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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不见了,阿畏也走了,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是阿畏把几个小家伙带走了,俞邵青起先真是气坏了,就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到底不是亲爹,怎么能把孩子一声不吭地带走呢?
俞婉道:“不怪阿畏,是几个小家伙自己爬上马车的,等阿畏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小家伙知道他来是找我们的,硬要跟着他。”
俞邵青一路上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阿畏对孩子们很好,其实已经猜出是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想到什么,俞婉道:“对了爹,您离开京城,陛下那边…”
俞邵青道:“我说是我去燕城找你们,陛下就应允了。”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陛下这么爽快的啊…不像他性子啊…”
专注剃毛一百年的小黑姜,两眼望天、望天、望天。
“你们…”俞邵青想问你们怎么会来了南诏,话到唇边又咽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找间清净的屋子,仔细与女儿问个明白,他话锋一转,“孩子们呢?”
俞婉弯了弯唇角:“在府里。”
“可、可还好?”俞邵青有些别扭地问。
俞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好,都挺好。”
俞邵青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几个小家伙快活得不得了,而今又在小家伙居住的府邸看见俞婉,母子都相见了,还能比这个更好的?
可明知过得好,却仍忍不住确认一番,这大概就是印在骨子里的疼爱了吧。
俞婉微微一笑道:“他们知道姥爷这么想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
俞邵青想也不想地说道:“谁担心他们了!是你阿娘着急上火,我们才出来找的!”那三个小黑蛋和他们爹一个德行,他才不要担心他们!
哒哒哒!
俞婉的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三个小身子撞上了俞婉的后背,自俞婉身后探出圆溜溜的小光头,一颗、两颗、三颗。
自家小崽子成了小光头,那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光头。
俞邵青一溜烟儿地冲了过去。
俞婉:“…”
说好的不想呢?嗯?
三个小光头被俞邵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三人挣扎:我们、我们想要姥姥呀!
俞婉失笑道:“阿爹阿娘先随我进府吧,紫苏,茯苓,把老爷夫人的行李拿下来。”
“是!”紫苏与茯苓见到自家老爷夫人也很高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去马车上拿行李了。
俞婉挽住姜氏的胳膊,心疼不已地说道:“这么大老远地找来,阿娘受苦了。”
她娘身子这么不好,舟车劳顿的,一定更虚弱了,她得给她娘好好补补!
姜氏温柔地说道:“能见到阿婉,再多的苦阿娘也不怕。”
俞婉看看跟着三个小家伙身后走来的燕九朝,再看看一秒扑过去抱住了燕九朝的姜氏,嘴角一抽:“…”
您能放开我相公再说这句话吗?
茯苓与紫苏将马车上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拿了下来,别看他们才俩人,行李却不少,基本是姜氏的,俞邵青的只俩包袱,还是最轻的那种。
紫苏拿俞邵青的包袱,其余的让茯苓包干了。
回院子的路上,俞婉想了想如何安置爹娘,赫连府这么大,老夫人与赫连北冥又疼她,势必不介意爹娘住在府中,可到底是她的娘家人,在下人眼中就是外人,爹娘住着可能不大自在,不过三个小家伙在帝都有三处豪宅,其中一处离赫连家不远,不如把爹娘安置在那边。
当然,今日天色晚了,先在栖霞苑住一夜,明早她派人去把宅子收拾了再让爹娘搬过去。
进栖霞苑后,俞邵青见到了阿畏的家人——老者阿嬷。
本该去燕城的没去燕城,本该回乡的也没回乡,这若不是故意安排好的,俞邵青都不信了。
看来这一路发生了不少事,不过来日方长,俞邵青没着急问,洗漱过后与姜氏住进了栖霞苑的厢房。
几个小家伙今晚也睡在这边。
天蒙蒙亮,俞邵青醒了,今天要搬去小蛊老的宅子,他先把自己与姜氏的东西收拾了,虽说他也想和女儿还有几个小外孙住一起,可世上没有娘家人住婆家的道理,传出去会让人说女儿的闲话。
他收拾好东西后去小厨房给姜氏和几个孩子做早饭。
他蒸了一笼猪猪包。
当他端着一盘猪猪包回屋时,却意外地碰到了来找小重孙孙的老夫人。
第235章 母子相见(二)
要说老夫人为何会找来栖霞苑还得从几个小家伙的起居习惯说起,三人原先是住老夫人的院子梧桐苑,每日睡得早,醒得自然也早,小家伙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哒哒哒跑来老夫人的院子,而往往老夫人那会儿刚醒,今日老夫人在房里坐了大半日也不见小重孙孙过来,一问才知小家伙昨夜根本没歇在自个儿院子,去了栖霞苑。
之后,丫鬟又说了什么,老夫人压根儿没听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的小重孙孙昨夜住在别的院子,离自己那样远!
老夫人一气之下,亲自去找自己的小重孙孙了,结果就与俞邵青不期而遇了。
俞邵青昨夜入府晚,老夫人与赫连北冥都歇下了,他便没去上前叨扰,今日按理是要与“亲家”亲戚见上一面的,可赫连家又不是真正的亲家,鬼知道那小子是怎么冒充成大少爷的,总之他还是不要与赫连家的人碰面,以免节外生枝。
可谁曾料到,竟这么稀里糊涂地碰上了。
俞邵青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当然,俞邵青也没认出她是谁。
只觉着是个面容特别慈祥的老太太…
下一秒,这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一把丢掉拐杖,朝着俞邵青扑了过来——
俞邵青被扑得一愣,盘子里的猪猪包都险些抖落在地上。
那是他忙活了一早上,专程给几个小黑蛋解馋的呀!
“老老老老老…”
俞邵青没老出第二个不一样的字儿,老夫人扯着嗓子哭开了:“牛蛋啊——”
俞邵青的小心肝儿就是一抖,什么情况啊这是?
老夫人抓住俞邵青的衣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孩子:“牛蛋你可回来了——你撇下我们母子这么多年你良心让狗吃了…”
不是,老人家,我…那个…你…什么…
俞邵青的脑子是木的。
他是不是没睡醒啊?怎么做个早饭出来就遇上了这种事啊?
什么牛蛋狗蛋的,他儿子还铁蛋呢!
这若是个年轻小姑娘,他就将人一把推开了,却偏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他随便动一下都可能要了对方的命,他于心不忍,决定与对方讲讲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耐心地说道:“老人家,你听我…”
说字尚未出口,老夫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瞪大一双可以杀死人的眸子:“你说我老?!”
“呃…”这语气不大对,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俞邵青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老夫人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了过来!
俞邵青的脑门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脑子更木了。
老夫人往地上一歪坐,哭得更伤心了:“你个没良心的啊…才走了几年你就嫌我老了…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操劳的啊…你去打仗,是谁在家里给你爹娘端屎端尿,是谁伺候你几个孩子吃吃喝喝?是谁把你弟弟拉扯大?是谁啊是谁啊!”
老人家也是个有故事的啊,可是老人家,我真不是你的牛蛋啊!
老夫人哭得直蹬腿,把院里院外的下人全都惊来了。
下人们看俞邵青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个负心汉!
俞邵青:“!!!”
俞邵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趁老夫人哭得投入,用一盘猪猪包挡住脸,悄咪咪地往屋子里走,哪知刚要跨过门槛,一只脚让老夫人抱住了。
他猝不及防,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直接把自己摔懵了。
盘子摔了出去,猪猪包撒了一地。
随后,在众人火辣辣的注视下,他被老夫人抓着一只脚,使出生平从未有过的力气,虎虎生威地拖回自己院子了!
晨曦笼罩下的栖霞苑,只剩下几个稀稀落落的猪猪包,场景凄美。
小黑姜翘着二郎腿,怀里搂着几个小黑蛋,好睡得不要不要的,压根儿不知自家相公让人给抢了。
小黑蛋们昨夜疯玩了大半宿,这会子也睡得正香,再说姥爷被抢就被抢了呗,又不是姥姥被抢了。
俞婉倒是听到了一点动静,可她以为是小家伙闹出来的,翻了个身,又搂着燕九朝睡了。
俞邵青欲哭无泪,你们、你们倒是来救个命啊!
天蒙蒙亮,赫连北冥自睡梦中苏醒了,他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养伤,许是睡多了,天不亮便再也没瞌睡了。
值夜的丫鬟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一个激灵坐起身:“大将军,您醒了?”
“嗯。”赫连北冥淡淡地应了一声,“余刚呢?”
丫鬟道:“在小厨房,我去叫。”
余刚在小厨房给赫连北冥熬药,这是老崔头叮嘱的,一日三熬,一次小半个时辰,先大火煮开,再小火慢熬,每隔半刻钟放入一粒雪莲子,火候与时辰都不能出差池,余刚不放心假手于人,一般都自己与俞婉来。
丫鬟来叫他时,他刚把药熬好。
他是算好了时辰的,等药凉得差不多时,大将军也该醒了。
“余大哥,大将军醒了。”丫鬟说。
“咦?今日这么早?”余刚惊讶,转念想想似乎也不奇怪,毕竟睡了好几天了,也该睡饱了,他对丫鬟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余刚把药一并端进了赫连北冥的屋。
赫连北冥今早忽然想吃包子。
余刚吩咐厨房蒸了一笼包子。
“先喝两口粥垫垫肚子,把药喝了,包子得一会儿才好。”余刚说。
赫连北冥点点头,接过已经不怎么发烫的药碗,刚喝了一口,老夫人的心腹丫鬟神色匆匆地跑来了:“哎呀,大将军,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赫连北冥眉心一蹙:“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好歹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成何体统?便是天塌下来又怎样?也得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是?
丫鬟如何不知自己失态了?可实在是老夫人做地事太让人震惊了呀,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下巴都惊掉了然后又给接上的。
“老老老、老夫人她、她…”
“我娘怎么了?”赫连北冥问,“又犯病了?”
丫鬟惊恐道:“她拖了个男人回来了!”
噗——
赫连北冥一口药汁喷了出来。
老夫人有疯病,时不时地犯一下,赫连北冥早习以为常,只要不伤害到自己,赫连北冥都认为没多大关系,可拖回一个男人——
他爹的坟头要绿。
这可使不得!
“从哪里拖回来的?”赫连北冥冷冰冰地问。
丫鬟战战兢兢道:“好、好像是栖霞苑。”
栖、霞、苑?
昨夜俞邵青与姜氏入府晚,没惊动其余人,因此赫连北冥与丫鬟都不知栖霞苑来了客人的事。
栖霞苑住着江海与阿畏一家人,几个年轻的都出门办事了,只老者阿嬷仍住在院中,赫连北冥理所当然地想到了阿嬷的头上。
阿嬷与老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又一副挺高深莫测、魅力不浅的样子,要说老夫人会看上他,其实也、也、也似乎说得过去。
赫连北冥捏紧了拳头。
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地把他亲娘给勾引了?!
赫连北冥顾不上身上还有伤,即刻坐上轮椅,让余刚推着去了梧桐苑。
丫鬟紧跟而上:“老夫人…似乎叫他牛蛋。”
什么?他还冒充他爹?
就他那副鬼样,哪里和他爹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赫连北冥来到老夫人的屋子外,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袖中匕首递给余刚。
余刚不解道:“做什么?”
赫连北冥面无表情道:“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人。”
余刚:“…”
房门是虚掩的。
赫连北冥的轮椅横冲直闯地推了进去,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被老夫人拖进屋、抱着柱子不撒手的男人。
与此同时,男人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的一霎,两个大男人齐齐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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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一家相认
就如读书人都十分崇拜学识渊博的大儒一样,从军的将士亦有自己崇敬与瞻仰的对象,俞邵青在西北大营六年,听得最多的就是两位战神的事迹,一个是萧振廷,另一个,便是赫连北冥。
他曾经最大的夙愿除了凯旋与家人团聚外,便是见一见传闻中的两位战神。
萧振廷他见到了,不仅见到了,还与他结为了亲家。
俞邵青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与有荣焉的。
可这位南诏的神将离他就太远太远了,饶是住进了赫连家的府邸,他也没想过能够真的与对方见上一面。
而今这人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别问他是怎么猜出来的,总之第一眼,仅凭直觉,他就觉着天底下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轮椅上的神将,心口滚过热浪。
真是奇怪的情绪啊,明明见萧振廷时都没这么心跳加速的。
等等,怎么感觉战神看我的眼神也很激动啊?
我激动是因为我见到战神了,他激动是为什么?
俞邵青于是再次懵圈了。
赫连北冥的确很激动,甚至比俞邵青看上去的更激动三分,进门后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他看见自己亲爹了,几乎从轮椅上站起来,第一反应是他亲爹是不是泉下有知得知自己坟头一片绿是以自棺材里爬出来了,第二反应却是他亲爹去世时似乎不止这个年纪了,他又把站到一半的姿势生生地坐下去了。
到底是吃过一次假赫连笙的亏,再看这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脸,赫连北冥初见的激动与惊艳褪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警惕。
俞邵青一个激灵。
等等,神将看我怎么不激动了?
还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
“牛蛋!”老夫人抱住俞邵青的腿,把他往里头拖。
俞邵青一边应付着老夫人的拖拽,死死地抱住柱子,一边在心里叫苦连连,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俞邵青要哭了。
谁把这老太太弄走啊?!
其实,俞邵青有武功,方才让她拖回来是因为自己脑子摔懵了,这会子他恢复过来了,用点内力就能将人震开,不,或许都不需要内力,只他男人的蛮力就能将这老人家给打晕过去。
可本能地,他不希望这么去做。
或许是因为他对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下不去手,亦或是,对这个老人家,下不去手。
结果就是他让这个老人家给欺负惨了…
呜呜呜。
真想哭。
心腹丫鬟在叫来赫连北冥后,又去了大少爷房中,将大少奶奶叫过来了。
俞婉半梦半醒的,并不知出了什么事,丫鬟也讲不明白,俞婉迷迷糊糊来到老夫人的屋,站在赫连北冥的轮椅身旁,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柱子的男人身上,睡眼惺忪地道:“诶?阿爹?”
俞邵青大喜过望!
闺女啊!
闺女你可算来了!
你再不来你爹我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什么狼窝虎穴呀,太危险了!
赫连北冥听了俞婉的称呼却是微微一怔:“你喊他什么?”
“阿爹啊。”俞婉掩面打了个呵欠。
赫连北冥惊讶道:“他是…你爹?”
俞婉这才清醒了些,想起爹娘昨夜入府晚,老夫人与赫连北冥已经睡下了,还没来得及与他们说,便道:“我爹娘昨夜上门的,你们都睡下了,我打算今早再告诉你们的。”
不过看这一架势,似乎你们已经彼此见过了?
俞婉总算发觉自家亲爹正在以一个多么诡异的姿势抱在柱子上了,而老夫人还在拽他的腿。
呃…
什么情况?
俞婉迈步走了过去,对拽腿拽得脸红脖子粗的老夫人道:“祖母,您在干什么呀?”
祖母?
这人是北冥神将他亲娘?
俞邵青扭过头,更想哭了。
神将亲娘为毛这样?
把他认成神将他亲爹,难怪神将想弄死他!
老夫人神秘兮兮地说道:“牛蛋,你祖父回来了。”
俞婉的瞌睡虫瞬间死光,她睁大了眸子,道:“他不是牛蛋,是我爹。”
“他就是牛蛋!”老夫人笃定道。
“他不是。”俞婉说道。
“他就是!他就是就是就是!”老夫人发动了撒泼**。
俞婉扶额,祖母又犯病了,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呐?老夫人犯病把燕九朝认成亲孙子是好事,可把她爹认成牛蛋就不是了。
俞婉求助地看向赫连北冥。
赫连北冥眸子里的警惕在俞婉确认对方身份的那一霎便尽数散了开去,他在原地想了许多,想到初见俞婉的场景,想到俞婉与自己说过的话…他感觉自己置身梦中,直到俞婉朝他看来,他才如梦初醒,自己推着轮椅走了过去。
“娘。”他停在老夫人身旁。
“哼!”老夫人撇过脸不想理他。
赫连北冥眸光微动,探出手,轻轻地拉住老夫人的手腕:“娘,他不是牛蛋,他是煜儿。”
玉儿?俞婉一时间没从这读音相似的称呼里反应过来。
老夫人却一下子顿住了,抱着俞邵青的腿,望向俞邵青的脸,足足看了好几秒才喃喃地说道:“煜、煜儿?”
“是的。”赫连北冥点头。
俞邵青一头雾水,是什么呀?
老夫人瘪了瘪嘴儿,下一秒,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了俞邵青的脑袋:“儿砸——你想死娘了——”
俞邵青:“???”
俞邵青:“!!!”
从丈夫到儿子,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
在继孙子找上门后,老夫人又认了个鹅子,还是那个先据说摔下山崖尸骨无存,后据说病逝在清河镇的二爷,下人们全都吓坏了,一时间不知被老夫人笑呵呵拉在身边的男子究竟是人是鬼了。
在给老夫人做了一上午儿子后,俞邵青成功把老夫人哄睡了。
毕竟是做过儿子的人,业务还挺熟练。
但他表示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灰头土脸地去了栖霞苑。
尽管阿嬷是外人,可他在众人心目中自有一股长者的分量,众人不知不觉将栖霞苑当做了议事的重要地方。
俞邵青进了屋,众人已经在等着了。
一屋子人决定召开一场十分严肃的家庭会议,出席会议的有阿嬷、俞邵青、姜氏、赫连北冥、燕九朝小俩口以及三个哄也哄不走,搬着小板凳正襟危坐的小黑蛋。
小黑蛋们睁大乌溜溜的眼睛,萌萌哒地看向一屋子大人。
大人们想干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们也要。
“小宝,过来。”俞婉冲小宝招招手。
小宝屁颠屁颠地跑到俞婉跟前,俞婉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中,俞婉一边轻轻地摇晃,一边喊着:“一、二,睡着。”
“呼~呼~”小宝打起了小呼噜。
“…”众人让这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二宝不想睡,可也没逃过被摇困的命运,三下就去见周公了。
大宝势单力薄,放弃抵抗,乖乖地爬到小榻上,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俞婉唤来茯苓与紫苏,把三个小家伙抱去老夫人的屋,让一老三小美滋滋地睡个好觉。
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俞邵青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角,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赫连北冥先问了他可有向老夫人坦白俞婉与小铁蛋的存在。
赫连北冥已从俞婉口中得知莲花村还有他的可爱小侄儿了。
俞邵青哪儿来得及坦白?老夫人拉过他的手便说,朝儿是他儿子,阿婉是他媳妇儿,让他对媳妇儿好好哒!那个媳妇儿虽然长得丑…
俞婉:“?!”
她丑?!
还厨艺不好,老爱往外跑,可朝儿喜欢,他们做长辈的也就必须要喜欢。
“…”一度认为老夫人好疼自己、好拿自己当亲亲小孙女的错觉是怎么一回事?
麻蛋,不想活了!
突然和臭女婿成了“亲父子”的俞邵青:他也不想活了…
俞邵青心底闪过一万种怨念,最终全都忍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对燕九朝与俞婉道:“先说说你俩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来了南诏,又怎么会和阿畏的家人在一起?还成了赫连家的大少爷、大少奶奶?”
俞婉看了眼随时可能作天作地的相公,桌子下握住相公的手,看向俞邵青与姜氏道:“我来说吧,我们起先就是和阿畏家人一块儿离开大周的,燕九朝中了百里香,需要四味药引,而这些药引大周没有,我们于是来了南诏。”
“百里香是什么?”俞邵青没听说过,“他不是中的是毒咒吗?而且已经解了。”
俞婉道:“毒咒是毒咒,百里香是百里香,从前有毒咒压制,我们没发现百里香的存在,直到把毒咒解了,百里香的毒性才显现出来。总之,这是一种十分难解的毒,而且因为一些缘故,我们并不能大肆声张,所以才借着返回燕城的名义悄悄地潜入了帝都,为何与阿嬷同行,是因为阿嬷知道上哪里寻那四味药引。”
这么说俞邵青就明白了,燕九朝幼年遭人暗算,还不止一次,凶手可能就在南诏,所以不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寻药引的计划。
俞邵青看了眼阿嬷,早猜测阿畏一家不是寻常猎户,如今看来还真不是。
俞邵青看向女儿,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赫连北冥清了清嗓子。
俞婉含笑看着他:“大伯您好像很紧张?”
“我没有。”赫连北冥面无表情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说。
俞婉笑盈盈地说道:“第一次见大伯是在柳城外,大伯险些杀了我。”
赫连北冥的心肝儿一抖,险些从轮椅上栽下来了!
小丫头,有这么坑大伯的吗?
俞邵青的眼神瞬间变得凉飕飕哒!
战神怎么了?战神就能欺负他女儿吗?!
感受到俞邵青投来的眼刀子,赫连北冥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这仅仅是开始——
既然连燕九朝中毒的事都交代了,那就再没什么好对爹娘隐瞒的了,俞婉把他们如何混入西城,如何让个姓余的蛊师欺负,又如何干掉了另一个蛊师费罗,乃至于险些被赫连北冥绳之以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赫连北冥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心虚的情绪。
俞婉叹息一声道:“我说我爹是他亲弟弟,我第一眼见大将军就有一种无比亲切,像见了至亲的感觉,可大伯非说,他把阿爹你亲手埋了。”
俞邵青的眼刀子能杀死人了!
赫连北冥心里苦,丫头,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赫连北冥看向俞邵青:“你听我解释…”
“哼!”俞邵青撇过脸!
俞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大伯每年都去祭拜阿爹,给阿爹上香烧纸钱。”
俞邵青的脸更黑了。
赫连北冥头一次觉着这丫头真的是很记仇,快把他给坑死了…
他当年的确是寻到了一具摔得惨不忍睹的婴孩尸体,并且亲手把他埋葬了,那具尸体的身上就穿着他亲弟弟的襁褓与衣裳,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弄错了。
这些年找弟弟,也不过是做给老夫人看看而已,他哪里料到真的能蹦出个弟弟?
若只是俞邵青的年龄与经历,不足以令他相信;若只有这张脸,也不足信,毕竟天下之大,容貌神似之人并不是没有,可若那么多特征都巧合地对上了,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了。
他大胆猜测,当年的事只怕不是一场意外。
有人目睹了那场陷害,才故意寻了个婴孩的尸体,李代桃僵混淆视线,让他们认为他弟弟摔死了,事实上却将他弟弟救走了。
那人是谁,赫连北冥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连幕后真凶一并瞒住了,不然弟弟纵然是流落去了大周,也不会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么些年。
有人动他弟弟…那人为什么这么做?那人究竟是谁?
“对了。”俞婉说,“我爹的襁褓里还有一本菜谱。”
“菜谱?”赫连北冥纳闷。
俞婉摇头:“不对,鲍爷爷说不是菜谱,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一本很破很破的书,我们还以为是我爹的家人留给他日后相认的信物。”
赫连家书籍不少,丢失的也有,可要说是为了日后相认的信物则不然,他们不是故意丢弃这个孩子,自然不会放所谓的信物在他身上,但…不排除那个救走弟弟的好心人,会留下什么线索。
“你们带在身上了吗?”赫连北冥问。
俞邵青翻了个大白眼。
他们是出来寻几个小黑蛋的,又不是特地来认亲的,谁会带上那个东西哦!
俞婉看见自家爹爹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知怎的,想起了小铁蛋初见打仗归来的爹爹时,也是这副傲娇得要死的小损样儿,她当时还纳闷呢,平日里那么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么见了亲爹会是这幅德行啊?她这会子总算明白弟弟的尿性是遗传谁了。
俞婉一个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
她笑,燕九朝也就笑了。
燕九朝笑,小黑姜跟着笑了。
姜氏一笑,俞邵青的笑意也藏不住了。
一直沉默的老者从容淡定地开口了:“我说,你们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当初入府时,你们对外宣称赫连朝是在清河镇长大,他爹、他娘已经去世了,如今爹娘都找上门了,你们不想想怎么圆谎?”
话音一落,众人集体石化!
…
老夫人认儿子的事传到西府是当日夜里的事了,李氏正趴在床头,由着王妈妈给自己擦药疗伤,就听见丫鬟来报:“东府的二爷回府了!”
“二爷?什么二爷?”李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丫鬟道:“就是、就是大少爷的父亲,大将军的弟弟。”
李氏呛到了:“他不是死了吗?”
李氏所认为的死并不是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摔下山崖尸骨无存,而是赫连朝回到东府后,赫连北冥宣布过,赫连朝的爹娘早些年病逝了,只留下赫连朝这么一根独苗苗。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死去的二爷就活过来了?
李氏的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是为了不让西府去祭祖,所以特地找了个人来冒充二爷吧?
毕竟二爷当年是上了族谱的,二爷若是回来,这头一炷香就没西府什么事了。
丫鬟挠头道:“好像是有什么误会,东府的二爷与二夫人没死,是为了躲债才故意这么说的。”
躲债?
这么蹩脚的借口,骗谁呢?
这借口别说李氏,东府的人都感到蹩脚,可也没别的法子了,当初把话说得太满,如今怎样都是自打嘴巴,万幸俞邵青是真的,这个总做不了假。
李氏还是不信,忍住腰伤去了公公的院子。
二老太爷的消息不比李氏的慢,他也听说二爷回府的事了,他当然也不信这是真的,毕竟当初那孩子是他害下山崖的,杀手也是他派去的。
他的杀手亲眼看见了那孩子的尸体,摔成了一滩肉泥。
所以他才如此笃定没什么能阻止西府的大业,因为那个孩子活不过来了!
眼下这个所谓的二爷,定然是个假冒的。
“二老太爷,东府的大将军与二爷来看您了。”
伴随着下人的通传,赫连北冥与俞邵青进了二老太爷的屋子。
当二老太爷看见那张与兄长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俊脸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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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当年内幕(二更)
来的路上赫连北冥已向俞邵青大致说明了赫连家的家庭关系,老太爷牛蛋已去世,西府二老太爷是牛蛋的弟弟,不过虽是兄弟,二人的行事却大相径庭,牛蛋热情豪放,平衍旷荡,二老太爷则略谨慎沉郁,不过在赫连北冥的印象里,这位二叔待旁人不苟言笑,待牛蛋与老夫人却颇为敬重,待他亦格外疼爱。
二老太爷有一子,赫连齐。
赫连齐娶妻李氏,与李氏生养了三子,分别是赫连枫、赫连宇、赫连成,其中赫连枫与“赫连朝”同岁,都年近二十,赫连宇与赫连成则依次小了两、三岁。
“赫连齐?哪个赫连齐?”俞邵青在大周时并不怎么关注南诏使臣之事,可来的路上不经意地听了些消息,知道南诏曾派去好几个为诚王与匈奴郡主庆贺大婚的使臣,其中有个叫赫连齐的,据说是横死在大周了,让人扶柩回国的。
赫连北冥一言难尽道:“就是…前几月去世的南诏使臣,赫连齐。”
“怎么死的?”俞邵青问。
“…朝儿杀的。”担心俞邵青怪罪燕九朝,赫连北冥补了一句,“但并不是朝儿的错,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俞邵青却压根儿没怀疑过臭女婿会滥杀无辜,顺嘴说道:“他这么不是人,他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猝不及防噎了一把的赫连北冥:“…”
“进去吧。”赫连北冥说。
俞邵青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几乎是下意识地,俞邵青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亦或是他不喜欢住在这个地方的人。
俞邵青性情温和,这一点倒是随了牛蛋,便是当初在西北大营让颜丛铭几番刁难,他心中也从未生出这样的抵触。
“别怕,二叔他只是中风了,不是什么别的大病。”赫连北冥瞥见了俞邵青脸上的表情,还当弟弟是在抵触二叔的病。
俞邵青倒不是因为这个,他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在意一场病痛吗?
俞邵青还沉浸在“一觉醒来我怎么就多了个哥哥和娘”的震惊中,没彻底回过神来,因此这丝心头的异样没存活多久,很快便自己阵亡了。
他与赫连北冥进了屋。
下人们纷纷行礼。
赫连北冥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与二叔说。”
“是。”丫鬟婆子们不着痕迹地瞥了俞邵青一眼,低垂着脑袋退下了。
赫连北冥推着轮椅来到床前:“二叔,煜儿找到了,他真的没死,我带他来看你了。”
二老太爷中风严重,身不能挪,口不能言,唯一还算能活动的大概就是一双眼睛,他睁大浑浊的老眼,颤颤巍巍地看向与赫连北冥一道走进屋的俞邵青。
“二叔。”赫连北冥读懂了他想见见俞邵青的意思,转过头,对站在一旁不肯过来的俞邵青招了招手,“煜儿,你过来。”
俞邵青暂时还没接受这个名字,原地顿了三秒以示抗议,随后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赫连北冥轻声道:“你站近一点,让二叔好好看看你。”
俞邵青睁大一双牛眼瞪向二老太爷,看,给你看!
二老太爷被那张骤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吓得一个险些去了。
二老太爷与牛蛋一块儿长大,他比赫连北冥更清楚哥哥容貌上的变化,这可不就是牛蛋三十多岁时的样子吗?这要说不是个小牛蛋,只怕都没可能了。
但小牛蛋不是死了吗?
被他亲手杀死的!
正是因为笃定对方死了,所以在看见对方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霎,二老太爷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是见鬼了。
赫连北冥看见了二老太爷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想到府里的下人也大多是这种反应,因此倒也没往心里去,耐心地与二老太爷解释道:“早先对二叔有所隐瞒,其实朝儿不是二弟的孩子,阿婉才是。”
什么?那个丫头?
这个男人…他是…他是那丫头的亲爹?
二老太爷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那疯婆子是怎么放着嫡亲孙女不认,认了个孙女婿回家的?
还有你随便上大街上抓个赝品,居然特么的成了正品?
这都是什么狗屎运啊!!!
二老太爷原先还想着怎么给东府一次漂亮的反击,可但凡那小俩口之中有一个是老夫人亲孙孙,那么拆穿燕九朝以此来打击东府的计划,都只能胎死腹中了…
二老太爷气坏了。
可更气的还在后头。
赫连北冥对于曾经隐瞒了弟弟身世的事感到深深地愧疚,这会子能说,便毫无保留地说了:“…其实当年我骗了二叔,也骗了所有人,我亲手埋下了一具婴孩的尸体,我认为那就是我弟弟,可我娘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她疯了,于是我改口说弟弟没死,而是失踪了。”
这我知道啊!
人是我杀的!
我在暗中看你把尸体埋掉的!
赫连北冥叹道:“我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撒下的谎竟然会是真相?不过,弟弟他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让人救走了,当年马车摔下悬崖一事,我怀疑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应当是想要了我娘与弟弟的命,万幸是娘获救了,可弟弟却摔下山崖了。赫连家几代人纵横沙场,树敌无数,一时间我也猜不出凶手是谁。”
赫连北冥所料没错,当年二老太爷的确是想要了那对母子的命,不过关于他的动机却不是复仇,而是借此打击牛蛋,击垮牛蛋的意志,当时牛蛋已被国君钦点即将远赴战场,一个失魂落魄的将军是很容易死在敌人的刀下的,只要牛蛋死了,一个不足十岁的赫连北冥也就任人宰割了。
万没料到的是那个女人没死,出征前牛蛋答应她,一定会活着回来找她,牛蛋做到了。
牛蛋也万万没沉浸在失去小儿子的痛苦中,他将妻子照料得极好,将大儿子也培养得很好,乃至于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老太爷都再没找到向东府下手的时机。
直到牛蛋死了,时机才来了。
当然眼下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二老太爷不解的是,当年他派去的杀手明明把那孩子给杀了,自己稍后赶过去也看见爷俩把尸体给埋了,那孩子是怎么会长大成人,还有出现在了他面前呢?
作案地点是他们仔细筛查过的,绝不会有猎户或村民经过,因此就算孩子摔下去侥幸还有一口气也不存在能获救一说。
难道…是当年他派去的杀手并没有杀掉那个孩子?
不仅如此,他还他一时心软救了那孩子?
这听起来十分荒诞,可结合当时的死局来看,又只剩这一条生路。
真是可笑啊,一个死士而已,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居然会对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甚至连真相也追查不到了,因为当年被他派出去的死士已经不在了,他走丢了,不过他体内有用来控制死士的毒丹,不按时服用解药会死掉。
他死在哪里二老太爷并不关心。
他死时,怀里揣着一个没杀死的孩子,才真的让二老太爷闹心。
他一定是想带着孩子离开南诏,走得越远越好,却不料半路毒性发作…
他当时做了什么呢?
二老太爷不禁想,是就这么死了,还是担心自己一个死士的死会连累了这个孩子,所以把孩子放在一个足够安全、又能让人发现的地方?
孩子被人抱走时他在干什么?
奄奄一息地躺在不远处等死吗?孩子被人抱走之后,才彻底闭了眼吗?
第238章 生而为赢(三更)
当然了,这些都只是二老太爷的猜测,真相如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赫连北冥又与二老太爷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就见二老太爷眼睛闭上了。
赫连北冥一愣:“二叔…睡着了?”
不,是被你气晕了。
李氏进院子打算来找公公哭诉一番时,赫连北冥与俞邵青已经离开了,而二老太爷也再一次更为严重地不省人事了。
关于俞邵青在莲花村长大的事,赫连北冥一番寻思后暂时没有说,毕竟凶手尚未伏诛,还是别暴露了小铁蛋的存在好。
“小铁蛋长得像你还是像弟妹?”回院子的路上,赫连北冥问弟弟。
俞邵青正色道:“当然像我了!”
女儿像阿淑,儿子像他,特别特别像!一看就是他的种!
赫连北冥想象了一下那孩子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娘要是见了小铁蛋,一定会很喜欢,不过眼下,还是先别和她说,以免她着急见人,又犯病。”
这是自然,不用你提醒!
俞邵青对这个给他烧了三十五年纸钱的哥哥没什么好脸色,鼻子一哼回屋了。
原先不知有这一层关系,打算搬去小蛊老名下的宅院,而今却是想搬也搬不了了,就俩兄弟去了一趟西府的功夫,老夫人让下人把俞邵青与姜氏的行李搬进梧桐苑了。
东府越发热闹了起来。
在东府做事的下人都有个心照不宣的认知,那就是东府冷清,一年比一年冷清,东府人丁不旺,早先姑奶奶与老太爷在府里时勉强还算凑活,之后二人嫁的嫁,去世的去世,到后来谭氏与大少爷又出了事,本就不兴旺的府邸变得越发空荡荡。
老夫人与大将军断了与外界的来往,下人发现就连麻雀都不愿飞来东府了。
热闹,似乎从来都只属于西府。
每当他们打西府路过时,都会暗暗羡慕。
东府的天仿佛都是灰的,而西府的天是蓝的,还挂满了彩虹。
可如今,他们再也不必羡慕西府了。
刘厨子是东府的老人了,老太爷在世时他便是府里的厨子,一做三十年,他孙子都在府里出生了,他从没像最近这般忙碌过,忙得脚不着地,忙得水都顾不上喝,但他乐意这么忙着。
“刘师傅,今晚做啥?”学徒问他。
刘厨子的笑意堆上眉梢:“有啥做啥!”
大少爷回府前,老夫人胃口刁,可自打认回了小乖孙,小乖孙与孙媳妇儿吃什么,她便也跟着吃什么了。
而大少爷与大少奶奶以及三个小公子的口味,刘厨子摸得差不多了,买的菜都是几人爱吃的,至于说刚回府的二爷与二夫人…刘厨子根据自己的观察,心里也基本有了谱儿。
一个时辰后,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肴被呈上了饭桌。
一家人吃饭就该热热闹闹的,老夫人不兴让媳妇儿立规矩那套,拉着姜氏的手就让她在自个儿身旁坐下了。
姜氏长得美呀,又病歪歪的,别提多招人疼了。
刘厨子做了瑶柱蒸蛋羹、椒香茶菇虾、蟹黄豆腐、红焖羊肉、冬瓜丸子汤、糖醋萝卜、清炒丝瓜,并一大钵油光发亮的红烧肉,红烧肉配了蒜瓣与大葱,好巧不巧地就摆在姜氏面前。
小黑姜:葱!蒜!吸溜!
老夫人不知儿媳的口味,每样菜都夹了些。
看着堆在妻子碗里的大葱与蒜瓣,俞邵青太阳穴突突一跳,这么重口的东西,阿淑不吃的!阿淑是淑女!
俞邵青就要把姜氏碗里的菜夹过来,姜氏轻轻地摁住他的手,温柔又小声地说:“是婆婆的美意,做媳妇儿的不该拒绝。”
俞邵青感动坏了,他的阿淑,果真是全天下最温柔贤惠的女子。
盘子里的大葱与蒜瓣唰唰唰地进了姜氏的肚子,几乎可以算是风卷残云。
目瞪口呆的俞邵青:阿、阿淑是为了讨好老夫人,一定是的…
晚饭过后,一家人出了院子,在府邸里散步消食。
几个小家伙哒哒哒地跑在最前面,姜氏陪在老夫人身边,俞邵青被派去给赫连北冥推轮椅,他可不乐意了,鼻孔都翘到天上去了。
可赫连北冥那个腹黑的大家伙,竟然用兵书引诱他,推一推又不少块肉,俞邵青于是豁出去了。
赫连北冥暗暗发笑,弟弟是赫连家长房的嫡出二爷,将来整个赫连家都是他的,兵书也是他的,自己拿他的东西诱惑他,他还当他自己捡到便宜了。
这种好日子不会太多,等弟弟熟悉了赫连家后,自己就再也忽悠不到他了,一念至此,赫连北冥开始暗戳戳地计量,接下来要怎么忽悠够本才行。
俞邵青冷声道:“我丑话和你说在前头,我是俞邵青,不是赫连北煜,我是为了我女儿才留在这边的,等我们拿到药引,我还是会回大周的。”
赫连北冥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大周的侯爷嘛。”
“我自己挣的!”俞邵青挺直了身板儿。
赫连北冥宠溺地笑了笑:“是,我弟弟真厉害,长在乡野,没有家族的帮衬也熬出了头,在边关立下大功,成为皇帝亲封的侯爷,爹泉下有知,一定也会骄傲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这是给弟弟的高帽子,但说的也都是事实,他能成为南诏的神将,除了的确有过人的天赋与辛勤付出外,家族亦给了他一双可以一飞冲天的翅膀,他自出生以来,便学着最厉害的功夫,读着最高深的兵法,他有一个悉心栽培他的爹爹,有无数为他前仆后继的死士,他不必从最底层的兵做起,他一呼百应,他姓赫连,他生而为赢!
但或许是前生耗尽了运势,他练功不慎,走火入魔,此生再无法舞刀弄枪,一代战神,终究是陨落了。
然而令人欣慰的是,弟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赫连北冥一边为弟弟在民间受苦多年而难过,一边又感到一丝庆幸,如果弟弟一直住在府里,也不知能不能好命地活到现在。
“哼,别以为给我戴顶高帽子,我就会留下来!我有爹娘,他们姓俞!”俞邵青打断了赫连北冥的思绪。
赫连北冥含笑点头:“我说过,不会强迫你留下来,只是我也不能白收留你们。”
“你、你还要和我谈条件?”这什么狗屁哥哥!
赫连北冥无奈摊手:“谁让你不肯认我这个哥哥呢?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无条件地帮你,你若不是…”
俞邵青不耐烦地打断他:“行行行!你说!什么条件!”
赫连北冥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角:“再过几日,赫连家要回乡祭祖,我伤势未愈去不了,朝儿没上族谱也去不了,你是上了族谱的,不如你去替我上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