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说的那句,倒很是正常,不像是有什么毛病。
“也对,你七岁了吧?这么大,确实不是缠着妈妈的小奶娃了。”
“是,所以麻烦你给我一支笔吧?”宋冬松还没忘记自己的笔。
萧圣嶂拿出手机,随意吩咐了几句,很快,一支笔送进来。
萧圣嶂走上前,亲自将笔递到了宋冬松手中。
宋冬松一边接过来笔,一边歪头打量了一番萧圣嶂,最后冲他笑了笑:“谢谢你。”
“不用客气。”
他们进行了礼貌的对话。
宋冬松在例行礼貌后,继续低头奋斗他的题目了。
萧圣嶂则是站在旁边,仔细地观察这个小男孩,看他小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开,小手时而捧着下巴,时而轻轻一拍膝盖。
他原本的担忧,渐渐散去了。
他看到宋冬松在认真地验算一些题目。
看来他是个比较正常的小孩,思维正常,思想丰富,情绪多彩。
“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圣嶂忍不住再次试探。
虽然这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可是思维方式,还是不同于一般小孩吧?
“知道啊……”宋冬松坏毛病地咬着笔头,不在意地说。
“我是谁?”萧圣嶂微微挑眉。
“你不是我爸爸吗?” 宋冬松一边拿着笔在纸上勾画了一道线,一边这么说。
萧圣嶂当场脸色铁青。
“胡说八道,我怎么成你爸爸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就宋益珊那种女人,也就他那傻帽弟弟能看上,白送给他他都不要!
“我觉得你长得和我很像啊,难道你还能不是我爸爸?”宋冬松也有些诧异了,他刚才明明觉得这个男人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
他甚至用他被数学推理题目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脑,腾出来百分之一的脑细胞脑补了一场狗血认亲剧。
“我是你伯父!”
萧圣嶂不得不出言纠正他了。
话不能乱说,万一被圣峻知道,还不和他恼啊!
“额……”宋冬松诧异地抬起头:“那你弟弟是谁啊?”
如果眼前男人是他伯父,岂不是说这男人的弟弟就是他爸爸?
“我弟弟,不是现在正在你妈妈房间吗?”
萧圣嶂凉凉地这么说。
“什么?”宋冬松这下子那被数学推理题目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大脑瞬间清空了,他不敢相信地望着萧圣彰:“敢情阿陶竟然是我爸爸?那我岂不是当不成拖油瓶了?”
这竟然是亲生的!
不是后养的!
萧圣彰听到“拖油瓶”这三个字,脸色由黑变为了绿:“拖油瓶?是谁敢说你是拖油瓶?你妈吗?”
他这辈子就是个不婚主义者,十有七八眼前这个小男孩就是他们萧家为以后的血脉,以后说不得是要继承他的衣钵的。
竟然被人说拖油瓶?
萧圣嶂皱紧眉头,对宋益珊越发的不满了
太不把萧家放在眼里了!
“咳……我以为我是,不是就不是吧。”宋冬松看这新上任的“伯父”眼里的怒意,哪里敢承认这是自封的,只好耸耸肩,很不在意地这么说。
“你乖乖地留在这里,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有事要和你父母谈谈,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这里。”
萧圣嶂不容拒绝地做了安排。
宋冬松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其实对于那对根本把他这小孩子仍在一边自己风流快活的父母,他也没什么可说,当下点点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那是自然。”萧圣嶂看到了小家伙眼中的亮光,当下不免笑了笑。
他喜欢被人有所求的感觉。
“那就……先给我来一套最顶级的游戏装备吧,再来一个最顶级配置的笔记本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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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了自己心爱的侄子宋冬松,萧圣嶂开始施展手段,棒打鸳鸯了。
他首先找出一个理由,找出一个萧圣峻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把萧圣峻支到国外去。
“John这些年一直陪着你,帮了你许多,现在他发生了车祸,生命垂危,你怎么也该去看看他。”
“通话?他现在不方便,正在ICU里抢救。”
“好,你先和他的主治医生通通电话吧。”
“John的女儿今天也给你打电话了?是,她很着急,因为对她父亲来说,你就像一个儿子,她很希望你能过去。”
“阿威会陪你过去的。”
“宋益珊那个女人?如果你舍不得,可以让她陪着你一起过去。”
……
在这么一番口舌之后,萧圣峻果然恋恋不舍地和宋益珊告别,乘坐私人飞机,飞向美国了。
萧圣嶂十分满意。
尽管这个过程中,连john的女儿都拉过来陪着说谎了,付出代价沉重,不过他乐意。
千金难买我高兴。
“好了,宋益珊,接下来,轮到你了。”
没有了圣峻和宋冬松在身边,你只能靠自己了。


第38章
阿陶长得高瘦, 却极为大力, 关键时候爆发力强,犹如一个开动的马达, 小船开起来,在惊涛骇浪中颠簸, 她尖叫哭喊都不能制止。
这样的阿陶和平时那个冷清平淡的阿陶极不相符, 可是却越发让宋益珊欲罢不能, 以至于她也有点疯了, 爬到上面, 自己掌舵坐船。
一夜疯狂后,醒来,就接到一个电话, 却是说起阿陶在美国的一位情谊很深的老朋友,此时正在ICU病房里, 生命垂危。那位老朋友的女儿, 希望他能过去见对方最后一面。
她也没来得及细想,连忙送走了阿陶。
送走了阿陶后, 她这才发现儿子宋冬松怎么到现在没起床,过去敲门,想着叫他吃早饭, 谁知道敲了半天没动静,连忙叫来服务员打开房门一看。
里面被子整整齐齐的, 根本没有人睡过!
这下子吓傻眼了眼, 宾馆的负责人也跟着跑过来, 报警又查监控录像,却是毫无所获。
儿子丢了。
她颤抖着手,想给阿陶打电话寻求安慰,谁知道阿陶此时是关机……应该是正在飞机上吧。
警方很快了,开始做笔录调监控,一番忙碌。
而就在忙乱之中,一通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那头,竟然是宋冬松的声音。
“妈妈,我没事。”宋冬松声音虽然略带疲惫,不过却很放松,并不像被人绑架的样子。
“宋冬松,你到底在哪里?你吓死妈妈了你知道吗?”宋益珊真是急了,她的亲亲儿子啊,如果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
“妈妈,你别担心,我正和我伯父在一起,他对我挺好的。”
好吃好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日子太舒坦了,宋冬松其实已经乐不思蜀了。
“你伯父?”宋益珊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哪来的伯父?
“就是阿陶的哥哥啊!”宋冬松理所当然地说道。
“啊……?”宋益珊脑子还是有点晕,关于阿陶极可能就是宋冬松的亲生父亲这个事儿,其实阿陶还没有亲口承认过,宋冬松更是应该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连伯父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是啊,请我过来的这位先生叫萧圣嶂,他说他是我伯父。那我想,我亲爸爸一定就是阿陶了,他说阿陶是他亲弟弟。”
先认了伯父,后推断出自己爸爸是阿陶?宋益珊听着这绕弯的话,越发无语,不过好歹确认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阿陶的哥哥叫萧圣嶂,萧圣嶂把阿陶带走了,宋冬松没危险。
她确实记得阿陶提过,他是有一个哥哥的,从小和哥哥相依为命,而且哥哥对他极好。
“你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别墅区?我给你发手机定位看看,你自己查查吧。”宋冬松丝毫不关心自己所处的位置,不过看起来妈妈关心,他只好发个定位了。
“好啦,妈妈,我还忙着,等下再给你打电话,有什么事你直接call这个号码就可以啦!”
宋冬松说完,利索地挂了电话。
宋益珊在那里尤自怔了片刻,想着怎么也该去见见儿子。
如果带走儿子的真是萧圣嶂——也就是阿陶的哥哥,那么她也必须去渐渐萧圣嶂。
为什么今天一大早,阿陶就被叫到了美国去,然后宋冬松就被这位萧圣嶂请走了?
他就算是孩子的亲伯父,也没有资格不经过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允许,不打一声招呼把宋冬松带走啊!
就在这个时候,叮当一声,消息传来,宋益珊低头一看,是一个地理位置截图,应该是宋冬松发过来的。
她连忙拿过来看了看,又用网络地图搜索了下,是本市一个高级别墅住宅区,从自己这边的宾馆打车过去,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盯着地图上那个红点点的地理位置,她不免皱眉,想着宋冬松虽然是个机灵聪明的孩子,可到底年纪小,会不会被别人骗了?
这个带走了宋冬松的,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说真的是阿陶的哥哥?
如果是阿陶的哥哥,为什么一声不吭直接带走宋冬松?
正犹豫着,电话响了。
“益珊,是我。”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是阿陶。
宋益珊一喜:“阿陶,你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到了华盛顿,刚下飞机,你怎么了?”
阿陶从宋益珊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异样。
宋益珊连忙把今天的事说给了阿陶听:“只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哥哥,就怕是绑架的,或者骗子。”
谁知道阿陶一听,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最后微微咬牙;“是他。”
也只有他哥哥,才能干出这种事。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听起来阿陶的哥哥对阿陶颇为疼爱,那自然不会伤害宋冬松。
“益珊,你听我说。”阿陶的声音略显紧绷。
“嗯?”
“既然我哥哥把宋冬松带走了,你也不用担心,也不用去找,你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如果我哥哥要见你,你直接拒绝见面。如果他非找上你说什么,你一概不理就是。”
“阿陶,可是宋冬松在他那里,我还是不放……”
谁知道宋益珊这边话说到一半,电话信号就断了。
宋益珊连忙重新拨出去,结果电话竟然一直是忙音,根本无法拨通。
她一咬唇,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先出来找了宾馆负责人并警方,说明了情况。
“什么,是孩子伯父带走了?”
“是。”宋益珊低头,一脸歉疚。
因为孩子的事而手忙脚乱的宾馆负责人,颇为无奈地道:“孩子没事就好,孩子没事就好。”
说着,又转身陪着宋益珊一起去向警方道歉。
硬着头皮,送走了警方,告别了宾馆负责人,宋益珊打了一辆车,便直奔向那处高级别墅区。
阿陶忽然离开中国前往美国,接着宋冬松被带走,之后阿陶给自己打电话语气中的异样,以及中途断掉的电话,都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事情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至少这位叫萧圣嶂的“伯父”带走宋冬松,并不是普通的伯父想看看侄子。
她总觉得,这位萧圣嶂别有用意。
出租车在疾驰,外面是依然飘着雪花的灰蒙蒙天空,雪花把这个城市装点成了银白色的世界,因为这个别墅区在郊区的缘故,路上行人并不多,只有偶尔几辆车行走在这漫天雪的公路上。
宋益珊拿出手机,再次试图拨打阿陶的电话,却依然是忙音,这让她的心更往下沉了几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出租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处别墅区。
她下了车,见前后都是独门独院的那种三层花园小楼,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便给宋冬松打电话。
可是回应她的,是同阿陶电话一样的忙音。
“也许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她咬咬唇,皱眉:“对方有什么目的?绑架?”
这么想着,她又摇摇头,并不像绑架的,至少从阿陶的意思里,对方确实应该是宋冬松的亲伯父。
正这么想着,一个身体高大的中年人顺着旁边的花园长廊走过来。
对方身穿羊毛大衣,头上戴着个黑帽子,看他的目光和方向,显然是冲着自己走过来。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就是阿陶的哥哥了。
“你是萧圣嶂?宋冬松呢?他在哪里?”她忍不住这么问道。
来人终于走到了她身边:“宋小姐,萧圣嶂是我家大少爷。”
这竟然不是?
宋益珊扬眉:“他在哪里?”
来人笑了笑:“鄙姓侯,你可以叫我老侯。我家大少爷有事要和你谈,特意请你过去一趟。至于小少爷,宋小姐不用着急,他现在被照顾得很好。”
“他到底要做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阿陶的这位哥哥,到底是玩得什么把戏?
老侯笑得十分和蔼:“宋小姐,请相信,我和我家大少爷,都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二少爷从小都是我照顾长大的,我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宋小姐和二少爷的关系,我是知道的,绝对不敢对宋小姐有任何不敬。”
宋益珊拧眉审视着这老人家,他话说得很好听,可是总看着像是别有用心的。
“不管如何,麻烦让我尽快见到你们家大少爷。”
她咬咬唇,冷声这么说道。
她要见到这所谓的萧圣嶂,问问他,把自己儿子带走,到底意欲何为。


第39章
宋益珊跟着老侯坐上了一辆车。
这是一辆很高档的轿车, 即使宋益珊丝毫不懂车, 也能感觉到这辆车的豪华和气派,和刚才做的出租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暖风开得很足, 身后的真皮沙发很舒服,可惜宋益珊丝毫没有享受的心思。
“宋小姐, 我家二少爷做得饭, 如何?”老侯笑呵呵地和宋益珊搭话。
“还好。”宋益珊惦记着自己儿子, 哪里有心思说这吃饭的事, 便随口这么说。
“我是国家高级厨师, 同时还有法国专业厨师证书 CAP de Cuisine。”老侯慢腾腾地这么说。
“侯先生,这确实很了不起。”宋益珊心不在焉地敷衍,她不明白老侯为什么和自己显摆这个?
“二少爷从小娇生惯养, 本来是连茄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老侯别有深意地望着宋益珊。
“嗯?”宋益珊心里微顿,她看出老侯的话还有后续。
“可是后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跟着我学厨艺, 学了整整一个月。”老侯叹息:“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才总算学出一手好厨艺。”
宋益珊顿时明白了。
她微微垂下眼睑, 脑中回想起阿陶给自己做出的各种美味。
每一样,都是自己最爱吃的,恰好能抓住自己的胃口。
她总以为, 那双修长优雅的手,本来就会做这些饭菜。
现在想想, 却原来只是一个月时间勤学苦练的结果。
他为什么要练这些, 她已经明白了。
再次抬起头, 望向窗外,窗外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可是她的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陶来到自己身边,也许是有所隐瞒,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能够留在自己身边,他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在自己和宋冬松看来也许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他,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做着他那样的人本来完全没必要去做的事情。
“哎,只可惜,我只教给他厨艺,却忘记教他家务了。”耳边传来老侯的叹息。
“家务?”宋益珊疑惑地看向老侯。
老侯点头:“是啊,所以他连个盘子碗的都不会刷。我家二少爷那个人吧,本来是很聪明的,什么东西他只要肯学,就一定能学会。只可惜,他也有个毛病,那就是再简单的东西,如果不能按照教程好好地学,那他也是学不会的。”
比如说刷碗这种事,如果不认真地一板一眼地教,他可以每天给你把碗全都摔碎了。
说白了,对于生活中的许多事,他就像一台精密的高等计算机,有输入才能有输出,输入得好输出才能好。没有输入,再简单的事,他也没办法自行学习演绎。
宋益珊听着,咯噔一声,不免想起阿陶弄出的那些瓷盘碎片,以及为了掩饰这些低级错误,竟然半夜三更披着床单跑出去扔瓷盘碎片……
想起过去,其实她几度因为阿陶的异常行径而心生疑惑,对他产生防备心思,真是宋冬松拿着大木棍还差点直接劈向了阿陶。
但是阿陶呢,却是放弃了自己养尊处优的生活,来到她身边,忍受着不习惯的布料和衣服,做着依他的身份本来就不该做的……
宋益珊鼻根处有些泛酸。
旁边的老侯不再说话了,只是转首也看向窗外,望着那往后飞驰的雪树银花,悠悠地说:“今年天真是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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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老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益珊开始还不觉得,后来下车了,顿时愣在那里。
“这里是……”她微微咬唇,凝视着眼前破败的一切。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曾经和父亲生活在这里许多年。
前面是小小的陶人宋店铺,后面是一溜儿的平房,承载了她十岁到二十岁所有的回忆。
只是曾经的这里,不但有陶人宋的大牌子,还有烧饼油条豆浆摊子,还有理发店的王老爷子,还有卖水果的陈嫂嫂。
闭上眼睛都能浮现在眼前的热闹和繁华。
可是现在呢,现在所有曾经的一切都没有了。
大部分房屋都拆了一半,小部分没拆的,在那白雪掩映间,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拆”字,仿佛彰显着它们已经被判定的命运。
“这里已经要拆迁了,再过一个月,将是一片废墟。”
也许是因为风雪的缘故,老侯的声音隐约有些遥远。
宋益珊回过头,盯着老侯:“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萧圣嶂先生……在这里?”
老侯望着宋益珊,笑了笑:“我家大少爷,将负责这一片土地的承建。”
宋益珊微微皱眉,却不言语。
他家大少爷承建这片土地,至少目前看来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们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显然是对自己的过去经历早已经了如指掌。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宋小姐,外面天冷,还是请吧,咱们进屋谈。”
进屋谈?
宋益珊在疑惑中,跟随着老侯往前走,来到了一处快要倒塌的房屋前。
这个房屋前的木门,即使已经被风雪摧残得摇摇欲坠,她也是不会错认,这就是昔年陶人宋门店的大门,曾经这个大门上方,应该是悬挂着一个黑色的牌子,上书“陶人宋”三个大字。
曾经的盛名和荣耀,此时已经随着父亲那个沉默男人的去世,而逐渐暗淡,并最终将埋葬在这一片风雪之中。
踩着那咯吱作响的积雪,迈过那摇摇欲坠的大门,走进了曾经的庭院,布上台阶,跨入了昔日父亲的工作室。
一走进去,让她意外的是,这间工作室竟然和外面的破败和凄凉截然不同。
这依然是一间陶艺工作室的模样,虽然已经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工作室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电暖炉,地面上铺着上等的长毛地毯。
而就在靠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铁灰色沙发,上面坐着一个面目冷硬的男人,正皱眉审视着自己。
宋益珊乍见了这人,先是心中微惊,接着仔细打量这个男人,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您是萧圣嶂先生吧?”
一见到这个人,就再也没有疑虑了。
因为他竟然和自己的儿子宋冬松长得仿若一个模子脱出来的。
看着这位和自己儿子如此相像的男人,她略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涌上心头的不满。
“是。”萧圣嶂在面对自己弟弟时,是一让再让,可是面对除了弟弟之外的人,他可从来没有让步的习惯,审视着眼前的女人,他挑眉,冷冷地道:“宋小姐,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宋益珊微微仰起脸:“萧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犯不着如此大费周折,先支走了圣峻,又带走了冬松。”
萧圣嶂微微挑眉,冷望着眼前这位准“弟妹”,淡淡地道:“这是你十岁到二十岁居住的地方,也是你曾经学习陶艺的地方吧?”
“是。”
“好,那我希望,故地重游,能让你回忆起一些什么。”
“回忆什么?”仿佛有什么念头在宋益珊脑中一闪而过,不过那念头消逝得太快,她抓不住。
萧圣嶂没有回答,而是抬手,轻拍了几下。
于是外面门开了,有两个黑西装的男子,抬着一个陶人走了进来。
“这是我做的陶人。”宋益珊立即认出来了。
她亲手做出来的陶人,是阿陶一模一样的陶人。
萧圣嶂冷声道:“你既然能做出这样一个陶人,也算是你有心。不过,这还不够,我要你回忆起关于过去的一切。”
——那些被弟弟圣峻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地收藏在心间,却被她轻而易举抛在脑后的过去。
他想起来,都替弟弟感到委屈。
“可是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我回忆什么?”
她心中一片茫然。
如果说,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印象,她一定会拼命地回忆的。
可是没有,关于阿陶在她生命中的痕迹,除了醉酒的那一晚是可以推断出来的,其他时候,她没有半分线索。
萧圣嶂看着她一副莫名所以的样子,心地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弟弟那些年的痛苦,在她面前,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萧圣嶂咬了咬牙,还是抬手这么说道。
于是旁边的墙壁上,瞬间有了投影,投影里,出现了一个高瘦的少年。
少年的眉眼颇为熟悉,看上去应该是年轻时的阿陶。


第40章
眼前的大屏幕上, 一张张照片犹如幻灯一般滑过。
先是少年时的阿陶, 眉眼青涩,双眸幽深, 神情冷漠,配上那修长高瘦的身材, 仿若目无下尘的青松, 遗世独立;接着便是二十岁左右的阿陶, 白衬衫蓝色棉质牛仔裤, 头发比现在稍长一些, 清隽优雅,却依然带着些许冷漠。
幻灯片上是各种各样的阿陶,开车的阿陶, 吃饭的阿陶,以及看书的阿陶。
这些照片依然是如此的陌生, 以至于宋益珊无法从这些照片中获得一丝一毫的线索。
而就在她心中一片茫然的时候, 忽然间,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阿陶穿着黑麻的宽松衣裤,迈入“陶人宋”大门的照片。
她眼前一亮,正想仔细看看的时候, 那张照片却一闪而逝了。
随之而来的照片,是阿陶独坐在工作室里, 低头仔细地揉捏陶泥的情境。年轻时的阿陶, 低头做起事来分外认真, 仿佛全部的心神都倾注其中。
宋益珊几乎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大屏幕。
显而易见,阿陶确实曾经在父亲的工作室学习过陶艺,可是自己怎么丝毫没有任何印象?
她拧眉,努力地回忆,隐约只记得当时父亲手底下确实有几个不记名的学徒和帮工,那几个人都是穿着和阿陶照片中一样的衣衫,自己又怎么可能分清楚哪个是哪个。
这其中,竟然有一个就是阿陶?
宋益珊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每日都在努力地练习手艺,醉心于陶艺制作中,对外物很少分心,更不要说去注意父亲手底下那几个不起眼的学徒。
她拧眉,又想着,自从那一夜之后,父亲的几个学徒都是来过的,如果说这其中也有一个是阿陶,那么,在阿陶和自己有了一夜的欢.愉后,他怎么也应该看起来比较特别吧?
可是没有。
就她印象中,那几个学徒,好像没有哪一个表现出明显的异常或者说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啊……
抬起头,再次看向大屏幕,大屏幕上的照片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