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歌毫不配合道:“我没病!我不看!”
姬尚青:“昭明。”
凤倾歌抚摸着自己柔弱无骨的手,悄悄地说道:“我们牡丹花不能随便把叶子给别人碰的,他要是把我叶子折了,我要等明年才能长出来了。”
姬尚青一笑,也学着她十分小声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摘你叶子的。”
周妈妈看着二人咬耳朵的样子,虽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但那亲亲我我的画面,莫名看得她碍眼,她心头涌上一层不屑,装吧装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在姬尚青的软语诱哄下,凤倾歌总算答应了让曾大夫给自己诊脉。
姬尚青能答应本就在周妈妈的意料之中,毕竟,姬尚青那么信任乔薇,连带着对灵芝堂也好感倍增,绝不会对曾大夫有所顾忌。
曾大夫拿出一方干净帕子,搭在了凤倾歌的手腕上。
凤倾歌道:“你轻点儿,别弄坏我叶子了。”
曾大夫:“…”
曾大夫三指搭上她脉搏,为她诊起了脉,一边诊,一边皱起了眉头。
姬尚青瞧着他这副仿佛大事不妙的样子,心头陡然一揪:“大夫,怎么样了?”
周妈妈坏坏一笑。
曾大夫拱手道:“回姬老爷的话,令夫人她…没什么毛病啊!”
“没…没毛病?”周妈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曾大夫看了她一眼,还算客气地说道:“夫人的身体没有多大问题,至于说不记得从前的事,这个从脉象上瞧不出端倪,许是与曾经受过什么刺激有关。”
姬尚青小小地失望了一把,曾大夫也没有办法,看来昭明的病遥遥无期啊…
曾大夫收拾好医药箱,就要起身离开,周妈妈忽然拽住了他袖子:“曾大夫,你方才是不是诊错了?”
“诊错?”曾大夫蹙眉看向了这个总爱插话以及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仆妇,“我行医多年,不敢说自己从没错过,但一个人有病诶病,我看是瞧得出来的。”
不能啊,她都把绿豆汤喝光了,那么足的分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病”呢?
周妈妈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了,讪讪一笑道:“曾大夫,我不是质疑你的医术…而是我们夫人她…身份非比寻常,不能有丝毫差错,你再给她看看吧。”
凤倾歌笑眯眯地拿起一块牛肉干:“好呀,大夫,你就再给我看看吧。”
曾大夫无法,只得再给凤倾歌诊了一次脉:“确实没有异常。”
“不可能!”周妈妈脱口而出道。
曾大夫与姬尚青全都古怪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捏了把冷汗,道:“我的意思是…夫人她脑子不太清楚,总该…总该是有点…曾大夫你医术这么高明,真的治不好夫人吗?”
曾大夫道:“这种是心病,得心药医,恕我无能为力。”
“尚青,你吃。”凤倾歌将牛肉干喂进了姬尚青嘴里。
姬尚青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口,便感觉浑身都涌上一股不适,他一把站起身,走到栏杆处,扶住柱子,一阵干呕了起来。
凤倾歌眨眨眼:“呀!尚青,你生病了?”
“姬老爷坐下,我给你瞧瞧。”曾大夫已经背好的放下医药箱,将姬尚青扶回了凳子上,捏住他手腕,为他把起脉来,才把了一会儿,唰的一下抽回手!
荀兰不明所以地看向了曾大夫。
凤倾歌眨巴着眸子道:“曾大夫,我相公他怎么了?是不是生了好严重的病?我看你都脸都吓白了。”
曾大夫何止是脸吓白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么?
曾大夫用袖子擦了额头的冷汗:“我方才可能诊错了,我再诊一次。”
姬尚青配合地伸出了手。
曾大夫又给诊了脉,诊完,抱起医药箱就要外走。
凤倾歌拽住了他的腰带:“别走啊大夫,我相公到底怎么了?”
曾大夫被拽住,走也走不得,跑也跑不得,抱紧了医药箱道:“我…我不敢说。”
凤倾歌道:“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快说吧,不论什么结果,都不怪你。”
曾大夫头皮发麻、声音打颤:“姬老爷的脉象…有些古怪。”
“怎么古怪了?”凤倾歌一脸无辜地问。
曾大夫清了清嗓子,道:“他是…喜脉。”
姬尚青一怔。
大夫说什么?
他?
一个男人?
喜脉?
姬尚青瞬间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
凤倾歌先是怔愣了两秒,随即忍不住,死死地憋着,却还是噗噗噗噗地笑了出来。
曾大夫: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赶紧赶在姬家灭口之前,搬离京城!
心思转过,曾大夫一把抱起医药箱,脚底生风地跑掉了!
姬尚青心里那个尴尬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两任妻子都在这里,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却莫名其妙地“怀了孕”,不用传出去,只是内部就能让人羞愤致死了!
尤其当他看到荀兰那个搞搞挺起的肚子,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自己也大着肚子的画面——
姬尚青严肃脸:“你什么时候生?”
荀兰:“八月,你呢?”
姬尚青羡慕脸:“我恐怕没这么快。”
姬尚青一个激灵,住脑住脑!快住脑!
姬尚青惆怅脸:“我大概要明年。”
说了让你住脑!
荀兰:“多走路,能顺产。”
姬尚青微笑脸:“好哒。”
“呕——”姬尚青扶住栏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医馆中,教主大人还在昏睡,傅雪烟守在他床侧,乔薇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秀琴已经醒了,找到了这边,在外头等着,忽然,秀琴看见碧儿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她打起了精神问:“碧儿,你怎么来了?”
碧儿的神色有些着急:“我家夫人在吗?”
秀琴点点头:“在里面”
碧儿拍拍她的手,推门进了屋,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的二少爷,随后走到乔薇面前,小声地禀报了几句,乔薇一个没忍住,茶水喷了她满脸:“你说什么?我公爹怀孕了?”
要问碧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自然是凤倾歌太过兴奋,专程让碧儿来向乔薇报喜的,凤倾歌的原话还有一句“恭喜你啊,又要有个弟弟了”,被碧儿自动省略了,碧儿觉得她如果真的说了,恐怕要被自家夫人揍得很惨。
公爹“怀孕”是大事,乔薇发誓她真不是回去看热闹的,她是十分正经且严肃地给公爹诊脉的!
她看向傅雪烟道:“傅姑娘,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你们别到处乱走,免得又碰上夜罗人,我待会儿到了家,让霍师公来接你们。”
傅雪烟微微颔首:“多谢。”
乔薇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回了姬家,一下马车,便往桐院的方向走去,她脚程快,碧儿追都追不上,只得大声叫道:“走错了!老爷不在桐院!在园子里!”
乔薇流畅地脚步一转,去了小花园。
姬家的园子不少,但风景最好的只有湖边那一个。
果不其然,乔薇在院子里见到了脸都黑成炭的姬尚青,在姬尚青身边,坐着用“叶子”轻轻抚摸他肚子的凤倾歌,凤倾歌神补刀:“宝宝要乖哦,不要踢你爹爹哦。”
姬尚青:“!”
荀兰主仆也在亭子里,荀兰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像戴了一张完美的面具,一旁的周妈妈就没她这种道行了。
周妈妈低着头,神色似有些慌乱。
乔薇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走到了姬尚青面前。
姬尚青黑着脸,伸出手来。
乔薇给姬尚青把了脉。
凤倾歌萌萌哒地问:“宝宝还好么?”
乔薇:您就别再乱加戏了好么?
乔薇正了正神色道:“确实是喜脉。”
姬尚青猛地抬起头来!
乔薇又道:“您先听我说完,虽然脉象是喜脉,但这并不代表您就真的怀孕了,形成喜脉的因素一般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怀了身孕,一个是药物所致,我猜测您是属于后者,您仔细想想,今天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没?”
姬尚青蹙眉沉思。
乔薇又看向凤倾歌道:“母亲,我给您也把把脉吧,您与父亲同住同食,要是您也吃了,很有可能也会出现喜脉的。”
“哦。”凤倾歌听话地伸出了手来。
乔薇给她把了脉:“母亲的脉象没有问题,看来母亲没有吃,父亲,您大概什么时候出现不舒服的?”
姬尚青道:“晚饭之前。”
乔薇若有所思道:“那就应该是晚饭之前吃错东西的。”
姬尚青沉默,晚饭之前,他一直都在桐院,吃的喝的都与昭明一致…
等等!
姬尚青道:“昭明。”
“嗯?”凤倾歌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
姬尚青问道:“下午的绿豆汤你喝了没有?”
凤倾歌摇头道:“没有啊,不是都留给你了吗?”
乔薇明白了,对碧儿道:“你去厨房问问,桐院的绿豆汤都是谁做的?又是谁送的?中间经了哪些人的手?还有没有剩的?有剩的就给我拿点过来。”
碧儿转身去了。
周妈妈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周妈妈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瞧瞧?”
姬尚青蹙眉,朝她看了过来。
周妈妈忙干笑两声道:“天儿太热了,奴婢穿得多。”
乔薇淡淡一笑道:“周妈妈一把年纪了,还总这样劳心劳力,真是难为你了。”
周妈妈讪笑着说道:“能为主子效力,是奴婢的福气。”
荀兰静静地喝着茶。
乔薇在心里啧啧了几声,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淡定,不愧是小后妈啊,就冲这定力,都够秒杀一片了。
碧儿是与张妈妈一块儿过来的,张妈妈怀中抱着一个罐子,她低着头,目不斜视地向座上之人行了礼:“老爷,夫人,少夫人,李姑娘。”
还不知李姑娘就是“昭明”。
姬尚青也没挑破。
乔薇看着她的罐子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张妈妈恭敬地答道:“回少夫人的话,是中午熬给桐院的绿豆汤,当时熬得挺多的,没喝完,冰镇了一些。”
乔薇给碧儿使了个眼色,碧儿拿过罐子,找了个茶杯倒上。
乔薇闻了闻,又尝了尝,说道:“是让人下药了。”
张妈妈一听,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冤枉!奴婢没给老爷下药!”
她是真没有,在来姬家前,她也曾在别的世家待过,知道宅子里不干净,以为姬家也这样,可来了十多年了,发现姬家压根儿没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她往日里至多是捞点油水,中饱私囊啥的,害人是不可能的。
乔薇看着她道:“你说药不是你下的,那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接触过这个罐子。”
张妈妈仔细地想了想:“汤是我熬的,熬好之后,也是我亲自盛了一碗送去桐院的,我就想在李姑娘跟前儿混个眼熟…”
乔薇淡淡地问道:“这碗汤是李姑娘要的?”
“是的。”张妈妈道。
乔薇对这个回答没有丝毫意外,姬尚青才不喝这么甜腻的东西,只有凤倾歌这个吃货管不住自己嘴巴:“除了你,厨房里还有谁?”
“没有人了,那会子都在午睡…”张妈妈说着,眸光一扫,看到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妈妈,“周妈妈去了厨房!”
周妈妈心口一颤,严肃地说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是去看我家夫人的酸梅汤好了没有的!”
乔薇笑了笑,说道:“只有你们两个有机会接触这个罐子,凶手必定是你们其中一个,这罐绿豆汤是李姑娘要的,你们谁最见不得李姑娘好过,凶手自然便是谁了。只是凶手没有料到,李姑娘没喝那碗汤,反倒是老爷把它喝了。”
张妈妈挺直了腰杆儿。
周妈妈嘴硬道:“不是我!我没有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的眸光落在她脸上:“真的不是你吗?周妈妈?”
周妈妈故作镇定道:“当然不是我了,我怎么会给李姑娘下药?”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周妈妈:“珠儿。”
小珠儿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周妈妈身旁,伸出小黑手,跳起一抓,自她怀里抓出了一个小纸包。
周妈妈的脸色瞬间变了。
乔薇打开药包闻了闻,一模一样的气味,要说不是一种药,只怕都没人会信,乔薇一把将纸包拍在桌上:“周妈妈,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妈妈:“我…”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什么我?你这次可再说是我的小宠把东西塞在你身上了,我刚从外边回来,压根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怕是么法子提前下套让你钻吧!”
周妈妈噎得面色涨红。
乔薇冷冷地看着她道:“怎么?说不出话了?你是不是嫉妒我母亲回来了,霸占了老爷的疼爱,让你家主子遭到冷落,所以你便想法设法地离间他们二人的感夫妻情,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法子侮辱我母亲的清白!”
周妈妈咬牙:“清白?她根本就是个假的!她有什么清白?”
乔薇眉梢微挑,轻轻地说道:“谁告诉你我母亲是假的?你是在质疑老爷连他自己的发妻都认不出来吗?”
周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姬尚青气得不轻:“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周妈妈语重心长道:“老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这个女人是假的…公主已经死了!”
姬尚青怒道:“昭明没有死!昭明还活着!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我今天…我今天不能再纵容你了!”
“尚青。”荀兰扶住肚子站起身来,眼底盈盈的波光流转,“周妈妈一时糊涂,你看在她照顾我这么久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姬尚青甚少动怒,然而今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不要替她求情!这种人,迟早会害了你!”
荀兰道:“她不会的。我被贬去守陵的时候,只有她千辛万苦地跟着我去了,我身边也用不惯别的人了,你就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宽恕她一次吧。”
姬尚青:“荀兰你…”
荀兰低声道:“算我求你。”
荀兰这辈子,就没开口求过姬尚青任何事,哪怕当初被查出她陷害了三任未婚夫,她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姬尚青捏了捏拳头。
凤倾歌撇撇嘴儿,丢下点心站了起来,:“你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呢?吵死我了,我不待了,回去赏月了!”
她说着,迈步走出凉亭,在姬尚青擦肩而过时,挽住了姬尚青的胳膊,“不要和狗尾巴草说话了,她会吸干你的精气的!”
姬尚青神色复杂地看了荀兰一眼。
凤倾歌抓着他往外走。
荀兰追上来,握住了他胳膊:“尚青。”
凤倾歌哼了哼:“算了,你去和狗尾巴草玩吧,我自己走了!”
说罢,她果真松开了姬尚青,一个人朝台阶走去。
周妈妈看着她不可一世的样子,一股血气涌上了头顶。
她们在陵墓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到姬家,也好不容重新博得了老爷的疼爱,只要老爷一直一直地疼下去,日后哪怕把孩子给生下来了,老爷也不会舍得再把她们送回陵墓吃苦的。
可现在,就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
再这么下去,恐怕连老爷这座唯一的靠山都没了!
她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心思转过,周妈妈的理智渐渐被戾气掩盖,在凤倾歌即将走下台阶的一霎,她脚一崴,朝着凤倾歌狠狠地撞了过去!
这十几层台阶,滚下去不死也残了。
但凤倾歌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一个没有武功的仆妇给算计到?
早在她崴脚的时候,凤倾歌便察觉出她的意图了,凤倾歌也贼,没有立刻避开,而是在她的身子撞上来的一霎,用轻功轻轻地托了一下,周妈妈的身子顿了顿,就这顿住的一秒,凤倾歌一个转身,扑向了正朝这边走来的姬尚青,姬尚青被扑退了好几步,露出了他另一侧的荀兰。
周妈妈看见荀兰的一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想刹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她直直地撞上了荀兰,荀兰嘭的一声倒在台阶上,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第【342】荀兰流产(下)
这一幕可把众人吓坏了,谁能料到荀兰好端端的,竟然被周妈妈给撞下了台阶呢?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周妈妈在撞到了荀兰之后,也没稳住,咕噜噜地滚了下去,她倒是想要护住荀兰,可惜适得其反,主仆二人全都瘫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姬尚青反应过来,跑去抓住荀兰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见荀兰滚下台阶,痛得面色煞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姬尚青几步跑下去,将荀兰抱进了怀里:“荀兰…荀兰!”
荀兰惨白着一张脸,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揪住他衣襟。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姬尚青摸上她的裙底,却碰到了一片温热的黏腻,他抬起手来一看,瞬间傻了眼…
姬尚青将荀兰抱了起来,快步奔回了梨花院。
凤倾歌想去凑热闹,被乔薇拦住了,凤倾歌抱怨道:“我同类受伤了,我要去看看!”
乔薇就道:“你不是牡丹吗?狗尾巴草是你同类?”
凤倾歌两眼望天。
这个热闹凤倾歌注定是凑不成的,毕竟人设摆在那里,一朵不食人间烟火牡丹花,怎么可能关心一个妖精的死活呢?凤倾歌真后悔给自己加了这么一场戏,早知道,就说自己是观音菩萨了!
凤倾歌无奈地回了桐院,乔薇吩咐张妈妈将现场打扫一下。
张妈妈看着地上昏死不醒的周妈妈,颤声道:“少夫人,她…她怎么办?”
乔薇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是留着了,没听见荀氏方才都在替她求情吗?”
就说说从她嫁入姬家,这个姓周的都给荀兰捅下多少篓子了,这么好的猪队友,她怎么舍得将她处置了呢?还是留给荀兰添堵吧!
乔薇带着碧儿前往梨花院。
一路上,碧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夫人,你说姓荀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肚子还能保住吗?”
乔薇淡淡地说道:“这个就看她造化了。”
荀兰的身子骨原本就是不大好的,据说当初怀鎏哥儿便十分不易,几乎拼了一条命才将鎏哥儿生下来,那之后,多年不曾生养。大宅子里的女人生养不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丈夫妾室太多,并不经常宠幸自己,荀兰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姬尚青与她成亲多年,从来只有她一个,算得上是盛宠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一直到去年才得以受孕,然而虽是怀上了,却一番刺激下又自己流掉了,那次可没人碰她。
滑胎后,本该将养个一年半载,她却不到四个月便再次受孕,老实说,她能一路颠簸到京城,乔薇都觉得是个奇迹了。
乔薇尽管没有全部猜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荀兰这一胎怀得并不容易,养得更不容易,也不知吃了多少安胎药,才坚持到了现在,可方才那么一摔,她大半年的心血…玄了。
梨花院在青莲居附近,路过青莲居时,自然也路过了霍师公的院子,乔薇想起要让霍师公去接小二货与傅雪烟的事,进去与霍师公打了个招呼。
霍师公施展轻功出去了,为了霍师公不再卡在树上,乔薇不会承认她把院子里所有茂盛的树枝全都秃噜光了。
霍师公离开后,乔薇从院子出来,刚跨过门槛,一个梨花院的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少夫人,夫人的情况好像不大好,老爷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这就来。”
小丫鬟见乔薇与碧儿两手空空的,不由地说道:“奴婢去给您拿医药箱吧!”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用了。”
“嗯?”小丫鬟一怔。
乔薇就道:“可能用不着。”
小丫鬟自动理解成了乔薇不需要箱子也能治好荀氏,在心中大大佩服了一把,跟上乔薇的步子走进梨花院了。
荀兰被姬尚青放在了床上,疼痛的缘故,她一张脸变得惨白,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往日无懈可击的神色在这一刻统统不攻自破了,她抓住姬尚青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救救…孩子…”
姬尚青握住她的手,安抚地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救他的…你先别着急…小薇马上就来了…”
乔薇打了帘子入内:“父亲。”
姬尚青赶忙让出了位置,就要松开荀兰的手,却被荀兰一把握住,荀兰警惕的眸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要她看。”
姬尚青就是一愣。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诧异,也没有被拒绝的羞愤,眼神平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静静地看着她道:“不想我看,想必也不想灵芝堂的大夫给你看吧?那我就回去歇息了。”
“小薇你等等。”姬尚青叫住了乔薇,随后对荀兰道,“你别耍性子,小薇不会害你的,你让她给你看。”
荀兰却坚持道:“我不要她看。”
乔薇还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会赖在自己头上呢,如此正好,省得到时扯不清。
乔薇出了梨花院。
碧儿看见自家夫人这么快便出来了,心下一惊:“这就治好了?还是没得治了?”
乔薇慢悠悠地道:“都不是,人家瞧不上我,不让我给她看呢。”
碧儿咋舌:“她疯了吧?整个京城还有谁的医术比夫人的更好啊?夫人要是保不住她孩子,就没人能保住了!”
乔薇淡道:“也许并不是很严重,换谁来都保得住呢。”
“真的假的?”碧儿杏眼圆瞪。
乔薇却是淡淡一笑,没再说话了。
不多时,卢大夫被人请了过来,他为姬家看了许多年的病,算是荀兰最信任的人之一了。
卢大夫进屋后,即刻给荀兰把了脉,一边把脉,一边脸色沉了下来。
姬尚青着急地问道:“卢大夫,她怎么样了?”
卢大夫起身,拱了拱手道:“请姬老爷先出去一下,我再仔细给她诊断一番。”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严肃着脸出去了。
卢大夫先从医药箱中取了一粒安胎药给她服下,随即掀开被子,看见那腥红的一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荀兰虚弱地看着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道:“保、住、他!”
卢大夫道:“你现在的身子,最好是不要保了。”
荀兰抓住了卢大夫的手腕,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还是将他掐出了一片淤青:“必须…保住。”
卢大夫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

卢大夫开始了彻夜不眠的抢救,让人烧了热水,备了参汤,又开了方子,施以针灸,整个梨花院都忙碌了起来。
原本抓药最近的地方是乔薇的灵芝堂,但由于荀兰的不信任,下人不得已改去了别的医馆,于是,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廊下数星星的秀琴,看见了前来抓药的姬家人。
秀琴还有些纳闷,这人是不是傻,灵芝堂那么近,非得绕远路跑来这里吗?
秀琴与这个小厮不熟,没上前搭话,继续望着天空数星星。
小厮抓了药,快马加鞭地返回梨花院。
另一边,张妈妈将园子清理干净了,姬尚青将她叫了过来。
卢大夫交代了一番熬药的禁忌,张妈妈常年在厨房,没少给人熬药,很快便记下了,将药以冷水泡了两刻钟后,以大火烧开,再换成文火熬煮。
姬尚青在廊下踱来踱去。
一盆盆血水自屋内端了出来,看得他心惊肉跳。
“药好了!药好了!”张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了里屋,不多时,里屋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张妈妈拾掇着打破的碎片走了出来,去厨房倒了一碗新的,再一次端了进去,这次好歹是喝完了。
梨花院的灯,亮了一夜。
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几个小丫鬟实在扛不住,靠着院子里的水缸睡了过去。
天空破晓,第一缕晨曦自天际遥遥地打来,打在嫩绿的草芽上,也打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
姬尚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眸。
门被推开了,卢大夫狼狈地走了出来。
姬尚青快步走向他:“怎么样?母子平安吗?”
卢大夫惭愧地低下头:“抱歉,我尽力了。”
“啊——”
里屋传来了荀兰撕心裂肺的惨叫…
------题外话------
差8票3600
第【343】逐出姬家,悬梁自尽(一更)
医馆中,窗纸渐渐被晨曦照得透亮了起来,晨曦自窗棂的缝隙透射而入,缓缓爬上大床,落在一张精致如玉的面庞上。
面庞的主人被光线刺得睫羽微微一颤,睁开了眼,随后他就看见了陌生的帐顶、陌生的屋子,床头坐着一个人,倚柱而眠,她的手被自己握在手中,他拇指轻轻地动了动,抚过她光滑而细嫩的手背。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他立马闭上了眼。
秀琴悄悄地走了进来,行至床边,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二少爷与小姐,想叫醒二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了。
又听得嘎吱一声,教主大人悄咪咪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就见屋子里已经没了秀琴的影子,门也合上了,他黑宝石般的眼珠滴溜溜一动,掀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嘚瑟的弧度。
随后,他轻轻地撑坐了起来,凑近她的脸,太近的缘故,他甚至能数清她的睫羽,呼吸在空气中彼此交缠了起来,他一阵口干舌燥,喉头滑动了一下,在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而后一把躺回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在被子里等了半晌,没等来她雪花般的拳头,教主大人又悄咪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紧张而又忐忑地看着她,见她睡得没有醒过来的征兆,再次坏坏地爬起来,目光落在她不点而赤的红唇上,心里开始了天人交战。
邪恶的小人儿:趁她没醒,赶紧亲,等她醒了就没机会了!
正直的小人儿:趁人睡觉占便宜,简直就是禽兽!
邪恶的小人儿:便宜都不敢占,简直禽兽不如!
说罢,邪恶的小人儿飞起一脚,将正直的小人儿踹飞了!
正直的小人儿瞬间阵亡,缩缩缩缩,缩小成了五厘米。
邪恶的小人儿则膨胀到了五米,无比强大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教主大人撅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瓣,朝着她的嘴唇缓缓地贴了上去。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吓得一把挺尸在了床上!
霍师公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天亮了,该回去了。”
教主大人继续挺尸。
傅雪烟睫羽一颤,睁开了眼,从教主大人的手中抽回手来,转身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刚刚她是醒着的呢…醒着的呢…还是醒着的呢…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府,有霍师公大喇喇地坐在外车座上,魑魅魍魉愣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几人平安无事地回了姬家。
姬家昨晚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整个府邸的风向都好似变得不大一样了,随处可见下人们窃窃私语,若是静下心来听听,不难听出梨花院的惨剧,奈何教主大人大人也好,傅雪烟也罢,甚至霍师公本人都对姬家的家务事毫无兴趣,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乔薇送孩子们上学去了。
卢大夫在宣布抢救失败后,拎着医药箱离开了姬家,临走前,开了两个调养身体的方子,叮嘱下人抓了药,按时给荀兰服下。
下人们嘴上是答应了,但给不给荀兰熬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卢大夫离去后不久,落梅院便派人将姬尚青叫去了老夫人跟前儿,很显然昨晚的事没能瞒过这位长辈的眼睛,是张妈妈告的密。
梨花院的上房中,荀兰怔怔地坐在梳妆台前,衣衫单薄,裤子上还有血迹,那些血好似把她整个人都抽干了一样,她形同枯槁,没有一丝血色。
周妈妈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得知了自己犯下的罪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拼命地扇着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哽咽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我害了小少爷!我该死!我该死!”
荀兰神色木木地望着铜镜,似乎是在铜镜的自己,又似乎并么有焦点。
周妈妈爬到荀兰的脚边,鼻涕眼泪一大把,抓住她的裤脚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要是知道那个假公主会躲开…我说什么都不会去撞她的…我只是想着自己快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没想到…啊…啊…”
周妈妈捶着自己胸口,嚎啕大哭。
荀兰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只是那么呆呆地望着铜镜。
周妈妈哭了好一阵,始终没等来她的回应,抬眸一看,被她面如死灰的样子吓到了,哭声戛然而止,膝行几步,绕到她对面,跪直了身子,惶恐地看着她道:“夫人,你不要不说话,你不要吓我…你难过你别憋着…你哭出来…你打我…你打我!”
说着,她抓起了荀兰的手腕,让荀兰的手狠狠地扇在自己脸上,可荀兰只是无力地垂着手。
周妈妈真的吓坏了,往前膝行了几步,扶住她的胳膊道:“夫人,夫人你别这样…孩子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的…”
荀兰终于开口了:“没可能了。”
周妈妈狠狠一怔,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吗?还是说…没机会与老爷生养了?
“不会的夫人!你还年轻!只要悉心调理,一定能把身子调理过来的!当初你生鎏哥儿那会儿,大夫不是也说你再也不能受孕了吗?可是你看你不是怀上了吗?你不要灰心啊…”见荀兰的神色没有丝毫松动,周妈妈又道,“你要是担心老爷那边也大可不必,老爷不会…”
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荀兰没有反应,倒是周妈妈循声望了过去,门开了,荣妈妈神色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望向背对着她的荀兰,从铜镜中看清了荀兰死灰一般的脸。
不得不说,有些人天生便有老天爷赏饭吃,哪怕知道这个女人做进了坏事,在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时,荣妈妈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划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丝不忍便被理智取代了。
荣妈妈道:“荀氏,老夫人有令,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搬出姬家。”
周妈妈难以置信地望着荣妈妈:“搬…搬出姬家?去哪儿?”
荣妈妈看着这个害死了老爷亲骨肉的仆妇,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你以为能去哪儿?”
周妈妈着急道:“你是不是听错了?老夫人真这么说吗?夫人她刚刚小产,身子还这么虚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她逐出家门呢?老夫人不会这么做的!一定是你听错了!”
荣妈妈不耐地说道:“我年纪是虚长了你几岁,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夫人说了什么,没说什么,我比你清楚!别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搬吧!”
周妈妈赶忙站起身来,几步上前抱住了她胳膊,“荣姐,是我错了,我不会说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你消消火!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能搬啊,你能不能替夫人向老夫人求求情…”
荣妈妈拿开了她的手:“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周妈妈再次缠了下来:“你就帮忙求求情吧!我求你荣姐,我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果真跪了下来。
荣妈妈一把拉起她,蹙眉道:“你求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下人,难道还能置喙主子的决定不成?”
周妈妈于是去了桐院,奈何桐院的下人告诉她,老爷不在,周妈妈又赶紧去了落梅院,老夫人倒是在的,可惜老夫人不想见她。
她跪在刚刚用水洗过的青石地板上,膝盖湿漉一片,她泫然哭道:“老夫人,您不能把夫人赶走啊…夫人刚没了孩子…整个人都垮了…您这时候赶她走…是在要她的命啊…老夫人我求求您了…我给您磕头…您就行行好吧…”
周妈妈一下一下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得头破血流,然而没有人搭理她。
姬尚青坐在屋内,神色有些焦躁。
姬老夫人落下一枚黑子,不咸不淡地说道:“难得陪我这孤老婆子下一盘棋,你可别太心不在焉了。”
姬尚青硬着头皮落下一枚白子。
姬老夫人捏起一枚黑子:“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话,你亲口说过,怎么处置她,都随我,你不会干涉。”
姬尚青垂眸道:“儿子记得。”
姬老夫人落下了棋子,封住他的去路:“记得就给我好好下,今天哪儿也别去,在落梅院待着。”
姬尚青应下:“是。”
姬老夫人对冬梅使了个眼色,冬梅会意,退出屋子,叫上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将周妈妈拖了出去。
老夫人指望不上,周妈妈又去了二房,这也算病急乱投医了。
但二房能帮她什么呀?别说二房速来不管大房的私事,便是管,也得看是什么事,老夫人都下了令,姬盛与李氏敢不听从吗?本就不是亲生的,哪儿敢与嫡母对着干?
姬盛被周妈妈的哭喊声吵得焦头烂额,对女儿与姬宛瑜道:“你们不是说嫁衣不满意,想再去改改的?”
姬如月道:“是的,父亲。”
姬盛拍拍屁股:“走,改嫁衣去!”
姬如月:“…”
姬宛瑜:“…”
姬盛带着姬宛瑜姐妹从后门处了院子,坐上马车,去了绣阁。
李氏忙着打理府中的事宜,抽不开身,老老实实地坐在房中算账,让石榴把门窗都关上了,但周妈妈的声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扰得她心烦意乱。
她蹙眉一叹道:“你去打发她走,就说大房的事,我管不了。”
石榴领命去了。
院子里,周妈妈已经将自己磕得不成人形了,看见石榴往这边走了过来,眼睛骤然一亮:“石榴姑娘!”
石榴被她满脸带血的模样吓得心里毛了毛,后退两步,避开她伸来的手道:“你别求我家夫人了,大房的事我家夫人管不着,你去找别人吧。”
周妈妈哭道:“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二老爷与二夫人的呀…我家夫人当家的时候,可没少往二房孝敬,你们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石榴牙尖嘴利道:“你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往二房孝敬?她吃的是姬家的,住的是姬家的,送的东西也全都是姬家给的,用姬家的东西孝敬姬家人,还指望姬家人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周妈妈一噎。
“哼!”石榴翻了个白眼,转身走掉了。
周妈妈不得已,又去了四房。
老实说,姬霜是所有姬家主子里唯一不曾喜欢过荀兰的,她对荀兰的意见比乔薇对荀兰的意见还大,周妈妈知道自己不该去她,但内心又存着一丝侥幸——没准姬霜一个心软,就帮了夫人呢。
姬霜初为人母,心底确实比往常柔软一些,在听说荀兰刚没了孩子便要被老夫人逐出家门时,她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但她在犹豫,她怕自己一时的怜悯又给姬家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可是看着怀中的孩子,又太理解那种丧子之痛,就在她准备答应收留荀兰几日时,周妈妈却因为她长时的沉默,以为她是不想帮这个忙,着急地转了话锋:“我知道您在记恨当年的事,您怪夫人勾引了姑爷,但夫人真的没有!我在姬家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不少姑爷的事,姑爷本就是个衣冠禽兽,当初喝多酒想来也只是一个借口,可怜我家夫人险些被他给侮辱了…”
周妈妈的话,无一不是在提醒着姬霜她曾经的愚蠢,这好比将她已经结痂的伤口又生生地撕扯了开来,姬霜的脸色一下子沉了:“把她给我打出去!”
周妈妈被人打出去了。
人家求情,是让人拒绝了之后不忍心,周妈妈求情,却能把一圈人得罪得干干净净,猪队友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周妈妈拖着狼狈的身子回了梨花院,院中,几个小丫鬟已经在打包她们的行李了,周妈妈忍住浑身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上前,按住了一个小丫鬟的手道:“你们干什么?!”
被她按住的小丫鬟道:“老夫人让荀氏搬出去,我们在替荀氏收拾东西。”
称呼都从夫人变成荀氏了。
周妈妈心底一寒,夺过了包袱,厉声道:“谁都不许动夫人东西!”
小丫鬟冷哼一声,抢过了包袱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不动就不动?有本事你就自己收,不收就一边儿待着去!”
周妈妈气得脸都绿了:“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小丫鬟翻了个大白眼,从她身前走过,仿佛被看见她似的,肩膀一撞,将周妈妈撞倒在了地上。
周妈妈疼得哎哟一声,爬起来要揍小丫鬟,却又更多的丫鬟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每个人手上都搬着东西,周妈妈惶恐不安地进了屋,就见原本典雅别致的上房已经被搬空得只剩一具驱壳了,荀兰坐在梳妆台前,有丫鬟让她走,她不动。
丫鬟没好气地道:“你聋了呀?你赶紧让开!”
荀兰纹丝不动。
丫鬟一把将她推到地上。
周妈妈暴喝:“你干什么?!”
丫鬟吓得抖了一下,周妈妈拔下头上的簪子,朝丫鬟戳了过去,丫鬟花容失色,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恶寒地说道:“疯子!待会儿护卫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周妈妈收好了簪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荀兰的身边:“夫人…”
荀兰道:“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夫人…”
荀兰苍白着脸道:“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我没那力气。”
周妈妈苦着脸出去了。
很快,门被合上了,门闩也被插上了。
周妈妈心头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轻轻地叩了叩门道:“夫人,你先开门,有什么话好好说。”
屋内没有动静。
周妈妈拍门:“夫人!”
仍是没有动静。
周妈妈慌了,猛得拍起门来:“夫人!夫人!夫人!”

“老爷!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出事了!”
落梅院外,陡然响起周妈妈的喊叫。
姬尚青捏着棋子的手一抖,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姬老夫人严肃道:“好好下!”
姬尚青心慌意乱地站起身来:“我先出去一趟,晚些时候再来陪您下棋。”
姬老夫人一把拍上桌子:“你给我回来!你敢出这个门我就…”
姬尚青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姬尚青赶到梨花院时,廊下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下人,有人看见了他,赶紧让到一边,其余人也看见了他,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他走到门口,推了推紧闭的房门,推不动,后退两步,一脚踹开了房门!就见荀兰悬在房梁上,白绫勒住她脖子,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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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倾尽一生,只为一人,守护她一生。
她挖空心思,只为一个,勾引他一世。
某男,“春眠不觉晓…”
某女,“师父有小鸟。”
某男嘴角抽一抽,腿不由自主地夹了夹。
某女又叫开了,“小鸟长大了。”
某男的脸顿时红了。
“日照香炉生紫烟!”
“师父小鸟挂前川!”
某男落荒而逃。
本文一对一,双处,宠文,一宠到底,欢迎跳坑。
第【344】
乔薇在房中学插花,各式各样的花朵被她折腾得惨不忍睹,可以说是一个战争后的现场了。
碧儿迈步入内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夫人一双生可救人、死可杀人的手,正与几朵秃噜了的残花过不去,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乔薇眉梢一挑道:“别笑,等姐姐学会了,美死你。”
碧儿走了过来:“夫人,我有话与你说。”
乔薇选了一朵牡丹插进花瓶:“你说。”
碧儿在乔薇耳畔小声地耳语了几句,乔薇淡淡地哦了一声,碧儿惊讶:“夫人,你难道不觉得很吃惊吗?”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我应该很吃惊吗?”
碧儿杏眼圆瞪道:“姓荀的悬梁自尽,没死成被老爷及时救下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不吃惊吗?”
大事是大事,却并不多么意外,小后妈要是那么容易死,就不是小后妈了,何况,她还有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舍得把这条小命交代出去?八成啊,又是一出苦肉计。
想想当初的荀兰,还不屑于用这样的计策,被姬家冤枉成那样,也不曾低声下气地磨灭自己的清高,现在,她连最后一丝清高也丢掉了,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她若是安安稳稳地待在封地守陵倒也罢了,从她想法设法回到姬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沼泽了,但仅仅是一只,老老实实地待着,别兴风作浪,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把陷进沼泽的脚拔出来,但现在,她俨然把另一只脚也踏进去了。

梨花院,荀兰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短暂的昏迷过后,她已经苏醒了过来,但脖子上一红青紫的勒痕,在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肌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两只眼睁开,怔怔地望着帐顶,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像个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