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孔武有力的婆子丫鬟,用尽全力架住颜如玉,将她从林妈妈身上拉开了。
“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们!”颜如玉一边挣扎,一边咆哮,表情狰狞如兽。
颜夫人被她的样子吓坏了:“玉儿,你到底怎么了?”
前一秒还凶悍如狂的颜如玉,这一瞬忽然眼圈一红,委屈地哭了起来:“呜呜…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玉儿…谁欺负你了?”颜夫人心疼地走过去,捧起女儿的脸。
婆子丫鬟们见颜如玉不再发狂了,便放松了手下的力道,哪知下一秒,颜如玉猛地推开她们,走到剑架上,拔出了架子上的宝剑。
剑光闪闪,杀气逼人!
颜如玉抡起剑,在屋子里疯狂地砍了起来。
婆子丫鬟们乱作一团,她们力气再大终究是血肉之躯,哪儿经得住这么砍?
颜夫人吓得连连后退,却脚底一绊,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颜如玉持剑,眼神可怕地朝她走了过来。
颜夫人终于慌了:“玉儿…是我…我是娘啊!”
颜如玉用剑指向她。
颜夫人勃然变色:“玉儿你要做什么?你醒醒!我是你娘!”
颜如玉走火入魔一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将颜夫人逼入角落,再也无处可退之后,她扬起手中的宝剑,朝着颜夫人狠狠地斩了下去!
“啊——”
颜夫人一声惨叫,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传来,她听见了一声闷响,抬头一望,就见颜榭不知何时跟来了,颜榭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就是这根棍子把险些铸成大错的颜如玉闷晕了。
“玉儿!”颜夫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赶忙扑过去,将昏迷的女儿抱进怀里。
颜榭不耐烦地将她拽了起来:“她都差点杀了你了,你还理她!”
“她是你妹妹!”颜夫人厉色道。
“差点杀了我娘的妹妹!”颜榭冷声道。
颜夫人哑口无言。
颜榭将棍子随手扔在地上:“我早说她不对劲了,你们都不信,一个劲儿地赖我!现在好了,你看清她是什么德行了!”
想到今晚的事,颜榭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被颜如玉逼得不敢住在自己院子,搬去了他娘的院子,他也不会听到彩琴和他娘的动静,他适才若是晚一步,这个疯女人怕是已经把他娘给杀了!
“出了什么事?”
颜丛铭沉着脸出现在了门口。
他今夜歇在姨娘的院子,是一个半夜去如厕的下人听见这头有动静,才禀报了他,可到底来迟了,一切都结束了。
颜夫人张嘴,试图避重就轻地揭过,颜榭却不给她机会,一五一十地把颜如玉挥剑砍人的事儿给说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玉儿她…”颜丛铭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儿。
颜榭比着手指道:“我对天发誓,敢有一句假话,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平日里是个爱添油加醋的,可今晚这事儿还用得着他添吗?
“林妈妈呢?”颜丛铭问。
颜如玉身边的下人,只一个林妈妈是一直陪着她的,彩琴荔枝之流,都是此番回京后才拨过来。
彩琴将林妈妈叫了过来。
林妈妈低着头,行了一礼:“老爷,夫人,大少爷。”
颜榭翻了个白眼。
颜夫人用余光瞟了瞟身旁的颜丛铭,问林妈妈道:“小姐她…”
颜丛铭打断夫人的话:“我来问林氏,榭儿,扶你娘回房歇息。”
“是!”颜榭巴不得把他娘扶回去,他娘最偏心妹妹了,她在场,一会儿一心软,给他爹上眼药,鬼知道会不会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颜丛铭对彩琴道:“把小姐抬到床上,找几个人看着她!”
“是。”彩琴应下。
颜丛铭将林妈妈带去了书房,神情冰冷地说道:“玉儿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你最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来!”

天蒙蒙亮,雨停了,碧空如洗,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泥土与花草的香气。
小奶包一觉睡到饱饱,在俞婉的怀中相继醒来,三人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默契地没把俞婉吵醒。
三人餍足极了,眼珠子转来又转去,就像是自己在床铺上滚过来又滚过去。
三人兴奋了一阵,见俞婉还没醒,偷偷地在俞婉的脸上亲了一下!
俞婉早醒了,就想逗逗三个小家伙,不料三人胆儿肥了,都敢偷吃她豆腐了。
俞婉好笑地睁开眼。
咿呀!
小奶包当场被抓包,羞得赶忙捂住小脸脸。
俞婉笑得肚子都痛了。
上官艳与小丫鬟折腾了半宿,一直等到俞婉与孩子们睡着了方才歇下,这会子正睡着,俞婉没吵醒她们,拉开柜子,拿了三套衣裳给小奶包换上,又带他们洗漱了一番,随后才去灶屋做早饭。
自家的灶屋倒是有阿爹热在锅里的早饭,却只够她和阿娘小铁蛋吃的。
俞婉拿了食材过来,熬上一锅红薯粥,蒸了一笼猪猪包,另洗了两盘野菜,野菜打算等上官艳与小丫鬟醒了再炒。
小奶包们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等婉婉亲手做的猪猪包。
猪猪包来了。
“你们先吃,我再去舀三碗红薯粥来。”俞婉说罢,去灶屋盛粥了。
婉婉做的猪猪包,一定好吃极了!
小奶包们满心期盼地抓起猪猪包,张开小嘴,狠狠地咬了一口!
唔…唔?!
三个小奶包陶醉的神色一怔!小身子一僵!
足足三秒后,三人咚咚咚地自椅子上栽下来了,狂吐舌头,直翻白眼…
太难吃啦…
第060章 天下父母心
天晴了,上官艳也醒了,她让小丫鬟收拾一番,准备带小家伙们回萧府,她机智地没吃俞婉做的猪猪包,坚决让俞婉炸了一盘臭豆腐。
小奶包虽然吃了难吃的东西,小脑袋耷拉耷拉的,但也并非全然没好处,譬如他们便秘了三天的臭臭终于通畅了。
“行了,别送了,我走了。”上官艳坐上马车。
俞婉把一篮子野山椒、两坛臭豆腐以及一坛酸笋搬到马车上,对上官艳道:“王妃慢走。”
小奶包依依不舍地看着俞婉。
俞婉捏了捏三人的小脸蛋,温柔含笑说:“我有空就去看你们。”
小奶包齐刷刷地看向上官艳。
上官艳吃味儿地说道:“他们在萧府,你随时可以过来。”
小奶包开心开心。
俞婉弯了弯唇角,目送马车离开了。
比起张口闭口自己配不上她儿子的许贤妃,上官艳真是可爱多了。
莲花村就这么大,上官艳留宿的消息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她既住在万公子家,想来也是万家人,几个婶子大娘耐不住好奇,打听到了俞婉跟前儿,俞婉不好说太多,只道是万公子的母亲。
“万公子有娘的啊…”白大婶儿一脸错愕。
俞婉嘴角一抽,难不成你们以为他是个没娘的孩子吗?
上官艳的身份暴露了,小奶包的也没兜住。
“孩子也有了啊…”白大婶儿继续一脸错愕。
要说这万公子,本事大,学问高,又生得一副好容貌,还为人仗义心肠好,婶子大娘们暗地里没少惦记他,直言这么好的哥儿若是能给她们做女婿,那可真是坟头冒青烟了。
但人家既然连孩子都有了,想来已经成亲了,婶子大娘们顶着一张失恋脸,垂头丧气地回屋了。
不过,虽然万公子有娃了,阿婉没有哇!
不能让万公子做女婿,但可以把阿婉娶回家做媳妇儿呀!
失恋的婶子大娘们又精神抖擞起来了!
颜府,颜如玉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一道刺目的天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拿手挡住。
“小姐,您醒了?”一个丫鬟挑开帐幔,挂在了一侧的帐钩上。
颜如玉晕乎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看着她道:“你是谁?”
丫鬟福了福身,答道:“奴婢喜鹊。”
“谁让你来的?彩琴和彩珠呢?”颜如玉不记得自己的院子有这么一号丫鬟。
喜鹊说道:“回小姐的话,彩琴姐姐和彩珠姐姐染了风寒,这几日不便在院子伺候,是老爷让奴婢前来服侍小姐的。”
颜如玉古怪地蹙了蹙眉:“林妈妈呢?”
喜鹊垂眸道:“林妈妈告假了。”
她身边的人,一夜之间,病的病,告假的告假,要说没点猫腻,谁信呢?
“我爹在哪儿?我要见他。”颜如玉冷冷地说。
喜鹊道:“老爷去上朝了。”
颜如玉躺回床铺上:“那等我爹回来,你告诉我一声。”
喜鹊欲言又止。
这时,一个婆子来到门前,目不斜视道:“东西收拾好了,小姐请上路吧。”
“去哪儿?”颜如玉眉心一蹙,她不记得今日有任何出行的安排,倒是明日有一位侍郎千金的及笄礼,请了她去观礼。
婆子看了喜鹊一眼。
喜鹊定定神,说道:“老爷让小姐去庵堂住一段日子。”
颜如玉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丫鬟说什么?她爹要把她送去庵堂?做什么?抄经念佛吗?为谁?!
喜鹊说道:“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早膳已经备好了,吃过饭,自有人来接您去庵堂。”
“我不去!”颜如玉冷声道,在世家,只有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往庵堂,她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这是老爷的意思。”喜鹊正色道。
颜如玉抬手,啪的给了她一耳光:“一个贱丫头,也敢给本小姐甩脸子!”
喜鹊被打得头一偏,嘴角都裂了,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老爷说了,小姐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颜如玉再次扬起手来,这次,却被喜鹊紧紧地扣住了。
颜如玉这才发现这丫头竟然是个练家子。
颜如玉做出那等疯狂的事,颜丛铭怎么可能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守着她?
喜鹊威胁地说道:“小姐是自己穿衣,还是奴婢伺候您穿衣?”
颜如玉目露凶光:“你敢?”
喜鹊一把将她抻在床头,一手摁住她,另一手去拿床边的衣裳。
颜如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只得被迫地任由她扒光了自己寝衣,换了套能出门的衣裳。
这衣裳素净得活像是立马要剃头做姑子似的。
颜如玉怒了:“你活腻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侯府千金!我是小公子的生母!我是未来的燕王妃!你敢这么对我,回头仔细你的皮!”
喜鹊不为所动,给颜如玉换好衣裳后,又粗鲁地拽过颜如玉,一把将她摁在了铜镜前!
喜鹊三两下为颜如玉梳了头,珠钗首饰一概没了,只簪了一支穷酸的木簪。
颜如玉摘下木簪,狠狠地拍在桌上:“我不戴这个!”
喜鹊拽住颜如玉的手头,一把将她拉过来,颜如玉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几乎让人扯掉了。
“贱人!”她怒骂。
喜鹊蛮横地扯着她的头发,将木簪给她插了回去。
有人将早饭端了过来。
颜如玉打量了一番,察觉到原先伺候自己的下人统统不见了,这些都是新面孔。
她的心头泛起一丝浓浓的疑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爹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难道她…
颜如玉摇摇头,不可能的,她已经痊愈了,不吃药也没关系了。
“小姐,请用膳。”喜鹊说。
“我没胃口。”颜如玉冷声说。
“既然小姐不吃,那就直接上路吧。”喜鹊说罢,让人把饭菜扯下了,抓着颜如玉的肩膀往外走。
颜如玉冷冷地瞪着她:“我要见我爹!”
“说了老爷不在。”
“那我要见我娘!”
“夫人在静养,小姐最好别去打搅她的清净。”
“我大哥二哥呢?”
喜鹊没再答她的话,拽着她出了院子,强行将她推上马车,就在此时,颜夫人神色慌张地赶来了:“玉儿!”
“娘!”颜如玉如同见了救命的稻草,眸子里瞬间涌上一层泪意。
颜夫人迈着小碎步走到车前,见喜鹊死死地摁着自己女儿,不由地脸色一沉:“放手!”
喜鹊道:“夫人,这是老爷…”
啪!
喜鹊话音未落,脸上挨了颜夫人一耳光。
颜夫人训斥道:“你还知道叫我一声夫人,让你放你就放,竟搬出老爷来压我!还不快滚!”
喜鹊一时没动。
颜夫人对身后的护卫道:“把她给我拉开!”
护卫们一拥而上,喜鹊纵是个练家子,可寡不敌众,很快便让护卫们拉到了一旁。
颜夫人抚摸女儿的脸,上下打量她一番,心疼地说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颜如玉哽咽道:“娘…玉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爹要送我去庵堂?”
“娘也不知道啊!”林妈妈与颜丛铭说了什么,颜丛铭并未告诉她,可在她看来,不过是打了几个丫鬟,又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说险些杀了她…一定是玉儿睡迷糊了,她是玉儿亲娘,她才不信她善良贤淑的女儿会干得出伤害至亲的事。
颜如玉伤心落泪。
颜夫人拿帕子给女儿擦了脸:“乖,不哭了,有娘在,娘不会让任何人送你去庵堂的!便是你爹来了,我也是这句话!好歹我是你的生身母亲,儿女之事,他不能越过我独自一人做决定!”
第061章 病娇的九哥(二更)
颜丛铭下朝归来,发现女儿没被送走,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去了颜夫人的院子,可巧,颜夫人也在等他,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能嫁入将军府,颜夫人也算名门之后,颜府背上冤案全家下狱时,颜夫人的娘家虽未帮上多少忙,却也没受到牵连,这些年,娘家根基尚在,真要为自己女儿争点什么,颜夫人还是颇有几分底气的。
“老爷,坐吧,我让人备了酒菜。”颜夫人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这是要与颜丛铭好生谈谈了。
颜丛铭却没那份心情,开门见山道:“玉儿呢?”
颜夫人道:“在我房里,一大早让个奴才蹉跎半日,受了惊吓,我让大夫开了安神药,她喝了睡下了。”
“她受惊吓?”颜丛铭险些让夫人气笑了,就那挥剑杀人的胆子,能被个练家子丫鬟吓到?
颜夫人质问道:“我想问问老爷,玉儿是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也是老爷的嫡亲女儿,她到底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老爷要将她送去庵堂?”
“这些话,是她和你说的?”颜丛铭皱眉。
颜夫人道:“玉儿什么也没与我说,她比我更疑惑,想问问你这个做爹的,是一副什么铁石心肠?昨夜的事,是她不对,可她是让噩梦魇住了,老爷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要她了啊。”
颜丛铭道:“我几时说过不要她?”
颜夫人失望地说道:“你把她送去庵堂长住,难道不是要抛弃她?”
“我…”颜丛铭欲言又止。
他这副无法反驳的样子落在颜夫人眼里,俨然成了默认,颜夫人痛心地说道:“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你我都不清楚,问她也不说,可她不说,老爷就能当什么也没发生吗?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让个男人糟蹋了,怀了男人的孩子,拼着一条命生下来,又独自把他们拉扯大,这份辛苦,老爷你能明白吗?万幸的是,那男人是个有身份的,托玉儿的福,咱们颜家平反了,老爷别忘了你今天能够好好生生地坐在这里,都是玉儿用什么换来的!”
“你…”颜丛铭拽紧拳头,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懒得和你说!”
言罢,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女儿他是一定要送走的,做出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随便传出一件,都足够让颜家万劫不复!
然而他刚出颜夫人的屋子,便在廊下碰见了据说应当在安睡的颜如玉。
颜如玉早已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不仅如此,她还打扮得比以往更为张扬,这明显是在公然与颜丛铭叫板了。
颜丛铭眉头紧蹙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话应当我问爹爹才是。”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想把整个颜家拉下水!”
至此,父女俩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颜如玉不由地感到一阵寒心,她捏紧了手指:“林妈妈呢?”
“不干你的事。”颜丛铭不假思索道。
颜如玉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面上泛过一丝冷漠:“爹爹都知道了?那么爹爹打算怎么做?舍弃我,等燕少主回来把我押到他面前,向他磕头认错?”
颜丛铭眸光一动。
他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很大,可主动认错总被让人揭发的好,一旦被燕少主先察觉真相,后果将比这个更不堪设想。
颜如玉冷冷一笑:“爹爹以为把责任推到我一个人头上就能保住整个颜家吗?爹爹也不想想颜家的冤案是因为什么才平反的?没了我如今的身份,陛下还会赦免颜家的‘罪过’吗?何况,这件事原本已经是欺君之罪了,就算躲过了燕少主的报复,难道就能躲过陛下的怒火吗?”
一番话戳中了颜丛铭的痛脚,颜丛铭暴跳如雷道:“那你说怎么办!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
“没有迟早。”颜如玉打断他的话,“我会处理妥当,绝不让颜家陷入危机,爹爹可以继续做你的侯爷,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你…你没骗爹爹?你真有把握?”显然,颜丛铭又让颜如玉的自信以及勾勒出来的蓝图动摇了。
颜如玉淡淡地说道:“是做万人敬仰的侯爷,还是做铡刀下的冤魂,爹爹自己选吧。”
说罢,颜如玉径自朝前走去了。
与颜丛铭擦肩而过时,她顿住脚步,“还有,把林妈妈送回来。”

出了这等事,颜如玉越发忧心燕九朝那边的状况,原本还指望颜家能给自己一点庇佑,可眼下她算是彻底看清了,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父亲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视为弃子。
思及此处,她抚了抚平坦的肚子,如果当年那两个孩子活下来会怎样?自己的命运会不会与如今的不一样?
颜如玉再一次将许邵约到了紫竹林。
许邵不耐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颜如玉正色道:“燕少主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去查了没有?”
许邵望向无边的夜色道:“我说过我会打点妥当,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约见我。”
颜如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

离开紫竹林后,许邵回了许家大宅,他叫来心腹:“你可还记得当年那个女人?”
“老爷是说…小公子的生母?”心腹问。
许邵点头。
心腹纳闷道:“老爷为何突然问起她?”
许邵神色凝重道:“事情恐怕要败露了,决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存在…你现在可还能找到她?”
心腹寻思道:“线索不多,只知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叫赵恒,是个很厉害的秀才,听她说话的口音应当是京城一带…找到那个叫赵恒的秀才,应当就能找到她了。”
许邵捏了捏眉心:“怪只怪我当初一时心软…罢了,你先去找吧。”
“找到之后…”
“杀了她!”

夜幕低垂,僻静的官道上,一辆奢华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着,赶车的是影十三,影六与他并肩坐在车厢外,里头不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二人都皱起了眉头。
少主一整个冬季无病无灾的,他们还当少主的身子骨比以往要好些了,哪知此番一出京便染了风寒,再加上水土不服,迟迟不见好转。
“你怎么还把少主给带来了?”影六埋怨。
“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影十三冤枉,少主决定的事,他阻止得了了吗?
“你不会打晕他?”影六嘀咕。
“你打一个试试?”影十三斜眼。
二人小声争执着,车厢内却忽然传来燕九朝因咳嗽可变得傻眼的声音:“还多久到客栈?”
影六望着前方道:“咱们今晚怕是住不进客栈了,再往前十里有个驿站,不如先将就着在驿站歇下?”
燕九朝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马车内虽铺了厚厚的褥子,可路程颠簸,他们做暗卫的都颠得不舒坦,更别说病中的少主了,影十三赶紧将马车赶去了驿站。
他们已经过了冀州,进入通州了,此时正位于通州一个小镇的地界儿上,只是距离镇中心还有几十里地。
“少主。”影六跳下马车,为燕九朝撩开了帘子。
燕九朝披着厚厚的狐裘走了下来。
驿站不大,客房都让人住满了,只专程供给官家的厢房还空着。
影六拿上早已备好的通州知府令牌,定下了这间厢房。
影十三将马车赶去了马棚,找人给马喂了饲料。
他们带了死士,可为防引人注目,死士并不在跟前,而是分散在附近方圆十里。
“少主,这里没什么好菜,将就着吃点吧。”影六将从驿站买来的饭菜端了上来,一盘水煮番薯,一条清蒸咸鱼并一碗五花肉炒豇豆。
看那菜色就让人难以下口。
燕九朝自盒子里拿了两块郑老爷送的乌茶酥充饥,虽然都没味道,但他要吃好看的。
------题外话------
感冒了,好嗜睡(ˉ□ˉ)
不要等三更,真的不要等
第062章 阿婉生过孩子
十日过去,距离俞邵青的生辰越发临近,而俞家的工地也打好了地基、砌起了砖墙,自被俞婉一番敲打后,工地上再没出现过任何纠纷,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作坊这边有俞婉每日亲自照看,也忙而不乱,至于后山开荒的事,原先是栓子监管,如今是俞邵青,栓子压不住那伙儿马贼,让人捉弄几回,摔得鼻青脸肿,俞邵青上山一顿爆揍,马贼们立马老实了。
这一日,小铁蛋与姜氏难得没赖床,一家四口坐在堂屋吃早饭。
俞邵青煮了红薯粥,蒸了玉米面窝窝头,并给姐弟俩各蒸了一碗蛋羹,给姜氏熬了一碗红糖姜茶。
俞婉看着那甜腻腻的红糖水,心道,难怪阿娘最近不赖床了,是小日子来了不能做羞羞人的事了。
唔,她其实还想要个妹妹的呢。
“阿婉,快月底了。”俞邵青扫了一眼脚下的鞋子,别有深意地说。
俞婉忙着吃蛋羹,没注意到自家爹爹的眼神,但爹爹似乎话中有话——
俞婉想起来了,擦了擦嘴道:“爹爹放心,我记得的!”
不就是要给那群家伙发解药了吗?
其实哪儿有什么解药?都是鲍师傅唬人的,他们中的也不是七日断肠散,不过是用少量乌头调制出来的短时毒药罢了,就算不吃解药,上吐下泻个一两日也能痊愈的。
当然,为了让那群家伙乖乖听话,鲍爷爷还是装模作样地做了几瓶药丸。
俞婉点点头:“到月底那日,我会给爹爹的。”
俞邵青激动得险些飘了。
看着自家爹爹那副幸福得快要眩晕的样子,小铁蛋一阵蛋疼,不就是一条红裙裙吗?至于乐成这样!
真替他阿娘感到悲哀。
阿娘一定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有这么一个古怪的癖好。
所以女人啊,嫁人前一定要擦亮眼,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嫁的男人究竟有几面。
小铁蛋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吃蛋羹去了。
毕竟这个男人做的蛋羹,还是挺不错的。
“阿爹。”吃过饭,俞婉与俞邵青说起了山头的事,“阿爹觉得那座山头怎么样?”
莲花村三面环山,俞婉选择开荒的是东面的山头,而她平日去采摘野苋菜与挖笋的则是南面的山头。
俞邵青从军前也跟着家里种过地,老实说,他并不觉得那座山头的土质很肥沃,下面看着倒是不差,可越往上土质越贫瘠,但他也不好泼女儿冷水,便道:“阿婉是打算开荒后种什么?”
“果树、葡萄、茶叶都能种,最好再开一片药田。”俞婉憧憬地说。
你难道就不觉得那土质很贫瘠…俞邵青深吸一口气,他是一个疼女儿的好父亲。
“阿爹你说好不好?”俞婉满眼笑意地问。
俞邵青道:“…好,挺好的。”
反正不是自家的地,届时相亲们分一分,都不剩多少了,何况在没有田的情况下,能有个贫瘠的山头种种也算聊胜于无。
俞婉趁热打铁道:“爹爹既然这么说,那咱们把那座山头买下来吧!”
俞邵青险些呛到。
女儿说什么?
买下山头?那破山头?
俞邵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么大的事,是不是得先和你大伯商量商量?”
俞婉说道:“已经问过大伯了,大伯说他听阿爹的!”
大哥做了半辈子的老农民,会看不出那个山头至少改良三五年才能种出庄稼吗?这么大的锅甩给他,是指望他在阿婉跟前做恶人吧…
大哥真是太心机了!
俞邵青捏了捏拳头:“阿婉呐,那块地…”
“嗯,阿爹说。”
“…买吧!”俞邵青笑。
“啥?你要买山?”里正家,里正听了俞婉的话,险些没惊掉下巴。
俞婉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您没听错,我要买山。”
“就…咱们开荒的那座山?”里正古怪地看了眼与俞婉一同前来、此时正站在俞婉身后的俞邵青与大伯,“你家人同意了?”
二人的脸色一言难尽。
俞婉眉眼弯弯道:“我大伯和我阿爹都特别同意!”
二人捂住眼。
里正惊吓地收回眼神,尴尬地看向面前的俞婉,心道宠闺女也不是这样的,那座山的土质那么差,你们眼瞎吗?
莲花村四周有不少山头,奈何手续办下来符合开荒条件的只有这一座,这还是看在他们村儿良田尽毁的份儿上,否则哪儿有山给他们开荒?
当然,他们目前只开荒到靠近村子的这一面,另一面还没动,不知土质是不是会好些。
“你把山买了,乡亲们上哪儿种地呀?”里正问。
“就在山上种。”俞婉道。
里正一愣:“那不成佃农了?”
莲花村的村民都是自耕农,虽然要自己承担苛捐杂税以及兵役徭役等责任,但地是自个儿的,不像佃农,是给别人打工的。
俞婉托腮道:“可是,衙门也没说把山上的地给乡亲们呀,只说自己损失了多少亩,便在山上划出多少亩,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这倒也是,说来说去,真正记在他们名下的还是那些在地动中毁掉的良田,他们对荒山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所以荒山究竟在谁手里当真没啥关系。
“那田租…”里正迟疑。
俞婉道:“不会比衙门高的,您就放心吧。”
话到这份儿上,里正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怎么想赚的都是乡亲们,亏的是阿婉。
“唉。”
这败家小婆娘。
里正坐上牛车去衙门办手续,俞邵青与大伯肉痛地回了宅子。
大伯拿出了菜谱,俞邵青扛起了锄头。
小铁蛋狐疑地问:“大伯,阿爹,你们要去干嘛呀?”
二人异口同声:“挣钱!”

里正动作很快,一个时辰后便打衙门回来了,他顾不上喘口气儿,马不停蹄地去了俞婉家:“阿婉呐,我打听到了,那座山头…可以卖!”
俞婉倒了碗凉茶给他:“多少银子?”
里正一手端起茶碗,另一手比了个手势。
俞婉挑眉:“五十两?”
里正一口茶水呛在喉头:“你咋把官衙想得那么好心呢?五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这也太贵了吧!”俞婉又不是头一天来莲花村,十里八乡的地价她都打听过了,那样的荒山至多一百两。
“要不你别买了吧。”里正也觉得贵。
“我要买。”俞婉说。
里正纳闷道:“你为啥非得买山呐?”
“就是要买。”俞婉道。
“你…”里正倒抽一口凉气,“你钱多烧得慌!”
荒山有荒山的价值,按照俞婉原先的预算,只要价格不超过一百两,她便不会亏,可如今超出了四百两,老实讲,风险与回报有些不成正比了,但不知为何,俞婉依旧有种冲动买下它。
难道我真的特想做个地主婆?
俞婉呼了口气,对里正道:“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衙门那边,还劳烦您多帮忙走动走动。”
“哎你这丫头咋就不听呢…”里正抱怨。
俞婉带上包袱去了醉仙居。
醉仙居给皇宫做菜的消息被秦爷大肆宣扬了出去,如今客满盈门,生意好得不像话。
秦爷刚亲自送走一桌贵客,甫一抬头,看见俞婉自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他眸子一亮,迎上去道:“哎呀,什么风儿把咱的二当家给吹来了?”
俞婉道:“你一个江左人,别讲儿化音,听着别扭。”
秦爷撇嘴儿。
俞婉抱着包袱进了大堂,小二与客人都比上一次翻了一倍,可见生意是真好。
想到了什么,俞婉道:“我适才路过天香楼,它家的生意比从前冷清多了。”
秦爷拍着胸脯说:“那可不?客人都上咱们这儿来了!吃过咱们家的菜,都再瞧不上他们家的了!”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醉仙居的味道好,天香楼也不差,之所以形成如今的局面,一是醉仙居推出了全京城都没有的菜品,二是天香楼的名声实在太差了。
然而就算如此,天香楼也没有收敛趋势的打算,他们新开的第八家酒楼倒闭后又重新开张了,不仅如此,城北又在计划着开第九家了。
俞婉真搞不懂许邵的脑子。
秦爷将俞婉领上了二楼,推开一扇精致的木门道:“这是专程为你准备的账房。”
“我还有账房?”俞婉惊讶。
秦爷一笑:“当然有了!你可咱们醉仙居的东家!怎么能连自个儿的账房都没有!”
又在拍马屁了不是?明明是进了一趟宫,发现了她身上更大的价值。
俞婉睨了他一眼。
秦爷败下阵来:“好嘛,御赐的天下第一厨,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俞婉对屋子很满意,够宽敞明亮,没有过于繁复的装饰,典雅清净,一切都恰到好处。
“你就这么来的?我的笋呢?”秦爷在俞婉身后上下打量。
俞婉把包袱放在桌上:“笋要月底才好,我今日来找你,是给你看一样东西的。”
“什么?”秦爷挑眉。
俞婉打开包袱,把一个卷轴递给他。
秦爷隐约觉着这卷轴有些眼熟,古怪地接在手里,解了丝带,打开一瞧,瞬间傻了眼:“‘天下第一厨’?这、这不是陛下的墨宝吗?”
“想要吗?”俞婉问。
想,当然想!做梦都想!这可是皇帝的墨宝啊,拿回去,简直能让百官参拜了好么?
秦爷吞了吞口水,忍住把卷轴收入囊中的冲动:“这、这不能随便送人的吧…”
俞婉说道:“谁说要送了?是卖,卖给你。”
秦爷:“???”
不能送,难道就能卖吗…秦爷真想挖开这丫头的脑袋瓜子瞧瞧,到底怎么个长的。
秦爷一本正经道:“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不大好吧…”
俞婉:“五百两。”
秦爷:“成交!”
一刻钟后,俞婉带着五张白花花的银票离开了醉仙居。
其实凭她与秦爷的关系,借也能借到五百两,不必出售皇帝的墨宝,可一则,她不爱欠人钱,二则,皇帝墨宝是能吃还是能喝?他们都是粗人,孩子也调皮,一不小心弄坏了还得背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不如卖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俞婉坐上雇来的马车。
车夫道:“俞姑娘,咱们是回村吗?”
俞婉常租这家车行的马车,与车夫都熟络了。
俞婉想了想,说道:“先不回村,去一趟萧府。”
都入京了,不去看看三个孩子怎么行?只是今日走得匆忙,没带大伯做的小食,俞婉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一家点心铺子前,要了一盒桂花糕、一盒云片糕、三串糖葫芦。
“多少钱?”俞婉问。
“六十四文。”老板娘道。
城里的东西就是贵,俞婉掏出钱袋,准备拿钱,这时,却忽然跑来一个乞丐,一把抢走了俞婉的钱袋!
俞婉眸光一凉,抢钱抢到她头上,真是不要命了!
“给我留着,我很快回来。”俞婉交代完,快步朝小乞丐追去了。

一条幽静的巷子,赵恒拎着几包新抓的药神色匆匆地走着,偷偷搬出莲花村后,他斩断一切与从前的联系,住进了京城的一间旧宅。
这间宅子虽然破旧,却离他目前念书的地方不远,很是方便他照料赵氏。
今日下学早,他去药房抓了药,正赶着回去熬给赵氏喝,哪知迎面突然走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往左,他们也往左。
他往右,他们也往右。
这是盯上他了。
赵恒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打是打不过的,他压下心头涌上的惧怕,问二人道:“敢问壮士,是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壮汉道:“我家主子要见你。”
赵恒疑惑道:“你家主子是…”
二人却没再答话,往他脑袋上套了个麻袋,把他带走了。
麻袋被拿开时,赵恒已经被摁在了一张椅子上,他面前是一扇山水屏风,屏风两侧站着适才将他抓来的两名壮汉。
赵恒被这架势吓得有些腿软。
屏风后,许邵的心腹不怒自威地开口了:“你就是赵恒?”
赵恒的心里咯噔一下:“…是,我是赵恒,敢问阁下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今天请你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只要老实回答我,我保证不为难于你。”
“你要问为什么?”赵恒问。
“把画像拿给他。”
一名壮汉走到屏风后,自许邵的心腹手中取了一张画像,在赵恒眼前展开。
这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衣着素净,容貌丑陋,脸上大块大块的红斑,还挺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孕肚。
赵恒只看了一眼便感觉心里一阵作呕。
这么丑的女人,怎么会有男人下得了口的?
“你可认得他?”许邵的心腹问。
赵恒心道,我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丑的女人?他简直见都没见过!
“没有,我不认得。”赵恒说。
“你可不要撒谎,我多的是办法让你讲实话。”许邵的心腹说罢,两名壮汉立马配合地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赵恒吓得一个哆嗦,心惊肉跳地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见过画像上的人!”
“你再仔细瞧瞧!”许邵的心腹道。
这种容貌丑陋的女人,赵恒看一眼都要作呕,他忍住胃里的翻滚,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一次,倒真叫看出些什么了,那双眼睛,确切的说是那种无辜的眼神,让他感到了一丝熟悉,但他依旧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赵恒摇头:“我没骗你们,我真的没见过这个人。”
许邵的心腹蹙眉,难道这回又抓错了?京城附近,叫赵恒的秀才他们已经抓了两个了,一个三十多,孩子都十五六了,一个才十八,却并未与任何女人定下过婚约。
等等,婚约?
心腹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可与人有过婚约?”
赵恒心下一惊,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定了,不过又退掉了。”
“为何退掉?”
赵恒硬着头皮道:“她不守妇道,勾搭男人。”
“她多大?”
怎么老问起那个女人?
赵恒压下不耐,答道:“十七,今年满十八。”
年纪对得上!
许邵的心腹又仔细问了那女子的信息,发现她在三年前曾经失踪过,之后带着一比银子回了村,银子?那可不就是卖燕九朝的玉佩换来的横财吗?
许邵的心腹激动地让人拿来纸笔,命赵恒画下了对方的容貌。
赵恒书念得好,画也作得不错,很快便将俞婉的样貌描绘出来了,然而在给俞婉点睛时,他的笔头顿住了。
“怎么不画了?”许邵的心腹沉声问。
赵恒眼神一闪,冷汗冒了出来:“手麻了…很快就好。”
赵恒瞟了一眼画像上眼神无辜的女子,垂眸,画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对方说话算话,果真没为难于他,在画像到手后,再次让壮汉给他套上麻袋,把他带走了。
出门的一霎,他依稀听到身后的谈话声。
“你瞅这眼神儿,一点儿也不像啊,是同一个人吗?”
赵恒被扔回了原先的巷子,他掉落在地上的药包已经被过路的人踩烂了,他只能再去给赵氏抓一副药。
他狼狈地站起身来,朝药房走去,却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说!还抢不抢了!”
“呜呜…不抢了…不抢了…女侠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赵恒循声而去,在侧面的一条脏兮兮的小胡同里,看见了抡着棍子,将七八个小毛贼打得落花流水的俞婉。
赵恒的心头涌上一阵陌生,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阿婉,那幅画像上的才是,她就算变了样子,但那双眼睛…那双无数次在他面前,露出过娇羞与无辜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俞婉教训够了,把自己的钱袋拿了回来,把他们身上的也抢了过来。
小毛贼们瑟瑟发抖,哭作一团。
俞婉还赶着去看三个小奶包呢,懒得与他们纠缠:“还不快滚!”
小毛贼们惊慌失措地滚了!
俞婉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算上抢来的十两,她身上有五百一十两了。
“你究竟是谁?”
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俞婉转过身一瞧:“赵恒?”
赵恒喃喃道:“你不是阿婉,你是谁?你把阿婉怎么样了?”
俞婉冷声道:“你疯了吧!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就是俞婉!”
“你的样子像她,但…”赵恒定定地望进俞婉的眼睛,“你不是她,她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俞婉面不改色地说道:“在你退掉我的亲事,将我逼得跳河自尽之后,你指望我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你?爱慕?余情未了?继续对你死心塌地?”
赵恒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艰涩地说道:“阿婉是无辜的,我冤枉她了…阿婉没进窑子…进窑子的是你,与人珠胎暗结的也是你…”
俞婉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冤枉我进窑子不够,还冤枉我生孩子!赵恒!你是个男人!”
赵恒被打得扑在了地上,他转过脸,冷冷地看向俞婉:“你说我冤枉你,那好,你敢不敢和我去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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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深夜产子(二更)
她疯了才会和这家伙去验身!
俞婉觉得赵恒这种男人,打死了也不解气,要说他是恶人,他又没触犯任何一条律法;要说他是好人,却活生生逼死过一个无辜的女人。
这样的男人才是最让人窝火的吧,原主宁可忘掉他的一切,也是因为寒心到了极点吧。
“赵恒,枉你是个读书人,说话这么不过脑子的吗?”
她虽没亲身经历过,却也明白验身对一个古代的女人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一种屈辱,堂堂科举秀才竟把这种浑话挂在嘴边,他的素质呢?都喂狗了吗?!
“我从前真是眼瞎,才会看上你这种斯文败类!”
“我…”
俞婉厉喝:“你给我闭嘴!你忘了我是怎么为你赵家做牛做马的,听到两句风言风语便嚷嚷着要退了我的亲,为把你自己摘干净,不惜当着全村人的面毁我清誉,之后,又为了逃那三百两银子,连夜搬离莲花村…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个男人会做的事吗?”
赵恒辩驳道:“不是我要诋毁你清誉,我也没料到我妹妹她…”
俞婉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所以别的罪状你都承认了?”
赵恒一噎。
承认也不是,反驳也不是。
所以他就说她不是阿婉吧,他的阿婉,没这么咄咄逼人,更不会这般伶牙俐齿!
赵恒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俞婉朝自己走了过来,俞婉在他面前蹲下身,探出一双纤细的手,揪住了他的衣裳。
他勃然变色:“光天化日的…你…你要做什么?你这女人,还有没有羞耻——”
心字未出口,俞婉已经接下了他的钱袋,将碎银全都倒了出来,不咸不淡道:“一共二两,还欠我二百九十八两,你日后,要么躲着我,要么见一次,我就让你还一次!”
说罢,俞婉把钱袋毫不客气地扔回他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巷子时,俞婉与一个穿着斗篷、刻意压低帽檐的千金贵女擦肩而过,之所以认定她是贵女,是因为她身上浮动着一股穷人用不上的矜贵熏香。
一个贵女,竟然会出现在这种破旧的巷子?而瞧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俨然是避人耳目而来。
不过这与她又有何相干呢?
她这辈子又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集。
俞婉浑不在意,倒是那位贵女小心地瞟了俞婉一眼,但却并不是因为俞婉才在意,她仅仅是出于谨慎,担心在这里碰到任何熟人。
她进了侧面的胡同,花容失色地走过去:“赵公子,你没事吧?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