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有懂地质的官员,在暗卫的帮助下连夜潜入荒山勘察了一番,回来后禀报道:“陛下,大喜!大喜啊!若微臣推断得没错,那几座荒山下的矿脉极有可能是本朝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铁矿脉!”
皇帝…皇帝再一次吐血昏死不醒!
燕九朝是晚饭过后才抵达莲花村的,前些日子伪造出各类“天谴”之事,这一两日都在小心善后,不是万叔提醒他都忘了再有三日便是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大婚了,俨然某个小没良心的也忘了,说是去接儿子,结果自个儿在村子里住下了。
燕九朝进了屋,不知是错觉还是其它,以往这个时辰乡亲们都歇下了,今夜去灯火通明,仿佛每家都怪兴奋的。
“啊哈哈哈哈…哼哈…哼哈…”
他买下的丁家新宅里传来小铁蛋的笑声,紧接着,是三个小家伙笑出的一排猪叫声。
燕九朝本没想笑,却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怪道她要住下,便自己一来也有些舍不得走了呢。
“唔?燕九朝?”俞婉刚走出堂屋,看见了走下马车的燕九朝。
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锦府,俊美风华,芝兰玉树,俞婉感觉的眼前亮了亮,含笑走向他:“你怎么来了?”
燕九朝冷冷一哼:“不来你是不是都忘记诚王大婚的事了?”
“才不是呢。”俞婉心虚地说。
“这是什么?”燕九朝看见了她手里的包袱。
“进去说。”俞婉拉着燕九朝的手进了屋。
燕九朝看着她拉着自己腕子的手,喉头滑动了一下。
二人都进屋了俞婉才想起这家伙不喜欢在外头拉拉扯扯的,忙放下手来,打开包袱对他道:“是文书。”
被她拉过的地方隔了好几层衣裳,却依旧有些发烫。
他定了定神,说道:“什么文书?”
“阿爹不是平反了吗?陛下封了我阿爹做侯爷,还赏了几座山头给他…”俞婉把在山里发现矿石的事与燕九朝说了,“我方才是要去找里正商议开矿的事。”
堂堂万户侯的食邑竟然只是几座山头?亏皇帝做得出来,皇帝一定不知道山里有矿脉,否则哪儿肯赏人?早据为己有了,可话说回来,皇帝随手赏的几座荒山里居然会有矿,俞家到底什么神仙运气?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看皇帝知道真相后的表情了,一定相当精彩。
“燕九朝,开矿要办手续吗?”俞婉知道开荒要办,但那是因为不是他们自己的荒山,如今皇帝已经把荒山赏给他们了,他们在自己的地盘开坑,应当没多大麻烦吧?
“给我吧。”燕九朝将文书与地契拿了过来。
看来是需要办的,他去办自然比里正去办有效率多了,俞婉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相公真好。”
俞家有矿山的消息与俞邵青封侯的喜讯一并传了出去,第二日便有不少外村的村民前来打听消息,一边眼红得要死,一边巴巴儿地问着有没有活儿干。
莲花村的人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不都笑他们村穷吗?不肯把闺女嫁进来,也不肯与他们走动吗?现在是不是傻眼了?
从前让人不屑一顾的村子,而今挤破头也有人想往里来了。
当然,也有想出去的。
赵家,老者与阿畏三人坐在堂屋的桌旁,大门让阿畏合上了,近日村子里出了大喜事,来村子的人多了,他们搞事情也没以往那么方便了。
阿畏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把那个女人抓到手!”
“不用了。”老者说。
阿畏古怪地看向他:“为什么?”
老者摊开手中的纸条,对阿畏三人道:“族里来了消息,说南诏使臣来了,我们最好不要与他们打照面,王让我们先回族里,抓人的事再从长计议。”
青岩点点头:“她在这里安家了,我们不用担心她跑了,等风声过去了,再回来抓她就是了!”
月钩也表示赞同。
至于阿畏,他最小,他的意见直接被忽略了。
老者吩咐道:“阿畏,你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动身。”
“哦。”阿畏去屋子里收拾东西了,很快,他耷拉着脑袋过来了,“阿嬷。”
“怎么了?”老者问。
阿畏打开只剩下一个铜板的荷包:“没钱了。没有盘缠,我们回不去了。”
老者:“…”
月钩:“…”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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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让你不要卖得那么便宜!一只野兔才五文钱!
阿畏:那要卖多少?
老者:起码六文啊!蠢货!
阿畏:…
第143章 二更
堂堂鬼族祭师、左护法、右护法以及本族第一恶棍居然会面临没有盘缠的困境,看着桌面上仅剩的一个铜板,四人第一次集体沉默了。
因不懂节约,他们的银子全都大手大脚地花掉了,又不会做生意,总是入不敷出,到最后终于把家底掏空了。
这实在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听说中原人迷信,我可以给他们占卜。”老者自信满满地说,作为鬼族最伟大的祭师,占星问道根本是信手拈来之事,应该能挣不少银子。
青岩说:“中原人崇尚书法,我在族里学问最高,我可以去卖字画。”
老者点点头,是个好办法。
月钩说:“我天生神力,我可以去镖局跑镖。”
老者再度点头,这个也不错。
看吧,他们都是身怀绝技之人,挣钱压根儿不在话下,很快就能有回家的盘缠了。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日,莲花村忙碌了起来,作坊开工了,三房的新宅子也叮叮咚咚地施建了,俞家人满为患,大多是听闻了消息赶来的,道贺与打探消息让人领去了俞家老宅,找活儿干的在丁家新宅。
燕九朝天不亮便动身去了衙门,不多时俞婉也起了,只留三个小家伙四脚朝天躺在床铺上,呼呼大睡。
拥挤的堂屋内坐满了前来找活儿干的乡亲,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很快,轮到阿畏了。
阿畏走上前。
俞婉惊喜一笑:“阿畏,你也想来做工吗?”
“不是我。”阿畏说,“是我们。”
阿畏转过身,指了指随行的三人:“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二哥,这是我爷爷。”
“…”前面两个都好说,俞婉看向眼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这也能干活儿的吗?
阿畏一家全都被录用了,倒不是冲着阿畏的救命之恩,而是他们家的人的确都很能干。
阿畏的大哥青岩思维敏捷,头脑聪慧,恰好能做账房先生。
阿畏的二哥月钩威猛强健,力大如牛,刚好能做开矿小能手。
而阿畏的爷爷,别看他年纪大了,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村子里没私塾,孩子们又一个个地大了,俞婉决定资助开设村学,这样小铁蛋就不用去镇上念书,村里的孩子也能在村启蒙了。
至于阿畏——
俞婉看了看三个挂在阿畏腿上不肯下来的小肥仔,唇角一弯道:“你愿意做他们的师父,教授他们武功吗?”
我不愿意,讨厌孩子的阿畏如是想。
俞婉莞尔:“月钱十两。”
鬼族伟大的祭师、左护法、右护法、以及第一恶棍在俞家打工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无奇地开始了。

俞家正是忙的时候,俞婉又多留了一日,但诚王与匈奴郡主婚期将至,她不得不回京准备了。
“孩子也去的吧?”大伯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俞婉点点头:“要去的。”
几个小家伙回京这么久还没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过面,也该出去见见人了,否则倒显得燕九朝不在意与她的骨肉懒得带出去见世面似的。
大伯母感慨,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三岁不到都能去见皇上了,不过俞家的日子也渐渐好起来了,小铁蛋与蓁蓁他们也有大把的机会出去见世面的。
大伯又炖了一大锅卤肉,做了几大盒点心,俞峰上后山的小溪钓了几条肥硕的野鱼,少主府不缺吃的,但这些是他们的心意,张婶家的辣椒酱做得不错,大伯母给俞婉装了一坛子,大伯母还纳了两双鞋给俞松。
俞婉道:“我一会儿就给二哥送去。”
大伯母忙道:“不着急,你先忙你的,改天再给他送去。”
天色不早了,等到京城就该入夜了,又不是像从前那样等着穿,小儿子在京城,阿婉嘴上不说,大伯母却猜得到她把俞松照顾得很好,她连鞋都不用给俞松做,只是到底心里惦记儿子罢了。
“顺路的。”俞婉笑着说。
大伯母又往马车里塞了不少东西,塞得几乎装不下才作罢。
俞婉带着几个小家伙坐上马车。
大伯母又道:“对了,月初别忘了回来,咱家要给你阿爹摆个席面的。”
“好。”俞婉应下,另一边,燕九朝的马车也到了。
“大伯,大伯母。”燕九朝与二人打了招呼,又进屋叫了爹娘。
俞婉问他道:“你来做什么?说了我自己回。”
“顺路。”燕九朝说。
俞婉噗嗤一声笑了,去京城的衙门办事,还顺路顺莲花村来了,这是顺的哪门子的路?
俞家人也笑了,俞婉是高嫁,他们多少有些担心俞婉会在少主府受委屈,可看姑爷的态度分明对俞婉疼得不得了,如此他们便能放心了。
唯独俞邵青心塞塞的,望着恩爱的小俩口,郁闷地对姜氏说:“女儿都没这么对我笑过…”
姜氏温柔莞尔:“那我也没这么对女婿笑过。”
俞邵青严肃地说:“你有。”
姜氏:嘤
第144章 大婚,炫娃狂魔
这几日俞婉一直住在乡下,燕九朝则多半待在京城,二人并未好好独处过,回少主府后先把三个小家伙喂饱哄睡,看见三个胖乎乎的小肥仔,燕九朝的内心是拒绝的,可听说俞婉小时也是一只肥仔,燕九朝释然了。
小家伙们睡着后让奶娘抱了下去。
二人去院子散步消了会儿食,随后便一点也不着急(并不)地回了上房。
紫苏红着脸让丫鬟们退下了,茯苓傻乎乎地拎着一盒俞婉让她摘的李子:“少夫人要吃的。”
“明早再送!”紫苏瞪她,拉着她走掉了。
许是二人渐渐有了默契,也许是小别胜新婚,这一晚的燕九朝格外让俞婉着迷,俞婉一双眸子里全是他,看着他近在迟尺的俊脸,感受着他带给自己的欢逾,也能体会到自己带给他的。
她想,他也是喜欢这个的吧。
俞婉的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小俩口浓情蜜意了大半宿,四更天才歇下。
五月二十三,黄道吉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俞婉天不亮便让紫苏打被窝里捞起来了,她在乡下一贯早起,可自打圆房后,便颇有些昏君不早朝的架势了。
“少夫人。”紫苏将帐幔挂在了帐钩上,“该起了。”
“什么时辰了?”俞婉望了眼黑漆漆的窗户纸,步入五月后天色亮得早了,这会子仍是漆黑一片,多半还不到四更天。
果不其然,她听得紫苏道:“快四更天了。”
俞婉看了看空荡荡的身侧:“少主呢?”
紫苏拿了中衣给俞婉披上:“少主起了,去小公子的屋了。”
皇家的孩子也不容易,这么早就得与他们一道折腾,吉时在上午,不过他们不得不在五更天赶到皇宫,同为皇族婚礼,两国联姻却有所不同,在大婚前需在皇宫的祭坛举办祭天仪式,帝后与皇室宗亲以及文武百官都将出席。
俞婉换上了燕王妃的吉服,明明是量身定做的,可穿上去后前襟的扣子却险些扣不上了。
紫苏看着她鼓啷啷的前襟,暗道少夫人这长得也太快了,偏偏哪哪儿也没胖,就胖在该胖的地方,果真是需要男人那什么什么一下的么?
天啦,她在想什么?
紫苏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摒弃杂念给少夫人穿好了衣裳。
头发是半夏梳的。
半夏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出身,这些事宜都是从前做惯的,比紫苏要在行。
半夏给俞婉梳了头、上了妆,俞婉的皮肤底子极好,素面朝天也足够仙姿佚貌,略施粉黛后更是靡颜腻理、美不胜收了。
半夏就没见过这么美的。
也不对,少夫人的娘就挺美。
就是病歪歪的,身子不大好。
莲花村,四更天了,病歪歪的小黑姜仍把自家相公扑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样又那样…
俞婉打扮齐整时,燕九朝也牵着三个睡眼惺忪的小小家伙过来了。
他左手牵着大宝,大伯牵着二宝,二宝拽着小宝,乍一看群,像是这个男人牵了一串圆滚滚的糖葫芦。
糖葫芦们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呵欠。
饶是这么被吵醒也没像别的孩子那样起床气,只是有些蔫蔫的,可把俞婉心疼坏了。
俞婉看向牵着他们的男人,她换上燕王妃的吉服,他也换上了燕王的,桀骜不羁的小纨绔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度,俞婉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移不开视线。
燕九朝走到她面前,把小家伙们塞进她怀里,在她耳畔低声道:“花痴!”
俞婉一下子回过神,睁大眸子,无比确定自己捕捉到了一丝他眼底的促狭与得意,俞婉倒也不恼,他是她相公,对着自己相公发花痴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茯苓端了早饭过来,满满一大桌菜装了好几个食盒,她力气大,一口气全给拎来了。
俞婉给儿子喂米粥时,三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一顿饭喂完了,小脑袋往桌上一磕,呼呼大睡了。
三个小家伙的衣裳是紫苏与桃儿等人连夜改过的,谁让他们在乡下二十天就胖若两人了呢,大宝的肚子一鼓,把扣子给崩开了。
俞婉好气又好笑,把大宝抱进怀里,扣子扣好,奶嬷嬷过来抱孩子,然而她们悲催地发现,她们居然抱、不、动、了!
还是影十三接过大宝、二宝,影六抱着小宝,宛若一家五口似的,噔噔噔地上了马车。
俞婉与燕九朝上了另一辆马车。
影六看看怀里的宝宝,再看看一旁的影十三与另外两个宝宝,英俊的小眉头一皱,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抵达皇宫后,俞婉先去了皇后的昭阳宫,她并不是最早到的,大皇子妃、三皇子妃以及不少宗室女眷已经在里头陪着皇后说话了。
“娘娘,燕少夫人来了。”崔女使禀报。
皇后正拉着儿媳的手,闻言笑容一扬:“快进来!”
众人早对这位来自民间的少夫人期盼已久了,大婚时没能见到她真容,今日可算逮住机会好好打量一番了,听皇后说是个天仙儿似的美人,众人可不敢信,一个乡下丫头再仙能仙到哪儿去?
可当俞婉走进正殿的一霎,众人纷纷静下来了。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燕王妃吉服,衣襟与袖口、下摆镶了金边,这身衣裳设计得端庄大气、雍容华贵,但它很挑人,稍有不慎便容易穿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偏偏俞婉将她完美得撑了起来,稍显稚气的面庞,眉宇间全是矜贵端庄,她的五官第一眼看上去并不算惊艳,却给人一种无比舒适的感觉,气质琳琅,优雅大方。
众人太过惊讶,一时间竟没敢认,巴巴儿地往俞婉身后望了望,确定没有第二个女眷进屋,也确定她穿的是燕王妃的吉服,这才把几乎惊掉的下巴合上了。
说好的乡下丫头呢?
怎么比她们还像个王妃?
俞婉目不斜视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给皇后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招招手示意她起来:“正说到你呢。”
俞婉平身,含笑问道:“说臣妇什么了?”
“说你一举得男,生了三个大胖小子,要多来陪陪桑枝,让她也沾沾你的福气才好。”
桑枝,大皇子妃的小名,据说她幼年时曾生过一场大病,恐不好养活便学了民间起贱名的法子,只是狗蛋牛蛋什么的太不堪入耳,于是取了桑枝。
俞婉看着大皇子妃遮蔽在吉服的小腹,微笑着说道:“大堂嫂是有福之人,肚子这么尖,我看着像是男胎。”
四个月的肚子才显怀不久罢了,哪儿就能瞧出尖圆了?若在以往俞婉不会说这种不着调的话,可今非昔比,有些东西她得舍弃,有些东西她得拿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饶是恭维话又如何?皇后仍高兴得不得了。
皇后向俞婉介绍了屋子里的女眷:“这是你三弟妹。”
俞婉欠了欠身:“三皇子妃。”
皇后都说是弟妹了,三皇子妃可不敢拿皇子妃的架子,忙将她扶了起来。
之后是晋王妃与凌王妃两位皇婶,晋王、凌王都是当今陛下的弟弟,因母妃出身不高,自己也不大争气,当年并未参与夺嫡,却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在斗败了几个野心勃勃的庶弟并让他们下场无比凄惨后,为挽回自己德厚流光的形象,皇帝厚待了晋王与凌王,他们的封地虽不能与燕城相比,却也算富庶之地,他们的母妃们更是从太嫔擢升为太妃,并迁出了形同冷宫的太妃所,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宫殿。
晋王、凌王脑子不大聪明,却胜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用当年的老实本分换来的,这些年不是没人煽动他们,可他们不敢谋反,没那脑子更没那胆子。
俞婉客气地唤了皇婶。
在座的也有几位没出阁的公主与郡主,俞婉全都一一见了。
“对了,怎么不见三个小家伙?”皇后问。
俞婉笑了笑,说道:“让他们爹带走了。”
继炫完妻子后,某少主又开始丧心病狂地炫娃了。
外殿。
大皇子:“大郡主棋下得不错。”
某少主:我有儿子。
三皇子:“二郡主画画得很好。”
某少主:我有儿子。
某亲王世子:“犬子才七岁,但已经能骑马了。”
某少主:我有三个儿子!
众人:“…”
好吧,你赢了…
第145章 丧心病狂的九哥(二更)
皇室子嗣单薄,晋王、凌王与皇帝隔了一层肚皮,早被皇帝视作外人自不必提,在皇帝与燕王的血脉中,唯独燕九朝得了儿子,这在皇族原就是喜大普奔之事,更别说他是一胎三宝,还个个长得活蹦乱跳,便是放眼整个大周朝也找不到比他福气更好的了。
只不过,人家秀娃是秀才艺,轮到他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祭天时辰尚早,众人闲着也是闲着。
大皇子抱来将满五岁的大郡主:“来,下盘棋。”
三皇子不甘示弱,牵过三岁的小郡主:“乖,画幅画。”
郡主们真能干,不知少主府的三位小公子有什么才艺,众人唰的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淡定地揉了揉三个小奶包:“给吃个东西。”
众人再次:“…”
昭阳宫的内殿,俞婉已经与宗室女眷们打成一片了,她本不是喜好交际的性子,可不代表她不能,她想要讨好一个人几乎没有讨好不了的,她谈吐得体,优雅大方,一点儿也不像乡野长大的姑娘,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粗鄙的乡土气,但也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气,不轻不重,不骄不躁,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跑到皇后身旁,小声与皇后耳语了几句,一边说时一边拿余光打量俞婉,俞婉不解地朝她看来,她却唰的跑开了。
皇后乐得大笑,对俞婉说道:“九公主喜欢你。”
俞婉学过皇室族谱,自然知道这位腼腆害羞的九公主,她生母是穆贵嫔,穆贵嫔去得早,她是在皇子殿长大的,皇子殿是皇子公主们居住的地方,身份足够尊贵后妃会将皇子公主留在身边抚养,更多位份不高的则是将皇嗣送去皇子殿了。
前些日子皇后无意中去逛园子,偶遇捕蝶的九公主,觉着小姑娘懵懂可爱便领回宫抚养了,人嘛,上了年纪总是难免寂寞,而且她也不能再侍寝了,想留住皇帝总得想想别的办法。
皇后固宠的手段俞婉便不予置喙了,俞婉冲那孩子看了过去,九公子脸红地躲在嬷嬷身后,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俞婉想到了三个小家伙,他们也曾羞答答地躲在门后用这种眼神望着她,她确定九公主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皇后的客套话,俞婉友好地笑了笑。
九公主也笑了。
忽然,崔女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与皇后禀报了几句,皇后眉心一蹙,众人察觉到了皇后的异样,皇后温和一笑:“时辰快到了,本宫去去就来。”
众人行礼相送。
路过俞婉身前时,皇后伸出手:“婉儿随本宫一起吧。”
“是。”俞婉扶住了皇后的手,与皇后一道出了凤栖宫,崔女使与几名宫女太久远远地跟着。
没了外人,皇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匈奴郡主又使性子了,说什么也不肯穿上嫁衣,本宫听说你与匈奴郡主交好,她还曾去莲花村探望过你,不如你去帮本宫劝劝她?”
那丫头去莲花村是抢她亲爹的好么…她与匈奴郡主只差没当街打起来,交好一说从何谈起啊…
新婚之日闹出这种事来,整个皇族都会蒙羞,俞婉深吸一口气:“臣妇试试吧,但能不能成功臣妇就不敢保证了。”
皇后感激地握住了俞婉的手:“本宫明白。”
俞婉去了匈奴郡主的寝宫,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一大堆夹杂着中原话的吵闹声。
“我不嫁我不嫁!都说了我不嫁!”
“@#¥%@#%!”
前两句俞婉听懂了,后面的匈奴话就是天书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乖乖地把亲给成了,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我要回匈奴!”
“除了这个!”
“那@#%#¥!”
俞婉又听了一顿天书。
最后,匈奴二王子摔门而出,与俞婉擦肩而过时太过气愤竟没认出对方是个王妃来,待到他回过神去看俞婉时,俞婉已经进匈奴郡主的屋了。
“我说了我不嫁!”
匈奴郡主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以为是自家堂哥又回了,头也不回地怼了一通。
俞婉说道:“是我。”
匈奴郡主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来人,半晌才认出是俞婉:“是你?”
她将俞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高贵优雅的女人与记忆中的寒酸小村姑联系在一起。
“听说你嫁人了,嫁给那个小疯子了。”她两手抱怀,仿佛为俞婉的转变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可她也明白这理由站不住脚,山鸡就是山鸡,怎么可能飞上枝头就变凤凰了呢?除非从一开始它就是一只凤凰。
俞婉淡淡一笑:“是,我嫁人了,嫁给了燕城的少主、未来的燕王。”
匈奴郡主鼻子一哼:“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俞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哪儿敢看郡主的笑话?我是来看看郡主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匈奴郡主气呼呼地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喜欢假惺惺,明明厌恶我,却还要装出一副欢喜高兴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诚王不想娶我,你也不想帮我!”
俞婉淡笑一声:“诚王的心意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来帮郡主出嫁的,毕竟,只有郡主嫁人了,我才能彻底放心啊。”
“你什么意思?”匈奴郡主冷冷地看过来。
俞婉平静地说道:“这话应当我问郡主才对,眼看着就要大婚了,却死活不肯就范,莫非郡主仍对我阿爹余情未了,想抢走我阿爹不成?”
匈奴郡主瞪眼道:“谁说的?我早不想抢他了!”
俞婉如释重负:“那就好。”
匈奴郡主又道:“我想抢走你娘。”
俞婉:“…”

一刻钟后,俞婉出来了。
皇后迎上前,忐忑地问道:“怎么样了?”
俞婉叹了口气,皇后心下一沉。
**往旁侧让了让,露出廊下那个身着明艳动人的新娘子,她穿着凤冠霞帔、带着盖头,红光四射,明艳动人。
皇后悬着的心总算了落回实处了:“就知道你有办法!你真是帮了本宫大忙了!”
皇帝让她操办婚礼,这是她出凤栖宫后办的第一件大事,一旦有任何差池日后都别再想要回凤印了。
俞婉皮笑肉不笑。
希望诚王洞房花烛夜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诚王妃时不要被吓个半死…
时辰到,帝后率皇室与文武百官出发去了皇宫的祭坛,帝后祭天,诸位皇子虔诚地位列在二人身后,宗亲们与文武百官跪在祭坛两侧的地板上。
“跪——”
“起——”
俞婉目不斜视地行着大礼,这些流程万嬷嬷在少主府时便已教过不下百次,因此虽是头一次祭天,却也做得行云流水。
听说南诏的使臣也来了,可在那儿观摩他们她并不清楚。
她偶一抬头,能看见也在行跪拜大礼的帝后与皇子们,她没有刻意去看燕九朝,却仍第一眼注意到了他,这个男人,真是到哪里都能发光啊,有别于以往的倨傲不羁,这一刻的他多了一分神圣的威仪,不是皇子,却比谁都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君。
皇帝老了,几次跪拜下来浑身都湿透了,可他不敢去抹汗,怕把假发给抹掉了。
好不容易挨到祭天结束,皇帝又得与皇后前往飞鸾殿主持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礼,终于所有的仪式结束了,皇帝的假发也粘不住了。
皇帝赶忙按住头:“回、回宫!”
帝后回宫了,诚王与新娘子则前往诚王府,作为诚王的堂兄堂嫂,燕九朝夫妇也去了诚王府。
诚王府客人多呀!燕九朝眉梢一挑,拉过几个小奶包,十分丧心病狂地去炫娃了。
俞婉去女宾处入席,刚路过小花园,忽然感觉有人跟了上来。
她眸光一顿,那人拉住了她的手。
------题外话------
要不要猜猜,看这人是谁呢?
第146章 神医婉婉,南诏使臣
俞婉转过头,微微惊讶:“萧小姐?”
萧紫月微微一笑:“大嫂。”
俞婉让这声大嫂弄得愣了愣,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她的大嫂,若换个人这么唤她,她就该考虑对方是在冷嘲热讽了,可萧紫月不会。
俞婉往萧紫月身后望了望。
萧紫月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怎么了大嫂?你在看什么?”
俞婉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
事实上在进入小花园时她便隐隐感觉有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了,却原来是萧紫月么?
俞婉心头一松,弯了弯唇角道:“方才在前厅没看见你。”
萧紫月微笑,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没去祭天,与母亲后来的,母亲在春晖阁与几位夫人聊天,我看见你打廊下走过于是就来寻你了,没吓到你吧?”
俞婉笑了笑:“怎么会?”
原来是特地来寻她的,她们才不过见了两次面而已,她还是她隐性的情敌,这小丫头是不是心太大了?
“你今年多大?”俞婉问。
“十四,再有三个月满十五。”交好的姐妹间都会互通年龄,萧紫月没觉着这问题有何不妥,老老实实回答了。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自己只是顺嘴一问,问完都没指望她回答的。
俞婉毫不怀疑自己就是问她祖宗十八代她都会老实交代,真是个傻丫头,怪道会让赵恒忽悠了。
忽然,萧紫月牵住了俞婉的手。
俞婉的胳膊一僵。
除了孩子与丈夫,她不大习惯与人亲近,便是在乡下与阿娘同住一屋时,她也尽量不去触碰她娘,之后虽认识了白棠,白棠却也不是个腻歪的性子,这丫头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小姐妹间都是这般相处的,萧紫月习惯了,牵得无比自然。
但小姐妹们不知道她有那个病,大嫂知道,大嫂没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大嫂不嫌弃她,她喜欢大嫂。
俞婉哪里会知道这孩子的脑袋里九曲十八弯的?
俞婉清了清嗓子,正要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就见一个容颜娇俏、身材微胖的少女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走了过来。
俞婉本没在意对方,对方却直直地来到了她与萧紫月的跟前。
随后,少女看了俞婉一眼,撇过脸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扭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是…是你?”
俞婉的目光这才落在了对方的脸上,云水间的记忆涌上心头,俞婉认出了她来:“是你。”
萧紫月看看俞婉,又看看少女:“紫琳,你们认识?”
这下换俞婉那么了,俞婉看向萧紫月:“你们认识?”
萧紫月说道:“她是我三妹,萧紫琳。”
“一个娘生的?”俞婉问。
萧紫琳的面色就是一噎。
萧紫月轻咳一声,小声道:“紫琳是梦姨娘的骨肉。”
俞婉啊了一声,庶出的呀,一个萧府的庶出小姐在水云间作威作福,她还当她是哪个官家的嫡千金呢,不过萧府是元帅府,便是庶出的姑娘也较寻常嫡出高人一等。
话说回来,才一个多月不见,这个萧家的三小姐似乎又肉了一圈了,她不是想穿梦娘做的衣裳吗?一天天见长的可怎么塞得进去?
萧紫琳掰开了二人牵着的手,拉住萧紫月,虎视眈眈地瞪向俞婉:“三姐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呀?你别与她说话!她不是好人!”
萧紫月轻叱道:“不得无礼,她是你大嫂。”
萧紫琳翻了个白眼道:“我大哥早死了,我哪儿来的大嫂?”
“是燕少主。”萧紫月说。
萧紫琳先是一愣,随即翻了个更大的白眼:“他才不是我大哥!我大哥只有一个,就是萧衍!”
俞婉暗觉好笑,若这丫头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她那她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她算个什么东西,被她认作大哥大嫂莫非还是什么荣幸?
萧紫月的那声大嫂她都还没应呢。
俞婉懒得搭理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转过身离开小花园。
“大…”萧紫月出言挽留。
“二姐!”萧紫琳及时打断了她,不悦地瞪了瞪俞婉的背影,说道,“你没看见方才她什么眼神?她不想理咱们!她瞧不起人!”
“她是不想理你!”萧紫月气呼呼地说。
别看萧紫月总一副温柔可人的样子,却到底是嫡出千金,被逼急了偶尔也会有几分脾气。
萧紫琳一脸委屈道:“二姐,你凶我!”
萧紫月正色道:“原本就是你不对!她是燕少主的妻子,于理,你该敬称她一声燕少夫人;于情,你得唤她一声大嫂,她身份地位都在你之上,可你看看你是怎么对人家的?人家没当场处置你都是胸襟宽广了!”
这个二姐就是喜欢端着嫡出千金的架子,一副天底下她最懂事的样子,萧紫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敢有所表露,毕竟萧紫月的娘是萧府大夫人,自己和姨娘还得看那个女人的脸色过活呢。
“是是是,是我不对,二姐姐你原谅我一回就是了。”萧紫琳抱住萧紫月的胳膊,换上了笑嘻嘻的面容。
萧紫月叹了口气:“这么一闹,大嫂一定不想和我说话了。”
萧紫琳嗤了一声,那种女人有什么好说话的?她都听说了,她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就是靠着爬了燕少主的床才母凭子贵嫁入少主府的。
难怪会和她抢衣裳,乡巴佬上不得台面!
“走了。”萧紫月蹙眉看了萧紫琳一眼,不满她气走俞婉,语气有些冷淡。
萧紫琳撇嘴儿跟上。
姐妹二人进了春晖阁,萧大夫人正与几位交好的夫人闲话家常,见女儿过来温柔地拉过她的手:“去哪儿玩儿了?”
萧紫月蔫蔫的不想说话。
萧大夫人冷厉的目光落在庶女的身上,萧紫琳一个哆嗦,赶忙低下头。
萧大夫人收回目光,温柔地拍拍女儿的手:“你的小姐妹们也来了,在后院投壶,你也去吧。”
萧紫月叹息一声去了。
萧紫琳也麻溜儿地跟上,可萧紫琳明显感觉到大夫人冰冷的目光,她知道大夫人又怨上自己了,凭什么萧紫月不高兴了就一定要怪罪到她头上?回回都这样!
萧紫琳气不过,但终究不敢恼怒嫡母,只越发恨起俞婉来。
都怪这个女人!
上回抢她衣裳,这回抢她嫡姐!
萧紫月虽有小性子,可与她关系不差,不是那个女人从中作梗,嫡姐怎么可能迁怒于她?
萧紫琳越想越窝火,决定给俞婉一个教训。
萧紫琳以如厕为由,带着两名贴身丫鬟出了后院。
适才在府里溜达时她注意到小花园附近有一片桃林,长满了让人垂涎欲滴的蜜桃,诚王的桃儿随意摘了大概不好,但她的目标也不是那些桃儿,而是桃树上的虫子。
她身上有装蜜饯的小瓷瓶,她将蜜饯倒了出去,让丫鬟捉了几条毛绒绒的黑虫装入瓷瓶中。
她想过了,一会儿她找到俞婉,把虫子倒在她身上,最好是能倒进她的衣领里,那样她一定会大庭广众之下出尽洋相。
萧紫琳光是想想那画面都笑得前俯后仰,她让丫鬟拿好瓷瓶,随后她领着丫鬟去找俞婉了。
接待女宾的地方是崇安殿,殿内的春晖阁、夏喜阁、秋枫阁以及冬雪阁都是女宾们闲话家常的地方,吃席则在偏殿,俞婉本已入席,哪知半路又让萧紫月拽出来了。
萧紫月是来叫她去投壶的。
这种事打发个丫鬟请就是了,萧紫月却亲自前来,足见她的诚意了。
这丫头,还真是锲而不舍呀。
俞婉问道:“投壶有赌注吗?”
“有的有的!”萧紫月点头如捣蒜。
俞婉笑了笑:“那你们可得把腰包捂紧了。”
二人说着话打花园走过,萧紫琳望着谈笑风生的二人,吃味儿地皱起了眉头,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嫡姐又和这个女人搅和在一起了?
萧紫月拉着俞婉去了后院,把俞婉介绍给自己的小姐妹们,也把她们介绍给俞婉。
萧紫琳躲在花丛后,问一旁的两名丫鬟道:“好了没?”
丫鬟们把虫子倒在了树叶上,握住一截细长的枯枝,齐声道:“好了。”
萧紫琳道:“还不快动手?”
二人用枯枝挑起虫子,对准俞婉嗖嗖嗖地弹了过去。
二人的力道掌控得极好,不出意外是能把虫子挑进俞婉的衣领的,偏偏就是有意外发生了,萧紫月笑吟吟地扑了过来,亲热地挽住俞婉的胳膊:“大嫂真厉害!”
糟糕!
二人话未出口,两条小黑虫便直直飞进了萧紫月的衣襟。
萧紫月只感觉心口一痒,低头一看,那长着毛的小虫子正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蠕动,她当即脸一白,有什么东西好似冲出了脑海,她直愣愣地倒在了草地上。
萧紫琳一愣,天啦,怎么会这样?没吓到那个女人却让自家嫡姐中招了?!嫡姐被吓晕了?!
小姐妹们围了过来。
萧紫月可不是吓晕这么简单,她发病了。
俞婉眼疾手快地让瘫在地上的萧紫月侧过身,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回头对几位小姐妹道:“退下!”
众人一怔。
俞婉厉声道:“本夫人命你们退下,都聋了吗?!”
几人被俞婉的气势吓到了,再不敢上前一步,面面相觑了一番后狐疑地退出了后院。
俞婉迅速吩咐道:“紫苏!去拿筷子来!茯苓,守住院子,别让任何人进来!”
紫苏二话不说地去了,有不明就里的千金徘徊在后院的入口巴巴儿朝里张望,想看看萧紫月究竟怎么了,茯苓却像一座小山似的,把众人的视线结结实实地挡住了。
俞婉摘掉了萧紫月身上的虫子,虽都是常见的虫子,毒性并不致命,却也将萧紫月的胸口咬出了好大几块红肿,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萧紫月因此发了病才是凶险至极。
这一次,比在马车上更来势汹汹,俞婉知道自己责令众人退下会引她们起疑,可若不这么做,她们当场就能发现萧紫月得了什么病,两害相权取其轻,俞婉选择了前者。
俞婉解开了萧紫月的衣襟。
紫苏带着一把筷子回来了,俞婉用帕子分别裹住一支筷子压在萧紫月双侧的上下臼齿间。
萧紫月紧紧地咬住了。
俞婉又吩咐紫苏道:“你去请萧大夫人来。”
“是!”紫苏去请人。
躲在花丛后的萧紫琳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她实在不敢相信她尊贵无上的嫡姐竟然会有这种怪病,太让人惊讶了不是吗?
萧大夫人是与上官艳一道过来的,上官艳也没去祭天,她在府门口碰到了姚夫人,二人多聊了几句方才才去了春晖阁,恰巧看见紫苏在与萧大夫人说什么,萧大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上官艳并不认识紫苏,但认出了她腰间的少主府令牌,既然与少主府有关,那她就有必要前来看看了。
上官艳被茯苓挡住了。
少夫人只让紫苏请萧大夫人,又没让请别人!
上官艳道:“我是你家少主的娘!”
茯苓:“少夫人没让请少主的娘。”
上官艳:“???”
这什么死脑筋的丫头!
俞婉道:“茯苓,让王妃过来。”
茯苓这才让了路。
让上官艳来是得了萧大夫人允许的,毕竟俞婉是上官艳的儿媳,在萧大夫人看来,即便自己这会儿瞒着,回头俞婉也得把秘密捅到上官艳的跟前儿去。
倒不如不瞒了。
“你也在这儿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上官艳吩咐随行的小丫鬟。
小丫鬟得了重任,立时挺起小胸脯,凶巴巴地望向众人:“看什么看!挖了你眼珠子!”
众人吓得退避三舍!
萧紫月这次发作的时间略长,但好歹是控制住了,在没有府医照看的情况下,平安渡过了一劫。
萧府常年居住着一名府医,对外宣称是萧大夫人有头风之疾,不知何时就会发作,上官艳今日才总算是明白了大房的真正用意。
上官艳低低一叹:“大嫂你怎么不早说?你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想想法子,看怎么治紫月的病啊。”
萧大夫人没在上官艳脸上看到任何鄙夷,她苦涩地抱住一身脏乱的女儿,没有接话。
若说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体会萧大夫人的心情,那一定是上官艳,她也有个多年不治的孩子,她也不想让天下人知道这个秘密,她谨小慎微地活着、不要脸地活着,活得胆战心惊的,唯恐哪日醒来儿子就离她而去了,没人比她更了解这种疼痛。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盖住狼狈不堪的萧紫月,轻声道:“大嫂,先带紫月下去洗把脸吧。”
萧大夫人抱不动已经十四五岁的女儿,俞婉唤来茯苓,茯苓轻轻松松地抱起了用披风裹得严实的萧紫月,去了供宾客们暂歇的厢房。
俞婉让紫苏去马车上取了玉润膏来涂抹在萧紫月的红肿上。
这件事要查,自然也好查,她们投壶的地方是在露天的草地上,虫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飞入萧紫月的衣襟,还一飞两条,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萧紫琳那丫头却不见了。
萧紫琳的道行终究是有些浅了,她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房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嫡姐,萧大夫人或许还怀疑不到她头上,偏偏她给躲起来了,要说不是心虚谁信呢?
萧大夫人让人叫来萧紫琳。
萧紫琳脸色煞白,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更是在进屋的一霎便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萧大夫人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萧紫琳。
萧紫琳的身子开始发抖。
别看她在外头蛮横,可在家里,她也是畏惧嫡母的。
“母…母亲…”
萧大夫人抬起手,一巴掌甩了下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陷害你嫡姐!”
萧大夫人这一巴掌毫没留情,直把萧紫琳打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萧紫琳害怕又委屈地望向嫡母:“母亲…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没想害二姐…我是…我是想捉弄一下别人…是二姐自己跑过来…”
萧大夫人如何会信她?
一定是这小蹄子嫉妒自己女儿,所以想法设法地害女儿,想让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糗,若不是俞氏反应够快,女儿这会子已经凶多吉少,而所有人也都将知道女儿得怪病的事了!
大房的家务事上官艳不好干涉,只静静地坐在屏风后,看俞婉给萧紫月上药。
萧紫月的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腰上也有。
萧紫月已经醒了,可她想起方才的事觉得丢人,哭着哭着睡过去了。
俞婉的动作很轻,乃至于萧紫琳都不知屏风后坐着她与上官艳。
“把三小姐带回府!”萧大夫人到底记得这是诚王的婚宴,不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可回府后,她有的是法子收拾这丫头!
萧紫琳让萧大夫人的丫鬟婆子带(押)上回府的马车了。
为堵住悠悠众口,萧大夫人对外宣称女儿是让毒蛛给咬了,咬的不是地方,不便示人。
几个小姐妹事后来探望了萧紫月,萧紫月的胸口与锁骨红肿一片。
“腰上也有。”萧大夫人叹息地说,“紫月胆子小,当场吓蒙了,燕少夫人着急把毒蛛取出来,才让你们都退下了。”
得脱了衣裳才能找出毒蛛,如此她们被屏退也就并不奇怪了。
少夫人当时的样子是凶了些,可那都是为了萧紫月好,她们没什么可埋怨的,至于少夫人为何这么做,那还用说吗?少夫人是萧紫月名义上的大嫂呀!
消息传到了诚王的耳朵里,诚王派了得力的嬷嬷来,一边向萧大夫人致歉,道是园子爬出毒蛛,诚王府难辞其咎,一边告诉萧大夫人,诚王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萧大夫人自然不会让太医给萧紫月诊治,几个小姐妹看不出来难道太医也看不出吗?萧紫月分明是被吓到犯病了。
萧大夫人婉拒了诚王的美意,以萧紫月身子不适为由将萧紫月带回了萧府。
有几个小姐妹作证,被咬成那样的确得回家静养,谁也没怀疑什么,一场风波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