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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老夫人打算让人拦着他,哪知他如今跑得比谁都快,一不留神的功夫跑进了屋里,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娘亲,一下子愣住了。
荣妈妈忙将鎏哥儿抱了出去。
姬老夫人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吩咐冬梅道:“你再去找几个大夫来。”
“诶!”
冬梅应下,出府找了几个药房的大夫,但所有人都诊不出荀兰是生了什么病。
“是不是…夜里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荣妈妈小声问。
姬老夫人迷信,一听这话便觉着不无道理,要不然呢?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病倒了,那么多大夫都诊不出来,除非病灶本就不在身子骨上,她看向周妈妈,沉沉地说道:“我且问你,荀氏她夜里可曾出去转悠了?”
周妈妈先是愣了愣,随即点头:“去了,昨晚屋子里太闷了,夫人睡不着,就去了湖边纳凉。”
荣妈妈叹道:“孕妇阴气重,大半夜的在外走,最容易招惹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姬老夫人还在娘家做姑娘时便常听老人说女人怀了身子最容易招惹邪祟,不宜走夜路,何况湖边水鬼多,荀氏若果真往去过那里,就不难解释如今的状况了。
这么个状况,找大夫是没用的,必须找得道高僧,将缠着她的厉鬼捉了。
当天下午,姬老夫人便让荣妈妈与冬梅一道去了寺庙,向庙里的高僧说明了荀兰的情况,高僧表示荀兰是被厉鬼所缠,做场法事除掉厉鬼便可逢凶化吉了。
法事定在两天后,因高僧说那天是本月阳气最重的一天。
“法事?”
乔薇一边擦着望舒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古怪地皱起了眉头。
望舒嘟了嘟小嘴儿:“娘亲你擦到我眼睛啦!”
乔薇忙将棉布拿了起来,继续擦拭她柔软的湿发。
碧儿擦着景云的头发,道:“我也是刚烟儿说的,荀氏是走夜路撞了鬼,需要做法事驱鬼。”
“娘亲什么是驱鬼呀?”望舒好奇地问。
“驱鬼就是…”乔薇词穷了。
景云认真地说道:“鬼是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驱鬼就是把怪物赶走。”
“哦。”望舒还是不懂。
乔薇被女儿呆呆愣愣的样子逗笑了,亲了亲她粉嫩嫩的小脸蛋。
景云羡慕又嫉妒地看了妹妹一眼,十分心机且十分可耻地摊了摊手,一脸卖萌地问道:“法事是什么呀?”
乔薇去换棉布了。
景云:“…”
…
三个小家伙玩了这么久,也该回书院上课了,乔薇先带着素心宗的结业文书去了院长的书房报道,她如今都是宗主了,弄个结业证的,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院长不知道这一茬,还当三个小家伙真的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学完了人家半年的课程,高高兴兴地让三人回来上课了。
三人是荣誉归来,又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正中央的第一排,至于那两名素心宗的弟子,也被乔薇以捏造的文书召了回去,如此,孙夫子的班便又是景云的天下了。
这一日,乔薇起了个大早,将三个孩子送去了书院。
她前脚刚走,后脚,做法事的高僧抵达了姬家。
此番入姬家做法事的一共十二人,一位得道高僧,法号惠仁,其余十一人皆是他的弟子,一场小法事来这么多人,其实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大户人家都爱讲究派头,派头越足,越代表有诚意。
姬老夫人不介意对方来了多少人,越多越好,她又不怕花钱,何况荀兰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姬老夫人担心再这么下去荀兰腹中的骨肉便保不住了:“大师啊,她还有救吗?”
惠仁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还没到姬家时,远远地便瞧见姬家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这是有大厉鬼在作祟啊!”
姬老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大、大厉鬼?那能驱走吗?”
惠仁大师道:“它道行不浅,我姑且一试吧。”
姬老夫人不敢怠慢,即刻吩咐人把梨花院的前院拾掇了出来,让惠仁大师设了个小祭坛,惠仁大师供上香炉,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又转身对姬老夫人道,“这个厉鬼实在有些凶悍,待会儿捉拿它时恐误伤了大家,还请大家待在院子不要出来。”
姬老夫人不放心地问:“待在院子里就可以了吗?它不会跑进去?”
惠仁大师道:“我会安排弟子守在门口念经打坐,借佛光挡住它的煞气,使其短时间内不得入内。在我完成法事之前,你们可千万不要擅自出来,否则厉鬼到了你们谁的身上,我有法力驱一次,未必有法力驱两次了。”
姬老夫人忙让荣妈妈将消息传了下去,李氏与姬盛来了老太太的院子,姬霜留在北府,姬尚青原就不信这些,只是不好反驳自己亲娘,做做样子待在了桐院。
教主大人溜进了傅雪烟的院子。
傅雪烟淡道:“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教主大人义正言辞道:“人手不够,别浪费院子了!”
其余的下人们分别集中到了几个院子,否则太分散了,弟子们不好守。
约莫两刻钟后,所有准备工作都就绪了,慧仁大师与十一名小和尚分别在自己的地方点上了香,府里很快弥漫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姬老夫人也闻到了这股香气,站起身来,朝门外张望:“开始做法了?”
李氏道:“您听,都开始念经了。”
姬老夫人凝神听了听,还真是!
李氏走到她身边,扶住她胳膊道:“娘,您别担心了,大师都来了,一定能将厉鬼驱走的。”
姬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不是头一胎了,怀鎏哥儿那会儿我就叮嘱过她,别走夜路,尤其别在河边走夜路,她怎么就给我忘了呢?”
李氏想的比姬老夫人多,那个小湖离桐院近,荀氏怕是想借散步的机会,与大哥来一场偶遇吧?只可惜大哥没遇上,倒是被厉鬼给缠上了。
活该!
姬老夫人捂住胸口:“我这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
李氏客套地说道:“您多虑了,高僧法力高强,荀氏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姬老夫人坐了下来:“但愿吧!”
香气很快也飘到了小雨轩,教主大人趴在桌上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啊?”
秀琴绣着荷包道:“是檀香。”
教主大人古怪地蹙了蹙眉:“檀香有这么香吗?”
秀琴就道:“有啊!”
“是檀香吗?”教主大人问向了傅雪烟。
傅雪烟静静地看着书,没有说话。
教主大人埋在桌子下的手,调皮地动了动,要去摸她的手,傅雪烟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教主大人吓得汗毛一炸,连忙抽回了手。
秀琴绣了会儿荷包,打了个呵欠。
傅雪烟也掩面打了个呵欠。
教主大人托腮望着她:“你困啦?要不你去睡会儿吧?法事完了我叫你。”
傅雪烟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
教主大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道:“你在屋里也戴面纱,不嫌憋得慌啊?别戴了呗,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长什么样。”
傅雪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教主大人歪着脑袋,勾唇一笑。
他长了一张比女人更精致的脸,就算戴着面具,那双魅惑天成的眼睛也十足的蛊惑人心。
傅雪烟睫羽一颤,移开了视线。
教主大人道:“母夜叉…”
咚!
他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吓了一跳,唰的扭过头去,就见秀琴竟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打着小呼噜,似乎是睡着了。
“这么能睡?”他古怪地皱眉,待到扭过头望向傅雪烟时,就见她也开始昏昏欲睡,“你怎么了?这就困了?”
傅雪烟的身子一晃,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扶住她,她倒进了他怀里。
柔软的身子一下子填满了他的怀抱,馨香的气息扑入他鼻尖,好闻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他的心口像住进了一只跳羚,扑通扑通地跳着,脸也烫了,呼吸也乱了,身子僵硬着,手臂放在半空,不知放下,还是该收拢。
教主大人拼命压下翘起来的唇角:“你你你…你干嘛呀?对人家投怀送抱的。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别以为…装睡什么的我就…上你的当了。”
傅雪烟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真睡了?
“哎,母夜叉。”
“母夜叉。”
“母夜叉!”
“我摸你胸了。”
依旧没有反应。
教主大人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轻轻地扶住她柔软的腰肢,让她靠在自己臂弯,定定地看了两秒,挑开她面纱,在她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口!随后一把捂住头!
等了半天,没等到她来揍自己,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朝她软红的唇瓣覆了下去,哪知还没碰到她的唇,便被突然闯进屋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教主大人几乎是本能地给她戴上了面纱,随即不悦地望向了屋子里的人,见对方是几个年纪轻轻的和尚,不悦之色更加明显了:“谁让你们进来了?”
两个和尚面面相觑了一眼。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出去。”
二人没有动。
教主大人冷冷地看了过来:“让你们出去,听见没有?!”
二人的眸光动了动,左侧的和尚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正在做法事,感应到这间屋子有黑气,还请公子先回避一番。”
教主大人看着他拱手的样子,心里涌上一层说不出的怪异:“你们和尚行起礼来怎么像个江湖人?”
左侧的和尚眼神一闪。
右侧的和尚忙挡在了他身前,道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施主速速离开,我等做了法事施主再进来。”
教主大人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虽觉着怪,但还是抱着傅雪烟站了起来,举步朝门外走去,与两个和尚擦肩而过时,被二人挡住了去路。
右侧的和尚行了一礼道:“施主,请把这位女施主放下。”
“为什么?”教主大人问。
右侧的和尚道:“因为…那团黑气好像缠着她了,我们要为她做法事,以免她被厉鬼所伤。”
教主大人哼道:“你先是说屋子里有黑气,现在又说她身上有黑气,你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说我头上在冒黑气?”
两个和尚交换了一个眼神。
左侧的和尚悄悄地摸出了藏在宽袖中的匕首,教主大人眼尖儿地发现了他的异样,眉心突突一跳,这哪儿是什么和尚?分明是江湖刺客吧?哪个和尚还带刀的?
他眼珠子动了动,忽然望着门口道:“哎呀,大师你来了!”
两个和尚齐齐朝后望去,教主大人抱着傅雪烟脚步一转,自侧门溜了出去!
“抓住他!”右侧的和尚大叫,与同伴一块儿朝着教主大人追了过来!
教主大人抱着傅雪烟一路狂奔,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霍师公!救命啊——”
第【336】乔妹的手段,开撕荀兰
小雨轩与青莲居只一墙之隔,为方便夜探香闺,教主大人以不知道什么理由让人将墙打穿了,改装了一个门,这是他的门,自然没人会去上锁了,所以就算走不了小雨轩的大门,还是能走这一道侧门。
但是就在他即将走过这道门时,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和尚追上来了,一个堵住了他的去路,一个封住了他的退路,他抱着傅雪烟,进也不是,退也不能:“你们最好不要过来,否则我——”
二人冲过来了,教主大人发誓他的身手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一个和尚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身形一转,自他腋下穿了过去,另一人又出腿扫向他下盘,他敏捷地跳了过去。
“来人啦——”
二人恐他叫来了府里的护卫,拔出匕首,打算干净利落地将他解决了,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凭空闪过,二人只觉脖子一痛,腥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二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朝那作乱的小东西望了过去,却发现只是一条小奶狗!
小白炸毛: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怒气滔滔的小白又飞身一跳,亮出小利爪,朝二人的脸抓了过来!
右侧的和尚被抓伤了,撞到了墙壁上。
左侧的和尚也没好到哪儿去,虽是避过了小白的爪子,却没躲过小白的牙齿,小白一口咬上他的手,尖锐的小奶牙瞬间将他的手背凿除了两个大洞,他疼得一巴掌呼过去,哪知比他巴掌更快的,是一个黑乎乎的小铁锅。
小铁锅将他吧唧一声拍进了墙里!
小白还挂在他手上呢,也吧唧一声拍进了墙里!
珠儿连忙将小白抠了出来。
就在此时,又有两个小和尚赶了过来,这二人的武功明显在之前的两个之上,各自打出一道掌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跑。
小白与珠儿唰的一下散开了!
原先二兽待着的地方被巨大的内力轰出了一个大窟窿,珠儿捂住心口,“吓得”两眼一翻,浑身抽搐,倒在了地上!
刀都举好了,准备将这小猴儿一刀戳死的和尚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小白飞起一跳,一爪子挠伤了他的手,小刀掉在地上,他恼羞成怒,出拳朝小白攻了过来。
附近的和尚听到动静,也纷纷围了过来,小白被四个绝顶高手围住了。
珠儿前来助攻,抓起小铁锅,蹭的一声飞了起来,下方的和尚见她如此来势汹汹,全都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哪知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听到咔的一声,众人仰头一看,就见珠儿的木剑稳稳地卡在树枝上了…
一个擅长暗器的和尚从怀中摸出了四枚飞镖,朝着珠儿狠狠地射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将珠儿射成筛子,大白忽然从侧后方飞了过来,一把抓着珠儿蹦下了树。
大白的加入令小白珠儿如虎添翼,四个高手全都被打进了坑里,大白一屁股坐上去,四人直翻白眼,口吐白沫…
珠儿笑得前俯后仰,小白得意地在地上打滚,却突然,二兽的尾巴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提了起来,二兽的爪子一阵扑腾,大白凶悍地眯了眯眼,朝对方扑了过来。
对方指尖一动,一片薄薄的刀片夹在了指缝中,大白见机不对,凌空一转,却还是被锋利的刀片削掉了一簇貂毛。
大白怒了。
他冷冷一笑:“几个都还没成年的小东西,就想伤到我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梨花院做法的惠仁大师,只是他如今的样子,配上那副狰狞的笑容,可半点瞧不出惠友与仁慈了。
他探出手掌,将大白隔空抓了过来,三小只被他死死地扼住了喉咙,珠儿吐出舌头,猛翻白眼,就在他打算一把拧断三小只脖子时,一道青灰色的身影自墙头飞了过来,打出一道暗劲,正中他手腕,他手臂一麻,手掌松开,三小只掉了下来。
三小只跐溜溜地跑到了霍师公的身后!
霍师公淡淡地站在那里,面瘫脸看向慧仁大师。
还以为是个多么厉害的武林高手呢,原来就是个白发老道,闻了迷烟而毫发无损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不会武功的,二是服了解药的,慧仁大师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后者。
慧仁大师不屑地看了霍师公一眼,亮出双掌,朝霍师公攻了过来,他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像一股摧枯拉朽的暴风,自院子里席卷而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衣衫飞舞,沙尘飞起,整个院子,瞬间充斥了一股肃杀之气。
然而就在他的掌风打上霍师公的面门时,霍师公却诡异地消失了,他脊背陡然一寒,这不可能!
他扭过头去,就见对方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身后,他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朝对方打出一掌,对方又唰的一下闪没了!
都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以为自己已经快到了极致,没想到连对方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霍师公懒得与他纠缠,不跑了,他一掌打了上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霍师公的胸口,霍师公动也没动,只是内劲一震,便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大哥!”一个小和尚听到动静,麻溜地赶了过来,看见倒在地上鲜血狂吐的惠仁大师,又看看另外两个奄奄一息的弟子,露出了惊吓的神色,“大哥你怎么了?”
惠仁大师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和尚一摸他的筋脉,面色骤变:“大哥你…你…”
慧仁大师虚弱地说道:“我筋脉全断了…快…走!”
一行人迅速从姬家撤离了。
姬老夫人看着院子门口连东西也不要了只匆匆离去的小和尚,不解地问道:“小师父,法事都做完了?你东西还没拿呢!这就走了?小师父!小师父!”
小师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姬老夫人忙对冬梅道:“这是怎么了?你快去瞧瞧!”
冬梅忙不迭地去了,结果发现所有的小和尚都走了,就连在梨花院为荀兰做法捉鬼的慧仁大师也不知所踪了,冬梅又追去了大门口,想问问大师们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厉鬼太厉害,把他们都吓走了,哪知又碰上了另一伙和尚。
这一伙人只有三个,一个大师,两个小沙弥,三人像是一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累得快要瘫了。
冬梅古怪地看着他们:“你们是…”
大师气喘吁吁道:“我们…我们…是…普…普…陀寺…来…给…姬家…做…做…做法事的…”
冬梅看看他们,又看看后方的街道,先前的和尚已经跑没影了,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这伙人又是打哪儿来的?
“方才来过一拨大师了,你们跟他们是一块儿的吗?”冬梅不解地问。
大师连连摆手。
他们天不亮便出发了,想早些抵达姬家,奈何半路马车翻沟里了,他们弄了半天也没把马车弄上来,只好弃车步行,走到现在才抵达姬家。
冬梅赶忙将这一波大师的事与姬老夫人说了,恰巧青莲居那边,教主大人也差了碧儿过来,道是那群和尚有猫腻,不是来做法事的,是来捣乱的。
如此,谁是真和尚,谁是假和尚,一目了然了。
姬老夫人让冬梅将大师们迎了进来,又让荣妈妈去了青莲居与梨花院,看看教主大人与荀兰有没有事情。
荣妈妈先去的青莲居。
教主大人平时有些不着调,关键时刻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了也没用的:“没什么,就是秀琴与傅姑娘受了点惊吓。那群人都是冲着我来的,毕竟我在外行走多年,得罪了不少人!你们以后都把眼睛擦亮了,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领进府里来!”
荣妈妈讪讪地应了声是。
随后荣妈妈去了梨花院,梨花院一切正常。
“你们当时就没听到动静吗?”荣妈妈问周妈妈。
周妈妈纳闷道:“听到了啊,以为是大师在捉拿厉鬼,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荣妈妈摆摆手,回去向姬老夫人复命了。
…
乔薇送完孩子回到姬家时,法事才刚刚开始,她一听和尚念经就头痛,摇摇头进了院子。
碧儿端着一盆温水从教主大人的房中出来,见到她,眼睛就是一亮:“夫人,你可算回来了!二少爷找您!”
乔薇脚步一转,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教主大人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傅雪烟,秀琴被碧儿与烟儿抬回了自己的屋,并不在这边。
教主大人回头看了看她,闷闷地说道:“你回来了。”
乔薇瞅了瞅床上的姑娘,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教主大人对乔薇是没什么隐瞒的,将几个和尚试图带走傅雪烟的事义愤填膺地说了,乔薇听完,把他挤到一边,坐在了他坐过的凳子上,拿起傅雪烟的手腕,为她把了脉,说道:“她没事,只是中了点迷烟,睡一觉就好了。”
教主大人的脸色总算没那么臭了,但也不怎么香就是了:“一定是她那什么黑心肝的哥哥捣的鬼!”
必须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着急把傅雪烟掳走?按照傅雪烟的说法,她是夜罗未来的王后,王后能给一个家族带来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了,傅雪烟的家里绝不可能放任她葬送了“傅”家的前程,所以,千方百计也要把傅雪烟捉回去。
只不过,这群和尚出现得太巧了些,姬家昨天才决定做法事,今天他们便冒充和尚上门了,要说没有内应,谁信呐?
教主大人还在介意傅雪烟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见到那个男人,他是挺喜欢的,可自打那日亲眼瞧见他给傅雪烟灌药,他便对他没什么好感了,不仅没好感,而且一想起他看傅雪烟的眼神,他就浑身不舒服!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哥哥啊?难怪母夜叉不跟他回去了…”他嘀咕。
乔薇若有所思地理了理袖口:“我出去一下。”
教主大人看着床上的傅雪烟,怔怔地嗯了一声。
乔薇带着碧儿去了梨花院。
院子里的大师正在做法事,他没让大家待在院子,便有不少也丫鬟自发地前来围观。
碧儿自人群里挤开一条道来,众人看见了乔薇,纷纷退至两旁,乔薇阔步进了荀兰的屋子,周妈妈正拧了帕子给荀兰擦脸,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膳房的人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放桌上就行了。”
乔薇走到她身后,探出手,揪住她的领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周妈妈勃然变色,回头一看:“少夫人?”
乔薇将她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她摔得闷闷一痛,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她痛苦不已地说道:“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乔薇看都没看她一眼,直直地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荀兰:“我知道你在装病,你最好现在就给醒来,否则,我就亲自把你叫醒。”
荀兰没有反应。
周妈妈苍白着脸道:“少夫人…夫人她是真的不舒服啊…”
碧儿瞪了她一眼:“老货,闭嘴!”
乔薇的眸光淡淡地落在荀兰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给我泼。”
周妈妈骇然失色:“你们要干什么?”
碧儿端起洗了一半的水,朝着荀兰兜头兜脸地泼了下去。
周妈妈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你不能这么对夫人呐!夫人是老爷的妻子…是你婆婆…”
乔薇面无表情道:“再泼。”
这次,碧儿换了一盆凉水,哗啦啦地泼在了荀兰的脸上与身上。
周妈妈眼睛都红了:“夫人怀着身子呢!你这么做是想要害夫人滑胎吗?!”
乔薇:“继续泼。”
周妈妈赶忙爬了起来,朝着门外跑去:“来人啦!少夫人杀人啦!”
乔薇抄起一个杯子,看也没看她,就那么仿佛随手的一扔,砸中了周妈妈的后膝,周妈妈一个趔趄朝前扑去,将房门扑得合上了,自己也一脑袋扑晕了。
碧儿又打来一盆水,往里头加了几块冰块,这次就算淹不死她,冰块也能砸死她了。
荀兰幽幽地睁开了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冰冷地看向乔薇。
乔薇淡淡地看着她:“总算舍得醒了?”
荀兰看了看自己一身湿漉,扶着床柱坐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乔薇道:“我想干什么?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荀兰抬手擦了擦脸颊与下巴的水渍,掀开被子下了床,正要去换一身衣裳,却被乔薇扣住了手腕,乔薇一把将她掀在了床上。
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捂住肚子,不可思议地朝乔薇看了过来。
乔薇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你胆子不小啊荀兰,连夜罗人都勾结上了。”
荀兰移开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乔薇看向她:“听不懂?那好,我问你,你千方百计地回到姬家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你真的对我公爹暗生情愫了,你心里想着谁你自己清楚,也别说你是为了你儿子,你要真为他好,你当初就不会做出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荀兰眼底的惊慌已经散去,平静地掸了掸宽袖:“你来就是与我说这个?”
“你这是承认了?”乔薇反问。
荀兰站起身,走到乔薇身侧,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是,我承认了,你能奈我何?”
说罢,含笑看了乔薇一眼,素手摸上高高隆起的肚子,有恃无恐地走了出去。
碧儿跺脚:“夫人,她怎么这么嚣张啊?”
是啊,怎么这么嚣张?从前还知道敛藏一下锋芒,这次,似乎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表面看起来,她确实胜算无穷,毕竟是怀了姬家的骨肉,姬老夫人投鼠忌器,绝不可能把她怎么样,若是把那孩子打了,姬老夫人这边是解决了,姬尚青那边却会因为又一次没能保住孩子而对她越发愧疚、越发心疼。
所以掉与不掉,她都有了一张足够在姬家兴风作浪的免死金牌。
不过,她若是因为这个就觉得自己拿她没有办法,那她也太天真了。
午后,乔薇拿出姬冥修留给她的令牌,亲自去了一趟煞血盟。
这块令牌是姬无双的盟主令,见令牌如见盟主,分舵主无比热情地接待了她。
乔薇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让你们帮我找个人,越快越好。”
分舵主问道:“请问夫人要找谁?”
“凤倾歌。”
第【336】昭明归来(一更)
六月风光好,湖风阵阵,清爽宜人,丽湖上碧波荡漾的地方,驶来一艘精致的画舫,画舫的门窗大敞,湖风夹杂着清凉的水汽幽幽地吹了进来,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正盘腿坐在席位上,双手细细拨弄着琴弦,一首缠绵悱恻的曲调自他指尖翩飞而出。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姿容艳丽的女子,女子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出头,画着精致的妆容,眉心一点朱砂,唇色红艳,眼波柔美,却又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挡的媚。
公子抚琴时,女子就那么斜靠在墙壁上,慵懒地看着他,一曲作罢,她探出手来,为公子擦去了额角的汗水。
公子起先只是腼腆地看着她,在她指尖似乎无意碰上他的脸,惊得想要退开时,他一把抓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痴痴地看过来:“媚娘,你真美。”
女子娇羞一笑,想要抽回手来,却被他大力一拽,整个人都拽进了他怀中,她一脸惊吓,用粉拳捶了捶他,娇媚地嗔道:“不怕压坏了你祖传的琴?”
公子温柔地说道:“能为媚娘坏,是它的造化。”
女子探出葱白的指尖,按了按他唇瓣:“你们男人,就会嘴上说,哄姑娘家开心。”
公子抱着她,痴痴地说道:“我没有哄你,我是真心的,媚娘,我娶你吧?”
女子柔软的胳膊圈住了他脖子,深情而又担忧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娶我?我只是一个江湖孤女,你娶我,你爹娘能答应吗?”
公子道:“我会说服他们的。”
女子哼道:“你妻子呢?你的三房妾室呢?我可不想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公子对手指道:“媚娘你放心,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她们,我有你就够了,我以后,都只宠你一个。”
女子妩媚一笑,缓缓靠近了他怀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公子低下头去,欲一亲芳泽,就在此时,一艘小船狠狠地撞了过来,画舫颠簸了一下,琴掉了,茶水也洒了,二人身子一顿,不由地朝门口望去,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竟撞到他们画舫上来了,哪知就看见一个寸头的小壮士提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地跳了进来。
女子的眼神蓦地闪过一丝慌乱,抓起桌上的镂空折扇,一把打开,挡住了自己的脸。
哪知对方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她来,主要是那把扇子除了她也没谁用了,小壮士怒吼:“凤倾歌!你又给老子在外头勾三搭四!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年轻的公子眉心一蹙:“你谁呀?为什么到我的船上闹事?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几名护卫麻溜地跑了过来,哪知还没碰到小壮士一根头发,便被小壮士尽数丢进了湖里。
凤倾歌悄咪咪地从公子的怀中站了起来,朝侧门挪去。
“媚娘,你别走!”公子抓住了凤倾歌的手。
小壮士一瞧红了眼,抬起手来,一巴掌将公子呼进了水里。
凤倾歌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凤倾歌的媚术出神入化,武功却绝对算不上好,尤其打一个成功闯过了少林寺十八铜人阵的超级威猛小和尚,她是绝对打不过的,若论轻功,恐怕也是跑不过的。
小壮士很快追了上来。
凤倾歌吓得上蹿下跳,早知道出家人这么难缠,当初就不该手贱地跑去勾引人家破戒,这下好了,他还俗了,缠上她了,她凤倾歌的男人从来不会超过一个月,这小和尚却在她身边待了大半年,再让他待下去,她媚音娘子的招牌都要砸了!
就在凤倾歌差点被小壮士擒获的时候,煞血盟的人出现了。
凤倾歌像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把跳到对方船上:“快快快!快走快走快走!”
煞血盟的人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将凤倾歌带走了,凤倾歌还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干嘛,若是知道了,只怕宁愿留下来被小和尚追杀了。
乔薇约定的地点在庆丰街的四合院,煞血盟接到凤倾歌后,即刻将人送去了那边,随后给乔薇发了暗号,乔薇早先不知凤倾歌就在京城,还以为会费上些时日,不料一日的功夫便将人寻到了,这样也好,早点找到凤倾歌,也能早点对付小后妈。
听说乔薇要出去,教主大人也吵着去,他自然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去,哄着将傅雪烟一块儿带上了,于是乎,晚饭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四合院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绿珠高高兴兴地将人迎了进来,泡了茶,上了点心,又去厨房帮着杨师傅做宵夜。
乔薇在东厢见到了凤倾歌,凤倾歌一袭嫩粉色束腰罗裙,梳着未婚少女的发髻,完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乔薇觉得就算再过个十年八年,她的容貌大概也不会有多少改变,这就叫老天爷赏饭吃。
来的路上乔薇已经与众人介绍过凤倾歌,几人知道她是姬冥修的手下,江湖人称媚音娘子,但凤倾歌还不认识他们,作为女人对同类相斥的本能,凤倾歌自动忽略了傅雪烟,笑吟吟地走到教主大人身前,妩媚一笑,眸中泛起幽光:“这是谁呀?”
不待教主大人回答,傅雪烟一把掐住了她喉咙!
凤倾歌刚刚施展开来的媚术陡然一收,反噬回自己体内,筋脉一痛,额头渗出了冷汗。
乔薇忙道:“傅姑娘,淡定,淡定,自己人。”
傅雪烟冷冷地放开了她。
凤倾歌得了呼吸,猛地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呛咳了起来,方才真是大意了,以为对方只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没想到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就是燕飞绝与易千音,恐怕都做不到如此迅猛吧?
“她谁呀?”凤倾歌走到乔薇身边,小声抱怨。
乔薇小声道:“她是姬家未来的二少夫人,你没事别招惹她,也别招惹冥烨。”
“他就是冥烨?”凤倾歌看向了教主大人,关于姬冥修认回弟弟的事,她多少听燕飞绝与姬无双说了一些,只是并没有亲眼见过。
乔薇点点头,指了指桌椅道:“都坐吧,一点小误会,不必放在心上,赶紧先把正事解决了。”
凤倾歌坐下了,傅雪烟在她对面坐下,教主大人挨着傅雪烟,冲傅雪烟莞尔一笑,傅雪烟淡淡地转过了脸。
乔薇道:“秀琴,把门关上。”
“好。”秀琴将房门合上了。
乔薇给几人倒了茶,凤倾歌可以说是姬冥修的死士了,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乔薇便将傅雪烟夜罗人的身份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她,当然,碍于教主大人在场,乔薇省略了傅雪烟与未来夜罗王的事。
凤倾歌听完,深深地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大窟窿:“你让煞血盟的人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对付夜罗人?”
夜罗人那么强大,她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嘛?
乔薇就道:“夜罗人交给我们来对付,你只用把姬家那些烂摊子事儿摆平就够了。”
凤倾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对付夜罗人,那就没什么好可怕的。
“哪些烂摊子事儿?”她随口。
乔薇又把荀兰回府的事儿与她说了。
凤倾歌简直目瞪口呆,还能有这种操作啊,你公爹是不是傻?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毛好疼惜的?还跑去看她?还又把她肚子弄大?他是嫌自己两个儿子疏远他还不够吧?
凤倾歌看向了教主大人,她很想知道这个小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教主大人托腮一哼:“别看我,我可不是愚蠢的姬家人!”
凤倾歌嘴角一撇,又看向了乔薇:“你想让我帮你杀了荀兰?”
乔薇就道:“还有许多谜底没有解开,现在杀掉她,太早。”
“那你想怎样?”凤倾歌问。
乔薇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莞尔一笑道:“你许久没戴人皮面具了吧?”
凤倾歌警惕地抱住了胳膊:“你又想我扮成谁?”
“扮成她!”教主大人抓了抓傅雪烟的手道,“这样被害的就是你,不是她了!”
凤倾歌炸毛:“你要不要这么没有良心啊?”
教主大人望天:“你不是会武功吗?”
难道你的小心上人就不会吗?你没看见我刚刚差点被被她一招掐死吗?
凤倾歌的目光在傅雪烟的肚子上一扫而过,傅雪烟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地捂住这里,她立刻会意了,压下火气,无奈地说道:“再说了,我又没怀过孕,我怕…”
傅雪烟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
乔薇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玫瑰糕:“这个味道不错!”
凤倾歌含着玫瑰糕,看看傅雪烟,又看看乔薇,再看看一脸懵逼的教主大人,呵呵呵呵地笑了。
教主大人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凤倾歌慢悠悠地吃了点心,优雅妩媚地问道:“既然不是想让我扮这个夜罗女人,难道是想让我扮你那个小后母?”
乔薇摇头。
凤倾歌问:“那你让我易容成谁?”
乔薇淡淡地说道:“易容成一个,就算她有免死金牌在手,也一辈子都赢不了的人。”
…
今日阳光正好,顾妈妈把上了潮的书全都摊在院子里晾晒,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前院已经摊了二十排,顾妈妈又去箱子里拿新的,这时,一只素手捧着一本书,送到了她的眼前。
她顺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缓缓往上,看见了一张微微含笑的脸,她站起身,淡淡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扶起她来:“顾妈妈不必多礼。”
顾妈妈轻轻地抽回了胳膊,恭敬而疏离地说道:“少夫人来公主府有什么事吗?”
乔薇正色道:“有一件大事,想拜托顾妈妈。”
…
“什么?”书房内,顾妈妈席地而坐,看向对面跪坐着、小身子挺得笔直的乔薇,难以置信地说道,“这简直荒唐!”
乔薇神色不变地看着她:“有什么荒唐的?”
顾妈妈冷声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抹黑公主的名节!公主已经去世了,我不能让她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
乔薇定定地说道:“顾妈妈,公主在九泉之下若是不能安息,只会是因为一件事,而这件事绝不是她自己,这一点相信你比我更加明白。”
顾妈妈沉默。
乔薇给顾妈妈倒了一杯茶:“公主是夜罗人的事,想必你早就知道了吧?”
顾妈妈睫羽一颤。
“你是皇上派到公主身边的,你本该忠于皇上,但你从来没有背叛过公主,我替公主还有冥修谢谢你。”乔薇说着,双手交叠,置放于额前,大大地行了一礼。
顾妈妈眸光一动。
乔薇又道:“公主生前最不能释怀的事就是两个孩子的早逝,大哥已经回天乏术了,但冥烨活着回来了,顾妈妈心中也很替公主高兴吧?”
顾妈妈慢慢地红了眼眶。
乔薇垂眸,低低地叹了一声:“冥烨吃了很多苦,他身中奇毒,至今未解,被人贩子拐走,被养父家暴,被地痞流氓欺负,他能活着回到姬家不容易,他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顾妈妈打断乔薇的话:“你说什么?冥烨要做父亲了?”
乔薇毫不闪躲地看着她:“是,那位新搬进来的傅姑娘,她怀了冥烨的骨肉,但是她的家人并不同意冥烨与她的亲事,想法设法地要把她抓回去,一旦她被抓回去,孩子也就保不住了,顾妈妈,你不希望冥烨的孩子有事,不是吗?”
翌日,顾妈妈向姬老夫人告了假,道是家中侄儿大婚,请她去吃几天酒,公主府这边,就拜托姬老夫人让人照看了,她是公主府的人,原无须向请姬老夫人示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不让人起疑罢了。
姬老夫人让她放心地去,随后叫来乔薇,打算让乔薇接管公主府的事,哪知乔薇却道:“真是不巧啊,祖母,景云他们三个刚刚回来,好像有点儿不太适应,我中午就留在那边,把他们接出来吃午饭。”
姬老夫人最疼几个小的,一听这话,立马将公主府的事托付给李氏了。
…
四合院,乔薇与凤倾歌乖乖地跪坐在团垫上,耐心地听顾妈妈讲解公主的情况:“公主有三喜、三不喜,三喜是花、茶、字,公主的插花技艺、茶道与书法是京中三绝,当年还无人能出其左右;三不喜是骑、射、戏。”
凤倾歌默默地掰着手指,她最喜欢听戏、最擅长骑马、最喜欢狩猎…
顾妈妈缓缓地说道:“来,你先插个花给我看看。”
凤倾歌与乔薇交换了一个眼神,乔薇眉梢一挑,示意她开始,凤倾歌拿起剪刀,将桌上的花咔擦咔擦一通修剪,每一株都剪得光秃秃的,皮也给扒了,只剩头顶一朵大花,随后一股脑儿地插进了瓶子。
顾妈妈抬起头来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后排,傅雪烟也在插花,乔薇其实不太懂这个,但她看傅雪烟的插花,觉得是看见了一群婀娜多姿、含羞带怯的少女,看凤倾歌的,只觉是看见了一波刚澡堂子出来衣裳都没穿上去的大妈。
这差距,乔薇简直没眼看了。
顾妈妈又让凤倾歌泡茶。
凤倾歌好歹开着青楼呢,平日里应酬客人,少不得泡上几壶茶,这项应当不会差了,至少乔薇看她的步骤,是相当专业的,哪知当乔薇与顾妈妈尝了一口她泡的茶时,噗噗两声喷了出来!
傅雪烟泡的茶好喝,清香宜人,唇齿留芳,初入微苦,过后有回甘。
顾妈妈一连喝了五杯傅雪烟泡的茶,才总算把被凤倾歌荼毒的味蕾拯救回来了。
乔薇不解地看向凤倾歌:“就你这点能耐,当初是哪儿来的自信假扮我的?”
凤倾歌将乔薇插的惨不忍睹的花(花瓣都没了,只剩花蕊了),泡的惨不忍睹的茶(杯子都裂开了好几个),以及写得惨不忍睹的字不偏不倚地放在了乔薇面前。
乔薇两眼望天。
插花与茶道烂成这样,顾妈妈对凤倾歌的书法已经不做什么指望了,倒是看着傅雪烟的字,好一顿称赞:“有几分公主当年的风骨。”
是夜,顾妈妈带着乔薇与凤倾歌自后门进了公主府。
“公主生前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精通六国语言,书阁里的藏书她全都一一读过,耳熟能详。”顾妈妈说着,推开了书阁的大门。
凤倾歌望着几十排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当场就晕了…
公主走路也与凤倾歌的大为不同。
“太快了!”
“太妖了!”
“谁让你扭的?”
“步子太大!”
“步子太小!”
“鞋子别在地上拖!”
“腰背挺直!”
“眼神别乱飘!”
凤倾歌头上顶着一碗水,肩上放着两本书,双脚缠着一根绳子,被顾妈妈调教得都没脾气了,她发誓扎马步都没这么累过!
她趴在四合院的台阶上,月光凉薄如水,照在她香汗淋漓的脸上,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当初圣女殿那个小卓玛假扮你…也费了这么多功夫吗…”
乔薇道:“当然没有了,隐族人又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习性,我对他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所以那个西贝货爱怎么假扮我就怎么假扮我,可你不同了,公主在姬家生活了那么久,相差太大会让人看出破绽的。”
凤倾歌翻着白眼道:“可是这样下去,给我十年,我也还是一身破绽…”
这倒不假,小后妈这么多年不也才学了公主三两分温柔的气质吗?真论起琴棋书画这些,她给公主提鞋都不配,凤倾歌是习武之人,让她一下子变成高高在上的公主,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但是不这么办,又能怎么办呢?
…
幽静的凉亭,姬尚青趴在石桌上,沉沉地睡着了,一道人影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昭明!”他身子一抖,一把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看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荀兰,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怎么是你?”
荀兰轻声道:“我刚刚路过这边,发现你在亭子里睡着了。”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你喝酒了?”
姬尚青道:“喝了一点。”
荀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你刚刚在叫公主的名字,你是梦见她了吗?”
姬尚青含糊地应了一声。
荀兰的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嫉妒之色,只温柔地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思念公主了。”
姬尚青清了清嗓子:“你…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