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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叉腰道:“夫人是做错了!就不该往老爷房里塞人的,幸亏是老爷没碰,万一碰了呢?真生个庶子出来,夫人就高兴了?”
上官艳叹道:“我这不也是想给萧家留个后吗?那么大的家产,总得有人继承不是?”
“一个、两个、三个,夫人看不见吗?”小丫鬟指了指在面前排排坐的小奶包。
小奶包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只要能去看婉婉他们就好开心,小丫鬟说什么,他们都乖乖地点头点头。
小丫鬟挑眉道:“看看看,小公子都比夫人懂事!”
对对对,他们都好懂事。
小奶包们睁大乌溜溜的眼睛,小身子坐得直直的,小手放得好好的,表示自己真的超级无敌懂事!
小丫鬟继续给自家夫人上眼药:“别便宜了庶子,您嫁进萧家,萧家的家产就是您的,您百年后,就是少爷的,少爷百年后,就是小公子的,总之,一个子儿也不许给外人留下!”
上官艳左耳进右耳出。
忽然,小宝捂住肚子,嗯嗯嗯嗯地叫了起来。
这是要拉臭臭了。
上官艳让车夫把马车停下,小丫鬟领着小宝去前面方便,大宝、二宝见状,也捂住肚子想方便,三胞胎大概就是这样,要饿也起饿,要吃一起吃,要拉也一起拉。
路上没有茅厕,三个小奶包排排蹲在路边拉臭臭。
小宝拉不出来。
大宝二宝也拉不出来。
三人光屁屁蹲在地上,玩起了面前的狗尾巴草。
这虽是岔道口上,却荒无人烟,一路不见马车来往,小丫鬟绝没料到会有一辆马车自侧面的小道上疾驰而来,虽并未撞到他们,却碾过一个泥坑,泥浆溅了小奶包满脸。
小丫鬟当即怒了,冲着马车娇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走路不长眼吗?边上有孩子没看见吗?”
马车停下了。
小丫鬟嚷道:“把我家小公子弄成这样!你赔呀!”
“怎么了?”上官艳听到动静,下了马车,朝这边走来。
小丫鬟拿出帕子,蹲下身来给小奶包们擦脸:“夫人你看啊!泥浆全溅在小公子的脸上了!脏死了都!”
三个小奶包无辜地看向上官艳。
上官艳将三个小家伙捞了起来,给他们穿好裤子:“罢了,人家也不是有心的。”
“什么不是有心的?他们险些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小丫鬟声音极大,俨然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马车内伸出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掌,挑开了侧面的窗帘。
另一只手探过来,压了压他的胳膊。
戴皮手套的男子会意,敛去杀气,将窗帘放了回去。
随后,马车绝尘离开了。
小丫鬟气得跺脚:“跑这么快!什么人啊真是!”
上官艳怼人也看对象,两种人她通常不与之蛮缠——不相干的人,以及太过危险的人,方才那辆马车给她的感觉便是后者。
上官艳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似乎…他们也是去莲花村的。
莲花村。
俞婉正坐在屋里给小铁蛋突击功课,崔掌柜把往年的蒙学试题送来了,题型没想象中的复杂,多是背诵与写字,出题范围是《三字经》与《千字文》,俞婉打听过了,下次蒙学的入学考试是六月,考过之后,便可入学。
眼下已是三月下旬,只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背会《三字经》,认完《千字文》还是颇有些难度的。
小铁蛋再也不能和蓁蓁出去玩了,也不能去田埂上找石头他们了,每日都被阿姐按在房里,念书念书,描字描字!
小铁蛋头都大了!
“错了一个字,再背一遍。”俞婉严厉地说道。
小铁蛋道:“阿姐,我饿。”
“背完再吃。”俞婉不讲情面道。
小铁蛋委屈巴巴地背了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俞婉一心二用,一边听弟弟背书,一边算着手头的账,她从皇宫领了一百两的赏,够补齐工地的材料欠款以及工匠们的工钱了,小工们已经领了,还剩几个大工与老师傅的。
“…金生丽水,日出昆冈——”
“是玉出昆冈。”俞婉纠正小铁蛋的错处。
小铁蛋咋舌,不是在算账吗?怎么还能听出他背错了呀?
之后,小铁蛋故意背错了几处,俞婉一个不落地揪出来了,与此同时,俞婉的账也算完了。
“错了那么多,我看你是想罚抄。”俞婉不咸不淡地看向小铁蛋。
小铁蛋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不要罚抄!”
“抄一遍。”
“不要!”
“那就两遍。”
“啊?!”
小铁蛋几欲炸毛之际,栓子惊慌失措地上门了:“阿婉!工地出事儿了!你快去瞧瞧!”
小铁蛋伸长脑袋。
俞婉看了看他:“想都别想,我回来的时候,你的两遍最好已经抄完了。”
小铁蛋蔫了。
阿姐太坏了,太坏太坏了!
俞婉随栓子去了建厂房的工地,老远便听见张婶与一个妇人破口大骂的声音,那妇人俞婉认识,叫苗娘,是吴家村来的,苗娘的男人是个木匠,在俞家的工地做大工,苗娘在家中无事可做,便问俞峰她能不能也过来帮忙,俞峰想着工地总得有人清理,便喊她前来做洒扫。
苗娘做事还算勤快,就是手脚有点儿不干净。
他们几个爷们儿早发现了,只是碍于她是个妇人不好说,再者,工地上也没什么东西好给她顺走的,大不了就是几个吃剩的窝窝头与包子,苗娘家里有娃,被栓子哥逮住过一回,哭着说娃饿得慌,栓子哥警告她不许有下次,否则对她不客气。
哪知苗娘不长记性,今日午饭后,又去偷拿包子,又让栓子哥逮住了,栓子哥发怒要废了她的手,她反咬一口,说栓子哥冤枉她。
她仗着自己是女人,栓子哥不敢动她,哪知栓子哥上前就是一脚,直把她踹进了泥坑!
苗娘的男人怒了,叫上另外几个也来工地做事的吴家村工匠,与栓子哥干了起来。
二牛见情况不对,忙去劝架,结果让人误伤,脑袋磕在锹上,裂了一道几寸长的大口子。
鲜血流了一地,所有人都吓坏了。
张婶听说儿子出了事,放下手头的活儿赶去工地,俞婉抵达现场时,张婶正蹲在地上,一边用棉布给二牛捂住伤口,一边哭着骂苗娘:“心咋这么黑了呢…手脚不干净…滚回自个儿村去…来我们村做什么…”
“你你你…你冲我发什么火?又不是我们推的!是他!”苗娘拿手指栓子哥。
当时的确是栓子哥把二牛撞倒的,可栓子哥没看到二牛,他也是被吴家村的人推搡的。
“都别吵了!”俞婉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方才还在骂架的张婶与苗娘,瞬间不吭声了。
俞婉走到张婶与二牛跟前,回头望向看热闹的众人:“都愣在这里,不用做事吗?只发呆是领不到工钱的!”
栓子拉了拉他哥的袖子:“哥,走了。”
栓子哥冷眼看着吴家村的工匠,迈步去做自己的事了,很快,余下的工匠也散了。
俞婉蹲下身来:“张婶,你让我瞧瞧。”
张婶抖抖索索地拿开被血染红的棉布,哭着问俞婉道:“阿婉,二牛不会有事吧?他流了好多血…”
俞婉自荷包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隔着帕子摸了摸二牛的头骨:“骨头没事,是皮肉伤,我先带二牛哥去缝合一下。”
“缝…缝?”张婶狠狠一愣。
俞婉点点头,二牛的伤口比俞松上回的长多了,不缝合好不了,见张婶仍是一脸担忧,她耐心地说道:“张婶放心吧,这伤我给我二哥治过,我有把握的。”
张婶只见过她医牛,不知她也会医人,不过既然她这么说,想来确实是有把握,何况儿子伤得这么重,也等不及去镇上请大夫了,张婶让二牛随俞婉去了。
俞婉给二牛清理了伤口,备好针线:“二牛哥,待会儿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儿。”
二牛红着脸嗯了一声:“没事,我在军营啥伤没受过,这点小…啊——”
一针下去,二牛叫惨了。
二牛是竖着进去,躺着出来的…疼晕了。
张婶:“…”
“咳,下手有点儿重。”毕竟以前都是给猪缝的,“不过我缝得挺好的。”
毕竟猪皮那么厚,对吧,人皮多好缝呀。
…
医治完二牛后,俞婉去了工地,分别向当事人以及目击者了解的情况,与栓子说的基本一致,是苗娘偷拿东西在先,栓子哥教训她在后,之后才有了苗娘的男人叫人群殴。
俞婉淡淡地说道:“请你们来是让你们好好做事,不是在工地惹事,苗娘你不是第一次了,我这座庙太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明天你不用来了。”
苗娘一惊:“什么?你要辞了我?”
俞婉淡声道:“对,你没听错,我是要辞了你。”
苗娘不干了,叉着腰道:“叫你大哥来!是你大哥把我请来的!要辞也是他来辞,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头片子说话了!”
俞婉眸光一冷道:“你再吵,我连你男人一并辞了!”
苗娘噤声了。
“还有你们。”俞婉看向栓子哥与吴家村的工匠,“念你们是初犯,这次便只扣一旬的月钱,再有下次,都给我卷包袱走人!当然,现在想走的也可以,你们有手艺,镇上的工匠也有手艺,大不了就是多花几个银子,我们俞家不差这点钱!请你们来,看的是吴爷爷的情面!真当省了这几两工钱,我们俞家就能发大财了吗!”
本打算用集体辞工来威胁一番俞婉的吴家村工匠,齐刷刷地低头了。
俞峰给他们的工钱确实比镇上的老工匠少,但比别的村子高,俞家离了他们,能花钱请到更好的工匠,他们却找不到更好的差事了。
这么一想,就算被扣掉一旬月钱他们也认了。
本以为只要他们抱成团,就能威胁住这丫头,谁料这丫头这么厉害,比男人也不差了…
“栓子哥,你没事吧。”工匠散去后,俞婉叫住了闷头往回走的栓子哥。
栓子哥转过身来:“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我知道栓子哥是为了我好,方才那番话栓子哥不必放在心上。”苗娘这事儿,总得有人出面做恶人,栓子哥不是没有男人的风度,他是放下了男人的包袱。
俞婉递给栓子哥一个小药瓶:“给。”
栓子哥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竟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笑了:“没发现。”
他接过药瓶:“谢了啊。”
“不客气。”俞婉道。
栓子哥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你娘长得真像。”
俞婉笑了笑:“是啊,都这么说,我像我阿娘,弟弟像我阿爹。”
“像你娘挺好。”挺美。
“对了。”栓子哥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赵家好像搬回来了。”
“嗯?”俞婉一愣,赵恒欠着她三百两银子呢,还有脸搬回来?
栓子哥皱眉道:“我方才路过他家,看见他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人在搬行李。”
第057章 找到她了
闲置多日的赵宅再次迎来了它的住户,却并不是赵恒一家,而是几个新来的外乡人,这是继万公子后,第二次有人搬进莲花村。
作为十里八乡最穷的村子,向来只有人想着搬出去,没人乐意搬进来的,今年倒是巧了,接二连三,撞大运似的,对方在买宅子时,又让小陈氏坑了一把,五两银子的屋,小陈氏愣是卖出了十五两的天价,对方二话不说把银子掏了,乐得小陈氏险些找不着北。
“咱们村儿是不是霉运到头啦?”古井旁,白大婶儿刷着布鞋感慨。
翠花在她身旁洗衣裳:“咋这么说,婶子?”
白大婶儿扭过头,瞅了瞅赵家的宅子道:“看见没,马车。”
有钱的城里人才用得起马车,不仅因为马的价格昂贵,养护起来亦十分艰难。
他们村儿至今只有三户人家有过马车,一户是已经搬走的丁家,一户是住了一段日子不来了的万家,最后便是今日的外乡人了。
“住不了多久!”罗大娘打着水桶,“这些有钱人呐就是图个新鲜,住几日腻了,便搬走了,万公子不就是的么?”
“哦。”翠花老实巴交的,不咋懂变通,人家说什么,她都觉得好有道理,她好奇地问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呀?”
“猎户,做毛皮生意的。”
小陈氏抓着一把瓜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几人身后,几人被这阴测测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正在打水的罗大娘更是险些没栽进井里!
罗大娘定了定神,回头瞪她道:“你能不能别总跟个鬼似的!走路有点儿声音好不好!”
小陈氏磕了一粒瓜子:“…哦。”
莲花村搬来新住户的事也传到了俞婉的耳朵里,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只要不是碍眼的赵家,谁搬进村子都一样,当然,就算是赵家搬回来了,她内心也无多大波澜,毕竟她不是原主,只要赵家敢作妖,她就有一百种方法收拾赵家。
“阿姐。”小铁蛋把俞婉布置的生字抄好了,其实不多,才十个大字,一个写十遍,一共一百遍,只是小铁蛋作为初学者,拿笔都不大熟练,抄写起来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他委屈得都要掉金豆豆了。
俞婉检查了一遍,用朱砂把写得好的圈了出来,一个圈奖励一颗糖。
看到面前稀稀拉拉的几颗糖,小铁蛋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阿姐这么贼,他就…他就好好抄了嘛!
工匠们快下工了,俞婉拿上账本与钱袋,去给他们结算这段日子的工钱。
小铁蛋一把抱住她:“阿姐,你你你…你再给我布置一遍!”
俞婉看着他,神色平静:“你确定?”
小铁蛋点头如捣蒜:“确定确定确定!”
他一定要把阿姐盒子里的糖全部挣过来!
俞婉于是又给他布置了十个大字,也是一个十遍,这次小铁蛋比先前认真多了,等俞婉结好工钱回来时,他拿着工工整整的大字,无比神气地说道:“来吧!”
俞婉提笔蘸了红色的朱砂,开始给小铁蛋大字画圈圈了,然而这次她圈的不是写得好的字,而是不好的字。
一百个大字中,有八个不合格。
俞婉一个扣掉了一颗糖。
最后,小铁蛋好不容易挣来的糖,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了。
怎么都玩不过阿姐的小铁蛋:“…”
好想死一死啊!
水缸的水没了,俞婉挑上扁担去打水,自打俞邵青归家后,这种粗活儿她就很少干了,不是不想,而是她爹实在太勤快,什么都抢在她前头干完了,今日是她阿爹去后山看他们开荒了,她又给二牛治伤,洗了不少纱布,把剩下的半缸水用完了。
俞婉挑着水桶抵达古井边时,翠花与婶子们正在谈论新住户的事。
“又来了个猎户,翠花,让石头他爹机灵点儿,别猎物都让人抢光了!”白大婶儿打趣地说。
翠花正色道:“石头他爹厉害着呢!打猎谁打得过他?十个也赶不上他一个!”
猎户打猎的本事好不好村里人不知道,可这吹牛皮的功夫是真强。
婶子们全都笑了。
孙家婶子一贯话说,这回也忍不住逗翠花道:“都是猎户,你看人家都坐上马车了,让石头他爹也争气点儿,买辆马车,带你们娘俩去镇里威风威风!”
“买就买,你们都看着,用不了多久!”翠花气呼呼地说。
俞婉失笑,石头他娘还真是…傻乎得可爱呀。
“阿婉来啦!”张婶儿发现了俞婉,笑着冲俞婉招了招手。
“婶子。”俞婉走过去,与几位大娘、婶子以及翠花一一打了招呼,又把几人的水桶全都打满水。
要不怎么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喜欢俞婉呢,又勤快、又能干,听说前些日子还入了宫,给皇帝做饭呢,人家回到村里一句屁话没有,还和从前一样,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没半点架子。
“赵恒真是瞎了眼!”白大婶儿道。
众人深以为然,可不是瞎了眼吗?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第二个了。
“话说…”张婶清了清嗓子,“我家二牛还没说亲呢。”
众人唰的看向她!
白大婶儿不动声色地挑挑眉:“我家毛蛋也没说亲。”
栓子娘轻咳一声道:“栓子和他哥也是啊。”
气氛…一瞬间凝固了。
原本还挤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婶子大娘们,集体顿了顿,随后,刷刷刷地搬开自己的盆儿,与彼此拉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一个个面露凶光!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剑拔弩张!
俞婉还不知自己让村儿里的婶子大娘们惦记上了,她正挑着扁担往回走,路过赵家时,她有意无意地往里瞅了一眼,她发誓她绝不是故意探听新住户的事,可他家的马车没把马儿拴上,马儿都跑到隔壁张婶子家的前院,啃张婶子种的萝卜叶子了。
张婶子家没人,俞婉只得暂时放下水桶与扁担,拉住马儿的缰绳,把马儿牵回了赵家。
赵家的大门紧闭着,俞婉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正欲扣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几个男人的谈话声。
他们说的并不是俞婉平日里听过的任何一种方言,却不知怎的,俞婉竟然能听懂。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可找到了?”
稍年轻一些的男子嗓音道:“还没有,但是我能肯定,毕奴他来过。”
那苍老的声音又道:“不用管毕奴了,反正他已经死了。”
俞婉被这番没前没后的话弄得莫名其妙,谁是毕奴?他来过哪里?他们在找什么?
“谁?!”老者警惕的声音响起。
她还没敲门呢,这也能发现她来了?这五感,简直比她的还厉害了。
俞婉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有正事,因此被发现了也并不心虚,她直言道:“我是这个村子里的,我来和你们说一声,你们的马没栓好,跑到隔壁去吃菜叶子了,你们还是把马儿拴上吧。”
很快,里头传来脚步声,大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身材高大,古铜色的肌肤,五官硬朗,脸型比大多数男子的要小些,五官却更为深邃立体。
他穿着中原人的衣裳,可不知是错觉还是其它,俞婉觉得这身衣裳并不适合他。
在俞婉打量男子时,男子也看见了俞婉,当他的目光落在俞婉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上时,瞳仁就是一缩!
俞婉古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似乎看见她…很惊讶?
男子努力镇定地摇摇头。
俞婉把缰绳递给他:“马儿要拴好了哦,再乱吃村子里的粮食,是会要罚银子的。”
男子接过缰绳。
俞婉转身,挑着扁担离开了。
一直到俞婉消失在小路的尽头,男子才难掩激动地冲回屋,对座上的老者道:“阿嬷,找到她了…终于找到了!”
------题外话------
悄咪咪的三更来啦,会有人发现吗?
第058章 小奶包宠娘
被唤作阿嬷的老者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女嬷嬷,而是一位年过六旬的男性老者,阿嬷是某种称谓的谐音,只是在中原人听来是“阿嬷”二子而已。
老者老僧入定一般,盘腿坐在坑洼不平的炕上,身后是裂了好几道口子的墙。
“阿畏,确定是她?”老者的喉咙里发出仿佛从远古而来的声音,苍老,悠远,又带着一丝神秘。
阿畏便是先前去开了门,与俞婉打了一次照面的男子,屋子里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个青年。
阿畏捏紧了戴着皮手套的拳头,笃定地说道:“那张脸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何况我少时在人群中见过她!我绝对不会认错!”
一个右眼下方有一处细小刀疤的青年道:“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她怎么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阿畏一愣,陷入了茫然。
另一个身材最高大的青年道:“或许她是用了什么驻颜之术?”
老者道:“不论怎样,都把她盯紧了,没人能拒绝王的婚事,我们要把她带回族里,亲手交到王的手上,任王处置!”
阿畏正色道:“没错,她将为自己当初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
下午,上官艳进村了,由于经俞婉提醒过,阿畏将马车挪去了后院,因此上官艳路过赵家时,并未注意到里头新搬来的住户便是路上偶遇过的一行人。
车夫在村口便问了俞婉家的位置,直接将马车赶到了俞婉的大门口。
上官艳下了马车。
上官艳生得这样美,又打扮得精心靓丽,几乎是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女人们看呆了,咋有这么标致的人儿呢?
男人们更不说,在工地上准备收工的工匠们全都石化似的,眼珠子都眨不了一下了。
“啊——”
却是苗娘的男人看得入神,自两米高的墙头摔下来了。
上官艳对自己引起的轰动习以为常了,毕竟不论她到哪里,从来都是这样的“排场”。
很快,三个小奶包也骨碌碌地下了马车。
这下,又把众人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他们没看错吧?这、这、这是三胞胎?
他们活到这个岁数,听都没听过谁家有三胎的,不是怀了生不下来,便是生下来也不能尽数养活,这么虎头虎脑的三个小家伙,真是生平仅见呐!
上官艳头一次让人抢了风头,竟然是三个小奶包子。
小奶包们扎着一样的丸子头,绑着一样的蓝色发布,穿着一样的蓝布褂子与白裤子,腰间系一根闪着金光的腰带,活脱脱三个矜贵的小少爷,真是太可爱了!
一直到…众人看见了三人脚上的虎头鞋——
呃…确定是虎头,不是猫头么?怎么辣么丑啊…
三人踩着丑丑的鞋,跐溜跐溜地进了屋,无比轻车熟路!
小铁蛋正在练字,听见窗外的动静,推开窗子一瞧:“哇!小弟弟!是你们来啦!”
小铁蛋赶忙放下笔跑出去,张开双臂,迎接也朝他呼哧呼哧扑来的小弟弟,结果,小弟弟打他身边无情地跑过去了…
继被阿姐套路后,又被小弟弟忽视的小铁蛋:“…”
不能更心塞了。
俞婉正在灶屋,把水桶中的水倒入水缸内,倒着倒着,忽然感觉有三个肉呼呼的小东西撞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大腿!
那软乎乎的小身子,烫呼呼的小手,直让俞婉心头为之一颤。
俞婉扭过头,果真看见三个萌萌哒的小奶包,她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转过来,蹲下身,揉了揉三人的小脑袋:“你们怎么来了?”
三人把堂屋的上官艳的给忘了,一个劲儿地蹭腿腿、蹭抱抱、蹭亲亲,还是俞婉听到了堂屋的动静,才带着三个小家伙走了出去。
令人意外的是,小铁蛋竟然还与上官艳聊上了:“…真不是我吹啊,我家的臭豆腐卖得很好的,每天早上都有城里的马车过来拉货,都是卖给贵人吃的!当然了,像夫人这样美丽的贵人是没有的!”
上官艳被夸得心花怒放,孩子都不会撒谎,他讲的一定都是大实话,她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俞婉满面黑线,这小家伙到底随了谁啊,她家明明没人嘴皮子这么能说的!夫人最美?好好好,等阿娘回来了,看你还敢这么说!
小铁蛋无比绅士地行了一礼:“那么夫人,小生去练字了,不打搅您了。”
小生…
俞婉捏捏手指,好想把这小东西提起来揍一顿啊!
上官艳带孩子们出门,自然少不得备些糖果,小铁蛋嘴这么甜,上官艳一高兴,塞给他一大把精致可口的糖果果。
终于还是赚到糖果果的小铁蛋,心满意足地回屋练字了。
上官艳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俞婉在京兆府那一次便经过她,长了一张娃娃脸,总是凶巴巴的,但架不住五官精致,看上去半点儿不吓人。
小丫鬟扬起下巴道:“是我家老爷要吃你家的臭豆腐!快把臭豆腐拿两坛出来!我们赶紧买了回去!”
上官艳欲言又止。
俞婉看了上官艳一眼,含笑说道:“这两天的臭豆腐也不知腌制好了没有,你们要先尝尝味道,等满意了再买回去吗?”
“啊?这…”小丫鬟俨然不想尝。
上官艳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你说的对,必须尝尝,万一你把坏的卖给我们怎么办!”
小丫鬟一想是这么个理,严肃地点点头道:“那好,你把臭豆腐各炸一盘!”
俞婉笑着去炸臭豆腐了。
俞婉一共炸了三盘,白臭豆腐一盘,没放馅料,原汁原味,黑臭豆腐两盘,分别放的是腐乳酱与凉拌萝卜丁,她家的萝卜丁辣中带着甜意,十分爽口解腻。
上官艳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俞婉寻思着后山的野山椒与果子熟了,摘点让上官艳带回去,乡下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野味能让城里人尝个鲜了。
“王妃慢吃,我去一趟后山,很快回来。”俞婉说罢,拎上铲子与背篓,往后门去了。
三个小奶包跐溜跐溜地跟了上来。
“小公子,后山危险,不能去!”小丫鬟拉住了小奶包。
小奶包们委屈巴巴地看向俞婉,眼泪都仿佛要出来了。
俞婉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对小丫鬟道:“我不是去很远的后山,都不用过那个小山坡,你看,就在那边。”
小丫鬟站在后院的小竹林中,顺着俞婉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确实不远,且最近上山挖笋与摘野苋菜的人多了,已经走出一条路来了。
可小丫鬟仍有些不放心,她想跟去,又必须得守着夫人,想了想,她折中道:“那我在这里看着你们!你们不许走得我看不见!”
“好啊。”俞婉笑着点点头,这小丫鬟凶归凶,却是个忠心护主的,其实,俞婉的确想过去深远一点的地方,但既然带了孩子,便只在山脚转转好了。
小奶包见俞婉有背篓,也想有个小篓篓,篓子是没有了,俞婉找了几块干净的棉布,交叉挽了挽,系在三人脖子上,做成简易的小兜兜。
得到兜兜的小奶包很开心,一蹦一跳地跟着俞婉去后山了。
几人没进过山,对一切都充满了新奇,看见路边的花花草草,总要摘点给俞婉看,俞婉会告诉他们,这是狗尾巴草,这是棒头草、这是紫花地丁、这是车前草…
小奶包摘得最多的是锯锯草,这是一种伞花形的嫩绿野草,也叫猪殃殃,它的嫩苗可做菜,但据说猪吃了会生病,故而得了此名。
也不知是不是对这个名字感兴趣,小奶包不厌其烦地摘着它,摘来就让俞婉说。
俞婉喊了一路的“猪殃殃”。
一行四人,很快到了长着野山椒的地方,这种野山椒与俞婉前世吃过的任何一椒都不一样,外形有些类似前世的朝天椒,尖尖长长,却并不是红色,俞婉起先以为是没成熟的缘故,可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它们怎么长都是绿色,口感却还比朝天椒辣。
小奶包见她摘,也伸手过来摘。
俞婉赶忙拦住他们:“这是辣椒,很辣的,不要摘。”
小奶包听懂了,乖乖地不摘了,蹲在地上玩小花花。
忽然,野花丛中,一只指甲盖儿大小的小青蛙蹦了出来,三人从未见过这么能蹦的东西,吓得转头就跑,一把扑进了俞婉的怀里!
俞婉第一反应是有蛇,待走过去一瞧,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那是只刚从蝌蚪变过来的蛙,小小个儿,蚕豆大,没想到把三个小家伙吓成这样。
前世天不怕、地不怕、杀人如麻的三个大魔王,竟然被一只小小蛙给吓惨了,躲在俞婉怀里,半天不肯出来。
俞婉暂时放弃摘野山椒了,带他们去摘附近的灯笼果,眼下的灯笼果已经熟透了,甚至有一些都掉进泥里烂掉了,俞婉觉得很可惜。
俞婉摘了三颗又大又红的灯笼果喂进小奶包嘴里,他们被酸过一次,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因为是俞婉喂的,还是壮着胆子吃了,结果发现与上次的口感不一样,甜甜的,太好吃了!
小奶包们发出了兴奋的嗯嗯声。
俞婉又摘了几个给他们,小奶包学会了,开始自己动手摘。
俞婉见他们已经忘记小青蛙的阴影了,会心地笑了笑,走到一旁去摘野山椒,俞婉摘完野山椒时,他们的小兜兜也全都沉甸甸的了。
不过俞婉留意到,除了起先她喂给他们的几颗,之后他们自己摘的一颗都没吃。
难道是只摘着好玩儿?
回到后院,俞婉打来三盆水给他们洗果果,本想放在一个盆里的,奈何他们坚持自己的果果自己洗,坚决不与别人的果果混在一起。
洗完,三人将野果果捧到俞婉面前。
俞婉就是一愣,原来不是不想吃,而是忍着要留给她吃吗?
俞婉的心尖暖得发疼发烫:“我只吃一个。”
小奶包们于是把手里的野果果放回了水盆里,翻来覆去,每人挑了一个最大的,喂到俞婉嘴边。
上官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我也要吃一个。”
小奶包在水盆里翻来覆去,每人挑了一个最小的,递给上官艳。
上官艳:“…”
…
上官艳吃臭豆腐吃到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道:“两种臭豆腐都要了,各来两坛,杏竹,给钱!”
小丫鬟低头去掏钱。
俞婉说道:“不用了,这些是送给您的。”
在皇宫替她解了这么大的围,就算是燕九朝拜托她的,俞婉也不能不领她的情,更何况,她是燕九朝的亲娘呀。
“那不成,我上官艳从不白吃人家东西!”
“这怎么一样呢?上次的事,我还没答谢王妃,王妃不收下,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一个要给,一个不收,二人争了半天,小丫鬟拿着钱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小奶包们走过来,踮起脚尖,抓住她钱袋,拿过来放在了俞婉的手上。
再一次受到暴击的上官艳:“…”
太胳膊肘往外拐了叭!
…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上官艳也该动身回京了,虽说以她的身份,不担心关了城门,可今日是偷偷出府,没带护卫,走夜路恐诸多不安全。
只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乌云黑压压地积在头顶,仿佛随时都要迎来一场暴雨。
从莲花村到京城,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此时离开,极有可能会赶上这场暴雨,那就麻烦了。
“王妃,不如今晚先留下吧。”
小丫鬟哼道:“说的好听,你让我们夫人留下,夫人住哪儿?!住你们家吗?这么破!太委屈我家夫人了!”
咔!
半刻钟后,俞婉撬开了隔壁家的后门。
…
暴风雨即将来临,村子里的人全都躲回了自己屋,他们祈祷着这场暴雨不要下得太大,他们已经经受了一场可怕的地动,再经不起别的天灾了。
唯一兴奋的约莫就是“赵家”。
赵家的主屋内,四人围坐在一张桌上,屋外开始电闪雷鸣,四人的眼底却全都闪过藏不住的兴奋与快意。
雷电交加,才能更好地掩藏他们的动静,今晚,是动手的绝佳时机。
阿畏自告奋勇道:“阿嬷,让我去!我保证把她抓来!”
老者摇头:“她不是那么容易抓的,否则当初也不能从那么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逃婚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阿畏说。
老者再次摇头:“那样容易打草惊蛇,你们打得过她,却未必抓得住她,她不愿意和你们打,跑了怎么办?”
那个女人十分狡猾!
三人沉默。
阿畏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阿嬷,用这个!”
老者看向阿畏。
阿畏起身,从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一个半透明的翡翠盒子,里头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蚊子大小的东西。
老者的眸光一顿:“这是…百蛊王?”
阿畏点头:“没错!就是百蛊王!我去给她下蛊,只要她中了蛊,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了!”
百蛊王是取一百种毒物放在翁中,七七四十九日,不给它们喂食,它们只能不断蚕食对手,最终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百蛊之王。
这种蛊王,连他们的王都不敢轻易尝试,区区一个落跑的新娘而已,根本不带怕的!
老者觉得可行:“去吧,切记小心。”
阿畏轻功很好,闪入俞家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白日观察过俞婉,知道她是住在西边这间屋子,他闪身进了屋。
柔软的床铺上,俞婉与小铁蛋睡得香甜。
阿畏戴上银丝手套,打开翡翠盒子,对里头的百蛊王,小声而虔诚地念道:“去吧,强大的百蛊之王!”
百蛊王没动。
咦?
阿畏眨眨眼,更为虔诚地念了一遍:“去吧,强大而神圣的百蛊之王!”
百蛊王依旧没有动。
“去吧,强大、神圣而又无所畏惧的百蛊之王!”
“去吧,强大、神圣、无所畏惧而又战无不胜的百蛊之王!”
“去…去你妈的!”阿畏不耐烦地抓起盒子里的蛊虫,一把扔在了俞婉的身上!
第059章 母子温馨(二更)
百蛊之王在翁中便早已养成凶残的习性,它会蚕食一切能够蚕食的东西,譬如毒物,又譬如血肉。
这也是为何阿畏一定要戴上一双能隔绝蛊虫的金属丝手套的缘故。
俞婉身上可没有任何东西足够对蛊王进行抵挡。
她完蛋了,阿畏得意地想。
然而令阿畏感到奇怪的是,蛊虫就算被扔到了对方的身上,依旧没有去动弹的样子。
蛊王没醒吗?
蛊王不饿吗?
你可是闭着眼睛都能把人咬死的百蛊之王啊!
若说待着不动只是让阿畏感到惊讶,那么接下来的发现就让阿畏感到惊吓了。
百蛊之王在干什么,竟然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
是自己拿错蛊虫了?不可能,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蛊虫,绝不可能弄错。
虽不知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可阿畏有自己的办法,他取出了火折子,百蛊之王畏火,只要用火对它进行驱使,就能催发它体内更强大可怕的凶性。
可阿畏怎么没料到的是,当他用火折子逼百蛊王去咬俞婉的一霎,百蛊王竟然浑身一僵,歇菜了!
这、这是死了吗?
阿畏赶忙摘下手套,捏起了百蛊王。
百蛊王却突然张嘴,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阿畏:“…”
…
俞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全是大雨,一片冰冷与黑暗,大雨中她似乎割舍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她心口猛地一痛,自噩梦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一瞬什么都忘了,只心口跳得厉害,依稀能揣测自己方才做的并不是什么美梦。
雷声已经停了,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雨势滂沱,俞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看了看身旁的小铁蛋。
小铁蛋睡得香极了,丝毫不知屋外下雨了。
有雨滴自屋檐的缝隙滑进来,滴在屋内的地上,俞婉去后院拿盆接雨,却不经意地听见了隔壁的动静。
俞婉把水盆放回屋接雨后,披上蓑衣,从后门出去,来到了隔壁的后门,雨太大,淹没了她的敲门声,她索性把门闩给撬掉了。
她快步进了院子。
三个小奶包在屋子里闹开了,哇哇大哭,上官艳怎么哄都哄不住,小丫鬟更是束手无策,二人急得上火,却拿三个孩子毫无办法。
“出了什么事?”俞婉进入卧房。
二人真真急坏了,看到她忽然出现在这里,都忘记去问她是怎么进来的了。
“你快来瞧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半夜睡得好好儿的,突然开始大哭——”上官艳与孩子们相处得极少,还多在白日,哪知会突发这样的状况,她简直都要手忙脚乱了。
三个孩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眼都是惊恐。
俞婉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将他们抱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小脊背:“是做噩梦了吗?还是想你们爹爹了?”
她动作轻柔,声音也极尽温柔。
哭个不停的小奶包在她怀里感受到了舒适的温度与心跳,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变为小声地抽泣。
上官艳若非亲眼所见,大概不会相信,连她这个亲祖母都搞不定的三个孩子,在这个陌生女人的怀中竟如此听话。
雨势极大,俞婉轻柔地说着话,小奶包们连抽泣都没了,动了动小身子,挤在她怀中,小手抓住她的衣襟,眼睛睁得大大的。
“只是下雨而已,不用怕的。”俞婉轻声说。
俞婉被他们这副样子弄得心疼不已,方才哭得太厉害,衣裳全都湿透了,俞婉看向上官艳。
上官艳会意,起身去拿衣裳。
马车里带了几套,这间宅子原也有一些。
当然她也是才知道,她儿子竟在乡下偷偷买了一座宅子。
“夫…”小丫鬟开口。
“嘘——”上官艳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算是发现了,几个孩子吓坏了,任何人的声音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惊吓,除了俞婉的。
小丫鬟乖乖闭了嘴。
上官艳轻手轻脚地拿了衣裳来,小丫鬟去灶屋烧了热水来,俞婉给三人擦了身子,换上干爽的寝衣,把三人塞回被窝。
三人睁大眼睛看着她。
俞婉将三人的小手握在一起道:“我不走,睡吧。”
闹了这么一通,三人着实累了,眼皮子一沉,闭上了,可没多久,又立马强撑着睁开,见俞婉还在,才放心地闭上。
俞婉宠溺地看着他们,像是看着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
这画面温馨得令人不忍打扰,上官艳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为一大三小轻轻地合上了房门。
暴风雨夜,三个小奶包安静了,颜府那边,却彻底失控了。
颜如玉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大半夜的,忽然掀开被子走下地,开始在屋子里拼命地摔东西。
今儿值夜的并不是彩琴,而是一个二等丫鬟,名唤彩珠。
彩珠一脸惊恐地问颜如玉出了什么事,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冷冰冰的玉瓷瓶子,彩珠当场被砸晕了。
晕过去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才把院子里的下人们全都惊醒了。
“彩珠!”彩琴连外衣都顾不上穿,踩着满地狼藉走上前,摸了摸彩珠的鼻子,发现她还有气,赶忙将她拖到一旁。
刚一拖走,适才彩珠躺着的地方,便有一个硕大的玉器狠狠地砸了下来,彩琴若是晚一步,这会子彩珠的脑袋已经被开瓢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林妈妈也过来了。
彩琴看了颜如玉,害怕地说道:“不…不清楚…小姐把彩珠打晕了…”
林妈妈神色复杂地看了颜如玉一眼,颜如玉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披散着长发,眼神凶狠,面色苍白,一眼望去,整个人阴测测的,说不出的惊悚。
林妈妈眼神一闪,对彩琴道:“还不快让小姐停下?”
“啊?”彩琴一愣,怎么停啊?小姐这副样子,活像是要吃人似的!
“快去啊!”林妈妈厉喝。
彩琴不敢不从,放下彩珠,鼓足勇气靠近颜如玉:“小姐,您别摔东西了,您有什么火冲奴婢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伸出手,只待一把将颜如玉抱住,哪知不等她碰到自己,颜如玉便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将彩琴打得目眩头摇,两眼冒金星。
越来越多的下人被惊醒了,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围了过来。
林妈妈堵住门:“看什么看?回自己屋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出来!”
下人们虽无比好奇,却不敢不听林妈妈的吩咐,疑惑地回屋了。
另一边,彩琴却被颜如玉揪住了,颜如玉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得彩琴脸都肿了。
“小姐饶命啊——小姐饶命——”彩琴泪如雨下,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小姐了,小姐二话不说就打她,快把她打死了!
“林妈妈救我——”
彩琴的呼救,让林妈妈回过神来。
林妈妈合上房门,几步走上前,抓住颜如玉的手腕,就要把她与彩琴分开。
颜如玉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平日力气并不算大,可眼下也不怎了,竟像是把生平所有的力气都使上了,林妈妈非但没能把她拉开,反而被颜如玉一脚踹翻在地上!
“哎哟——”林妈妈摔了个四脚朝天!
彩琴趁着颜如玉分神的空档,果断挣脱禁锢,拉开门逃了出去。
大雨滂沱。
她逃去了颜夫人的院子,用拳头砸着门板道:“夫人!您快醒醒啊!小姐出事儿了!”
“大半夜的不睡觉,号丧呢!”守门的婆子骂骂咧咧地开了门,正欲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就被彩琴一把撞开。
彩琴奔向颜夫人的主屋:“夫人!小姐出事了!”
颜夫人一把坐了起来:“谁?”
彩琴哭道:“是我!彩琴!小姐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颜如玉如今可是颜夫人的命根子,一听她不好了,颜夫人连鞋子都穿反了,与彩琴一道,冒雨去了颜如玉的院子。
颜如玉骑在林妈妈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林妈妈的脖子。
林妈妈呼不过气来,脸都涨紫了。
“玉儿!”颜夫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温柔贤良的女儿,怎么会像个疯子似的骑在一个下人的身上,还一副活活要把下人掐死的样子…
颜夫人花容失色地走进屋:“你快放开林妈妈!”
颜如玉置若罔闻。
颜夫人对身后的丫鬟婆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小姐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