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无碍。”
女子伸出手,欲将他搀扶起来,又觉着不该如此不规矩,将手放了下来。
赵恒扶着墙壁站起身,冲她拱手,算是客套地打了招呼。
“谁把你伤成这样?要报官吗?”女子着急地问。
赵恒摇头:“不必,小姐怎么过来了?”
女子拎起手中的药包,柔声道:“我给大娘抓了药。”
赵恒垂下眸子,欠了欠身:“…多谢。”

俞婉回到了卖点心的铺子,车夫走过来,见俞婉脸色不大好,以为是没追到毛贼,便道:“人没事就好,以后再碰上这种事,不要追了。”
毛贼都是一伙儿一伙儿的,一个姑娘家追过去,太危险了。
“我拿回钱袋了。”俞婉不想解释遇到赵恒的事,说完这句便直接掏银子买下了点心。
既是追回来了,怎么不大高兴呢?车夫到底没问,他们干这行的,一定要多长一双耳朵,少长一张嘴才好。
“现在是去萧府吗?”车夫问。
“不了,天色晚了,回镇上吧。”俞婉上了马车。
车夫抬头望了望天,是晚了点没错,可他直觉俞姑娘取消行程并不是因为天色。
可俞姑娘既然不说,他便装作不知好了。
车夫识趣地把车赶回莲花镇了。
俞婉步行回了村,把点心和糖葫芦给了小铁蛋与妹妹。
“怎么三串呀?”小铁蛋舔着糖葫芦说。
俞婉揉揉他小脑袋,心道,我这么提不起劲来,到底还是被那渣男影响了心情,她就不明白了,这么渣的男人,是怎么还考上了秀才的?
俞婉看向小铁蛋:“你以后,可不许这样。”
小铁蛋一脸懵圈,不许哪样啊?

不知是不是让赵恒气到了,这一晚,俞婉真梦见自己生孩子了。
她梦见一个电闪雷鸣的夜,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身下是厚厚的褥子,她浑身都让冷汗浸透了,下腹与尾椎传来断裂般的疼痛。
“阿嬷!阿嬷!”
一个与林妈妈差不多年纪的仆妇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你怎么了?”
“阿嬷我痛…”
仆妇走上前,用冰凉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肚子,眸光一变:“不好,要生了!”
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她抓住对方的手:“阿嬷…你别走…”
仆妇道:“你要生了…我得去请稳婆!”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阿嬷,我怕…”
“别怕,你会没事的,女人都要生孩子,生完就不痛了…”仆妇说罢,掰开她的手,披上蓑衣冲进了雨里。
冷冰冰的风雨猛灌而入,她在床铺上疼得死去活来。
忽然,她感觉身下传来一股热浪。
是羊水破了吗?
俞婉一个激灵,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睁大眼,看着熟悉的房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梦境中的疼痛太过真实,直到醒了她还依稀能感受到下腹与尾椎残留的剧痛,像是她真的阵痛过一样。
“太可怕了,我怎么会做这种梦?”俞婉坐起身来,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至于说那股热浪…
俞婉掀开被子,摸了摸小铁蛋,无奈一叹,这孩子,又尿床了!
俞婉换了床单与褥子,也给小铁蛋和自己换了一身干爽衣裳,正要再次入睡,外头却传来了张婶的尖叫声。
是张家出了什么事吗?
俞婉穿上罗裙与外衣,俞邵青也被惊醒了,父女俩在堂屋不期而遇。
“好像是张婶家。”俞婉道。
“走,去瞧瞧。”俞邵青与女儿一道出了门。
二人抵达张婶家时,白大婶儿与里正一家也来了。
“哎,你别进去。”里正拦住了俞邵青,“是三牛媳妇儿要生了。”
三牛是二牛的弟弟,当初二牛被抓去征兵耽搁了亲事,因此他这个做弟弟的反倒更早娶妻生子,三牛媳妇儿是二胎了,按理说不会太费事儿,却偏偏先见了红,似乎还挺严重。
这些话,大男人们不好说,里正只清了清嗓子道:“二牛和栓子已经去请稳婆了。”
俞邵青正色道:“我也去吧。”
附近的村子没有稳婆,得去镇上,栓子一定是赶的牛车,可牛车哪儿能比战马快?
里正点头:“也好,你快去快回。”
俞邵青骑着马去了。
三牛媳妇儿惨叫得厉害,俞婉又想起了那个梦,心里一阵发慌,她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进去瞧瞧吧。”
“诶。”里正让俞婉去了。
三牛媳妇儿躺在床上,小陈氏守在一旁,不断地用帕子给她擦着下面的血水,一旁的张婶哭成泪人,白大婶儿正在悉心地安慰她。
俞婉这段日子一直没忘记研读鲍爷爷留给她的医书,医书上有关于生产的详细记载,如何诊断、如何接生、甚至还初步假设了剖宫产,俞婉将每个细节都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可不知怎的,看到那些血水的一霎,俞婉的脑子忽然嗡了一下。
“阿婉,别愣着!快过来帮忙!”
小陈氏的话音打断了俞婉的思绪。
俞婉定定神,走上前去。
小陈氏把一块染血的棉布递到俞婉手里,又抓了一块新的去给三牛媳妇儿擦血。
俞婉看看手中的血布,又看看在血泊中发出惨叫的三牛媳妇儿,脑子突然里变得一片空白。
“娘——我怕——”
“阿嬷——我怕——”
三牛媳妇儿的哭喊,与不经意闪过脑海的声音诡异地重叠了。
俞婉唰的站起身来,血布掉进了水盆,血水溅了小陈氏一身。
小陈氏哎哟一声道:“阿婉,你干什么呀!”
俞婉的胸口重重地起伏了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薄汗。
“阿婉你…没事吧?”第一个注意到俞婉异常的是白大婶儿。
俞婉早先的确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自打被赵恒伤害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白大婶儿并不觉得这又什么不对劲,只觉她是让赵恒伤透了,想通了,自此学会重新做人了。
俞婉的变化,白大婶儿全都看在眼里,不论多危机的场合,她的脸上都从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慌张,然而此刻,她却像个吓坏了的小姑娘。
“我没事…”这话,也不知是在回答白大婶儿,还是在自说自话,俞婉走到床边,抬手摸上三牛媳妇儿高高隆起的肚子,呢喃着说,“胎位不正,要先顺胎位。”
小陈氏一愣:“你咋知道的?”
“我生过。”俞婉脱口而出,之后就愣住了。
一屋子人,也全都怔住了,就连痛得死去活来的三牛媳妇儿,都止住了哭声,雷劈了似的看向俞婉。
俞婉比她们更惊讶,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白大婶儿轻咳一声,打了圆场道:“阿婉是说,她给人接生过!你们咋听的!”
俞婉垂下眸子,没承认,也没反驳。
众人当她默认了,长长松了口气,她们就说呢,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男人都没找一个,咋会生过娃呢?
三牛媳妇儿又躺回床上,开始娘啊痛啊的哭天喊地了。
俞婉出了产房。
里正迎上来:“三牛媳妇儿咋样了?”
俞婉摇头。
“这是啥意思?你…你不能治?”俞婉给二牛与俞松缝针的事儿早传开了,里正知道她偶尔也是能医人的。
“对,我不能治。”
不是医术不够,而是她的手…
俞婉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从摸过三牛媳妇儿的孕肚后,这双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稳婆来了!”俞邵青的烈马疾驰而来,停在了屋前。
俞邵青将颠得快要呕吐的稳婆拎下来,交给白大婶儿带进了屋。
俞婉回了自己家。
小铁蛋依旧呼呼大睡着,姜氏却起了。
姜氏坐在小铁蛋的床头,她给小铁蛋盖好被他踢翻的被子,她似乎是在守着小铁蛋,又似乎是在等俞婉。
“阿娘。”俞婉艰涩地开了口,“…我是不是生过孩子?”
姜氏没有回头去看俞婉,也没问俞婉为何这么说。
她只是轻轻地低下头:“…是。”
第064章 三个宝宝
她果然生过孩子,那个梦不是假的,那种心慌的感觉更不是。
俞婉捏紧了手指:“那…那孩子呢?”
姜氏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你没说。”
是真没说,就连怀过孕有过生养一事都是姜氏这个母亲自己发现的,而阿婉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对于失踪那一年的点点滴滴全都不记得了。
阿婉害怕地问姜氏:“娘,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这样?”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流下来。
姜氏只得说:“你没事,你是去你表姑婆家了,你忘了吗,孩子?”
“那、那这些银子…”
“是表姑婆给你的盘缠。”
“是,是表姑婆给我的盘缠,我…我想起来了。”
“是吧?”姜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姜氏低低地说道:“我也曾经想过那个孩子究竟去了哪里,但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活着被生了下来。”
“我生下来了。”她喃喃地说。
可生下来后呢?
她想不起来了。
俞婉感觉心口闷得慌,不知从何时起,她想起前世的次数少了,前世的人和事在她脑海里已经渐渐变得不清晰,她无法再欺骗自己说,那是原主的事。
那就是她的事,是她的孩子。
俞婉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躺了进去。
姜氏给她掖好被角。
她转过身,面朝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姜氏抚了抚她鬓角,轻轻地出了屋子。
“阿娘。”
姜氏顿住。
俞婉却什么也没说了。
但姜氏知道,她没说出口的那一句是什么——
阿娘,我好难过。

三牛媳妇儿生了,天亮生下来的,是个大胖小子,这是继张婶的第二个孙子,张婶乐坏了,一大早便煮了红鸡蛋,挨家挨户地送过去,让大家伙儿也沾沾喜气。
等送到俞婉家时,俞婉刚醒,正坐在床头发呆。
“阿婉呐!”张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把俩红鸡蛋放在她桌上,“昨儿多谢你们了!不是你们那么快把稳婆请来,我那媳妇儿就危险了!”
三牛媳妇儿血流不止,可吓坏她了,稳婆来了才给止住。
“不过,没有胎位不正哩!”张婶一脸正色地说。
“我弄错了。”俞婉低声说。
胎位不正的不是三牛媳妇儿,是三年前的她。
胎位不正在前世很好处理,在古代却是十分棘手的难题,她或许…真的没把宝宝生下来。
“阿婉你怎么了?”张婶见俞婉的眼圈红了,吓得一阵手忙脚乱,“我没说你不厉害的意思,我我我…我嘴怎么那么欠呢!阿婉你别生婶子的气啊!婶子给你赔不是了!”
俞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是眼睛里进东西了,恭喜张婶。”
“哎!”张婶这才放下心来,又多给了几个红鸡蛋,直到把桌上的小盘装满,才往下一家继续发红鸡蛋去了。
俞婉剥了一个红鸡蛋,细细吃了起来。
味道有点怪,让人有喉头胀痛的冲动。
她知道阿娘是为了她好,毕竟那孩子极有可能真的没有生下来,再者“她”如此迷恋赵恒,一心一意想嫁给赵恒做秀才娘子,阿娘怎么可能忍下心来去伤害她?
再者,赵恒不是说她进过窑子吗?从前她不信赵恒的话,但如今有一样让赵恒说中了,没准儿她还真进过窑子呢,那个宝宝也不知是和那个野男人生的。
“阿嚏!”远在郁县的某少主,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阿姐!”小铁蛋洗漱完,脚底生风地走了进来,“你检查我功课吧!我都背完了!”
六岁了还尿床的小铁蛋,决定用知识的力量好好挽回了一下小男子汉的尊严!他一大早就起来背书啦!背得滚熟滚熟哒!
哪知俞婉却并未检查他,拿了个红鸡蛋塞进他手里:“阿姐有事,先出去了,回来再检查你功课。”
小铁蛋:“哦。”
“还有。”走到门口的俞婉回头说,“书背得再好,尿床也还是很丢人。”
小铁蛋唰的红了脸。

俞婉去了京城,守在昨日遇见赵恒的巷子。
赵恒刚下学,拎着书袋往家走,刚走到半路,被一道人影堵了个正着。
赵恒第一反应是那伙往他脑袋上套麻袋的人又来了,他下意识地用书袋挡住了脑袋。
俞婉想也不想地把书袋拨开。
赵恒定睛一看:“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见到俞婉的惊吓可并不比见到那伙人少,毕竟那伙人只问话,不像俞婉,还动手揍他。
俞婉抓住他的领子,像拽小鸡仔儿似的,将她拽进了一侧的胡同。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放手!”赵恒恼羞成怒地说,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姑娘拽来拽去,实在很有失颜面!
俞婉将他扔到角落,他单薄的身子一下撞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俞婉嫌弃地说道:“就你这弱鸡,我当初不是瞎了才看上你,是脑子进水!”
赵恒气得一噎:“你…你休要恶言!”
俞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赵恒抱紧了书袋道:“我今日身上没带钱!”
俞婉不是来他找钱的,带不带在俞婉眼里没差,俞婉看向他道:“我问你,你说我进过窑子,还生过孩子,这些谣言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赵恒不说话。
俞婉冷声道:“我耐性不大好,你自己不说,我就用拳头揍到你说。”
赵恒气红了脸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岂敢枉法?”
俞婉抬手一个大耳刮子!
赵恒一把用书袋挡住头。
俞婉的耳刮子当然没有抽下去,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而赵恒也确实被吓到了,原本涨红的脸褪去血色,变得惨白惨白了。
俞婉道:“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否则,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但敢打你,还敢闹到你念书的地方去,让你的同窗与夫子们都看看,你是个什么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赵恒屈辱地捏紧了手指。
“还不快说!”俞婉厉喝。
赵恒的身子抖了抖,捏紧的手指唰地散开了:“你…你进过窑子的事是我一个同窗和我说的。”
“你同窗?哪位同窗?叫什么?住哪里?具体说了些什么,给我老实招来!”
其实俞婉对同窗是谁并无兴趣,可不这么混淆一下试听,赵恒势必会察觉自己真正的用心。
赵恒以为俞婉是在恼怒何人毁她名节,并未怀疑其它:“我同窗姓杨,在镇上的私塾念书时,你给我送过几次东西,他见过你。”
“然后呢?”俞婉问。
赵恒道:“他与我交好,不仅是同窗,还是同寝。”
“说人话。”俞婉不想听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我只是想说,他不会骗我,三年前,他随家人曾去了一次许州,是探亲,结果就看见你…”赵恒的喉头艰难地滑动了一下,“你在窑子里。”
俞婉嘲讽道:“你们读书人也逛窑子的?”
赵恒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我没逛过。”
俞婉接着道:“所以他说你就信了?我生过孩子的谣言也是他传的?”
赵恒深吸一口气:“我说过他不会骗我,至于你生孩子的事…是我亲眼见到的。”
“你?”俞婉不信地看着他。
赵恒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见过你的画像!昨日,在遇上你前,我被两个男人抓走了…”
赵恒把自己如何遇到壮汉,如何被盘问,又如何被送回巷子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你…你的脸上长了东西,但我认得你,那就是你!画上身怀六甲的女人…是你!你…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得不得罪人的俞婉倒并不十分在意,她在意的是,赵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怎么会是她?”
一间毫不起眼的茶肆中,颜如玉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画,画中的女子正是屡次与她过不去,还扬言要抢抢了她未婚夫与儿子的小村姑!
“你是不是弄错了?”
颜如玉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许邵。
许邵也希望是自己弄错了,他看到画像时,心底的震惊与颜如玉是一样的,俞婉参与过天香楼的大比,还被人关进冰窖,最终由他的好侄儿、尊贵无比的二皇子殿下亲自救上楼。
他好歹是东家,这种小事总还是瞒不住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颜如玉怔怔地摇头,“她不可能是三年前的丑女人…她…她不是的…她不是!”
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或许颜如玉都能接受,但偏偏是俞婉。
颜如玉嫉妒俞婉,在俞婉一无所有时便已经如此,真不敢想象她若是认回了自己孩子,该会怎么骑到她头上!
许邵多少知道一点儿颜如玉与俞婉的事,说道:“看来,不是她抢了你的东西,一直都是你抢了她的。”
抢燕九朝?燕九朝本就是她的男人。
抢小奶包?小奶包也本就是她的儿子。
这算哪门子的抢呢?压根儿是物归原主罢了。
颜如玉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她绞尽脑汁,试图找到一切能够推翻事实的证据:“如果真是她,那她为何不认得我?”
她认不出对方,是因为对方改头换面了,可她并没有,对方与她相处好几日,会记不住她的容貌吗?
许邵沉吟片刻道:“我们给她用了药。”
毁去心智的药,吃了能让人变成傻子,只是谁也没料到那丫头如此福大命大,只是丧失了一部分记忆罢了。
“我不管!任何人都可以!但绝不能是她!我不允许她抢走我的一切!”她的男人,她的孩子,统统都是她的,不是俞婉的!
许邵蹙眉:“这恐怕有些难办了。”
贡城的探子发来消息,颜如玉住过的宅子又让人动过的痕迹,极有可能是燕九朝派人去探过了,至于探没探出蛛丝马迹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我只用真正怀上燕少主的骨肉就可以了…”颜如玉抓住许邵的手腕说。
许邵眉头皱得更紧:“你以为算计燕九朝很容易么?”
三年前药倒燕九朝纯粹是巧合,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下药,是燕九朝自己吃错药,自己稀里糊涂地进了窑子。
他们原本在许州最大的青楼,给燕九朝准备了最国色天香的女子,哪知他却在窑子里把个丑八怪给睡了。
据说那丑八怪也不是一开始便容颜丑陋,是被人贩子掳来的路上误食了毒草,才导致脸上长出毒斑。
说起来,也是他们幸运,那丑八怪是个处子,否则他们还真不敢保证腹中的骨肉是燕九朝的。
窑子里的老鸨是不会让姑娘们怀上孩子的,既然不会有后嗣,那就没必要接回那女子,难不成他嫖了个娼,还得对对方负责吗?
后面的事诸多磨难,但万幸的是,他们最终找到了那名女子,并得到了她腹中的孩子。
“原是生不下来的。”许邵说。
但她很坚强,三个宝宝,全都平安地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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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九哥归来(二更)
颜如玉不能在这间茶肆逗留太久,为掩人耳目,她是与一群贵女约好了去附近游湖,而她借着给姐妹们买茶点的名义才来了这里,估摸一下时辰,她该回去找那群贵女了。
颜如玉拎着几盒茶点下楼,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满身杀气的俞婉。
俞婉刚打“偶遇”赵恒的巷子出来,搜刮了赵恒身上的五个铜板,区区五个铜板,塞牙缝都不够,当然俞婉在意的不是这几个铜板,而是从赵恒口中逼问来的事。
赵恒说他见过自己身怀六甲的画像,而那副画像上的她长满红斑,容貌丑陋,面目全非,与他一块儿长大的赵恒都险些没能认出来,那么,只远远见过她几面的杨姓同窗是如何在窑子里认出她来的?
用脚趾头也猜得到姓杨的是在撒谎!
当然,她并不怀疑二人在许州的窑子里见过,只不过,并非如同杨秀才所说,是他认出了她,恰恰相反,应当是她认出了杨秀才才对。
杨秀才与赵恒关系密切,总去私塾探望赵恒的她,就算没与杨秀才说过话,也多少是认得这个人的。
在认出杨秀才后,她立即向杨秀才表明身份,请求杨秀才解救自己,可惜杨秀才恐引火烧身,撇下她独自一人跑了。
若只到这里,俞婉还不觉得有什么好怪罪他的。
毕竟他与她非亲非故,要他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义不容辞地救她于水火,似乎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既然选择了撒手不管,那就索性不管到底好了,时隔几年后又跑去赵恒面前嚼舌根子,这算几个意思?!
他要敢原原本本地说了,俞婉敬他是条汉子,偏偏他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决口不提她曾向他求救的事,只一口咬定是她自己进了窑子。
真是人渣!孬种!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赵恒称兄道弟的人,还与赵恒是一类人!
颜如玉见俞婉闷头朝前走,看也不看路,只等着俞婉撞到柱子上。
哪知俞婉却仿佛在头顶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即将撞上柱子的一霎,步子唰的顿住了。
随后,俞婉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朝颜如玉看了过来。
颜如玉猝不及防被发现,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慌乱,然而俞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移开目光,继续朝前走去了。
从未让人这般忽视过的颜如玉气得头顶冒青烟:“你给我站住!”
俞婉没理她。
“姓俞的!我让你站住!”
俞婉依旧没站住。
颜如玉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几日不见,这丫头的胆子越发大了,大街上就敢这样不理她了,看吧,如今还只是一个低贱的村姑,就敢这般给她没脸了,真等恢复了身份,还不把她狠狠地踩在脚下?!
“喂,颜小姐让你站住,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听不见吗?”
就在颜如玉气得半死之际,俞婉的面前忽然多出几个衣着光鲜的贵女,神情倨傲地拦住了俞婉的去路。
她们是与颜如玉相邀去游湖的贵女,原计划是在一间布庄碰面,碰面后,颜如玉提出给她们买茶点,她们等了许久不见颜如玉回来,于是一道前来寻她。
适才开口的是一位李姓千金,她在所有贵女中与颜如玉走得最近,身份也是在场除颜如玉之外最高的一位,由她替颜如玉出头,再合适不过。
两外两位千金见李小姐开口了,也有些不甘示弱。
“是啊,你听不见吗?你当真聋了?”
“还是说你要故意冒犯颜小姐?你可知颜小姐是谁?她是侯府千金,你这种的贱民,见了她只有磕头行礼的份儿,还敢怠慢!”
“贱民?”俞婉淡淡地看向三人,“我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
“我父亲是兵部侍郎,胡小姐父亲是黄门侍郎,左小姐的爷爷是翰林院修撰,你…”李小姐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是个什么东西?”
颜如玉走上前,“好心”地解围道:“罢了,原也是我的错,本想借此机会与她好生言和,没料到她对我芥蒂这样深…”
这话的信息量就大了,什么叫“好生言和”,又什么叫“芥蒂这样深”,莫非在此之前,二人就有不太和睦的交往吗?可怎么看颜小姐都不会与一个平民布衣有所交集呀!
众人疑惑地看向颜如玉。
李小姐问道:“颜小姐,她是谁?”
颜如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罢了,不说她了,我们走吧,别为这点小事坏了姐妹们的心情,那样我可过意不去了。”
“装什么好人呢,颜如玉?”俞婉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众人被这大言不惭的口气惊得一愣,颜如玉眉心微蹙:“俞姑娘…”
“俞姑娘?”俞婉笑了,“这回不叫我村姑了?”
“原来你是个村姑!”李小姐的眸子里顿时掠过一丝鄙夷,“天啦,如今连个村姑也敢不将侯府千金放在眼里了吗?”
左侧的胡小姐道:“颜小姐,你怎么会认识一个村姑的?”
颜如玉犹豫了一会儿,颇有些为难地说道:“她父亲曾是我父亲的部下。”
李小姐拔高了音量:“一个下属的女儿,如此目无尊卑的吗?”
俞婉好笑地说道:“颜如玉,你怎么不索性告诉她们,我爹不仅是你爹的部下,还抢了你爹的军功呀?”
李小姐眸子一瞪:“什么?你爹还抢了颜侯爷的军功?你…你爹…你爹就是那个…”
“是,我爹是俞邵青。”俞婉挺直了腰杆儿说,不论外界如何冤枉她阿爹,她阿爹在她心目中都始终是一个挽救黎民于水火的英雄。
李小姐讥讽道:“难怪颜小姐叫你,你不敢站住,你是没脸站住吧!”
颜如玉拉了拉李小姐的袖子,柔声打了个圆场道:“别说了,别开罪她。”
李小姐哼道:“怎么?我还怕了她不成?”
她爹是当今兵部侍郎,捏死一个罪臣的女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更别说她身边还有颜如玉,颜家的背景,便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敢惹的了。
颜如玉又露出了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俞婉叹息一声道:“你别演了,我都替你累,你不就是想说,我有点儿狐媚本事,不仅狐媚了当今二皇子,还狐媚了燕城的少主吗?”
此话一出,众人简直惊呆了,这个村姑说什么?全京城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年轻男子,全都让她迷惑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李小姐一脸焦急地看向颜如玉。
“颜小姐,她是在撒谎吧?二殿下与燕少主怎么可能看上她?”
“是啊,她就算有几分姿色,可出身这样卑贱,哪儿能入得了二殿下与燕少主的眼?”
胡小姐与左小姐也不信。
要说美,俞婉是真美,但二皇子与燕九朝是谁?他们出身皇家,自小到大见过的美人还少吗?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副皮囊给迷惑了?
她们期待颜如玉给出否定的答案,颜如玉却叹息一声:“都别说了,我们去游湖吧。”
这是默认了!
这个低贱的村姑,真把她们最想嫁的两个男人给勾引了!
怪道她如此目中无人,敢情是仗着有男人给自己撑腰。
她们嫉妒死俞婉了,她们做梦都想得到皇子与少主的青睐,奈何一个为太后守孝不肯娶,一个不近女色也不肯娶,她们也曾嫉妒颜如玉,可颜如玉身份尊贵,容颜貌美,她们自认为比不上,输给颜如玉不冤,输给一个低贱的村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何况,二皇子的亲事据说已经有眉目,正妃是丞相府的千金,两名侧妃分别是太傅以及御史台大人家的千金,这么看来,她连个侍妾的位份都没谋算到呢。
至于燕少主,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颜小姐是小公子的生母,她才是少主府的女主人,她们纵然教训了这个村姑又如何?燕少主难道会为了一个暖床的丫头,为难自己的未婚妻吗?
一念至此,几人再看向俞婉时,眼底一丝忌惮都无了。
李小姐走到俞婉面前,不可一世地看向俞婉:“你跪下,给颜小姐磕头认错,并发誓不再勾引燕少主,我们今日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心,算了。”颜如玉拉了拉李小姐的袖子。
李小姐冷哼一声道:“算什么算?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殊不知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你堂堂侯府千金,竟让一个村姑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传出去了,你的颜面往哪儿搁?”
颜如玉柔声道:“我的颜面不重要,大家不要为我伤了和气才好。”
“谁与她有和气!”李小姐冷冷地看向俞婉道,“是你自己跪,还是本小姐逼你跪?”
俞婉迎上她的视线:“我劝你善良。”
“可心,别闹了。”颜如玉继续规劝。
然而这劝并不奏效,反而如烈火烹油,让李小姐的怒火蹭蹭地燃烧起来。
李小姐出身兵部世家,自幼看着家中哥哥习武,自己也略略学了些,很是有两下子,她当即抓住俞婉的肩膀,就要抬脚揣上俞婉后膝,迫使俞婉跪在地上,却不料俞婉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抓过她的腕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李小姐便已经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李小姐当众摔了个狗吃屎,气得脸都绿了!
颜如玉蹙眉道:“俞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为何要出手伤害李小姐?”
俞婉反问道:“我不出手,乖乖地站在这里等挨揍吗?”
李小姐冷冷地看向同伴:“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收拾她!”
李小姐一声令下,胡小姐与左小姐也上前去押俞婉了,然而李小姐都不是俞婉的对手,她们如何能是?
俞婉动了动手指头,俩人便齐刷刷摔成大马趴了。
颜如玉暗暗捏紧了手指,这样都没能收拾她,一群饭桶!
“我早说不要得罪她。”颜如玉蹲下身,去扶李小姐起来。
李小姐咬牙切齿道:“我不过是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罢了!她再厉害又如何?打得过我们侍郎府的护卫吗?”
颜如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亮光,是的了,她怎么忘记李小姐是带着护卫出门的了?
李小姐让丫鬟叫来了驻守在布庄的护卫,足足十几名,本是要保护她们游湖的,不过李小姐让俞婉气得够呛,提前让他们一展拳脚了。
李小姐恶狠狠地指向俞婉:“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抓起来!”
“小姐…”领头的护卫面露难色,他们的拳头是用来对付歹人的,不是用来欺负一个小丫头的。
李小姐指了指红肿的脸蛋:“没见她把我摔成这样了吗?还有胡小姐和左小姐,都让她打伤了!你们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这只是女人间的口角,领头护卫不想抓。
李小姐气得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抓不抓?不抓我回去告诉我爹,你与这个女人狼狈为奸欺负我!”
领头护卫一阵头疼,小姐平日里没这么不讲道理啊,今儿是怎么了?
颜如玉垂下眸子。
李小姐又催促了一次,护卫无法,只得去抓俞婉了。
俞婉或许有些蛮力,可对方不是什么零零散散的小毛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护卫,真打起来,俞婉没有胜算,就在此时,一辆奢华到极致的马车驶了过来,停在几人身侧。
几人迅速扭头望去,赶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身型健硕,五官刚毅,丰神俊朗,他虽赶着车,却散发着比世家公子更高贵独有的气质。
“这是…”李小姐看痴了。
旁人或许没认出来,俞婉与颜如玉却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
燕九朝的贴身暗卫——影十三。
影十三将马车停稳后,跳下地来,伸出修长的胳膊,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车内走下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一袭白袍,俊美如玉,若说影十三是无双公子,那么这个男人便是九霄仙子,他出现的一霎,众人惊艳得呼吸都屏住了。
颜如玉率先福下身来:“玉儿见过燕少主。”
众人一惊,什么?他就是燕少主?
早听闻这位少主性情乖戾,却生得倾国倾城,她们觉得传闻多少有些夸大,如今见了,却只觉着根本没描绘出他美貌的十之一二。
燕九朝没理颜如玉,只静静地走到俞婉面前。
俞婉没看他。
燕九朝眉梢一挑。
李小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燕少主!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她仗势欺人,冲撞颜小姐不说,还把我和胡小姐、左小姐打伤了!”
燕九朝淡淡地睨了三人一眼:“下手不轻啊…”
李小姐点头如捣蒜!
燕九朝转头看向俞婉:“你打的?”
“是。”
“哪只手?”燕九朝沉声问。
李小姐心头狂喜,如果她没听错,这是要废掉她的手了吧?就知道她这种低贱的泥腿子,是不可能入燕少主的眼的!
“这只行了吧!”俞婉赌气地伸出右手。
燕九朝握住了那只因常年劳作而留下了刮痕与茧子的手。
“疼吗?”他说。
众人皆是一愣,俞婉自己也愣了愣,俨然没料到他会在大庭广众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俞婉的耳朵有些烫,打算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一个男人宠幸个把丫头不算奇怪,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呵护起来,就不是寻常的宠爱了。
护卫们庆幸大哥迟疑了一番,没让他们来得及得罪这丫头,否则他们的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燕少主一个人砍的。
只是,颜如玉还在,燕少主这么做,会不会太啪啪啪打颜如玉的脸了?
颜如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再没比这更丢脸的时刻了,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燕九朝的未婚妻,可燕九朝自打出现,看都没看她一眼,独独对那个村姑极尽疼爱…
她堂堂侯府千金,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吗!
她的目光落在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嫉妒得快要疯了。

燕九朝带着俞婉上了马车。
俞婉状态不大对,以她的性子,方才就该拉着他的手,好生欺负欺负颜如玉,然而她就这么放过她们了,不是好心,而是她没那份折腾的心情。
燕九朝长叹一声道:“本少主不过走了几日,你就这般失魂落魄的?不是每日都给你写了信,以慰藉你的相思之苦吗?”
俞婉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信?什么信?”
“你没收到?”燕九朝英俊的眉头一皱,“影十三!”
正在赶车的影十三清了清嗓子:“这可不怪我啊,我全都寄出去了,至于为什么没收到,俞姑娘应该明白的。”
驿站的信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官信,一类是民信,还有一类是加急,官民皆可,一路上,为隐瞒行踪,影十三不得使用燕九朝的名号,只能寄了寻常的民信,民信在乡下,是一月一送的,而莲花村那种穷地方,三月一送也都不能算是怪事了。
燕九朝瞬间黑了脸,搞了半天,他白写了?!
俞婉又不说话了,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望着不断变换的景物发呆。
燕九朝这回是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了,就像是丢了个魂儿,死活找不回来似的,他寻思着要不要把颜如玉不是孩子生母的事说出来,让她高兴高兴,毕竟她那么嫉妒颜如玉,唯恐他与颜如玉扯上半点关系。
可转念一想,他睡过的女人纵然不是颜如玉,但也不是她呀,有毛好高兴的?
俞婉没再问信件的事,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个不知出没出世的孩子。
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燕九朝。
她的心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告诉她,燕九朝有权利知道真相;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一旦燕九朝知道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啊,哪个男人会愿意接受一个进过窑子又生过孩子的女人?
燕九朝敲了敲她脑门儿:“你这脑袋瓜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俞婉垂下了眸子:“燕九朝,你介意我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吗?”
燕九朝淡道:“你想说你有过未婚夫的事?”
“你知道?”俞婉惊讶。
“这很难知道?”燕九朝反问。
俞婉摇头,村子就那么大,他便是不打听,也很容易听说这件事的。
“不就是定个亲吗?”燕九朝嗤道。
俞婉抿了抿唇:“要是…不止定亲这么简单呢?”
“你难不成还把他睡了?!”
“要是…要是真睡了呢?”
燕九朝当场炸毛:“影十三!把那姓赵的给本少主做了!”
影十三停下马车,唰的闪了出去!
“影十三你…你回来。”俞婉叫住了影十三,垂下头,对燕九朝道,“我没和他睡。”
燕九朝长松一口气。
哪知一口气没送完,俞婉又给了他雷霆一击:“和别人睡了。”
燕九朝:“???”
俞婉道:“还…还生宝宝了。”
燕九朝:“!!!”
第066章 九哥的怒火
燕九朝冷声道:“那个野男人是谁?!”
揪出来,杀了他!烧了他!剁了他!
“…不知道。”俞婉低着头说,“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瞬间感觉内心中了十万箭的燕九朝:“…”
“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是才想起来。”
“也不是想起来,就是…”
“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这样是哪样?!
黑漆漆的屋子,燕九朝气得自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光脚踩着冷冰冰的脚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有多少年没这么气过了,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可真是胆儿肥了,仗着他疼她,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有了男人…还不止一个?!
孩子也生了!
就不知是和哪个生的!
燕九朝气得心口疼!
“少主不会有事吧?”大门外的院子里,影六望着紧闭的房门,神色凝重地地说。
影十三的表情不大乐观。
万叔叹道:“上一次见少主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得知王爷死因那会儿,少主气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一直到气得发了病…”
“那这次少主不会也发病吧?”影六惊吓地说,少主发病他可是见识过的,那真真是太吓人了!
万叔再次一叹:“谁知道呢?自打遇上俞姑娘后,少主就再没发过病了,可这回,是俞姑娘自个儿惹出来的,结局如何不好说啊…”
影六看向影十三道:“你当时不是在场吗?你都不知道阻止一下俞姑娘的?”
影十三炸毛:“我怎么阻止?你是不知道,她简直一句废话都没有!”
人家好歹还绕个弯子,她上来便交了底儿掉,没见过这么单刀直入的!他都没反应过来好么!
影六与万叔全都一脸幽怨地看着他,影十三败下阵来:“罢了罢了,我进去劝劝就是了。”
影十三冒着生命风险进了少主的屋。
燕九朝衣衫单薄地坐在床沿上,三月底的夜还是有些凉,然而影十三能听见他额头淌下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在脚踏上。
他的容颜笼在暗处,影十三看不清他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饶是影十三这样的高手,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少主。”影十三壮着胆子出声了。
半晌,燕九朝沉沉地说道:“何事?”
他声音不大,却莫名让影十三一阵毛骨悚然。
影十三到底没忘自己是来干嘛的,定了定神,开口道:“少主您别太生气了,俞姑娘不是说她自个儿都不记得了吗?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兴许她自个儿都记错了。”
燕九朝冷声道:“你觉得这种事,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敢捅到本少主面前说?”
影十三也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这话劝得太不走心,忙又改了口道:“那其实您也没吃亏呀,您不也睡了别的女人,生了自己的孩子嘛,和俞姑娘扯平了。”
“这怎么算扯平?本少主只睡了一个!她…她可能睡了好几个。”燕九朝心塞地说。
江湖人的思想与寻常人不一样,影十三迅速圈出了少主话里的重点,挑眉道:“那您也再多睡几个不就成了?”
“…”燕九朝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这是睡不睡的事吗?这是他到手的小白菜不知被什么野猪给拱了!
“阿嚏!”
燕九朝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这件事换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它绝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不去在乎一个人过去如何的问题,而是他根本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她忘记的,是于她而言不重要的,还是曾经让她刻骨铭心的?
哪天她想起来了,是不是就会发现…她真正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了?
又或者,那种可能是真的,他只是她众多男人中的一个——
燕九朝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
“影六呢?”燕九朝厉喝。
影六赶忙闪身入内:“少主!”
燕九朝心底翻涌而出的杀气:“你去查,本少主要知道她所有的事!”

傍晚时分,俞婉回了村。
她与燕九朝坦白完后,便下了马车,她是乘坐自己租来的马车回镇上的。
她不敢去看燕九朝的表情,前世父母去的早,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可这份坚强,在遇到燕九朝后,渐渐就有了一丝裂缝。
都说女人变坚强,是因为无奈,由坚强变柔弱是因为幸福,她不知道这几句话不是真的,她只知道,赵恒让阿婉过早地自立,而燕九朝,却险些剥去她坚强的外衣。
她想,她并不后悔告诉了燕九朝,这些过往是阿婉的,也是她的,她甩不开,抹不掉,这是她重生的代价,如果燕九朝不能接受这样的她,那么她也只能遗憾地结束这段感情了。
“阿姐阿姐!”
回屋后,小铁蛋哒哒哒地跑出来,一把抓住俞婉的手,将俞婉往屋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