量替你说好话。”
燕九朝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汪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这么多年以来都没处置皇后,只是一直将皇后幽禁于凤栖宫?”
汪公公想了想:“陛下是顾念当年的夫妻之情。”
燕九朝点头:“没错,所以陛下既对皇后下不了狠手,也不忍心去利用皇后,但从今天起,陛下就会忍心了。”
陛下还是会让皇后复宠,却不是因为破镜重圆,而是为了制衡许贤妃。
而对燕九朝而言,一个受宠的皇后,与一个棋子皇后,当然后者更容易操控。
会过意来的汪公公脚底胜寒地叹了口气:“少主的心真硬啊。”
第114章 心机的小奶包
燕九朝回到府邸时,俞婉已经不在屋里,去厨房忙活了,她在和厨子学做玫瑰卤。
这玫瑰卤还是托杜娘子的福才知道的,那日在天香楼杜娘子的玫瑰卤摔了一地,那股子玫瑰的香气她至今回忆起来都能感觉到垂涎欲滴。
大伯也会做,奈何乡下弄不到如此高级的食材,也只有万叔这个爱种花的管事才会在少主府建了个暖房养玫瑰。
玫瑰卤说起来也不难做,将新鲜的花瓣洗净阴干,铺在碗中,一层花瓣一层糖,层层堆叠起来,直到把碗堆满,随后再用石杵捣成花泥,捣出质地晶莹的团块,一碗清甜可口的玫瑰卤就完成了。
俞婉端着玫瑰卤去了清风院的凉亭,这么好的东西,得一边赏景才吃得够惬意。
“去看看少主回了没,把小公子也叫来。”俞婉对桃儿、梨儿说。
二人恭敬应下,忙分开去找人了,桃儿去了前院,梨儿去了花园。
三个小家伙没了俞婉看着,又开始变成脱缰的小野马,在府里横冲直撞,一眨眼的功夫便嗖嗖嗖地跑没了!
梨儿在花园扑了个空。
桃儿倒是接到燕九朝了。
燕九朝坐着轮椅往清风院走,走到半路,头顶的树枝咔擦一响,燕九朝接到了一个自榕树上掉下来的儿子。
小宝宝:“…”
让亲爹抓包的滋味简直不要太好,三个小家伙都让影十三捞了下来,站在墙角,乖乖地面壁思过。
“少…少主…”梨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少夫人做了玫瑰卤,等少主和小公子品尝。”
奶包们小耳朵一竖,回过头偷瞄自家爹爹。
“回头再收拾你们!”燕九朝将三个小家伙带回了清风院。
三人特别乖地洗了手,爬上石凳坐好。
俞婉端出四碗玫瑰卤,三碗小的给了儿子们,一碗大的给了燕九朝:“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你的我放了点山楂。”
燕九朝尝了一口。
从前味觉缺失时觉得她做的菜能有一点味道,而今能慢慢尝出一丝极淡的酸味了,再吃她做的东西,只觉更有味道了。
“你喜欢?”俞婉的眸子亮晶晶的。
燕九朝没吭声,但那一勺勺停不下来的架势分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不远处朝这儿张望的厨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难吃都吃得下去,少主对少夫人真的是很宠很疼爱了…
燕九朝很快便将一大碗玫瑰卤吃完了。
三个小奶包无比孝顺地把自己的那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燕九朝心中动容,罢了,看在几个儿子这么孝顺的份儿上,一会儿就不罚他们了。
三个小奶包一脸萌萌哒。
爹爹想多啦,其实他们就是不想吃,逃过一劫啦!
万叔能辅佐两位皇子杀出冷宫不是没有道理的,俞婉从没见过这么能干的人,昨儿才提了句让俞松入国子监,今儿一大早万叔便把手续办妥了,午饭后便领着俞松去了国子监考试,俞婉严重怀疑寻常人得不到这种待遇,万叔是拿少主府身份压了压人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明明就是少主府的人了还非得走平头百姓的流程,不是矫情么?
俞松的成绩当场被公布,考进了廖夫子的班。
“廖夫子好吗?”俞婉看向回府复命的万叔。
万叔笑道:“廖夫子当然好了。”
不好的是他的班,全国子监最差,整个京城的刺儿头关系户全在里头。
不过只要二公子肯下苦功夫,下次考试便能升个班儿了,像赵恒那种仅凭一次测试就考入甲班的毕竟是绝少数,大部分学子都是一步步、一级级往上升的。
俞婉又多打听了些国子监的消息,发现大周朝的国子监竟然也是有奖学金的,每月由祭酒大人评出的三甲都能领到五两至十两的奖银,这在京城或许不算什么,可放乡下却是一家人一整年的嚼头。
“赵恒他领到了?”俞婉问。
万叔点点头:“他每月都是三甲第一。”
那就是十两,老天爷真是厚待他呀,念个书一月便能挣十两银子。
俞松算是关系户,砸了巨额助学金才得到一个名额,这就不用告诉瑜松了,二哥安心念书就成,俞婉不希望他有心理负担。
燕九朝说过俞松在家住不了几日,俞婉没料到竟然只有一日,办完入学手续俞松便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同窗了,俞婉想起前世上住宿学校那会儿也是这般急不可耐,理解地笑了笑,让人备了马车,亲自把俞松送去国子监。
俞婉清点着俞松的行李道:“衣裳我放这个包袱里了,银子也在里头,笔墨纸在都在箱笼里…对了,帕子我备了几条,你记得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怎么和我娘一样?”俞松被叨叨得没脾气了。
俞婉不禁一笑,是啊,她从前最是话少,可自从做了娘、做了人妻,就变得会叨叨了。
兄妹俩又在国子监门口说了会儿话,就在俞松打算进去之际,赵恒出现了。
赵恒与几个同窗在一起,几人结伴去买了墨宝刚打街上回来,赵恒一眼看见了那辆奢华的四匹马的马车,在京城能乘坐这种规格的马车的不是皇亲就皇子,绕他清高绝尘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发现了马车上走下来的俞婉。
俞婉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广袖留仙裙,红色极正,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白色的领、袖口与裙裾让她美得干净大气,她的气质宁静恬淡,笑意清浅而温婉,脸仍旧是那张脸,赵恒却愣是没敢认。
这还是那个蹲在脏兮兮的鱼塘边,用手捧着腥臭的水洗脸的村姑吗?说她是簪缨世家的千金也没人不信的,当然她挽着妇人的发髻,能看出已经出嫁了。
她眉宇间多了一分女人的妩媚,更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看什么呢?”一个同窗顺着赵恒的目光望了望,他认出了马车上的云纹徽记,“啊,燕王府的马车啊,那位想来就是燕少主新过门的妻子了。”
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女子,总不会是少主府的下人,那也太没天理了。
赵恒当然已经知道万公子就是燕九朝了,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她嫁给燕九朝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曾觉得阿婉美,却一身乡土气,不如镇上的千金,眼下再看他,只觉莫说镇上的千金,便是萧元帅府的姑娘都让她彻头彻尾地比了下去。
赵恒眉头紧皱,埋在宽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少主府的夫人怎么来了?”
“听说是送她哥哥入学的。”
两个学生议论。
“走了,别看了。”同窗催促赵恒,燕九朝可不是好惹的,让他知道他们盯着他夫人看,保不齐把他们怎么着了。
事实上,不止赵恒看,路过的学子都忍不住被俞婉所吸引,她容貌美不假,可最让人挪不开眼睛是她身上那股徐徐散发而出的宁静致远的气质。
“你快上车吧,我和万叔进去了!”俞松也察觉到旁人的打量了,他可不想自己妹妹被那么多男人围观。
俞松没看到赵恒,赵恒却看到了他。
“胡闹。”赵恒进国子监后,冷冷地嘀咕道。
“怎么了?”同窗问。
赵恒顿住脚步:“不是念书的料。”
一个成天只知道掏鸟窝满村子撒野的庄稼汉,来国子监不是胡闹是什么?
方才还被俞婉的气质所惊艳的赵恒,忽然间觉得俞婉也不过如此,攀上了高枝就想学城里人念书,也不看看自家哥哥什么德行,根本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
第115章 夫妻,拿到金印(二更)
国子监大得很,俞松跟着万叔走了足足一刻钟才来到了一座黑瓦白墙的院子,里头有回廊、有房舍、也有水井与青竹,不同的是,俞松在这里看不见任何农具。
若不是燕九朝无意间撞见自己在地上写字,大概他这辈子都只能是莲花村的一个泥腿子,他做梦都没料到自己会成为众多书生中的一个。
俞松抱着怀里的包袱,愣愣地看着身着白衣的书生打自己面前穿过,他听万叔提过,国子监的学生叫监生,走出去比寻常书生更高一人等。
万叔一扭头,见俞松傻呆呆的,不由笑了一声:“二公子日后会习惯的,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我昨天早上还在种地呢。”俞松讪笑着挠挠头。
万叔被他逗乐了,寻常人碰到这等好事早把尾巴翘天上去了,也就他还傻乎乎的,要不怎么入了少主的眼呢?少主可不是那种色令昏君之人,他在意俞姑娘不假,但拉俞松一把纯粹是看出俞松的潜质了。
“咱们进去吧。”万叔将俞松送入宿舍,每间宿舍三名监生,万叔打听过了,俞松的舍友一个来自幽州,一个来自宛城,都是为人宽厚、性情温顺之人。
宿舍是通铺,一共三个床位,一里一外让人占了,俞松只能选中间那个。
万叔要给铺床,俞松道:“我自己来吧。”
乡下人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这里没万叔什么事,万叔叮嘱一番后离开了。
俞松收拾完东西拎了桶子去打水,刚走到门口与赵恒以及他同窗碰了个正着。
俞松早从俞婉口中得知赵恒也在国子监念书的事了,因此碰见他并未多少惊讶,只是也没好脸色。
“哎,你新来的吧?你方才那是什么眼神?”就在俞松打算与赵恒擦肩而过之际时,赵恒的同窗拦住了他的去路,却并不是先前认出了少主府马车的那一位,而是个姓柳的监生,父亲是小县城的八品县令。
俞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柳监生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想干什么?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知道他是谁吗?”
俞松心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一个欺负了他妹妹的负心汉,至今欠着他妹妹三百两银子呢!
柳监生捋起袖子,赵恒开口道:“算了,我们走。”
柳监生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这时,俞松的舍友抱着一大摞书册归来了,看看俞松,又看看走过去的赵恒二人,说道:“你是新来的?你怎么惹到他们了?赵公子是国子监的一甲监生,听说是萧家举荐入学的,深得高祭酒器重,你千万别得罪他!”
一甲监生…俞松望着赵恒远去的背影,缓缓地捏紧了拳头。
为顺利出席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礼,万叔给俞婉请了一个资历深厚的教习嬷嬷,也姓万,用万叔的话说二人五百年前是一家。
万嬷嬷在宫里待过,曾负责教习秀女们规矩,而今承蒙皇帝恩典放出宫颐养天年,她不缺银子,是看开口的人是万叔才答应来少主府的。
得知自己要教导的竟然是个村姑,万嬷嬷拿眼刀子狠狠地剜了万叔两眼。
万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万嬷嬷为人严厉,不苟言笑,对了就过,错了得罚,俞婉贵为燕城的少主夫人,也让万嬷嬷罚抄了几遍宫规。
俞婉上午学习皇室族谱与宫规,下午练习言谈举止与仪态,晚上也没闲着,或是由万嬷嬷教导茶艺,或是由万叔教导花艺,一日功夫下来,俞婉感觉比种地还累。
夜里,俞婉下了课,拖着累兮兮的身子往清风院走,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险些没在浴桶里睡着。
几个小家伙在床铺上栽跟头,俞婉捧着一本皇室族谱坐在床头,这与她前世学历史差不多,从前朝一路介绍到本朝,本朝又历经了多少帝王、每一任帝王生平又有哪些事迹,事无巨细,这根本不是族谱,是皇朝历史书。
看到先帝那一卷时,俞婉特地多留了几个心眼,尽管燕九朝说皇帝不是南诏国君的骨肉,她始终还是存了那么点怀疑,若不是燕王替皇帝背了“南诏皇子”的锅,他的后人怎么会遭到南诏皇室的迫害呢?
可从先帝生平的重大事迹来看,他没带先皇后出访过南诏,南诏国君也未曾造访大周,理论上来讲二人勾搭不上。
年龄上就更对不上了。
南诏国君只大皇帝五岁、大燕王九岁,怎么看他都不大可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啊。
所以燕九朝说的没错,皇帝不是南诏国君的种,燕王也没替他背这个锅,那南诏皇室为什么要对付燕九朝?
小宝好奇地爬了过来,撅着小屁股,顶着满头大汗,去看俞婉手里的书。
俞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吗?”
小宝点点头。
俞婉拿帕子给他擦了汗,把他抱到自己腿上,用胳膊圈住他,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听。
她每念一个字,小宝的嘴就跟着张了一下,如果不是没有声音她几乎要以为小宝是在认真地跟她念书。
俞婉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小宝想说话吗?”
小宝没有回应。
俞婉低头一看,小宝已经歪在她怀里睡着了。
所以不是想看书,是想困觉才爬过来找她的?
俞婉好气又好笑,给小宝换了身干爽衣裳,与此同时,大宝、二宝也翻不动了,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眼皮子一沉一沉,没两下就睡着了。
俞婉把大宝二宝的衣裳也换了,燕九朝仍未回屋,俞婉决定多看会儿书,哪知她自个儿也累得够呛,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她是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瞧:“燕九朝?”再随手一抹,“孩子呢?”
“万叔抱下去了。”燕九朝说。
俞婉的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
燕九朝顿了顿,问她道:“还没完吗?”
“没呢,才记了一小半。”俞婉抓着书伸了个小懒腰,不经意地一瞥,就见燕九朝的耳朵有些泛红,俞婉的瞌睡虫瞬间醒了大半,用手肘支起身子,半侧着看向他道,“你…你说的是那个啊?”
葵水啊。
燕九朝睫羽一颤。
俞婉遗憾地叹道:“还差一两日呢。”
她约莫是来少主府吃得太好了,葵水比平日凶猛,日子也长了,不过她能感觉到就是明后两天的事了。
小相公迫不及待了,连“碍事”的儿子都抱走了。
俞婉的眸子亮晶晶的,托腮看向他:“我帮你啊。”
不待燕九朝反应过来这个“帮你”是几个意思,俞婉的素手便探进了他的被子。
燕九朝的身子猛地一僵:“俞阿婉!”
“别闹,我也很害羞的。”
夜色婉转,如情人低低的呢喃。
半个时辰后,上房叫了水。
桃儿与梨儿红着脸将热水端入房中,屋内弥漫着一股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二人目不斜视地放下热水,退到屏风后,待到主子用完才顶着红得仿佛可以滴血的脸,端着热水退下了。
昏黄的珠光落在燕九朝泛红的脸颊上,映得他艳若桃李。
“还要看书吗?”他清了清嗓子问。
俞婉蔫答答的:“不了,手酸,特别酸。”
“咳!”燕九朝脸一红,呛到了。
翌日清早,俞婉接着去藏书阁上万嬷嬷的课,刚走到半路,下人禀报宫里来人了。
俞婉对桃儿道:“你去与万嬷嬷说一声,我稍后就到。”
“是。”桃儿应下。
俞婉带着梨儿去了会客的花厅。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崔女使,入宫觐见皇后时俞婉见过她,只是不知她身份。
崔女使有品级在身,又是奉了皇后之命前来,她代表的是皇后,按理不必给俞婉行礼,然而她仍是客气地行了个福礼:“崔氏见过少夫人。”
俞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万嬷嬷教导的规矩,心知自己不该受她的礼,侧身让了让,对她道:“崔女使请坐。”
崔女使惊讶于俞婉的反应,短短两日功夫,这位少夫人似乎又懂规矩了许多。
崔女使坐下后,向俞婉道明了来意:“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燕夫人送金印的。”
俞婉正要伸手去接,猛地记起万嬷嬷的教导,对一旁的梨儿使了个眼色,梨儿走上前,自崔女使手中接过了金印。
“娘娘凤体如何了?”俞婉落落大方地问。
崔女使和颜悦色道:“陛下叮嘱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娘娘,娘娘自己也挺争气,总算是熬过危险期了,再将养一段日子,应当就能康复了,娘娘还等着喝诚王殿下与匈奴郡主的喜酒呢。”
如此说来,皇帝是打算让皇后出席二人的婚宴,好以此昭告天下皇后复宠了。
“恭喜娘娘了。”俞婉笑着说。
也恭喜许贤妃了,真不知她听到这个晴天霹雳会不会气得昏死过去。
崔女使笑道:“娘娘说了,这次的事多谢少主与少夫人了,娘娘素来恩怨分明,谁对她好她全记在心里,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少主与少夫人。”
不过一场交易罢了,彼此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来日后继续照拂一说?怕是皇后察觉到皇帝并不如想象中的宠爱自己,不得已才向少主府示好的吧。
俞婉看破不说破,客套地道:“我在这里先谢过娘娘了。”
崔女使又道:“娘娘伤重,少夫人可多入宫探望娘娘。”
崔女使并未逗留太久,将金印与皇后的赏赐交给俞婉后便动身回宫了。
贤福宫内,许贤妃气坏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被“幽禁”了十年的皇后居然走出凤栖宫了。
“怎么会这样?她亲口承认害死了一个龙胎,陛下就这么放过她了?”许贤妃坐在官帽椅上,目呲欲裂。
掌事嬷嬷屏退了宫人,为她奉上一盏清茶:“娘娘。”
许贤妃推开她递来的茶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掌事嬷嬷道:“凤栖宫走水,烧成一片废墟,皇后不出来也没法子了。”
许贤妃娇呵道:“那也不该搬进昭阳宫!”
昭阳宫是六宫之中仅次于凤栖宫的宫殿,长公主出嫁前便居住在那边,她最初就相中了昭阳宫,奈何皇帝以怀念长公主为由婉拒了,转头赐了她贤福宫。
贤福宫虽也好,却离皇帝的寝殿远了些。
她得不到的东西却叫一个老女人夺去了,试问她如何甘心?
许贤妃统领后宫久了,都快忘记自己不是皇后只是妃了,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她自然有资格住进昭阳宫。
掌事嬷嬷没说话,把茶盏轻轻地搁在了桌上。
“宫里都怎么说的?”许贤妃冷声问。
掌事嬷嬷道:“都在说,刘贵人当年的事另有蹊跷,害死她的不是皇后是娘娘,是娘娘明知有人下毒却故意叫了她去送死,如今真相快浮出水面了,娘娘担心皇后复宠,于是一把火烧了凤栖宫…”
许贤妃一巴掌拍上桌上:“胡说!本宫怎么会那么蠢!她失宠十年了,本宫不动她,她自己就能老死深宫,本宫何须多此一举!”
“也有人认为娘娘是等不及要做皇后了。”掌事嬷嬷说。
许贤妃委屈道:“本宫是想做皇后…可本宫那么多年都等了,会在皇儿即将与丞相府联姻之际动手吗?本宫若是真这么没脑子,早不知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死了多少回了!”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掌事嬷嬷规劝。
许贤妃揉了揉心口道:“本宫能不气吗?眼看着本宫就要熬死这个贱人了,她却突然翻身了…嬷嬷,你说会不会是陛下信了那些人的话对我产生怀疑了?”
掌事嬷嬷叹气。
许贤妃捶桌:“她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烧死在大火里算了!”
掌事嬷嬷语重心长道:“娘娘,她不过是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后宫大权仍在您手中,娘娘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不给人留下把柄将凤印要回去即可,何况大皇子不如咱们殿下得陛下欢心,大皇子妃的母族更不如丞相府,皇位一定会是二殿下的,您还担心什么?”
许贤妃莞尔一笑:“说的没错,大皇子受了皇后牵连,陛下只给他指了个五品通政司参议的女儿做王妃,哪像璟儿要娶的是一品丞相的掌上明珠,有了这门亲事,本宫只用再把凤印牢牢地抓在手里,皇后便不足为惧!”
掌事嬷嬷欣慰道:“娘娘能想明白就好。”
翌日,俞婉向万嬷嬷请了假,入宫探望伤重的皇后,刚路过御花园便与坐在轿子上的许贤妃碰了个正着。
冤家路窄,俞婉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许贤妃第一眼并未认出俞婉,只觉着眼熟,轿子都走过去了她方抬抬手示意太监将轿子停下。
她对随行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望向俞婉:“来者何人?”
俞婉走上前去,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臣妇俞氏,见过贤妃娘娘。”
“果然是你!”许贤妃眯了眯眼,“换了身衣裳,倒叫本宫认不出来了。”
何止认不出来?简直是惊艳透了,只穿粗布麻衣时便已经美得不可方物,而今换了身矜贵的衣裳,说是帝姬只怕都有人信的。
许贤妃捏紧了帕子,冷笑一声道:“本宫听闻你与燕少主大婚了,你真是好手段啊,勾引了本宫的儿子,转头还能嫁给燕王的世子。”
俞婉徐徐一叹道:“臣妇哪儿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年轻貌美罢了。”
对于一个一日日走向衰老的宫妃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话了。
许贤妃当即变了脸,指着她鼻子道:“刁妇,给本宫跪下!”
俞婉却淡淡地抬起眼眸,平静地迎上许贤妃的视线:“娘娘,臣妇不是厨娘了,臣妇的膝盖只跪帝后,不跪宫妃。”
还要三更吗?
第116章 腹黑婉婉(三更)
一句宫妃宛若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许贤妃的脸上,许贤妃在后宫熬了这么多年,熬死了丽妃,熬垮了皇后,还有许许多多曾与她争夺过宠爱的女人,终于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凤印,成为了后宫真正的主人,她陶醉其中以为自己早已是无冕之后,俞婉却一句话将她打回原形,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论她爬得多高始终都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妾!
许贤妃的脸色如阴霾的天黑压压地沉了下来。
偏偏俞婉说的又没错,未来的燕王妃的确不用跪一个宫妃。
看着这个贱人嚣张跋扈的样子,许贤妃只恨当初让她在贤福宫跪得太少。
许贤妃冷冷一笑:“你以为不用跪本宫,本宫就拿你没辙了吗?”
俞婉云淡风轻道:“诚然,娘娘若有心刁难我多的是法子,可娘娘别忘了您如今不是只手遮天的后宫第一人了,皇后迁入了昭阳宫,贤妃娘娘要对臣妇做什么是不是得先过问皇后的意思?”
本宫需要过问她?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后罢了。
许贤妃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圆滑地说:“少拿皇后压本宫,皇后凤体违和,何须拿这种小事惊扰她?”
她话音刚落,崔女使领着几名小宫女、小太监过来了,她先是给许贤妃行了一礼:“见过贤妃娘娘。”随后转头看向一旁的俞婉,温和一笑道,“适才就听人说少夫人入宫觐见皇后,娘娘等了许久也不见少夫人,原来是在这里耽搁了。”
俞婉看了眼许贤妃道:“承蒙贤妃娘娘厚爱,与我寒暄了几句。”
许贤妃的目光在俞婉与崔女使身上扫了一个来回,二人熟稔的样子任谁也不会相信她们是初识,许贤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波光,对崔女使道:“本宫也是要探望皇后的,不如一起吧。”
皇后伤重,许贤妃打扮得如此明艳动人,傻子才信她是专程去看皇后的,去迷惑皇帝还差不多。
崔女使与俞婉看破不说破,跟在许贤妃的轿子后与她一道去了昭阳宫。
皇帝让汪公公挑了一批宫人给皇后送来,皇后身边总算不再冷冷清清了。
皇后戴着抹额坐在床头,面色仍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看来皇后复宠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今日来探望的除了俞婉还有几个簪缨世家的千金与一位宗室命妇。
宗室命妇是皇后的儿媳——大皇妃。
俞婉跟着万嬷嬷学了个一知半解,不大懂这架势意味着什么,她只知许贤妃在看见那几位千金时脸色变得有些不虞。
“娘娘,贤妃与燕少夫人来探望您了。”崔女使禀报说。
皇后早看见了,只是在等崔女使的话,她听罢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笑容道:“妹妹怎么与少夫人一块儿来了?”
俞婉上前行了礼,初见时已行过大礼,今日便只行福礼便够了。
许贤妃走上前,不咸不淡地欠了欠身:“妹妹给姐姐请安。”
皇后笑容端庄而慈祥:“多年不见,妹妹风姿依旧,本宫却已经老了。”
风姿依旧?在这群花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面前?
真不知这话是真心夸赞她还是在讽刺她。
许贤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姐姐说笑了,姐姐只是伤重,面色苍白了些,待姐姐凤体康健定能盛如牡丹,国色天香。”
皇后宠溺地笑了笑:“妹妹这张嘴还是这么讨人喜欢。”
说罢,皇后看向俞婉,“少夫人还没见过大皇妃与本宫的娘家亲戚吧?”
几位女眷站起身来。
大皇妃端坐着。
俞婉向她行了福礼,她欠身回礼,随后几位女眷给俞婉行了礼。
皇后亲自介绍了自己的娘家亲戚,最后剩一位陪在大皇妃身侧的千金,皇后笑道:“这是定国公府的云小姐。”
难怪许贤妃的脸色难看了,定国公府三代忠良,子弟优秀,文武官皆有,在朝堂与陛下心目中的影响力并不多逊于丞相府,皇后这是有意在给大皇子选侧妃了。
定国公府自然不甘心闺女做个小小的侧妃,但倘若是未来的皇妃呢?
几人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许贤妃不胜其烦,扶了扶鬓角的珠钗,起身说道:“妹妹宫中还有事,就先回了,改日再来探望姐姐。”
“送贤妃。”皇后对崔女使说。
“不必了。”许贤妃说。
俞婉微笑着站起身道:“天色不早我也该告辞了,贤妃娘娘不介意的话我送娘娘出去吧。”
这要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许贤妃果真没再说什么,与俞婉一道出了昭阳宫。
太监们抬了轿子上前,许贤妃摆摆手,太监们识趣地退下了。
从昭阳宫到贤福宫需要途径太液池,宫人们远远地跟着,没有许贤妃的命令不敢贸然靠近。
走到一棵垂柳树下时,许贤妃顿住了脚步:“俞氏,你老实与本宫交代,凤栖宫的大火是不是少主府的人放的?”
俞婉望向微波粼粼的水面道:“娘娘何出此言?”
许贤妃冷哼道:“皇后的性子我比你了解,她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
俞婉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所以娘娘就笃定是少主府?我怎么听小道消息说凶手其实是娘娘呢?”
许贤妃冷声地看向俞婉道:“那还不是你们散布的谣言!”
俞婉的神色没有丝毫惊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娘娘怕了吗?”
许贤妃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俞氏,你不要以为嫁入少主府就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你真以为陛下会将老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到一个废物的手里中吗?大皇子毫无作为,他撑得起这江山吗?陛下不过听信谗言对本宫有所误会,这才放了皇后出来敲打本宫,本宫的儿子才是陛下最中意的皇子,得罪本宫对你没好处!本宫劝你收手,念在你年轻不懂事的份儿上本宫可以对你既往不咎,但你倘若继续执迷不悟,就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俞婉好整以暇地问道:“娘娘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娘娘!”
许贤妃刚一张嘴,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悦耳动听的少女之音。
许贤妃敛起被俞婉激出的怒容,缓缓扭过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姝儿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丞相府千金韩静姝。
韩静姝一袭粉衣白裙,娇俏艳丽,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篮子,天真烂漫地朝许贤妃走了过来。
“见过娘娘!”韩静姝活泼地行了一礼,“皇后不是病了吗?我母亲带我和姐姐来探望她,但我先来看娘娘了!”
皇后复宠的消息放了出去,陆陆续续会有人来侍疾,这并不奇怪,韩静姝的出现也不奇怪。
“她是谁呀?”韩静姝看向一旁的俞婉,事实上韩静姝第一个注意到的人就是俞婉,她从未见过容貌与气质如此出众的女子,美而不艳,静而不魇,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视线,可她到底不傻,一直等到与贤妃打过招呼才问起俞婉。
许贤妃就喜欢韩静姝的分寸,看着天真烂漫实则一点儿也不蠢,这样的女人才有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贤内助。
许贤妃介绍道:“燕少主的新婚妻子。”
“燕少夫人呀。”韩静姝行了一礼,清纯活泼地说道,“我姓韩,闺名静姝。”
“韩姑娘。”俞婉微微颔首。
这位韩姑娘看着懵懂无知,实则是个冰雪聪明的人物,因为俞婉注意到在许贤妃介绍自己已是人妇时,她眼底的戒备瞬间消失无踪了。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出现许贤妃身边是因为许贤妃想给燕怀璟选侧妃美妾吧?
俞婉有些想笑。
因为她虽不是许贤妃选给燕怀璟的妾室,燕怀璟却一直对她纠缠不休,甚至大婚之日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她从花轿里掳走,韩静姝还是太年轻了,认为女人一旦嫁了人就不再讨男人的欢心,殊不知有的男人好的就是这一口。
“二殿下今日入宫了吗?”韩静姝撒娇地问许贤妃。
许贤妃宠溺一笑:“他日日来给我请安,你说呢?”
韩静姝羞涩地低下头。
“没什么事我先告退了。”俞婉夹在这对“婆媳”中间也是很心累啊。
“那儿的花不错,姝儿你去摘给本宫。”许贤妃支开了韩静姝,看向俞婉一秒变脸道,“本宫方才的话你最好认真地考虑一下。”
俞婉淡淡一笑道:“娘娘在威胁我时是不是至少应当先问问你儿子在我大婚之日都做过什么?”
许贤妃柳眉一皱。
俞婉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儿子亲口对我说,一旦他做了皇帝便会接我入宫,届时娘娘可容得下我?”
许贤妃面色一变:“你…你胡说!”
俞婉淡笑:“是不是胡说娘娘问问二殿下便清楚了,娘娘与其在这儿担心我,不如想想怎么管好二殿下,让他安安心心地与韩小姐大婚吧!毕竟,娘娘的凤印已经快要拿不稳了,再失去丞相府这座靠山,二殿下的帝位就危险了。”
言罢,俞婉再不看她,欠了欠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许贤妃将她竟敢威胁自己,还如此嚣张地扬长而去,当即怒火攻心,瞥了眼一旁的太液池,上前几步探出手,一把将俞婉推了下去!
然而俞婉并不是一个人跌下水的,韩静姝在池边摘花,俞婉抓住她,将她一同拉下了水。
韩静姝尖叫。
她不识水性!
许贤妃吓坏了,她没料到俞婉这个黑心肝儿的竟在紧要关头拉了韩静姝下水!
她想做什么?死也拉上韩静姝做垫背吗?!
许贤妃可不能看着韩静姝出事,忙将不远处的宫人叫了过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水救人?”
宫人们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
“唔…”
韩静姝在水里挣扎,很快便沉了下去。
许贤妃急得冷汗都冒出来:“救韩小姐!都给本宫救韩小姐!”
宫人们朝着韩静姝游了过去。
没人在意俞婉的死活。
只是救韩静姝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韩静姝的脚让湖底的一根藤蔓缠住了,宫人拽了几次没有拽下来,又潜下水去将藤蔓解开。
韩静姝闭不住气了,在水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就在此时,一道健硕的身影纵入水中。
韩静姝眸子一亮,二殿下!
韩静姝激动得忘了这是在水下,张嘴去叫他,却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好在燕怀璟朝她游过来了,她伸出胳膊想要扑进燕怀璟怀里,燕怀璟却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打她面前直直地游过去了。
她看见燕怀璟抱住了那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将她救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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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吃醋的九哥
姝儿!姝儿!”
许贤妃见燕怀璟二话不说跳下水救了女人上来,以为是韩静姝,忙不迭地走了过去,哪知待到她定睛一看发现想俞婉,她的脑子当即嗡的一声变得空白一片了。
韩静姝最终让人宫人救了上来,却呛了太多水晕过去了,有经验的老嬷嬷忙给她按压胸口,将她挤压在胸腔的湖水吐了出来,韩静姝悠悠转醒了,然而她整个脸色都不对劲了。
许贤妃这会子顾不上去处置俞婉,忙让宫人抬来她的轿子,把韩静姝送去了贤福宫。
“你也给我过来!”临走前,许贤妃对浑身湿哒哒的燕怀璟厉喝。
燕怀璟看了眼大口大口喘着气的俞婉,梨儿拿了披风走上前,一把裹住自家少夫人,顺带着用身子挡住了燕怀璟的视线。
燕怀璟神色复杂地离开了。
一进贤福宫的偏殿,燕怀璟便被许贤妃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顿:“…你、你怎么想的?姝儿和那个女人同时落水,你怎么会去救那个女人?姝儿才是你的未婚妻!她早已嫁做人妇!她是燕九朝的妻子!众目睽睽之下,你舍弃姝儿救她,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跳下水的一瞬间他什么都忘了,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出事,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儿子不说话,许贤妃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若是抱养来的皇子她早将他打出去了,偏偏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许贤妃按住疼痛的眉心道:“韩夫人与韩二小姐去皇后寝宫了,我已经让人给她们带了消息,一会儿她们过来,你给我放乖点,不要说错话,听见没有!”
韩家一共三位千金,大小姐已出嫁,嫁的是宛城巡抚之子;二小姐的婚期已定下,对象是韩夫人的娘家侄儿,从连襟上看韩家与别的皇亲国戚并无联系,还无意中拉拢了一个宛城巡抚,这是多好的门第,全大周也找不出更优秀的了,她儿子怎么就是不懂珍惜呢?
许贤妃头疼!
韩夫人与韩二小姐得了消息赶到贤福宫时,许贤妃已经守在韩静姝的床前了,燕怀璟为避嫌待在屏风外。
他没去看韩夫人,韩夫人也没看他,领着二女儿打他面前走过去。
“臣妇给娘娘请安。”韩夫人福身行礼,二女儿跟在她身后也行了一礼。
许贤妃忙托住她的手:“韩夫人快快请起,柔儿也别多礼。”
二小姐韩静柔等到母亲起身才跟着一道平身。
韩夫人来到床前,看着受了委屈的小女儿,眼圈就是一红,随后她面向许贤妃道:“听闻姝儿落水,给娘娘添麻烦了。”
麻烦?韩静姝是因为她才落水的,当然这个她就不好开口了,总不能说她是故意推俞婉,结果俞婉又拉了韩静姝,这才导致二人双双落水的。
何况她也听得出韩夫人语气里的不虞,她并非当真觉得韩静姝给自己添了麻烦,她在置气燕怀璟救了别的女人。
丞相府虽非皇族,却乃簪缨世胄,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底气的,韩静姝嫁给二皇子绝对算不上高攀,充其量是门当户对。
许贤妃一脸惭愧地说道:“都怪本宫不好,只顾着赏景,忘了那一带苔藓丛生,燕少夫人不小心滑了一跤,撞到姝儿,二人双双落了水。”
许贤妃话里话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坚信韩夫人不会去向俞婉求证,俞婉也无法证明自己推过她。
可韩夫人在意的是落水的原因吗?
韩夫人扫了屏风后的燕怀璟一眼。
许贤妃当即会意,神色懊恼地说道:“这孩子真是要气死我,他下水去救姝儿,结果把人救错了,亏得是姝儿没事,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他怎么办!”
言词间一副燕怀璟对韩静姝在意得不得了,没了韩静姝便要死去活来的架势。
当时人多嘈杂,燕怀璟赶到时二人都已沉到水下,仓皇中救错人也并非不可能,只是韩夫人要亲口听燕怀璟承认。
许贤妃让宫女放下帐幔,遮住韩静柔,又让太监挪开了屏风,身上还滴着水的燕怀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韩静柔守着妹妹,没掺和长辈与二皇子的事。
韩夫人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燕怀璟的脸上,不怒而威地说:“二殿下,你是故意不救姝儿的还是救错了?”
我没有救错。
这句话死死地卡在了燕怀璟的喉咙。
许贤妃不停地给燕怀璟使眼色,起先是威胁,后面慢慢地转成了哀求——皇后出了凤栖宫,与少主府联手,他们不能失去丞相府这条有力的臂膀。
燕怀璟捏了捏拳头,在心中做了某个决定:“我…”
“娘。”韩静柔说,“妹妹醒了。”
韩夫人深深地看了燕怀璟一眼,撇下她来到床前,许贤妃不知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摆手让燕怀璟去换衣裳。
“姝儿,你感觉怎么办?”宫女挑开了帐幔,韩夫人来到床边坐下,握住了女儿冰凉的手。
韩静姝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娘,我想回府。”
韩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好,回府,娘这就带回府!”
许贤妃有心多解释几句,可韩夫人冰冷的神色俨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韩夫人与二女儿带着韩静姝离开了贤福宫,许贤妃一阵心乱如麻。
若韩静姝是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方才那番话兴许她就信了,偏偏她太过聪明,儿子究竟是不是错救她不可能分不清。
许贤妃从前喜欢韩静姝的聪明,这会子却恨不得她愚笨些才好。
许贤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儿子:“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送韩夫人、上丞相府赔罪!”
昭阳宫的偏殿中,俞婉也换好衣裳准备离宫回府了,太液池动静太大,崔女使也被惊了过来,崔女使将湿漉漉的俞婉带回了昭阳宫,让人备了热水,又命医女熬了一碗姜汤。
衣裳是俞婉备在马车里的,梨儿去取衫花了些时辰,俞婉喝了姜汤泡了澡,体内的寒气都逼了出来,只是她仍不大好受,她脑壳疼!
她今日的确是远远地看见二皇子的身影才故意将计就计拉了韩静姝下水,她想赌燕怀璟会撇下韩静姝来救她。
当然她原就识水性,且水性不错,她打算等燕怀璟游过来便自己游上去,只用让韩静姝亲眼看见她被燕怀璟舍弃就够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她后退的一霎,脑袋撞到了水下的一块大石,亏得是水下有阻力没给撞破,但起了好大一个包。
果然不能做坏事的么?
俞婉摸了摸头顶的包。
咝!
疼,真疼!
万幸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燕怀璟还算规矩,出水面后只抓住她肩膀将她拽上了岸,之后他便将她交给了太液池边的宫人,在外人看来二人并没有过多的身体接触。
俞婉向皇后道了谢,之后带着梨儿出宫。
马车就停在宫门口,守在车外的桃儿小妹妹脸色煞白。
俞婉唔了一声,掀开帘子坐进马车,不出意外地看见燕九朝神色冰冷地坐在车里。
瞧这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怪道把她贴身丫鬟都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