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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怨我!”秦爷拍了自己一脑瓜子。
俞婉平静道:“许贤妃的召见,你拦不住,不怨你。”
话虽如此,秦爷依旧无比自责,亏得俞婉是没事,可万一出了呢,他这辈子怕是都会良心不安了。
想到什么,秦爷道:“对了,你方才说陛下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俞婉走到灶台前,打开装着臭豆腐的罐子:“回头慢慢与你说,先做菜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
正殿中,皇帝与许贤妃、上官艳坐了下来。
许贤妃吃了个哑巴亏,心有不甘,自然不会让白白让上官艳把人放跑了,她望向上席的皇帝,温柔一笑道:“既然陛下想尝那位‘小杜娘子’的手艺,不如今日的菜全交由她做吧。”
这都是小事,皇帝真正在意的还是许贤妃的一番心意,当下便答应了。
许贤妃垂眸,用杯盖拨了拨浮动的茶叶,一个乡下丫头,她就不信她的厨艺真能好到哪儿去!届时吃得陛下不快了,再光明正大地处置她,还省得脏自己的手了。
秦爷一听说是俞婉主厨,顿时双腿一软,俞姑娘做臭豆腐是不错,可别的菜…简直就是灾难了哇…把皇帝吃吐了咋办?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他们脑袋哇?
“我我我…我觉得,咱们就做一道臭豆腐宴好了,炸臭豆腐,煎臭豆腐,蒸臭豆腐…”
秦爷掰着手指头数到一半,俞婉拎着菜篮出去了。
秦爷面色一变:“你、你干嘛?”
俞婉道:“摘菜呀。”
你还真敢摘呀!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第一道菜被呈上桌了,是臭豆腐三拼,用了三种馅料,第一种是腐乳酱,第二种是大伯腌制的萝卜丁,第三种是俞婉腌制的酸笋丁。
三种浓烈的臭味糅合在一起,简直是进了臭的殿堂,盘子端进屋的一霎,皇帝险些没吐了!
许贤妃嫌弃地捂住鼻子:“这都什么东西啊?”
唯独上官艳的口水哗啦啦的,早在魏府就想吃了,结果让小丫鬟防得死死的,她今日特别机智地把她留在府里了!
上官艳二话不说,夹了一块臭豆腐塞进嘴里,这是酸笋馅儿的,豆腐皮酥得能咬出声音,豆腐心却能嫩得能够吸进去,酸笋口感冰凉,冷臭冷臭的,再配上臭豆腐本身的味道,一口咬下去,鼻孔都在冒臭气!
吃干抹净的上官艳,这才想起皇帝还没动筷子呢,忙面不改色地说:“陛下,没有毒!”
试菜的小太监:明明是你自个儿忍不住…
臭豆腐味道确实不错,只可惜,皇帝并不喜欢。
不喜欢就对了,虽然她很喜欢,许贤妃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比起口腹之欲,自然是处置那丫头更为重要。
“浪得虚名!”皇帝淡淡地放下了筷子。
俞婉最难得出手的菜式就是臭豆腐与酸笋,这两样都没打动皇帝,后面就更不可能了,当后面几道菜呈上来时,皇帝已经没有品尝的兴致了。
试菜的小太监,尝了一口,一把捂住胸口。
许贤妃见他这副要干呕的样子,乐得不可开支,忙夹了一筷子放进皇帝碗里:“陛下,您尝尝吧。”
这是一片不知什么食材做出来的糕点,质地粗糙,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土腥味。
“陛下。”许贤妃期盼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忍拂了她面子,硬着头皮吃了一口,紧接着,他的胃里一阵翻滚!
汪公公见状不妙,赶忙端了痰盂过来!
上官艳也尝了一口,妈呀,要砍头了!
许贤妃乐坏了。
皇帝最终没吐出来,他忍住了。
皇帝摆摆手,让汪公公退到一旁。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皇帝竟然拿起筷子,把那块险些吃吐自己的糕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了。
“陛…陛下?”许贤妃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这是榆钱。”皇帝哽咽地说,“朕在冷宫时,时常饿肚子,冷宫有一株榆钱树,母后就摘了榆钱叶子,给朕和六弟做榆钱糕吃。”
可太后的厨艺并不好,太后是大家闺秀,千金之躯,如何懂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总是难吃得要死。
皇帝泪流满面:“母后的榆钱糕…就是这个味道。”
第054章 婉婉受封,恩爱九哥(二更)
一桌难以下咽的饭菜,被皇帝吃得连汤汁都没剩下。
许贤妃简直被这神转折给惊呆了,怪道皇帝对御厨们诸多不满意,一口一个他们做不出太后的味道,她还当太后是个什么神仙厨艺,却原来…是这种猪食一般的味道吗?!
许贤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候不能说它难吃,否则岂不是在说太后做的菜也很难吃,虽然这是事实。
许贤妃也没提俞婉是俞邵青女儿的事,圣心难测,瞧陛下感动成这样,鬼知道他会不会一个冲动之下,赦免了俞邵青的死罪?
虽说俞邵青脱罪与否与许贤妃没有任何关系,可她为什么要给这丫头做嫁衣?
上官艳同样没提,毕竟她只是来蹭饭的,她并不认识俞婉,知道太多俞婉的事反而显得自己别有用心。
这之后,俞婉又做了几道小菜——青椒羊肚、韭菜煎蛋、水煮茄丁、凉拌豆芽,奈何皇帝的肚子已经撑得装不下了,于是十分大方地赏给了贤福宫的宫人。
宫人们哭着谢主隆恩。
皇帝能感觉到他们是真的哭了,并不像以往都是装出来的,看来他们也体恤到他与太后当年的疾苦了。
泪如雨下的宫人:陛下您想多了,我们真的只是难吃得哭了…
皇帝握住许贤妃的手:“贤妃有心了。”
许贤妃第二次从皇帝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却明显比第一次厚重许多,然而许贤妃高兴不起来,这不是她要的结果,皇帝越是夸她,她越是心塞不已。
皇帝吃高兴了,自然要打赏了,他赏了俞婉一百两银子,这还不够,他又提笔,亲自提了个“天下第一厨”。
许贤妃要气炸了,就那只能做出猪食的厨艺,也配得上“天下第一厨”?!
消息传到了小厨房。
俞婉:“就知道我是千里马,总有一天会碰上自己的伯乐。”
秦爷:“???”
…
醉仙居的厨子陡然得了皇帝赏识的事在皇宫沸沸扬扬地传开了,皇帝将这功劳记在了许贤妃的头上,是夜,不少妃嫔来到贤福宫向许贤妃道贺,许贤妃简直快怄死了。
皇帝记她一功又有什么用?她还不是连那丫头一根汗毛都不能动?那丫头可是做出了皇太后的手艺,哪天皇帝又缅怀起母后来,宣那丫头入宫做几道菜…
许贤妃光是想想都来气,恨不得从未召那丫头入宫。
“娘娘,消消火。”掌事嬷嬷呈上一碗龟苓膏。
许贤妃接过碗来,舀了一勺,冷冷地说道:“她是在学本宫吗?”
当年,许贤妃已经被人踩到泥里了,之所以能咸鱼翻身,全赖铤而走险,学着太后的样子在后宫种了点菜,那之后,不少人依葫芦画瓢,只是这种事,可一而不再,可再而不可三,皇帝见得多了,也就没兴趣了。
丽妃当年失宠,就曾试过做榆钱糕,奈何非但没能打动皇帝,反而让皇帝越发厌弃了。
许贤妃也知自己的指责有些站不住脚,毕竟俞婉从未尝过太后的菜,如何能刻意模仿出太后的味道,一切不过是天意罢了。
“早知道这丫头这么能讨陛下欢心,本宫就…”
后面的话,许贤妃没说了。
已经闹成这样,再说什么都晚了。
夜幕低垂,俞婉与上官艳一道出了皇宫,秦爷识趣地没上前打扰,带着两名厨子远远地跟在后头,待到二人坐上马车后,方与厨子也坐上自家马车,回了醉仙居。
上官艳的马车,与她的衣品一样精致奢华,俞婉觉得自己坐的不是车,是仙驾。
车内有些安静。
“今日之事,多谢王妃了。”俞婉开口道了谢,虽说上官艳改嫁了萧家,可她听万叔是这么称呼她的,也就随了万叔了。
上官艳对称呼倒是没表露出任何在乎,但上官艳记得这丫头曾在京兆尹拂了她面子——她让这丫头带上孩子去萧府,她却听了那小子的,带上孩子去少主府了。
她可是很记仇的!
上官艳冷哼一声,全然没了在许贤妃面前对俞婉的百般亲热与维护,冷冷地说道:“又不是为了你!”
俞婉轻声道:“不论如何,王妃都因为我得罪了许贤妃…”
上官艳不屑道:“我还需要去得罪她吗?”
是的了,她怎么忘了,上官艳在京城的名声比燕九朝只差不好的,全京城的女人都厌恶上官艳,上官艳纵然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这群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许贤妃亦不能免俗。
俞婉觉得,这多半是出于嫉妒。
嫉妒上官艳的出身,嫉妒上官艳的容貌,更嫉妒上官艳的姻缘,她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男神收割机,且不论燕王或萧振廷,全都待她一心一意,这才是所有女人最痛恨她的地方吧。
上官艳看了欲言又止的俞婉一眼:“行了,别拍我马屁了,说了不是我想去救你的!你少自作多情了!”
俞婉:“哦。”
哦?这什么态度!
上官艳皱着眉头看过来,岁月实在优待了她,这副怒目金刚的表情,在她做来却娇如少女:“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去救你?”
“为什么呀?”俞婉语气轻柔。
上官艳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越发恼火了,她凶成这样,这丫头不应该很害怕、很不安、很焦躁吗?!
“王妃?”俞婉目光盈盈地看向上官艳。
上官艳在她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撇过脸,望向窗外的夜色道:“是那小子拜托我照看你的。”
多少年没主动搭理过她的儿子,竟然破天荒地找上门来,说自己要出京了,有个小傻瓜放心不下,怕让人给欺负了,让她这个做娘的帮忙照看她。
她心里酸死了。
却又舍不得不应下,毕竟这么多年了,儿子头一次开口“求”她。
俞婉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小子就是燕九朝,心口像是被什么给抚了一把,暖得她有些疼。
“不过…我没来得及给王妃递消息,王妃是怎么知道我被贤妃娘娘扣下了?王妃是去醉仙居吃臭豆腐了吗?”
上官艳眼神一闪,坐直了身子道:“怎么可能!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本王妃会大老远地跑去吃吗?本…本王妃是在宫里有眼线!”
俞婉:“哦。可我听说您今天吃臭豆腐吃得最多。”
上官艳气吞山河道:“那还不是做给陛下看的!就那臭熏熏的东西,白送本王妃,本王妃都不要!”
“…好叭。”俞婉把从包袱里拿出来的一坛子臭豆腐,默默地装回了包袱。
上官艳咬住帕子:“…”
呜~
…
宫里向来藏不住消息,何况是如此惊天动地的,几乎是俞婉一行人一出宫,醉仙居神厨吃哭皇帝陛下的消息便传到了二皇子的府邸。
“你说什么?父皇他怎么了?”燕怀璟放下手头的毛笔,看向打探消息的太监。
太监道:“回殿下的话,陛下哭了,陛下说,像极了太后在世时做出的味道。”
燕怀璟有两位皇祖母,一位是圣德太后,即皇帝与燕王的生母,一位是圣慈太后,先皇的继后。
当年圣德太后被废黜后位,打入冷宫,之后虽是出来了,可先帝已经立了一位继后,继后没犯什么大错,没有把继后废掉,再改为立她的道理。
圣德太后被封为德妃,一直到先帝薨逝,长子登基,才将她与继后双双封了太后。
圣德太后去得早,三年前过世的是圣慈太后,难怪许贤妃不信燕怀璟为圣慈太后守孝三年不成亲的借口了,又不是亲生的。
燕怀璟对太后的印象不算深刻,记得最多的是她总抱着比自己小一岁的燕九朝发呆,他摔了哭了,太后是从不管的,而燕九朝只要随意地哼上两声,太后都能紧张得把宫人统统杖责一遍。
这或许是因为太后与父皇的关系并不融洽的缘故,连带着父皇的孩子她也不大喜欢。
燕怀璟想,自己对燕九朝的嫉妒,或许从太后在世时便已经开始了。
“其实我不明白。”燕怀璟若有所思地说。
太监一脸茫然地看看燕怀璟,又看看一旁的君长安。
殿下这话是对谁说的?要怎么接?
君长安摆摆手,太监识趣地退了出去,君长安问道:“殿下不明白什么?”
燕怀璟道:“我不明白,太后那么偏疼燕王,父皇为何不嫉妒?”
君长安顿了顿,说道:“或许是陛下已经得了天下,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是吗?”燕怀璟怔怔地呢喃了一声,继续埋头去书写奏折了。
太监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君长安大步走了出去,将他带离书房,问道:“还有什么事?”
太监小声道:“那位醉仙居的厨子…是俞姑娘!萧夫人也入宫了,陛下也突然去了贤福宫…二殿下不是派了人盯着俞姑娘吗?怎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见探子来传话?小的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探子让贤妃娘娘给处置了?若果真如此,俞姑娘今日进宫之事,怕是不简单呐。”
君长安沉吟片刻:“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太监出了院子。
君长安回到书房。
“何事?”燕怀璟问。
“没事。”君长安道。
…
冷风呼啸,一辆马车疾驰在平坦的官道上,车内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慢点儿。”
影十三吩咐道。
车夫勒了勒缰绳,正要减缓马车的速度,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不必,你接着赶路,尽快去贡城。”
影十三道:“有影六在,不急这几天,线索不会断的。”
“不是线索的事…”燕九朝拉高了盖在身上的毛毯,夜明珠的珠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照得他越发清瘦了。
“少主是放心不下俞姑娘?”影十三道。
燕九朝长叹一声道:“她一日不见本少主,便那和猫爪挠了心似的,连上客栈堵本少主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本少主这一走,还不知她要把自己折腾什么样子。”
影十三:“…”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嘴贱的!
燕九朝一脸的无奈:“你说她这会儿是不是在家里哭死了?还是已经在来找本少主的路上了?唉,幸亏本少主有先见之明,在京城留了三个孩子,罢了,你写封信告诉她,若是实在思念本少主,就去萧府看看孩子,以慰思念之情吧。”
影十三的嘴角抽得飞飞的,还没走出京城呢,确定要开始写第三十五封信了么?!
…
终于出京城了。
影十三黑着脸,把第五十三封信寄出去了。
…
贡城在大周东部,马车出了东城门,快马加鞭,一路东去,七日后抵达了冀州,冀州与贡城比邻,再过一座冀州桥就是贡城的鸳鸯镇。
“少主,天色暗了,咱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明日再上路吧。”影十三虽是受不住自家少主的某些尿性,可燕九朝真的病了,他得找个大夫,好生给燕九朝调理调理。
燕九朝病怏怏地靠在车壁上,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嘴。
影十三忙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写信。”
燕九朝闭了嘴,餍足地睡过去了。
等燕九朝一觉醒来,已在冀州最大的一家客栈,他睡在天字号房的床铺上,影十三与影六守在床前。
燕九朝虚弱又古怪地看了影六一眼:“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贡城吗?”
“少主先喝了这碗药吧,我慢慢与少主说。”影六把炉子上温好的药倒入碗中,给燕九朝端了过来。
燕九朝坐起身来。
燕九朝是药罐子泡大的,喝起药来并不娇气,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他把药碗递还给影六,一旁的影十三打开一个糖罐子,拿了一粒冰糖给他。
就算吃不出味道,可小时候别的孩子都是这么吃药的,燕九朝看在眼里,渐渐也就学会了。
燕九朝含了一颗对他而言索然无味的冰糖,面无表情道:“说吧。”
影六将这几日的遭遇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我是让人追杀到冀州的。”
原来,影六去贡城后,查到了有关颜如玉的线索,顺着线索,他找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目击证人,但那个证人不肯把知道的真相全盘告诉他,除非他将他的家人解救出来。
救人不是影六的强项,影六于是给燕九朝飞鸽传书,让他排两名死士前来。
而在等待死士的日子里,影六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周槐。
燕少主派了别的探子去盯着周槐,奈何周槐太过狡猾,将少主府的探子甩开了,影六寻思着,撞都撞上了,不如把影六留下,待完成颜如玉的任务后,将周槐一并带回京城。
偏偏那时,二皇子的人出现了。
影六是偷偷去冀州的,他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于是扔下周槐跑了,周槐却是个记仇的,祸水东引,把二皇子的人引向了影六。
双方人马大打出手,周槐趁机逃了。
“他们认出你了?”影十三打断影六的话。
影六摇头:“没有,我及时蒙了面,又跑得快,没叫他们认出来。”
“就是他们把你追杀到冀州来的?”影十三鄙视地看向影六,这家伙也太菜了吧?几个二皇子府的探子都打不过,果真是太小鸟依人了么?
影六一见影十三那猥琐的目光就知道他脑子里又想不干不净的东西了,他狠狠瞪了影十三一眼,恨不得把影十三的脑袋瞪出个洞来:“你瞎想什么呢?!我才不是被那几个探子追杀的!”
他武功差,那只是相对影十三而言罢了,真放到江湖上,他也是鲜有敌手的!
“那是怎么回事?”燕九朝蹙眉问。
“我又遇到周槐了。”提起这个,影六也挺无奈的,别人想找周槐找不到,他撒泡尿也能碰到,隔着一层竹门,他在茅房这头,周槐在茅房那头,二人扶着鸟,两(鸟)两(鸟)相望,那画面…不忍直视。
影六跳过这一段,只道自己是大街上与周槐偶遇的:“…我气他先前阴了我,就想教训他!”
“然后被他给教训了?”影十三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
影六铁青着脸道:“怎么可能?是又有人来了,不过这次,却并不是二皇子府的探子,而是一群…”
言及此处,影六的表情忽然顿住,他捏紧了拳头,眸子里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
燕九朝定定地看着他,耐心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影六深吸一口气,喉头滑动了一下,缓过劲来道:“我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人…他们还没有出手,只是眼神与气场…”
影十三拍了拍影六的肩膀,他虽总嘴上调侃影六,可心里比谁都明白,影六不是个孬种,连他都感到忌惮的人,那必定是连死士都未必对付得了的人。
影六咬牙切齿道:“周槐天那个不怕死的,为了脱身,竟然跑去招惹那伙人,结果那伙人以为我和周槐是一伙儿的,连带着把我一起追杀了…我一路逃到冀州,才总算甩开他们了。”
确切地说,是他们懒得追了,他们似乎有了别的更重要的事,不想在两个小毛贼身上浪费功夫了。
“那是一伙什么人?”影十三纳闷地问。
影六摇头:“不清楚,不过我怀疑他们不是中原人。”
中原最可怕的高手都在少主手下了。
燕九朝顿了顿,手指在棉被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先别管周槐了,燕怀璟的人会找到他,现在说说你在贡城查到的消息。”
影六道:“小的查到了一个人,他曾在贡城有一座宅子,约莫四年前,来了一个京城口音的女子,买下了他的宅子。”
燕九朝眸光一暗:“这个女人就是颜如玉?”
“没错。”影六点头。
四年前,那正是颜家出事没多久,颜家所有人都被捕入狱,独独漏了一个颜如玉,官府曾大力搜捕过她,只是怎么也没搜到。
燕九朝若有所思道:“那间宅子很隐蔽吗?为什么没让官府搜到她?”
影六道:“宅子并不隐蔽,但…”
燕九朝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但有人保她。”
“恐怕是的。”影六说道。
老实说,燕九朝对颜如玉的过去不感兴趣,可只有查清颜如玉与那些人有过来往,才能顺藤摸瓜地查出三个孩子的真相。
那晚的女人是谁?孩子的生母是谁?他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燕九朝示意影六接着说。
影六正色道:“宅子的原主人说,颜如玉当时已经怀孕了,看上去三四个月的样子,因是夏季,衫薄,才让他瞧了出来。还有,颜如玉不是一个人来找他买宅院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少主一定猜不到那个男人是谁。”
燕九朝道:“谁?”
第055章 查到真相
许家大宅。
许承轩的伤势痊愈了,养伤的这段日子,他快要闲出跳蚤,好不容易能下地走动,他当即去了自家爹爹的院子。
“我爹呢?”许承轩没在厢房见到许邵。
收拾屋子的下人道:“回小公子的话,老爷去书房了。”
“书房啊。”许承轩转身出门,大步流星地去了书房。
然而他依旧扑了个空,书房空荡荡,许邵不知上哪儿去了。
许承轩进了许邵书房。
要说书房也算许宅重地,寻常人不得随意出入,可谁让许承轩是他唯一的嫡子?深得老夫人与许贤妃疼爱。
许承轩在床上躺久了,不爱坐着,在书房里溜达来溜达去,路过书桌时不经意瞟了一眼,看见一张被压在书卷下的信笺。
“什么啊?”他好奇地拿了起来。
“你来我书房做什么?”
许邵低沉的声音蓦地响在身后,许承轩吓了一跳,愕然地转过身来。
许邵迈步做到他面前,拿过他手中的信笺,折好了放回桌上。
许承轩见自家爹爹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忙比着手指道:“我发誓我什么也没看到!”
许邵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不在房中养伤,跑出来做什么?”
许承轩撇嘴儿道:“养伤养伤,成天就知道让我养伤,我早痊愈了!”
许邵没理他,绕过书桌,把方才折好的信笺放进了抽屉。
许承轩不动声色地瞄了瞄,正色道:“爹,我的伤已经好了,可不可以出门了?我好久没去天香楼了,想去转转。”
许邵听了这话,却是劈头盖脸地说道:“你还有脸出去?知不知道因为你,天香楼蒙受了多少损失?”
许承轩无法反驳,天香楼倒霉的源头他包庇了杨大厨,他承认这事儿是他不对,他怎么也没料到俞家人的后台竟然这么硬,连少主府的关系都搭上了,早知道,他就把杨大厨推出去让俞家人处置了嘛。
不过,他却不认为所有事都是他一个人的错。
至少,厨神大比上输给醉仙居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他嘀咕:“我早说过不要来京城吧,待在许州多逍遥?非得大老爷跑来这里,盘下什么天香楼,我看天香楼赚的也不多,还不如咱们在许州再开辟一条海运呢!”
许州临海,有不少海上的生意,每一笔都是巨财。
许邵冷冷地扫了儿子一眼:“家族的事几时轮到你评头论足了?没什么事干就给我老老实实回院子念书!少出去惹祸!”
“我要见表哥。”许承轩倔强地说。
“你再说一遍?”许邵语含威胁。
许承轩压下心头惧意,挺直腰杆儿道:“我就是要见表哥!”
“你!”许邵抬起巴掌。
“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书房外传来下人的请安声。
许邵的巴掌落了下来。
许承轩心头窃喜。
许老夫人杵着拐杖进了书房:“轩儿啊!”
许承轩一把扑进许老夫人怀里,撒娇地说道:“祖母,我想去找表哥。”
“你伤好了?都不来给我请安。”许老夫人嗔道。
许承轩笑道:“我正要去给您请安的,您就和爹说一声,让我出府吧,我好久没去表哥府上了!”
“好好好,你去,你去!”许老夫人最疼嫡亲孙子,脑门儿一热,就给应下了。
许邵不好反驳,沉着脸,目送许老夫人将许承轩带走了。
许承轩去老夫人院子坐了会儿便起身前往皇子府了,成年皇子都会搬出皇宫,只有太子能够留在东宫,少时,谁都羡慕宫外的生活,个个盼着出宫,可真在宫外立了府,又个个都渴望回到宫中,因为一旦搬回宫来,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储君的资格,即将继承大统。
“太子之位一定是我表哥的!”
许承轩笃定地说罢,跳下马车进府了。
这段日子,许承轩被关在家中,对京城发生的大事了解不多,只听说二皇子接了一桩案子,却不知究竟是谁的案子。
“表哥!”许承轩在凉亭见到了与君长安对弈的燕怀璟,他脸一黑,“怎么和他下棋啊?他棋艺那么臭!”
君长安淡淡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黑子,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了许承轩。
许承轩开心地坐下了。
“身子大好了?”燕怀璟问。
“好了好了!多谢表哥记挂!”在外阴毒狠辣的许小公子,在燕怀璟面前俨然是个乖少爷。
燕怀璟道:“听说舅舅病了,我正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他的。”下午本是请了许邵过来喝茶,哪知许邵让人带话,身子突感不适,改日再登门拜访。
许承轩并不知这一茬,纳闷地说道:“我爹病了吗?你听谁说的?他方才还好好儿的,下午还要去赴约呢!”
赴约?燕怀璟摆着棋子的手一顿。
君长安朝许承轩看了一眼。
燕怀璟语气如常道:“你记错了吧?”
许承轩拍着胸脯道:“不可能的!我看见他的信了!酉时,老西关庙紫竹坡,我绝对不会记错!”
许承轩在皇子府很是坐了一会儿,吃过晚饭才回府。
他离开后,君长安走了过来:“殿下,许老爷分明在撒谎,他早与您约好了,却临时变卦,需要我去查查吗?”
燕怀璟想了想:“…不必了,他是我舅舅,我查他,让母妃如何自处?我这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喝茶哪天都能喝。”
许邵出了门。
老西关庙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庙宇,位于紫竹山的山顶,而翻过山顶,一路往北下而行,就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
这里早已荒无人烟。
许邵让马车停在紫竹山的山脚,徒步走去紫竹林。
林中,约见他的人戴着幕篱,早已等候多时。
许邵望向那道身姿灼灼的背影道:“不是说过,我们私底下最好别见面了吗?”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撩开幕篱的薄纱,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孔,不是颜如玉,又是谁?
…
“少主!就是这里!”
影六跳下马车,撩开帘子,将燕九朝扶了下来。
燕九朝病了一路,喝药仍不见好转,他披着厚厚的狐毛氅衣,一副严冬时才有的打扮,苍白的脸在夜色中白得有些惊人。
影十三将马车停在一旁,上前叩了叩大门。
嘎吱——
门被拉开了,一名小厮走了出来,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个来回,看到燕九朝弱弱地惊了一把。
贡城几时来了这样好看的人啊…
影十三侧移一步,用魁梧的身形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家老爷在吗?”
小厮让影十三的气场吓到,愣愣地点头:“在的,在的,你…你们是谁呀?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
影六开口道:“和你老爷说,王公子来了,他就明白了。”
王公子是影六随手取的的化名。
小厮不敢怠慢,合上门,快步去找自家老爷了,果然没多久,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便客客气气地迎了出来:“王公子?真的是王公子?”
中年男人姓郑,是本地的商贾,做点小生意,发不了大财,却也饿不坏肚子,他儿子早年犯了事,被官府抓去流放到矿山做苦力了。
矿山守卫森严,重重关卡,把一个成年男子带出来,很难不打草惊蛇。
但影六告诉王公子,他有朋友轻功了得,只要他肯交代真相,自己便帮他把儿子救出来。
“王公子!”郑老爷仿佛见了救星似的,上前握住影六的手,随后,他看到了影六身旁的贵公子。
活了这么大岁数,郑老爷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如玉风华的公子,就是…身子骨弱了些,脸色够苍白的。
“我家公子,姓…也姓…”影六突然脑子短路,掐不出别的姓,正要来一句“也姓王”,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姓俞。”
影十三吹了声口哨。
“俞公子啊,快请进!”郑老爷比了个请的手势,又看向一旁的影十三,“这位是…”
“小王他哥。”影十三占便宜道。
“排行老八。”影六不甘示弱道。
郑老爷一愣,王…八?
…
郑老爷将燕九朝一行人请进了宅子,燕九朝带的死士隐在暗处,必要时会将郑老爷的儿子救出来,可前提必须是郑老爷毫无保留地交代当年的细节。
“宅子的事,我已经与小王公子说了,画像我也凭记忆画给小王公子了,你们赶紧把我儿子救出来吧!”郑老爷说。
燕九朝不紧不慢地说道:“不急,你再当年的事细细回忆一遍,看有什么纰漏的。”
郑老爷心道,你不急,我急呀,我儿子在矿山做苦力,随时可能会让人打死的!
郑老爷有心发火,但他看得出这伙人不是好惹的,尤其这个病公子,看着病怏怏的,给人的感觉却比那个身材魁梧的王八还危险可怕。
“那就再从四年前,我第一次见那位女子说起吧…那女子是来买宅子的,我家的祖宅正好出售,中间人一牵线,生意就成了,当时出面的是一个男人。”
燕九朝铺开了许邵的画像:“你再确认一遍,是他吗?”
“是他。”郑老爷道,“比我画的像多了,我其实只在买宅子时见过他二人一面,只不过那女子容貌太过惊艳,让我一时难忘,便连带着将二人都记下了。”
虽只打了个照面,郑老爷却也能看出那个男人对女子呵护备至,郑老爷将宅子卖掉后便搬去新宅了,但他有间米铺开在老宅附近。
他偶尔去米铺打理生意,有时,就能听见老宅中的动静。
数月后,老宅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郑老爷想,一定是那位夫人生了,啼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六个月,之后再也没听见了,就在郑老爷以为他们一家搬走时,又不慎撞见那位女子挺着肚子出门了。
女子戴上了面纱,不过他仍给认了出来。
女子没注意到他,带着一个仆妇打他的米铺前路过了。
“那孩子应当是夭折了。”郑老爷惋惜地说。
没几日,老宅中又传来婴儿的啼哭,郑老爷当时很纳闷,他是六个孩子的爹了,对产妇的肚子还是比较熟悉的,在他看来,女子的孕肚绝不超过七个月,居然就生了?
“早产?”燕九朝问。
郑老爷点头:“我猜是这样,那孩子的哭声也很微弱,一场大雨后,再没听见哭声传出来了,可能是染了风寒,没挨过去吧,还没满月呢,可惜了。”
如此,就能解释为何两个骨灰坛一大一小了。
燕九朝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这些信息对我来说没多大用处,想救出你儿子,你得提供更有价值的信息才是。”
“啊?”郑老爷怔住。
影十三道:“没听见我家少…少爷的话吗?”
“能斗胆问一句,俞公子是那位夫人的什么人吗?”郑老爷问。
影十三冷声道:“这不干你的事,你只用回答我家少爷的话就好,矿山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被流放到那儿的都是死囚,打死也不记过的,你多耽搁一日,你儿子就多一分风险,届时,别只等我们去收尸了。”
“我我我…我想!我这就想!”郑老爷冷汗都冒了一层,站起身,在屋子里紧张地踱来踱去,他与那位夫人打的照面不多,统统才见了两面而已,余下的都是凭听到的声音揣测的,这会子让他再想更有的信息,他上哪儿想呢?!
燕九朝提醒道:“譬如她身边的人,她是自己带了下人,还是又从当地请了下人?”
“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郑老爷的脑海中闪过灵光,激动地说道,“不过不是我亲眼瞧见的,是听米铺的伙计媳妇儿说的,有个大着肚子的外地人晕倒在她家后门口,她家的下人把那姑娘抬进去了,之后那姑娘便在她家住下了,这个、这个算吗?”
“什么时候的事?”燕九朝问。
“就是她第二个孩子去了没多久时的事。”郑老爷说道。
影六小声问燕九朝道:“少主,那个孕妇会不会就是小公子的生母?”
燕九朝的手指紧了紧:“那个外乡人长什么样?”
郑老爷道:“我没见过,但听伙计的媳妇儿说,那个外乡人很狼狈,像是一路乞讨过来的,那位夫人真心善,竟然连个乞丐都收留了。”
心善?怕是另有所图才是!一想到几个小公子很可能在娘胎里便与生母过着颠沛乞讨的日子,影六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又没见人长什么样,岂不是说了也白说?”影十三白眼。
郑老爷抓抓头。
燕九朝又道:“那个外乡人住了多久?”
“不清楚。”米铺是开在老宅的后门,可更多的时候,宅子里的人出入都是走前门。
“你家的老宅如今都是谁住着?”燕九朝道。
“没人,两年前,那位夫人搬走后,宅子便一直空着了。”郑老爷道。
燕九朝顿了顿:“去老宅看看。”
是夜,一行人在郑老爷的带领下去了老宅,老宅的门锁着,影十三不费吹灰之力撬开了铜锁,郑老爷心惊胆战,唯恐让什么人发现报了官。
“进去!”影十三呵斥道。
郑老爷硬着头皮进了宅子,指着一排厢房道:“这间是主屋,这间是暖阁,这是书房,那是灶屋…”
燕九朝给影六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在宅子里翻找起来。
“少爷!厢房的床底下有个暗格,这是暗格里发现的东西!”影六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小箱子走了过来。
燕九朝:“打开。”
影六蹲下身,把小箱子放在地上,徒手拧开了铜锁,箱子里是一些女子的衣物,看那堆破破烂烂的衣裳,绝不像是颜如玉穿的。
“是那个姑娘的!”影六眼睛一亮,翻开衣物,最底层,竟然躺着一幅卷轴。
燕九朝亲自将卷轴拿了过来,拉开丝带,缓缓铺开,露出了画像上的人儿来。
第056章 那晚的女人(二更)
我找你有正事。”紫竹林中,颜如玉看向许邵说,“我怀疑燕少主疑上我了。”
许邵眉头一皱,下意识地道:“你做什么了?”
“我…”颜如玉欲言又止,转过身,望向寂静的竹林深处,“哪里需要我做什么?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吧?”
许邵沉吟片刻:“许州布置得很干净,他查不出什么,你是怎么会觉得他怀疑上你了?”
颜如玉叹了口气:“我说不上来,就是最近心绪不宁的,有些担心罢了。”
“你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许邵蹙眉看向她。
颜如玉眸光一凉:“我没病!”
许邵缓了缓语气:“你气血亏损,需要仔细调理。”
颜如玉淡淡地撇过脸,俨然没把这句劝告听进心里。
“燕九朝怀疑你什么?不是孩子的生母,还是认为你隐瞒了一些过往?”
颜如玉摇头:“他什么也没和我说,我是自己猜的,他近日不在京城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去调查当年的事了?”
许邵道:“燕王的忌日快到了,他只是去皇陵给燕王扫个墓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燕九朝出京,确实是打着扫墓的名义。
“皇陵与贡城是一个方向。”颜如玉看着许邵道,“你就不担心他是掩人耳目去贡城了吗?许州是被你们清理干净了,可贡城呢?那座宅子呢?”
许邵道:“没人知道你去过贡城,也没人会将贡城与整件事联系起来。”
颜如玉还想说什么,许邵抬了抬手:“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安心做好小公子的生母,别的,我自会替你盘算。”
颜如玉回了府,她没去用膳,而是坐在书房,提笔画了一幅画像。
彩琴静静地站在一旁,给她研墨。
颜如玉一口气画了好几幅,几乎每一幅都是一样的,彩琴平日里话不多,这会子却忍不住开口了:“小姐,为何没有脸?”
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站在浴桶中,四周氤氲着水汽,女子半侧着脸,但脸颊的轮廓与五官却是空的,只满头青丝落下,遮了半片美背。
而在美背的右下方,靠近圣涡的位置,有个小小的青色胎记,一半露在外头,一半掩映在青丝中。
“这是小姐吗?真美。”彩琴由衷地说。
颜如玉自嘲地笑了笑:“不是我。”
彩琴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会是谁呀?”又望着空荡荡的脸道,“怎么没画脸呢?”
颜如玉只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因为那不是她的脸。”
长满红斑,黑如泥石,曾经,她也认为那个女人就是生成那副样子,直到一日,偶然看见她美人出浴,虽只一个背影,却美得令人窒息。
她从不知一个人的肌肤能好成那样,细腻如白瓷,也似上等的美玉,如此倾城佳人,怎么可能顶着一张令人作呕的丑颜?
颜如玉的话,彩琴没听明白,想问,又担心讨了主子的嫌。
颜如玉勾勒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道:“我也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可惜没多久,她便让人接走了,之后,她生了孩子,再之后…”
再之后怎样?彩琴竖起耳朵。
颜如玉却不往下说了,抚摸着画上的美背道:“备车,我去一趟少主府,探望小公子。”
彩琴道:“小姐,小公子被送去萧府了,您忘了吗?”
颜如玉的手一顿,怔怔道:“是啊,我忘了。”
…
“少主,画上的是谁呀?是小公子的生母吗?长什么样?干嘛不给看啊?”
影六不满地嘀咕。
他们已经回到客栈了,郑老爷那边,少主派了几名死士去解救郑老爷的儿子,既然肯出手,就说明这一趟是有收获的,所以他猜,那幅卷轴一定是小公子生母的画像!
只是他不明白,少主为什么不给他们看,难不成小公子的生母丑得不能见人吗?
当然不是丑得不能见人,而是露得不能见人…
燕九朝闭了闭眼,压下小腹窜起的邪火道:“画上没有容貌。”
但有别的东西。
燕九朝让影六备了墨宝,提笔在纸上画下半个胎记,另一半让青丝遮住了,他总觉得这胎记有些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影六与影十三凑了过来。
影六看了会儿,也觉着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倒是影十三神色凝重地开了口:“少主,这个…怎么和毕奴身上的图腾这么像?”
经他这么一说,燕九朝眸光微动,画下了毕奴身上的那团青色火焰,随后用手遮了一半,露出来的那一半果真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毕奴是鬼族人,这是鬼族的印记。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那么那晚与他共度良宵的女人,是一个鬼族的千金?
鬼族之所以被中原人称作鬼族,全因他们神出鬼没的作风,江湖上将他们传得神乎其神,事实上没人见过他们,只知他们原是南疆的一个小族,擅蛊术,因蛊术太过霸道,遭了南疆朝堂以及江湖的双双忌惮,为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归隐了。
在南疆都见不到一个鬼族人,更别说中原了,如果那晚的女人真是鬼族人,那么她是怎么来中原的?又是来中原做什么的?
“少主,属下想起江湖上有关鬼族的一个传闻。”影六突然道。
“什么传闻?”影十三问道。
“又没和你说话!”影六瞪了影十三一眼,转头望向燕九朝。
燕九朝重复了一遍影十三的话:“什么传闻?”
影六道:“其实江湖上有关鬼族的传闻很多,但关乎女人的只有一个,十八年前,鬼族的王大婚,可大婚之日,新娘逃跑了。”
影十三鄙视道:“十八年前就能嫁人,那年纪怕是不小了,你的意思是,少主三年前睡的是一个半老徐娘吗?”
影六瞪他道:“你还有没有脑子了?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影十三反问道。
影六道:“你就没想过,或许她是逃到中原了?她来中原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成亲吗?她要是生了个女儿,那不也是半个鬼族人吗?”
燕九朝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夫人!”小丫鬟跺脚,试图第一百零几次地劝阻上官艳,“咱们别去了好不好?一个破村子,有什么好去的呀?您可萧府的主母,让人知道你去乡下那种地方,多丢人呀!”
上官艳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为了哄他开心吗?我做错事了,哄哄他是应该的,他爱吃臭豆腐,我亲自给他买,这样,他总该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