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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俞大厨的醉仙居一炮而红,也不必做什么招牌菜正名了,全京城都在疯传,鲍神厨与天香楼离心是因为发现天香楼剽窃他人手艺,而被剽窃的人,正是他的对手俞大厨。
老先生发现自己被利用了,这才甩袖离开了。
许邵有苦说不出,没几日便气病了。
而第八家天香楼,还没开张就倒闭了。
就在京都满城风雨时,边关却传来一个好消息——匈奴人被击退了!
第016章 定情信物(二更)
高家大宅。
高远一个激灵,自床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匈奴败了?”
祁麟睁大眸子点点头:“是啊,捷报都送到京城了,我军大胜,匈奴人降了!”
“降、降了?不会是讹传吧?”高远不可置信地地喃喃道,“幽州虽是脱险了,可匈奴人没降呀,只是败退,几年后又卷土重来了…”
祁麟黑了黑稚气未脱的小脸,叔公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祁麟噘嘴儿道:“匈奴人降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呀,您忘了,萧大元帅去边关了。”
“啊…”高远恍然大悟,“是的了,萧振廷去边关了,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祁麟被叔公的胡言乱语折磨得没脾气:“您既然醒了,就尽快去花厅一趟吧。”
“出了什么事?”高远问。
祁麟哦了一声道:“汪公公来了,他是奉陛下的旨意来见您的。”
高远让汪公公请入宫了,是皇帝召见的。
高远步入御书房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微臣,叩见陛下。”
“哼。”皇帝坐在书桌后,不咸不淡地批阅着奏折,听见高远的声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爱卿终于舍得痊愈了?”
“咳。”高远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
皇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奏折:“你胆子真大,竟敢知情不报,是不是仗着朕倚重你,以为自己这颗脑袋不会搬家了?”
高远赶忙跪了下来,拱手,诚惶诚恐地说道:“微臣不敢!”
“做都做了,还不敢!你早知道萧将军没逃出大营,是不是怕告诉朕真相,朕就不会派萧振廷去边关了?”
“陛下会吗?”高远反问。
皇帝…皇帝哑然了。
萧振廷功高盖主,要说皇帝对他一丝忌惮都无是不可能的,这些年萧振廷一直安分守己,可倘若不是为救萧家唯一的嫡系血脉,皇帝并不敢保证自己会如此大方地让萧振廷重返战场,重塑荣光。
“大胆!”
皇帝最讨厌揣测圣意的臣子,尤其揣测对的!
高远低下头,跪得无比虔诚。
皇帝见到这颗脑袋瓜子就来气,偏又不能杀掉:“还不快给朕滚!”
高远麻溜儿地滚出去了。
高远离开后,皇帝在御书房坐了许久。
边关的仗打打停停,这么多年了也没旗开得胜,萧振廷却是一上阵就打得匈奴溃不成军。
皇帝的心情有些复杂。
“陛下,贤妃求见。”汪公公在门外禀报道。
“不见。”皇帝不假思索道。
汪公公回绝了许贤妃,将许贤妃送来的汤药端了进来:“娘娘让您别忘了喝药。”
皇帝大病一场,险些去了,至昨日才稍稍清醒了些。
皇帝蹙蹙眉,端起药碗,顿了顿:“那个被萧振廷接应的人叫什么来着?”
“有好些个呢,陛下指的是哪一个?”汪公公说道。
皇帝若有所思道:“就那个…身上带着细作名单的。”
汪公公说道:“似乎是一位千夫长,姓俞。”
“老俞!”
幽州,庞仁将军的府邸中,吴三叫住了在院中练剑的俞邵青。
俞邵青收了剑,转头看向他:“弟兄们都安顿好了?”
翻越雪山的代价是巨大的,匈奴人的追杀,变幻莫测的天气,雪山隐匿的危险,都是他们的催命符,好在他们及时与萧大元帅会合了,饶是如此,弟兄们也伤残得不像样了。
吴三拍拍胸脯道:“都安顿好了,放心吧!庞仁将军早年是萧大元帅手下的兵,咱们又是被萧大元帅亲自带进府的,庞仁将军不会亏待咱们的!”
“嗯。”俞邵青点了点头,“你的腿…”
吴三的腿瘸了,让匈奴人射的,万幸的是没伤到骨头,养一阵子便能康复。
吴三笑道:“都不疼了!哎呀,没料到这次这么走运,真从雪山里出来了!老俞,在咱们之前,没有人活着离开过雪山。”
俞邵青凝眸道:“只可惜萧将军与那么兄弟都埋在了那里。”
吴三心里一阵难过,他想起了大牛,想起了曾经在营地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别说这些了!”吴三将眼泪逼了回去,强迫自己想了些开心的,“咱们打了胜仗,你说,圣上会不会褒奖咱们?”
“褒奖?”俞邵青一脸茫然。
吴三点头如捣蒜:“是啊!你拼死带过来的情报可是救了十万幽州百姓呢,萧大元帅能这么快直捣要害,也多少有那份名单的缘故,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回京城,怎么也得封个将军当当吧!你若是当了将军,那我就是副将!大嫂就是将军夫人!我那乖乖小侄女儿就是将军府千金!”
二人都还不知俞邵青已经多了个儿子小铁蛋。
俞邵青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结束战争,早日回家,与妻儿家人团聚。
二人说着话,不远处的凉亭传来女人的惨叫。
“出了什么事?”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凉亭中,一名瘦弱的中原女子跪在地上,另一个穿着胡服的少女拿着鞭子,一下一下鞭打在她背上。
俞邵青与吴三在边关待了这么久,多少会些匈奴话。
那少女说的是:“撞了我还顶嘴!你们中原人不是很厉害吗?有本事还手呀!”
这少女分明是会武功的,每一鞭子都带着强悍的内力,而那名中原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是她对手?不一会儿,便被打得皮开肉绽。
“是匈奴郡主!”吴三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匈奴大败,萧振廷威胁要一路打到他们王庭去,匈奴王吓坏了,即刻派了使臣前来和谈,他们将与萧振廷一行人一道返回京城。
匈奴的使臣们也住在庞仁将军府,这位郡主是其中一位。
吴三不明白匈奴人派个娘们儿来做什么,他们大周的贵女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二人不能让将军府的下人被郡主给打死了,吴三上前劝阻她。
哪知郡主二话不说,一鞭子朝吴三的脸打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俞邵青抬手,抓住了她的鞭子。
匈奴郡主拽了两下没拽动,这才朝拿正眼看向了对面的俞邵青,她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用流利的汉话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能抓住我的鞭子?”
不是问他为什么敢,而是问他为什么能,看来这位郡主对自己的武功迷之自信。
俞邵青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姓俞,是西北大营的千夫长,郡主若是发泄够了,可否让这个丫鬟离开了?”
郡主瞟了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我偏不让她离开呢?”
俞邵青道:“那我只好禀报萧大元帅了。”
萧振廷的名字简直是匈奴人的噩梦,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匈奴郡主的气焰便不若先前那般嚣张了,她眼珠子动了动:“滚吧!”
“多谢郡主!多谢俞千夫长!”丫鬟哽咽,害怕地跑掉了。
“放手!”匈奴郡主拽了拽鞭子。
俞邵青放开鞭子,带着吴三走下凉亭,哪知刚迈步脚,耳畔便呼啸而来一道劲风,俞邵青眸光一凛,将吴三推下台阶,自己则侧身一避。
那鞭子却仿佛长了眼似的,跟着他追了过来。
俞邵青再次扣住了鞭子,这一回,却没再轻易地放过,他徒手一拽!
他本打算将鞭子拽过来,哪知匈奴郡主借着力道,顺势扑了过来,直直扑进他怀中。
俞邵青触电一般,赶忙将她推了出去!
“哎哟!”匈奴郡主一个踉跄,险些在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她稳住身形后,气喘吁吁地扭过头:“敢把我推开的男人,你是第一个!”
俞邵青不理她了,扔了手中的鞭子,带着吴三回了自己院子。
“郡主!”侍女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匈奴郡主拾起地上的鞭子,掂了掂自俞邵青身上顺来的“玉佩”,勾唇一笑:“这个男人,我喜欢!”
小黑姜,你的定情信物被别的女人顺走啦!
第017章 衣锦还乡
俞邵青回到院子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单手摸上心口,果然,姜氏送自己的玉石不见了。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俞邵青在战场上应对的都是敌人,没有与女人纠缠的经验,一时不察,竟着了匈奴郡主的道。
俞邵青冷着脸出了院子。
吴三提着一桶热水过来,见他杀气腾腾的打自个儿面前走过去,不由地一愣:“老俞,出啥事儿了?”
“你先回屋。”俞邵青冷冷地吩咐完,去了适才碰见匈奴郡主的凉亭。
匈奴郡主还在凉亭中,坐在了石凳上,神态悠闲,对着月光细细把玩着一块似玉非玉的石头,石头上的图腾让她感到新奇,像一团青色的鬼火。
“郡主,有人来了。”一旁的侍女出声提醒。
匈奴郡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你先退下。”
“…是。”侍女犹豫一番后,恭敬地退到园子外了。
俞邵青迈上台阶,走进凉亭,冷眼看着这个刁蛮又诡计多端的匈奴少女:“还给我。”
匈奴郡主没看他,依旧欣赏着手中的玉石,得意地说道:“我不,有本事你自己来拿,不过你可想好了,我是匈奴的郡主,你以下犯上,不担心你们萧大元帅责罚你?还有,我听闻你们中原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你敢碰到我,日后就要娶我!”
俞邵青却丝毫没被她的话震慑到,一掌拍上石桌,巨大的内劲袭来,扶着石桌的匈奴郡主猛地被震得朝后倒去,手中的玉石也惯性地飞了出去。
为稳住身形,匈奴郡主顾不上去抢玉石,俞邵青稳稳地将玉石抓在了掌心。
待匈奴郡主稳稳地在石桌旁站稳时,俞邵青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凉亭,消失在园子尽头了。
“公主,你没事吧!”侍女担忧地走了过来。
匈奴郡主拍了拍袖子,没好气地问道:“我长得不美吗?”
侍女忙道:“明珠郡主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您不美,天底下就没人敢说自己美了。”
匈奴郡主望着俞邵青消失的方向道:“那他为什么都不拿正眼瞧我?”
侍女想了想,说道:“一定是郡主太尊贵了,他不敢亵渎了您的容貌。”
匈奴郡主哼了哼:“最好是这样!”
俞邵青回了院子,吴三早趴在园子附近将经过瞄得一清二楚了,见到俞邵青,当即跟上去道:“匈奴的女人,和咱们中原的女人太不一样了!”
匈奴郡主干的事,中原的贵女是打死也干不出来的。
“不过…”吴三嘿嘿地挠了挠头,“匈奴郡主长得挺美的,她要是真看上你了…”
俞邵青打断他的话:“瞎想些什么?我女儿都和她一样大了。”
吴三嘀咕道:“可我瞧那位郡主对你有意思啊。”
俞邵青淡道:“不过是性情顽劣罢了。”
吴三:“哦。”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在吴三看来,老俞这人真是优秀得没话说,重情重义,一身铁骨,又有勇有谋,不是出身差了些,老遭人挤兑,早坐上大将军的位置了。
更何况,老俞还长得好看,比他见过的男人都好看。
吴三感慨:“我要是女人呐…”
俞邵青将门合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吴三:“…”
坚决把话说完的吴三:“…我他娘的就嫁给你了。”
莲花村,白云朵朵。
却说鲍神厨离开后,他不是俞邵青亲爹的事也不胫而走,村民们纷纷惋惜,这么好的老人家,不是老三亲爹,可惜了,不过话说回来,老三去边关那么多年,一直没个消息啥的,不会已经…
村民们再看俞家人时,眼底纷纷捎上一分同情。
俞家人还当乡亲们是在同情老三又没了爹——
俞家人倒没什么想不开的,只觉老先生太孤苦无依,有些替他心疼,尤其得知老先生将毕生所学都留给大伯后,更是集体沉默了。
大伯母与俞松不知情,大伯、俞峰与俞婉却是知道那是什么宝贝的。
谁能料到各方哄抢的厨神衣钵,竟然落在了他们这户乡下农家手里,传出去,只怕要惊掉人的下巴。
手记上随便一道菜,都能卖出百两高价,前半册是寻常菜谱,后半册是药膳,鲍神厨对待食材与烹饪的理念极为严谨,大伯看过之后,只感慨自己亏得是没去与鲍神厨比斗厨艺,否则一定输得裤衩都不剩。
大伯开始悉心钻研老先生留下的衣钵,俞婉也看起了手头的医书。
医术的第一页,详细地标注了人体的穴位。
门外响起了秦爷爽朗的笑声,俞婉合上医书,放到桌上,起身将他迎进了堂屋:“什么风把秦爷吹来了?”
秦爷哈哈一笑:“说的像是我不常来似的!”
俞婉指了指桌边的椅子:“秦爷请坐。”
秦爷坐下。
俞婉沏了一壶茶来,大伯与两个哥哥都爱喝茶叶,从燕九朝与万叔那儿得来的茶叶已经喝光了,眼下沏的是镇上买来的茶叶,口感远不如前者,不过秦爷没挑剔,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
忽然,秦爷看到了桌上的医书:“你家里有人学医?”
俞婉笑了笑:“随便看看。”
“俞姑娘自己看的啊…”秦爷惊讶,“我家里也有不少藏书,回头送你几本!”
“多谢秦爷。”俞婉没拒绝,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性子,秦爷予她多少恩惠,回头她会报答给他,当然这是私交,生意另当别论。
秦爷喝饱了,自宽袖中摸出两张卷好的契纸,递给俞婉道:“俞姑娘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把供货的数目填一填,咱们就签字画押了。”
这是一份秦爷亲手拟定的合同,按照俞婉的要求,给了俞婉京城醉仙楼的三股盈利,这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目前这一家总店,日后若是在京城开了分店,俞婉也是能分到红利的,要求是大伯必须担任醉仙居的名誉主厨,这点好办,挂名而已,第二点要求是俞婉必须独家供货给醉仙居。
“等等,没写供什么货。”俞婉说,“难道除了臭豆腐,秦爷还想我们卖你些别的?”
秦爷轻咳一声:“那酸笋我看着也不错。”
俞婉做的螺蛳粉儿他尝过了,最灵魂的一道食材就是酸笋,别的食材都很容易配齐,独独这酸笋找不到能与俞婉家媲美的。
俞婉淡淡地笑了笑:“秦爷胃口很大呀。”
秦爷一本正经道:“我名字都想好了,臭豆腐,豆腐乳,螺蛳粉,并称仙居三臭。”
俞婉忍俊不禁地笑了:“算盘打得很好,可我不记得这三股盈利包括酸笋。”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秦爷朝门外的车夫比了个手势。
车夫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金属制品走了进来。
秦爷问道:“是不是你要的千斤顶?”
俞婉点头:“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秦爷说道:“你知道做这个有多难吗?大周对铁具严格管制,多买两把菜刀都要登记,这么大个铁玩意儿,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帮你搞定的,你不止要这个一吧?三个?五个?”
最少二十个,俞婉在心里说。
这还真是大麻烦,没秦爷她弄不到那么多铁。
“我可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给你办事。”秦爷委屈巴巴地说。
俞婉失笑:“行了,别卖惨了,酸笋我卖给你就是了,只不过,酸笋我还没开始做,作坊事儿又多,怎么也得下个月才能慢慢供货。”
秦爷一口应下:“我不着急!你不卖别人就好!”
话音一落,山头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秦爷一把跳了起来:“出了什么事?又地动了?!”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不是地动,是后山有人开荒砸石头。”
什么力气能把石头砸出这么大的动静?马贼么?!
念头刚一闪过,村子里又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巨响!
秦爷又是一跳:“这又是什么动静?!”
俞婉笑道:“王麻子家办喜事。”
喜事就喜事,这么大动静做什么?瞧嘚瑟的,十多年的老光棍么?!
最终,俞婉以臭豆腐每斤十文,豆腐乳每坛一百文的价钱与秦爷签订了契约,日供货量是八百斤,至于酸笋的价钱与供货量,等出了第一批成品再议。
双方签字画押。
秦爷心情大好地收下一张契张,另一张给了俞婉:“哎呀,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空多来醉仙居转转,你也是个小东家啦!”
小东家?
这称呼她喜欢。
“对了。”坐上马车后,秦爷想到什么,又撩开帘子,对俞婉道,“你们村儿是不是有不少人被抓去边关打仗了?”
秦爷道:“匈奴败了,你们村子的儿郎也该回了。”
第018章 父女相见(二更)
这么说,她阿爹也要回来了?
上次给阿爹捎了东西,一直没等来回应,也不知稍到了没有,俞家人嘴上不说,可俞婉看得出他们已经不相信她阿爹还活着了,毕竟这村子里被抓走的壮丁,除了已经战死的刘寡妇的丈夫以及罗大婶的儿子,就只剩她阿爹一直没有消息了。
不论怎样,只要没见到她阿爹的铁牌,她就相信她阿爹还活着。
秦爷说完最后一句便动身离开了。
俞婉暂时没将这一消息告诉阿娘与俞家人,她觉得,她得上一趟京城,亲自打探一下消息的虚实。
正好,这这与秦爷的生意定下来了,装臭豆腐与腐乳的罐子不够用,她顺带着去镇上订购。
“大伯,您别忘记喝药。”临出老宅时,她去灶屋叮嘱了大伯一番。
正在苦心钻研菜谱的大伯红光满面地点点头:“我不会忘的!”
“那我出去一趟。”俞婉道。
“马上要吃饭了,你去哪儿啊?”大伯问。
俞婉避重就轻道:“去镇上买罐子,家里的罐子不够用了,我打算再定五百个。”
说到这个,大伯想起一件事来:“院子不够用了,你罗大婶儿家都借给咱们了,我寻思着,先把这批货出了,回头要不要扩建一下后院儿?”
他们作坊是包午饭的,午饭在罗大婶儿家做,在罗大婶儿家吃,可如今不只是吃饭的问题,单单四个磨子就快把后院占得转不开身了。
俞婉也注意到了,只是今日乡亲们休息,宅子里空荡荡,她一时没朝这上头想:“是要扩建的,大伯有什么主意吗?”
大伯笑道:“你大哥认识的人多,真要建,回头让他去找人。”
“好。”
大伯又道:“吃了午饭再走吧。”
“不了。”俞婉抓了个早上吃剩的窝窝头,“我早去早回!”
大伯还想说什么,俞婉已经一溜烟儿地闪出去了,大伯倒抽一口凉气:“欺负我腿瘸追不上是不是?铁蛋!”
“诶!大伯!”蹲在屋子里偷吃酥饼的小铁蛋,抹抹小嘴,无比淡定地跑来了,“什么事呀?”
大伯切了一大块卤好的五花肉,用油纸包上:“快,给你阿姐送去!”
“哦。”小铁蛋接过肉,哒哒哒哒地跑出了老宅,“阿姐阿姐!”
正在啃馒头的俞婉回过头:“怎么了?”
“大伯让我给你的。”小铁蛋把五花肉递到俞婉面前,“你又要出门吗?你又不带我了!”
小家伙,赶路赶上瘾了不是?
俞婉的指尖弹了弹他脑门儿:“阿姐是去办正事,不是去玩儿的。”
“我要去。”小铁蛋说。
俞婉威胁道:“我可不坐牛车,你走得动吗?”
小铁蛋挺起小胸脯道:“走得动走得动!我一定走得动!”
十里路呢小傻子!
不是重活儿,带上小铁蛋也无妨,只是俞婉终究没舍得委屈自己的脚丫子,给他租了栓子家的牛车。
牛车比她脚程慢,抵达莲花镇时已过了午时,没时间定罐子了,俞婉直接去车行租了辆马车去京城。
今日的京城比以往格外热闹些,大街上多了不少巡城卫,酒楼亦客满盈门,看样子,倒真像是有大事要发生。
“听说了没?匈奴降了!”
路过一家茶馆后,俞婉听到里头传来高谈阔论的谈话声。
她顿住了脚步,拉着弟弟站在窗台下。
“阿姐?”小铁蛋不解地抬起小脑袋。
俞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铁蛋乖乖地闭上小嘴了。
“真降了?”
“那还有假?萧大元帅都出动了!战神的名号不是吹嘘出来的!”
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振廷,戎马半生,从未吃过败仗,人送外号“萧战神”,俞婉也不算白来了京城几次,关于这位萧战神,她是略有耳闻的,听说他是萧家嫡次子,娶了曾经的燕王妃,也就是燕九朝的生母。
难怪在京兆府那一次,王妃会让她带三个小家伙去什么萧府。
茶馆二楼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
“但我听说,这次之所以这么快打败匈奴,是因为有人揪出了幽州的细作,反将了匈奴一军。”
“不是的,是有一份细作名单,萧大元帅拿到名单后,将计就计,透露了假的军情给细作,匈奴大军这才惨败了。”
“不都一样嘛!”
“这怎么会一样?梨和杏一样吗?”
“都是果子啊!”
茶馆内的文人骚客争执了起来,话题急剧歪楼,一会儿就歪了十万八千里,俞婉见没有再停下去的必要,带着小铁蛋离开了。
从那些人口中,她可以肯定边关是真的打胜仗了,就不知被抓去的人是不是立刻就能回来了?
“阿姐,我肚子饿。”小铁蛋摸着肉呼呼的肚皮说。
“五花肉都给你吃了,还饿?”这小家伙的饭量是不是涨得有点吓人啊?
小铁蛋耷拉着小脑袋。
“想吃什么?面条?”俞婉问。
小铁蛋摇摇头,眼睛依旧盯着自己的鞋,小手却抬了起来,弱弱地指了指对街:“桂花糕。”
俞婉好气又好笑:“我看你不是饿,是馋吧!”
“绝对不是…吸溜!”小铁蛋吸了吸口水。
俞婉带着小铁蛋去了。
那家桂花糕铺子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排队的人都快到街对面来了,不怪小铁蛋馋。
二人排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们时,只剩最后一块了。
“怎么卖的?”俞婉问。
“十文钱。”老板娘说。
俞婉荷包里去拿铜板,却突然,一只白皙的手霸道地伸了过来,把铜板往桌上一放:“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俞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发现竟然是一个熟人,如果她没记错,这姑娘是颜如玉的贴身丫鬟吧?她在厨神大比时见过。
“我先来的。”俞婉淡淡地说道。
荔枝白了她一眼,嚣张地说道:“那又怎样?”
俞婉冷声道:“你们颜府缺这一块桂花糕了?故意找茬是不是?”
老板娘看看荔枝,又看看俞婉,包好的桂花糕不知要给谁。
荔枝伸手去抢,俞婉扣住她的手。
就在此时,颜如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罢了荔枝,俞姑娘想要,你就让给她吧,俞姑娘说的没错,颜府不缺一块桂花糕,俞姑娘却不同了,她是乡下人,不是日日都吃得上这种好东西的。”
荔枝讥讽一笑,将桂花糕扔回桌上:“给你,乡巴佬!”
老板娘识趣地退到了屋子里,这种贵女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小生意人惹得起的。
俞婉淡淡地扫了一眼被摔成两半的桂花糕:“这桂花糕本来就是我的,需要你来让吗?颜小姐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故意守在大马路上找我麻烦?”
颜如玉眯了眯眼:“杜娘子与鲍神厨的账我还没与你算,你识相一点,不要自取其辱。”
俞婉一脸惊讶:“杜娘子与鲍神厨的什么账,颜小姐要算我头上?”
颜如玉憎恶道:“不是你们,杜娘子好端端的会离开吗?还有,鲍神厨不声不响地离开京城,也是在见了你之后,你老实交代,到底对鲍神厨做了什么?”
俞婉要气笑了:“你怀疑我杀人灭口不成?你疯了吧,颜如玉?”
颜如玉当然不会怀疑俞婉杀人灭口,因为有人亲眼见到鲍神厨走出京城,可她总感觉,鲍神厨的离开与这个村姑脱不了干系。
俞婉看了她一眼道:“别猜了颜如玉,鲍老先生是去找他儿子了。”
颜如玉清高地问道:“那晚鲍神厨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俞婉笑了:“以你和我的关系,你觉得真说了什么,我会告诉你吗?”
“你…”颜如玉噎了个够呛。
“阿姐她是谁呀?”小铁蛋好奇地问道。
“路人。”俞婉把铜板放回荷包,“走吧,阿姐给你买别的吃。”
“嗯。”小铁蛋懂事地点点头。
姐弟俩就此离开。
颜如玉的眸光变得犀利起来。
荔枝看了她一眼。
忽然,一辆急匆匆的马车驶了过来,荔枝想也不想地将打自己身旁走过的小铁蛋推了出去。
小铁蛋哎呀一声,撞向了疾驰的马车!
马蹄子高高地扬起来,眼看着就要将小铁蛋踩个肠穿肚烂,俞婉一个闪身冲上前,将小铁蛋拽了回来,随后,她看也没看一旁的荔枝,只是恶魔一般地伸出手,扣住荔枝的头,将她整个人抻到了马路中央!
荔枝的腿骨被踩断了,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小铁蛋脸色发白地扑进姐姐怀里,小手紧紧圈住姐姐的腰身。
俞婉安抚地揉了揉他小脑袋。
一旁的颜如玉让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个女人的反应是不是太快了?她简直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动作的,原本该被马蹄子踩死的孩子就已经被救上来,而本该好端端站在她身边的荔枝却被烈马踩了个半死——
事件并未因此而结束,马蹄子踩到荔枝时,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马车的主人撞到脑袋,气呼呼地将马车叫停了。
“回郡主的话,有个女人撞到我们的马车,让我们的马踩伤了。”
他们说的不是中原话,穿的也不是中原人的衣裳。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还要给那个女人赔罪了?”
“属下不敢。”随行的护卫右手贴上左肩,深深地低下头去。
“把那个女人给本郡主拖出去杀了!”
这句,倒是切换成中原话了。
颜如玉狐疑地蹙了蹙眉,将军府的消息一贯灵通,她早知匈奴战败,有意与大周和谈,随行的使臣中有一位深受匈奴王疼爱的明珠郡主,莫非就是马车里的女子吗?
“郡主!”颜如玉忽然走上前,对着紧闭着帘子的马车道,“不是我的丫鬟故意冲撞郡主,她是让人陷害的,有人看到郡主的马车来了,故意将我的丫鬟推了出去。”
匈奴郡主用鞭子的手柄挑开了车窗的帘子,看向颜如玉,一鞭子挥过去。
颜如玉心肝儿一颤,那鞭子却并未伤她分毫,只是打掉了她的面纱。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匈奴郡主是草原第一美人,颜如玉的容貌也不差,二人可谓伯仲之间,但颜如玉太过柔弱,少了一股英气,一番打量下来,匈奴郡主还是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匈奴郡主眼底的杀气退去了:“你说有人故意撞我的马车?是谁?”
颜如玉回头道:“就是她。”
俞婉:“?!”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到底谁故意撞这位郡主的马车了?这位郡主的身旁只带了两名护卫,不是她自称郡主,谁会猜到马车里坐了谁。
话说回来,她的容貌、语言、衣着打扮都不像中原的皇室。
匈奴郡主顺着颜如玉的目光,看向了街边的俞婉。
只一眼,便让匈奴郡主的鞭子都握紧了。
家境改善后,俞婉不再穿打补丁的衣裳出门了,但也并非绫罗绸缎,只是一条素白束腰罗裙,罩了一件水蓝色对襟长衣,长衣也被束在腰带中,腰肢不堪一握,身量纤纤,指若纤葱,白皙的天鹅颈,修长而优美。
她梳着最简单的发髻,如墨青丝垂下肩头,衬得她肌肤如玉,白得好似能发光。
她的五官清丽大气,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却并不咄咄逼人,相反,她身上有一股宁静致远的气质。
匈奴郡主从未见过如此让人挪不开眼睛的女人,这真的是人吗?不是妖?
匈奴郡主讨厌比自己美的女人。
“就是你冲撞了本郡主的马车?”她盛气凌人地问。
“不是。”俞婉不卑不亢地说,“是那个丫鬟先推了我弟弟,我救我弟弟,情急之下站不住,才拽了那丫鬟一把。”
这也不算是假话,只不过拽荔枝时用的力度稍稍大了些罢了。
颜如玉道:“郡主别听她胡说。”
匈奴郡主道:“你也给本郡主闭嘴!怎么做本郡主心中自有定夺!”
“是。”颜如玉态度恭敬地应下,心中却十分不屑,一个战败国的郡主罢了,也敢在她面前逞威风,回头她做了燕王妃,看她还能嚣张什么!
匈奴郡主望向俞婉道:“你过来,受本郡主三鞭,本郡主便饶你死罪!”
这施舍的口吻,仿佛让她抽几鞭子还是什么荣幸似的。
俞婉淡淡地迎上匈奴郡主的目光:“郡主,天子脚下,理应讲王法,我是不是故意冲撞郡主,郡主心中有数,郡主微服私访,我一介草民,如何能认出马车里的是郡主?既没认出,又何来故意冲撞一事?”
匈奴郡主道:“我不管!人是你推的!你就是冲撞本郡主了!本郡主今天一定要教训你!你是乖乖站在那儿让本郡主打,还是本郡主的护卫按住你来打!”
“不许你打我阿姐!”小铁蛋忍住害怕,挺身而出,站在了俞婉面前。
匈奴郡主一鞭子朝他抽过去!
俞婉抓住了她的鞭子。
又一个抓住她鞭子的?她鞭子来中原后水土不服了是不是?
匈奴郡主单臂一震,震出一道内力,内力顺着鞭子打向了俞婉。
俞婉感觉自己的筋脉像是钻进了一枚细针,疼得她心如火烧,她眸光一凉,狠狠一拽,竟将鞭子自匈奴郡主的手中夺了下来!
匈奴郡主握着鞭子的手都麻了,她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放得早,这会子怕是跟着鞭子一块儿摔出去了。
可恶,中原的女人几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匈奴郡主吃了一瘪,恼羞成怒,用匈奴话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本郡主拿下!”
“你个坏女人!敢欺负我阿姐!我和你拼了!”小铁蛋使出自己的铁头功,朝匈奴郡主撞了过去!
俞婉要抓住他已经来不及了,两个护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匈奴郡主可是会武功的,这小笨蛋怎么能往她身上撞呢?
小铁蛋的脑袋撞到了,不过,却并不是女人柔软的肚子,而是一条好硬好硬的大腿!
小铁蛋一屁股跌在地上,两眼冒金星。
男人将晕晕乎乎的小铁蛋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好、好好听的声音啊…
小铁蛋更晕乎了。
匈奴郡主看向及时赶到的男人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有两个刁民以下犯上,冲撞本郡主,本郡主命你把他们杀了!”
“咝——”俞婉被一名武艺高强的护卫打中了肩膀,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男人听着这声音,心头就是一阵缩紧,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那么不顾一切地迈了过去,自匈奴护卫的手中救下了那个小姑娘。
如果俞婉没听错,那位郡主可是让这个男人杀了他们的,他为何要救她?
俞婉愕然地抬起头来,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阿…阿爹?”
俞邵青一愣:“阿婉?”
六年不见,父女俩都变了许多,原主记忆中的俞邵青是个十足的小鲜肉,如今就快成老腊肉了,不过也更成熟有魅力了;而俞邵青离开时,女儿才十一岁,他实在难以相信她都这么长这么大了…
他叫自己阿婉,如此看来,她没认错了。
这个男人是她阿爹,她阿爹回来了!
颜如玉拽紧了帕子,不会这么巧吧,匈奴郡主的护卫竟然是这村姑的爹?
俞邵青此番立了大功,回京是要受封赏的,可在封赏前,他依旧保留着千夫长的职位,匈奴郡主以人手不够为由,向萧振廷要了人,萧振廷命邵青负责护送匈奴使臣,但不仅限于匈奴郡主一人。
他们本在驿站歇息,匈奴郡主坐不住,才私自提前入京了。
俞邵青是奉萧大元帅之命是前来寻她的。
“她是谁呀?”匈奴郡主不满地走过来。
俞邵青的眸子里浮现起少有的温柔:“我女儿。”
“什么?”匈奴郡主狠狠一怔。
俞婉将小铁蛋牵了过来:“铁蛋,叫爹。”
俞邵青又是一愣。
小铁蛋古怪道:“什么啊?我爹不是死了吗?”
“阿嚏!”俞邵青重重地打了喷嚏。
俞婉暗暗咬牙,都是谁这么大嘴巴,把这种混账话让小铁蛋听去了?回去劈了!
在屋里睡觉的白大婶儿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哒…
“你怎么有孩子了呀?”匈奴郡主幽怨地说
俞邵青正色道:“我成亲了,自然有孩子。”
只是没料到会有两个孩子…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简直有些措手不及。
他激动又温柔地看着小铁蛋,小铁蛋一盆冷水泼下来:“你别高兴太早哦,搞不好我不是你亲生的哦。”
心窝子被扎了一万刀的俞邵青:“…”
颜如玉见匈奴郡主待俞邵青与别的护卫有所不同,心知这件事怕是要不了了之,冷冷地甩了甩袖子,让人将晕过去的荔枝抬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扫兴!”匈奴郡主跺跺脚,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不多时,萧振廷的护卫也赶到了。
俞邵青与他们交涉了几句,他们点点头,冷冷地看了匈奴郡主一眼,强行将她带走了。
俞邵青转过身来,看向面前的俞婉与小铁蛋,小铁蛋从未见过他,自是不亲近他,而女儿与他分别六年了,想来也生份了。
战场杀敌都没紧张过的俞邵青,忽然变得结巴了:“阿…阿婉…”
俞婉拉过他疤痕交错的手,轻轻地弯起唇角:“阿爹,我们回家。”
第019章 夫妻相见
俞邵青看着女儿拉着自己的手,心头滚过一股暖流:“…好。”
小铁蛋摊手:“好什么好哦?阿姐你随便带个男人回家,当心娘揍你哦!”
俞婉弹了他一个爆栗。
俞邵青有自己的战马,俞婉租了马车,问小铁蛋跟谁一块儿坐。
“我当然跟我阿姐啊!”小铁蛋毫不犹豫地说。
马车真的走了,他又忍不住拿眼珠子瞄那高大威猛的战马。
战马上的俞邵青穿着暗青色的盔甲,烈日下冷光幽幽,身材魁梧,气场强大,那匹马也不是小铁蛋平日里能见到的挽用马或乘用马,而是一匹真真正正浴血过沙场的战马,它浑身都透着虎狼之气,威风极了。
俞邵青察觉到了儿子的视线,朝马车内的儿子看过来。
小铁蛋唰的撇过脸,一本正经地盯着前面。
待到俞邵青继续看路了,他又偷瞄俞邵青的战马了。
俞邵青有些忍俊不禁,在小铁蛋第三次偷瞄过来时,大臂一伸,将小家伙自车窗内抓了出来。
“哎哟哎哟!你干什么?”悬空的小铁蛋一阵扑腾。
俞邵青将儿子放在了马背上,让儿子坐在自己怀中,又将他热乎乎的小手按在马鞍翘起来的边缘上。
小铁蛋抓住马鞍,一双眼睛瞪成铜铃大。
六年来,他一直都在守卫边疆、守卫大周百姓,这一次,终于能守护自己的一双孩子,俞邵青的心头涌上一股欣慰与满足。
怀中的小铁蛋不安分地扭了扭小屁股,俞邵青失笑,一手拽紧缰绳,另一手搂紧他贴了春膘的小肚子:“抓紧了。”
小铁蛋:“嗯啊?”
俞邵青:“驾!”
战马早与俞邵青形成默契,不用马鞭驱赶也如利箭一般飞了出去。
“呜哇——”小铁蛋惊恐得长大嘴,迎面灌来的冷风将他的嘴儿都吹变形了。
“你停下呀——你停下呀——你太坏啦——”
小铁蛋的惨叫声响了一路。
待到俞邵青带着儿子兜风归来,回到俞婉的马车旁时,小铁蛋的头发已经炸得根根竖起,活像头生无可恋的小狮王了。
小铁蛋手脚发软地扑进姐姐怀里:“呜呜…他好坏…”
俞婉弯了弯唇角:“那下次还坐不坐阿爹的马了?”
小铁蛋的脑袋死死地埋在俞婉的肚子上。
“…坐。”
他声若细蚊地说。
住在莲花村的人或许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然而离开离开六年之久,俞邵青还是一眼道出了如今的不同。
“驿站搬到这儿来了。”路过驿站时,俞邵青望着前年新修建的驿站说,“原先它在城北。”
俞婉说道:“给阿爹的东西就是从这儿稍过去了,对了,阿爹收到了吗?”
俞邵青点头:“都收到了,家里做的大饼、鱼丸和酱菜也收到了。”
“那些是我做的。”俞婉笑得眉眼弯弯。
他是昧着良心夸夸女儿的厨艺呢还是昧着良心夸夸女儿的厨艺呢?
“做、做得真好吃。”
终于被夸的俞婉,眸子都变得亮晶晶的了:“真的吗?那我回家再给阿爹做!”
俞邵青险些一个不稳从马上栽下来!
小铁蛋冷飕飕地睨了俞婉一眼:你厨艺怎么样,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小铁蛋挺直了小腰杆儿,有爹的孩子,特嚣张,特六亲不认!
马车又驶入了莲花镇,镇上的变化更大了,狭窄的街道变宽了,门可罗雀的商铺变得客满盈门了,虽不如京城,可街道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俞婉指了指一间酒楼道:“这是白玉楼,悄悄告诉阿爹,大哥仰慕白玉楼的千金。”
“啊…”俞邵青愕然。
小铁蛋傲娇脸,这种话当着小孩子的面说到底好不好啊?人家还是个宝宝好不啦!
“阿爹回来,你就嘚瑟上了?”
“我才没有!”
“承认是阿爹了?”
“啊…没有!”
姐弟俩拌嘴,看得俞邵青眼底都是笑意。
这一路走得不快,临近日暮时分,才终于看到了依傍于山峦之脚的莲花村。
越是临近村子,俞邵青就越是紧张了起来。
无数次午夜梦回,真等到这一日,又开始近乡情怯。
“阿爹,我和阿娘买下了丁家的旧宅子。”俞婉指了指鱼塘后方的新家,说是新家,其实也不新了,只是相对老宅而言,是个俞邵青没住过的住处。
俞邵青没问为何要买丁家的宅子,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鱼塘后新家的方向,喉头仿佛被什么给哽住了:“你…你阿娘在家吗?”
“嗯,在的。”俞婉轻声说。
俞邵青的心跳都加速了。
他翻身下马,另一边,俞婉与小铁蛋也下了马车。
车夫驾车马车离开了。
俞邵青牵着马,一步步地朝自家走去。
就在此时,白大婶儿打屋子里出来了,她挑着两个水桶,是来古井旁打水的,却一眼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牵着高头大马的男人,男人身型健硕,身材高大,他身旁站着俞婉姐弟俩。
白大婶儿越看越眼熟,半晌,脑子里灵光一亮:“哎呀!是老三吧?”
俞邵青与姐弟二人朝白大婶儿看了过来。
白大婶儿的变化也很大,她儿子被抓去从军了,六年来憔悴衰老了不少,俞邵青是听得俞婉唤了声“白婶儿”才认出她来。
“白姐。”俞邵青打了招呼。
“还真是你呀!”白大婶儿撂下扁担与水桶,惊喜地小跑过去,拍了拍俞邵青的肩膀,“一直没你消息,我还当你…”
俞婉的眼神儿凉飕飕哒。
白大婶儿清了清嗓子:“回来就好!你咋回了呢?仗打完了吗?”
“打完了。”俞邵青说。
白大婶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可算是打完了!咋就你一人回了?我家大壮呢?”
俞邵青说道:“大壮不是和我一个营地的,但也应该快回了。”
边关不打仗了,用不着那么多军队了,正规军都有不少解甲归田的,更何况他们这群被抓去充数的。
“谁回来了?谁呀?”张婶听到了白大婶儿嘹亮的大嗓门儿,放下做到一半的饭,急急忙忙地奔出来,“是我家二牛回了吗?”
张婶的儿子二牛也被征走了。
“哎呀!是老三呐!”张婶又惊又喜地看着俞邵青,“我…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说你走这么久,咋不给家里捎个信儿!你家里都快急死了!”
很快,里正与栓子爹也出来了。
俞邵青被乡亲们团团围住,乡亲们七嘴八舌,迫切地询问边关以及他们家儿郎的状况,俞邵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都耐着性子一一地答了。
他没个架子,乡亲们不知他混成啥样,只当是个普通的兵,不过,就算是再普通的兵,守卫了边关,那也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