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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玻璃种散紫飘翠如来佛玉坠,是早年间父皇赏赐下的,和另一个玻璃种散紫飘翠观音玉坠是一对儿的。他知道这是一对罕见的珍品,当时蓦然想起一些往事,便干脆将那玉佩送她一个。
而此时那个成对的观音玉坠就在他的腰间。
阿宴感觉到九皇子的目光落在那地上的玉佩上,顿时有点发僵,别人送的物事,就这么当着别人的面摔在地上,总是不太好吧?
她艰难地目光下移,还好,总算是没摔坏的。
就在她想着自己应该弯腰拾起这玉坠的时候,就见门口的这位,身形一动,已经来到她面前。
然后呢,他弯腰,拾起了那玉坠在手里。
阿宴羞涩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见那手实在是修长,手指头骨节分明,看上去整个手是自己的两倍还多呢。
此时那曾经挂在自己身上的玉佩,正捏在他那大手里呢,他低头摩挲着那玉佩,良久后,才抬头看了眼她。
他的目光,依旧是清冷的,不过那清冷里仿佛有点其他的意味。
一时之间,阿宴不敢直视。
她手指头轻轻颤抖着,她努力地控制住这种感觉,攥紧了拳头,在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来自己总算是没赌错的……
这九皇子,其实对自己到底是不同吧?
想到一些可能,阿宴只觉得心里那个最尖尖的地方,仿佛有什么轻轻蹭过,又酥又麻的,轻轻战栗着,说不出的滋味。
九皇子摩挲着那玉佩,半响,凝视着阿宴,只觉得她犹如三月枝头一朵红得醉人开得娇艳颤巍巍在风中抖着的花儿一般。
一瞬间,忽然想起在某个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梦里,她就是这么娇美地站在一片扑簌迷离的桃花中。
一时又想起,初初见面时,她小手攥着那枝桃花儿,颤巍巍的花骨朵已经被蹂躏得渗透出了汁液,不过她依然努力地笑着,将那花枝献宝一般地送到自己面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烫在他胸臆间酝酿,他忽然有那么一刻,冲动地想走上前,紧紧抱住她。
不过他到底是深吸了口气,压抑下了。
她现在的眼神犹如一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正小心翼翼地握着小拳头,竖着耳朵等着自己反应吧。
他唇边情不自禁地绽开一点笑意,清冷的眸子也渐渐有了柔意,压抑下心间的狂喜和一丝的躁动,他沙哑清冷地开口:“你,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阿宴原本确实是竖着耳朵听他说话的,此时忽然听他开口,还问自己是不是有话要说,顿时心口一缩。
她低下头,细白的颈子仿佛都均匀地氤氲着一层米分红的上等胭脂:“是……”
她的声音特别小声,比蚊子呐呐声并大不了多少。
不过九皇子还是听到了。
九皇子捏着那玉佩,低头凝视着她那一如既往般美好的颈子,低哑地道:“你说吧。”
九皇子近在跟前,她都能感觉到他灼烫的喘息声。
一瞬间朦胧中记起上一世,她好像上一世从来没有机会距离这个人这么近过。
他是尊贵的九皇子,俯瞰天下万人跪拜的帝王,而她只是卑微到尘埃中的小小人物。
她低着头,却又不着痕迹地小心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年纪小小的少年,却已经生得身量高挑,挺拔冷峻,少年的面,已经有了刚棱有力的轮廓,双眸深邃,鼻骨挺秀,面目如玉,俊美得犹如画儿一般。
他往日神情总是淡淡的清冷,阿宴是见识过那种让人孤高的清冷的。
尤记得,曾经因为沈从嘉去参加宫中的宴席,宴席上众贵妇语笑嫣然,可是作为皇上的他后来忽然出现了。
他一出现,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了,低着头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
沈从嘉说,这是天子之气。
所谓寡人,正是如此,孤高绝冷,俯瞰天下。
可是现在,这孤高清冷的天子之气仿佛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如玉面颊上一点微红,以及紧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阿宴只觉得周围的气息都变得闷热难受,她几乎有种窒息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拼命地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低声地道:“上一次,我打了你,是我对不住你。谢谢你不曾追究。”
九皇子闻言,却是挑眉:“哦,你要谢谢我?”
阿宴咽了下口水,小心点头:“是。”
九皇子俊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唇依然是抿成一条直线,不过那神色间却有几分不悦之气。
他真得是生来的真龙天子,不悦之下,周围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阿宴顿时一慌。
九皇子凝视着阿宴,淡淡地开口:“你既说要谢我,难道空口就几个谢字?”
阿宴听到这话,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住了:“九皇子,那您要我怎么谢你?”
这九皇子缺什么吗?不,他生来锦衣玉食,后来更是荣登宝座,他实在是什么都不缺。
阿宴好生为难,低声地问道:“九皇子,你……”
话刚说到一半,九皇子忽然用火烫的目光凝视着她,沙哑地道:“你欠下我的那一巴掌,我自然给你记下,以后会讨还的。不过——”
九皇子微挑眉:“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阿宴微窒,握了握手,她清晰地感觉到手掌心有湿润在慢慢渗出。
她记起初初见面时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勇敢许多,那时候的自己牵着九皇子的手,大方地喊着她的名字。
当下她攥着汗湿的手,咬紧了唇,低声道:“永湛……”
九皇子犹如天上星子一般的黑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声音依然低哑粗噶:“好,阿宴,现在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吧。”
阿宴低着头,她连看一眼他的勇气都没有,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意:“你是不是娶我们府上的四姑娘?”
九皇子目光盯着她那因为散发着米分泽的幼滑脸颊:“顾松跑过去问我这个,是你让他问的吧?”
阿宴轻轻点头,羞涩地承认。
九皇子忽然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真得很好看,就好像万里冰封轻轻地融化,千年铁树悄然花开。
阿宴仿佛都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骤然抬起头,发亮的湿润眸子直直地望向九皇子。
九皇子目光如火,火势燎原,阿宴只和那如火的眸子对碰了一下,便目光一抖,瞬间撇开视线。
心里面慌慌的,就跟里着了火一般,一时之间站都不知道怎么站了。
九皇子越发笑了,低声道:“阿宴,你若要问什么,可以亲口问我。”
阿宴别过脸去,就是不敢看这九皇子。
她咬着唇:“那你说啊!”
话一出口,阿宴自己被自己的声音羞到了,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撒娇和任性的味道。
九皇子慢慢收敛了笑,认真地望着阿宴,郑重地道:“我从来没有要娶四姑娘,也绝对不会娶四姑娘。”
这话一出,阿宴顿时觉得心都放到了肚子里,暖融融的滋味。
只要九皇子不娶四姑娘,那便一切都好。
九皇子审视着阿宴的神色,见她唇边挽起那么一点笑来,顿时他眼睛迸射出别样的光采,唇边忍不住重新绽开笑来。
他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然后伸手忽然握住阿宴的手。
姑娘家的手,滑腻软嫩,握在手里跟握着豆腐一般,那手开始的时候还试图挣扎了下,不过他硬是握住不放,于是那手就颓然地不再挣扎,只是越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了。
九皇子略带粗糙感的指头摩挲着那纤细的手腕,只觉得那手腕就仿佛是枝头上脆弱的一缕嫩茎般,稍微那么用力就会折断。
他目光颜色逐渐变深,略带歉疚地想起那一日自己握着她的手腕,生生勒出红印的情景。
他声音低醇,仿佛陈年老酒:“那一日,实在是我莽撞了,你不要生气。”
阿宴咬唇,手腕儿被他那样握着,自己是连看一眼都不敢,只能低着头,羞涩地别着身子。
听他这么说,低声下气给自己说歉意,她又是欢喜,又是受用,又觉得这惊喜来得太突然。
半响,他望着她米分红娇软的耳朵,见她一直不应自己,莫名就有些慌:“阿宴?”
阿宴这才从喜悦和羞涩中回过神来,用细微的声音道:“只要你不娶四姑娘,我自然不会生气。”
捂脸,其实她要求得很简单……
九皇子火热的眸子凝视着阿宴,抬手将那玉佩放到了阿宴手心里,低声道:“你知道的,这是一对儿,你戴如来,我戴观音。你好好收着,不要掉在地上。”
阿宴原本被九皇子的握住手,便觉得那手简直是放在火炉上烤着呢,如今一个沁凉的玉佩滑在手心中,她连忙握住,又趁机挣脱了他的手。
紧紧攥着那玉佩,她背对着他,心跳砰砰的,她自己都能听到。
九皇子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阿宴身后,望着那细白的颈子,哑声道:“阿宴,我……”
有些话,太沉重,在心间藏了那么久,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开口,也是怕一出口就吓到她。
阿宴咬着唇,支着耳朵,心跳如鼓,却也努力屏着喘息,试图捕捉住他每一个字眼。
可是就在这时候,却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姑娘,表少爷那边刚传来消息,明日
.就到茶庄。”
阿宴一惊,顿时犹如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捉住一般,慌忙道:“大掌柜,你且等等。”
说着这话时,蹙眉望着九皇子,小声地道:“你可不能被发现了!”
”
九皇子点头,淡定地道:“别怕,我这就走。”
深深望着阿宴,他道:“你……我改日再去找你。”
第53章 帝王之路
九皇子深深望着阿宴,他道:“你……我改日再去找你。”
说完这个的时候,人一跃,就不见了。
阿宴眨眨眼睛,东看西看,果然是不见了。刚才好像是他飞一样飞向了房梁?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房梁,可是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外面大掌柜正等着,她忙将大掌柜请进来,详细地询问了大掌柜关于表哥阿芒要来的情景。
阿宴听说表哥明日就能过来,自然是高兴,只是可惜今日她已经跑出来一趟了,明日却是不敢再跑出来,只能是到时候表哥去府中寻找哥哥时,她在借机相见,到时候可以详细地谈谈关于南方茶园的事儿了。
正和大掌柜聊着,那边惜晴回来了,她小心地望着阿宴的神色,见她脸颊还红着呢,不由笑了:“姑娘,我这报信儿的虽然没报成信儿,不过想来原本那边不需要惜晴通风报信呢。”
阿宴想起适才和九皇子私下见面的情景,脸上越发通红,忍不住睨了惜晴一眼:“哼,用得着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也不个人影!”
惜晴想起适才,顿时有些无奈:“姑娘,你不知道,我刚到了天子一号茶楼那里,结果就碰到了上次那个萧大人。那位大人,可真真是个没脑子的,他竟然说要给我赔礼道歉,说略备薄酒,还说给我备了厚礼。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可怕,就想赶紧跑回来,谁知道他就追着我跑!后来呢,他硬拉着我上街,谁要给我买礼物来赔礼道歉!”
惜晴叹了口气:“我这辈子没丢过这脸呢,被他硬拉着去了街上,别人还不知道用什么眼光看过来呢!”
阿宴想象着那情景,满脸羞愤的惜晴被一个彪形大汉硬扯着要去买礼物相赠,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后来呢,他送了你什么?”
惜晴听到这个,几乎要咬牙切齿:“他说前街老王肉铺的臊子肉好吃,让老王肉铺细细地给我剁了十斤臊子肉!”
阿宴闻言一呆:“十斤?臊子肉?他这是?”
惜晴羞愤地道:“我简直是……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姑娘你说,这个人好歹也是王府的侍卫长大人,怎么偏生生了一个猪脑子?”
阿宴掩唇哈哈大笑:“这个人其实挺有趣的。而且我看他对你仿佛有意,改日姑娘亲自做媒,就让他拿一百斤臊子肉做聘礼,赶紧把你嫁出去吧!”
惜晴听了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主仆之别,上前扯着阿宴道:“姑娘,快别胡说!我要是真嫁给这么个人,每天还不被活生生气死啊!”
见惜晴实在是羞涩气愤,阿宴当下也就不说什么了。
惜晴那边羞愤过后,慢慢平息下来,却是细细打量着阿宴:“姑娘,刚才九皇子说了什么?”
阿宴被惜晴这么问起,顿时脸色微红,她此时心情极好,就好像吃了传说中的人参果一般,浑身说不出的自在舒服。
她知道从今日开始,她再也不用忐忑不安,再也不用小心谨慎,适才那个少年微红的耳根,以及亲手交到她手里的那块美玉,只要她善加把握,足以保她一生平顺,再也不必像上一世那般活得卑微犹如尘埃。
想到这些,阿宴满脸满心都是笑意,当下她望着惜晴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从此后倒是少操许多心。”
****
第二日,表哥程芒过来来了敬国公府中拜见,按照他以往的惯例,依旧是先去拜见了老祖宗那边,并送了许多的珍惜特产。老祖宗如今觉得身份地位不同于以前了,自然是没见,只吩咐下去,说是好生招待表少爷。
这程芒见此,也在意料之中,便来到了三房拜见三太太。
几年过去,如今这表少爷程芒越发的一表人才了,生得也算是风度翩翩。他又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谈吐间颇有一代巨商的儒雅风范。
三太太见着,分外的喜欢,直叹息这阿芒出息了,拉着阿芒的手,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这边儿阿芒顺势问起表妹阿宴来,三太太想起阿宴,不免叹息:“老大不小了,去年就及笄了,但只是这亲事一直未曾定下。寻摸了两家,原本以为不错,结果最后都没成。再这么拖沓下去,我都没脸去见你姑父了。”
阿芒闻言,忙笑道:“表妹有倾世之姿,这婚姻之事,自然不必着急,总是会寻觅到人品家世上佳的夫婿。”
三太太笑叹:“我倒是希望如此吧,但只是如今急也没用。前几日我去见老祖宗,还谈起这事儿呢,老祖宗那边却推给大太太,我问起大太太,大太太又推给大少奶奶。没奈何,我去大少奶奶那边问,大少奶奶也是一脸为难,说一时也没看到合适的,如今又忙,只好等等再看。”
想起这个,三太太心里便觉得对不住阿宴,要说起来,四姑娘比起自己阿宴还小上三岁呢,如今还不是已经筹谋着要将她和九皇子的事儿定下来么!
阿芒淡笑,眸中却有黯色:“姑母,这也是府上要为阿宴挑一门好亲吧,寻常人家自然是看不过眼的。”
三太太摇头:“话也不是这么说。如今我想着,现在阿松也出息了,别管以后如何,如今年纪轻轻都是四品壮武将军了。便是他以后再也不升,就这么得一个四品将军的位置,我也心满意足了。你表妹呢,素来性子骄纵,虽则看起来是个有主意的,可是我却心疼她,不愿意让她嫁到什么高门大户,省得让她去受我这份罪。我想着啊,哪怕是什么普通人家,只要她去了能够受公婆宠爱,又得夫君敬重,我就心满意足。”
阿芒闻言,挑眉,淡笑:“这个还是要看表妹自己的意思呢,姑母也说表妹是个素来有主意的。”
三太太想想也是:“这个也是。只是我看阿宴啊,她每日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倒是不曾把这婚姻大事放在心上,前些日子本来板上钉钉的亲事,就这么黄了,也没见她怎么难过呢。”
阿芒笑笑,却是没回话。
一时之间顾松回来了,刚一进来,就激动得不行,上前和顾松见了。
要说起来,因为最近一两年顾松走南闯北的,倒是没来过燕京城,是以兄弟二人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如今阿芒乍见了顾松,倒是连连点头:“阿松如今越发长得高了,脸上也有威仪了,看着确实像个将军。”
顾松嘿嘿笑着:“彼此彼此!”
兄弟二人在这边说着话,说着说着这话题又到了婚姻大事上。
顾松这边还没定亲呢,三太太也是焦急,不过好歹有不知道多少人家都中意顾松呢,她想着等些时候慢慢挑挑就是了。
于是三太太问起阿芒的亲事来,阿芒微怔,苦笑一声:“蓬门荜户人家,哪里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我如今倒是也不急。父亲虽催着,我只说这几年走南闯北到处跑,怕耽误了人家姑娘罢了。”
三太太一脸认真地道:“阿芒,你比阿松原本就大上两岁,也确实该操心下了,像你父亲当年你这么大时,你都能在铺子里帮着卖东西了呢。再者说了,我西北程家,原本也是巨商富户,虽则不敢高攀侯门大户,可是在西北也是霍霍有名,寻常人家还不上杆子的把姑娘嫁过来啊!”
顾松听着这什么亲事的事儿,就觉得心烦,当下便忙打断母亲的话道:“母亲,你且歇着,阿芒哥哥既然来了,我赶紧带他到处走走,也省得他听了这烦心事憋闷!”
三太太听了,笑着呸了顾松一脸:“你这个混帐子,当我不知道,这是嫌我啰嗦呢。”
看看外甥阿芒,她笑道:“既如此,你让阿松带着你到处走走,我已经吩咐下灶房,多加几个菜,晚上好生吃一顿。”
当下顾松拉着阿芒离开了正屋,直奔向跨院,这跨院里如今种着一些花草,到了这个时节,倒是蝴蝶飞舞,看着也是好看。
顾松悄悄地对阿芒道:“妹子昨日个就盼着你呢,她如今在跨院的凉亭里等着你!”
阿芒听这话,倒是面上一热,忙道:“是,南方的茶园明年就能出茶了,这事儿我原本想和她好好商量呢。”
顾松挑着剑眉笑:“你们那买卖的事儿,我一听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也好,你们先谈着,我且去练一遭拳法。”
这话说得,让阿芒有几分不自在,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只是默认了顾松的行径。
片刻之后,顾松一个人走在这跨院花丛里,直走向凉亭,却见凉亭里一个女子,身后还伴随着一个丫鬟惜晴。只见这女子轻轻袅袅,婀娜娇媚,可不正是他那个表妹阿宴么!
其实从阿宴极小的时候,便是清丽绝美,只是那时候到底是小,如今身段长成,穿着鹅黄色绣百蝶度花衣,真跟百花丛中一只轻盈柔美的蝴蝶一般。
仿佛听到脚步声,阿宴抬眸望过来,修长的睫毛一抬间,水眸盈盈望过来。
顾松心间微窒,这一刻他仿佛有一只蝴蝶那么忽闪着翅膀落在他的心上。
其实从早几年,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是又没办法控制,所以这几年刻意不愿意来燕京城的。
阿宴见了表哥,绽唇一笑:“阿松表哥,你可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阿芒苦涩地笑了下,走上前,故意笑着道:“你等的必然不是我,而是茶园的消息吧。”
阿宴被戳穿心思,当下也不隐瞒,笑道:“阿芒表哥,茶园如今到底如何,明年能不能顺利产茶,你快说来!”
微微点头,阿芒当下将茶园的情景都一一道来,原来茶树一般种植后两三年便能采茶,不过头两三年产量极低,一直到了第四年,才能大规模采摘。明年便是这茶园的第四个年头了,可以大规模地采摘了。
阿芒笑着道:“头两年的茶,第一年的也就罢了,实在是太少。第二年的我当时命人炒制后,放到当地的茶庄里卖,你也知道,南方产茶极多,南人对这茶香也极为挑剔,可是炒制出来后,竟然是风评极好的。我当时没把那茶带到燕京来,是想着这茶香虽然极好,可是总觉得这炒制方法没有充分发挥出这茶本身的香气。所以今年开春后,我就开始到处寻觅炒茶高手,还真让我找到一位。这原本是金圣茶王的后人,一手炒制点茶烹茶功夫都极为了得。有了这位在,我们茶庄算是如虎添翼了。”
阿宴听着这个,自然是极为欣慰,一时望着表哥,叹道:“表哥,这些年咱们开这个茶庄,一直都是你在外面东奔西跑。我虽有心想帮你,可是无奈我身份所限,只能窝在这深宅大院中。这茶庄的事儿,实在是你有赖于你了。”
阿芒听了这话,却是停顿了一番,凝视着阿宴道:“你我兄妹,何须如此见外,再者说了,当初若不是你寻来茶引,我们的茶庄也不会开起来,怕是我早已放弃了。”
阿宴想起那茶引,却是想起九皇子,当下抿唇一笑。
可是她这一笑,一旁的阿芒却觉得笑得波光潋滟,顿时喘息都有点急促了。
他慌忙别过脸去,压抑地道:“阿宴,还有其他事儿吗?若是没有,我先走了?”
阿宴微楞,想着这几天她看茶园庄主写来的各项汇报,还有许多事儿要问他呢,怎么他就这么说要走?
一时想着他或许有急事,只好道:“表哥若是有事儿,改日再说就是了。”
阿芒点头,硬声道:“表妹,祝你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就跟逃命似的,跑了。
阿宴顿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心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身后的惜晴见此,掩唇笑了下,没说话。
*****
或许是因为有了上次九皇子说的那番话,任凭府里怎么努力着九皇子和四妹妹的婚事,她也是纹丝不动地从旁看着。
府里的大太太和老祖宗想尽了办法,最后几乎是半逼迫着宁王妃也想办法去和宁王说。
听说宁王同意了,于是去和九皇子说,谁知道九皇子当场翻脸,冷声道:“我不喜欢。”
一句话,把宁王妃的所有期望打破,也彻底破灭了老祖宗和大太太的希望。
就在老祖宗被打击得心灰意冷的时候,府里倒是匆忙把五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了,是正四品正奉大夫王光禄家的嫡子,虽则只是个正四品的嫡子,不过王家是诗书大家,在洛南一代颇有根基,寻常人家都是得罪不起的。这样的人家,肯娶一个国公府的庶女,也算是看在国公府和宁王关系的面子上吧。
五姑娘听说这门亲事定了,倒是极为喜欢,她这人生来好强。自从姨娘被送到庄子上后,更是郁郁寡欢,性子比以前暴躁了许多。如今不管如何,这婚事总算是占了一个嫡字。听说她嫁得是这家的长子呢,去了后怕是要掌管中馈的。她若真能掌势,到时候便是把自己姨娘从庄子上接过去,谁也不能说个不字吧?
怀着这个主意,五姑娘算是兴奋了一把,面对着一把年纪婚事还没落定的阿宴,那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了,直直地把阿宴一顿挖苦。
“三姐姐,你这婚事若是再不落定,怕是这么蹉跎下去,就活生生给耽误了!”
阿宴自己已经回想了一番,实在是记不起来这王光禄家后来如何,自然也就不清楚这位五姑娘以后嫁给王光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不过面对五姑娘的挖苦,她倒是淡然处之:
“惜晴啊,你赶紧把我那对赤金的缠臂金拿过来,送与五妹妹压箱子底,免得她到了婆家被人笑话嫁妆太少,到时候岂不是被人瞧不起?”
五姑娘闻言脸色一变,气得通红,瞪着阿宴就要发作。
那边惜晴却伶牙俐齿地道:“姑娘啊,你那缠臂金,前些日子随手扔了,只因你说那缠臂金的样式太落后,戴出去被人笑话呢。”
阿宴听了,挑眉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记了,那就拿出上次的一盒明珠来送给五姑娘吧!”
五姑娘冷哼,眸中喷火:“谁稀罕你那破玩意儿,留着给你自己压箱子吧!”说完扬长而去。
四姑娘从旁淡淡地望着这一切。
自从她和九皇子的婚事未成后,她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寡言。
看了眼眉眼间带着笑意的阿宴,她眸中露出鄙薄之色,想着这个人实在是个没脑子的,老大不小了,婚事还没定,她倒是不慌不忙。
阿宴笑望着四姑娘,她自然是把四姑娘的想法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