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不一定呢,咱们这回上山不就是夫人要去寻白夫人说话儿?怕是家中好事将近…”这个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兜头拍了一巴掌,训了几个小子几句:“这话也好胡说的?!嚼主家的舌头,仔细叫管家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毕,几个小子吐了吐舌头,便再不敢言语。车里头,白安珩愣愣盯着车中小几出神,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白鹤寺门口儿,白夫人不急同姜氏叙旧情,匆匆行了礼,便叫人带着白二公子同那小厮到早就预备好的禅房,请在那里的和尚帮着看看伤势。
白家长媳王氏带着刚六岁的儿子砇哥儿过来,向姜氏歉道:“母亲猛听此事,着实担心二弟,倒慢待韩夫人了。”
姜氏见王氏生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人生得温婉顺和,倒像是个好相处的,笑道:“我与你母亲自幼相交,她才会在我面前如此,并没有什么慢待不慢待的。”说着,又笑着看向白砇,“这便是砇哥儿吧?几岁了?”
姜氏这里让人拿过见面的仪表给了白砇,白夫人这才抽出空转了回来,拉着姜氏的手,满眼都是泪:“若不是姐姐,如今我该怎生是好?才入了京,竟就遇上这等事情,刚刚接到了信儿,我这颗心惊得几要跳出喉咙来了!”
姜氏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这回事过了,将来珩哥儿必会事事顺心。回头我们好好给这里的菩萨上上几柱香,我们能巧遇上这事,定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菩萨保佑的也说不定呢。”
白夫人这才收了收泪,仍不禁叹息了几声:“他大哥是那个性子,他前几年跟着师父不着家,若再出个好歹…”
二人正叙着,只听那边有人过来,原是再换过衣裳、上过伤药的白安珩走了回来,向二人行礼,被白夫人一把抱到了怀里,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才红着眼睛点点头:“无事就好,不过是些小伤…”便是小伤,看在母亲眼里也叫人心疼不已。
白安珩见姜氏也在屋里,被母亲如此紧张,不自在的笑了一笑,只得道:“小时儿子淘气,身上挂采之时,母亲倒没这会儿心疼儿子了。”
听了这话,白夫人这才失笑了出来,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又道:“侍砚如何了?”
白安珩也收了笑意,叹道:“大师给他瞧了,手上的筋断了几根,说…就是养好,只怕也不大中用了。”大师说过,莫说说写字画画了,连筷子都未必能使唤得利索。“右腿、左臂也脱臼了,好在骨头没开裂,大师已经给接好了。”
分明是自己落崖,可侍砚为救自己,真真险些搭上了一条性命。
白夫人眼中带着不忍之色叹息了一声:“侍砚是个好孩子,他们四个从小伺候你这么些年,让他只管好好养伤,我白家绝不会辜负了他!”
房间中人叹息了一会儿,因这会儿太过匆忙,只白安珩再向姜氏正经行礼相认,便先各自回到客房之中略做歇息,等晚斋前后再正经相见。姜氏回去后,把那名为侍砚的小厮伤势同韩筃又提了一回。
连韩筃也并不清楚,上一世中,白安珩最后到底跌到悬崖下面去了,那侍砚连手指头上的骨头都断了两根也没能把人拉上来。本想就这么跳下山崖殉主而去的,可想到白夫人还在山上毫不知情,才一瘸一拐的上了山,把事情交割清楚,便一头碰死在了白鹤寺外面的一块大石头上…

第11章 意动

换好了衣裳,歇息压惊,直到快用斋饭之时,姜氏才带着韩筃出了小院儿,朝大殿那边走去,正在另一处园子里面歇息的白夫人也带着白安珩再走了出来。伤势已然收拾好了,虽儿子身上带了伤,可再狼狈的模样姜氏也已见过,两家又素来亲厚,若是此事都能招人嫌弃,那后事便不提也罢,白夫人此时只管带着他一并相见。
两边之人相互见礼,白夫人那里打量着韩筃,见她半垂着眼睛,举止大方有度,且人生得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又并没因着早上那事面带异色,行事得体,喜得拉了过来,冲姜氏道:“可比你年轻那时还要俏上几分呢,上回还在信里好意思的跟我说你家二丫头生得似你?”
姜氏也笑指着白安珩道:“又是哪个说你家二公子长得似黑炭了?适才身上又是泥又是雨的,也没见着哪里黑过煤炭,何况如今?”
听两位夫人相互打趣,两个小的都垂着头,甘氏在一旁只含笑站着。
刚刚在车中之时韩筃并没看清白安珩的模样,见白夫人同母亲说笑,才偷空抬眼向那人看了一眼,却不想,正跟一双黑亮亮、极有神采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心中一愣之际,忙低下头去,只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便是上辈子嫁了人后,却也是极少见得外男的…就是家中的陪房管事,也都是隔着帘子、屏风见的,自己哪叫人这般直直的打量过?
似是唐突了佳人,白安珩心中亦是一阵尴尬,忙也垂头收眼回来。他只是好奇,路上听说,正是这位白二小姐…也就是母亲欲给自己定下亲事的这位女子——竟是她听着自己呼救声的?侍砚拉着鞭子要使力气,叫不出声,自己自从落下崖后便时不时的呼救上几声,可等那雨都停了、力气也快用尽之时,还没见着得救的希望。
最后那几声,自己嗓子都略有些发哑,力气也没多少,他们隔的那么远,她…居然听见了?莫非这世上,真能有如此缘分?
想着,又抬眼朝她看去,只见那女子俏生生的立在母亲身边,身上穿着条鹅黄色的裙子,上头是白底撒花洋红色褙子,头上简单别着拆环,乌黑的头发如墨,五观秀美柔和,白净的一双柔荑正被母亲拉在手中。
难怪母亲说姜夫人年轻时便是位美人儿,若这韩家二小姐能似其五分,便是错不了的…
正想着,那边的女子微微侧过头来,乌黑的眼睛宛若不经意般向自己再扫过来,四目一对上,更似受惊的小兽一般“嗖”的把头又转了回去。
心中不知怎么的,忽的冒出一股暖意,嘴角刚扬起了一丁点儿,就见母亲似笑非笑眼带戏谑的朝自己看了过来,忙又用力向下拉着嘴角,装做不经意般的背着手硬转到另一边儿去。却不知自己这模样落到两边的夫人眼中,换得那二人相视一笑,趁着两个小的低头不语之时换了个眼神,各自点了点头。
给寺里神佛上香之事多是在早上,这会儿晚饭用毕,两边的人便各自回去歇息,相约次日辰时一并去好好上上几柱香。
韩筃服侍母亲回屋后,见母亲挥手命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去,便心知她要问些什么。
“真没想到,今日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姜氏先叹了一声,女儿面上不显,可到底怕她因今日见了人家白二公子的狼狈落魄模样,心中再生出什么不大好的心思来,“都道是大难之后必有大福,白家二公子的模样作派就不必说了,只说今日这事,就是换做你大哥二哥遇上了,怕也一时回不过来神呢,他倒颇有几分处事不惊的气度。”
姜氏今日心中自是满意的,人的心性好赖,有时若不长久相处,只见上一面半面的根本说不好。所以要说儿女亲家时,多是找那家世相当的——两家家世相当,再观其父母、下人的举止行动,孩子们的品性就好揣度了。
今日这事可是生死攸关的,那白安珩才被人救上来,就能立时收拾妥当心思,过来同自己说话时也是举止有度,可见其家教、心性如何。
姜氏的话韩筃倒也认同,细想想,她上辈子跟那宋裕慈过了十来年的功夫,竟从没见过他遇上什么大事后的模样。可只从宫中传出大皇子怕是要登基上位的消息后,他竟默许小妾把自己害死一事来说,但凡换个能稳得住的人,哪能做出此等事来?
能多活一世,本就是上天给予的莫大幸事,韩筃连嫁不嫁人都颇有些无所谓的意思,何况父母早就对白家十分满意?因此,只微微抬头,扫了姜氏一眼,低声道了句:“全凭母亲做主…”
姜氏松了口气,这孩子虽向来听话,偶尔却会有些佐性,自己只怕她要是心里有个什么结倒难办了。如今看来,应是没什么意见,倒也是,白家那二公子人生得极是精神,比寻常的读书人更显得英姿飒爽,颇有几份侠气的意思,女儿怎会看不中他?
白鹤寺中为招待各府的家眷前来进香,颇建了不少的院落房屋,六月初一这一日,本正应多有人上山进香的,可偏偏早上的一场雨,闹得山路难行,直到过了晌午才有人陆续上山。似韩家这般上午就到的实是少数。
倒是有些如白夫人一般,提早个一日半日便带着家中女眷上山进香的,韩家到了后便听说左右院子里面有几家相熟的夫人带着各家的小姐也在,忙遣人过去问好,只道今日匆忙,次日再聚。
韩筃用过晚饭便回屋歇息去了,他们在的这处东边儿小院儿,是前两日就遣下人过来打扫过了的,虽简陋些,却干净得紧。
夏蝉忙里忙外的张罗用水,夏荷命小丫头们把小姐的家什摆好——虽只小住一两日,也决计不能委屈了主子们。
“行了,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再收拾也不能收拾成家里一般模样,你们两个也歇歇,明日得了空儿,出去逛逛也好。”见她们几个燃好了驱蚊虫的香,又要去翻药饼洒到墙角,韩筃都替她们累得慌。
夏荷翻着包裹,头不抬的道:“旁的还好说,这药饼可不能不备,若真有虫蛇什么的可了不得!今日上来晚了,又乱,不然早预备好了,小姐只管歇…找着了!小萤,拿这个掰碎了放到墙角去。”
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鬟应了一声儿,忙拿着那药饼跑到屋里墙角处。
好半天才完了事,六月的天,这会儿也暗了下来,屋子里头燃着熏香,韩筃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便同两个在榻上歇息的丫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
先说了说路上、寺中的景致,后又提起了白里的那场雨,自然便说到了白家二公子。
夏蝉的声音向上挑着,显是乐得很:“…在车里偷偷看时没瞧清楚,刚才在外面同小姐夫人见面时奴婢可是瞧见了,他直着眼睛直看小姐呢!”
韩筃一愣,随即脸上通红,斥了声:“少混说!”
“哪里有混说?不信您问夏荷?”说着,便拿胳膊去戳夏荷的肩。
夏荷面带无奈,心里却也高兴:“要我说,这位白二公子倒是不错,白日里出了那事,他还能行得稳、走得正,可见是个能担风雨的,比那些白面风流书生可要强得多了!”
这话韩筃总觉得她是意有所指,狐疑道:“这话说的是谁?”说起风流,只记得上一世出了门子后外出应承时,别家的夫人都说宋裕慈人品“风流”。可韩筃被婆婆看得死死的,外头的小子们也都只跟着宋裕慈,自己也从不打听他在外头的事,于外面几乎是一无所知,接触的女眷们也不会正经提及这些,竟丝毫不知那个“风流”二字是如何来的?
还当是他模样生得风流倜傥才落了这么个名声呢!
夏荷见问,又知道跟白家这事算是八九不离十了,再一个,小姐将来总是要出门的,这些不好听的,就是知道了,应也无妨吧?
正想着,夏蝉却掩口笑道:“还能有谁?那位风流探花郎呗!”
韩筃更是愕然,怎么她二人都知道这些?!
“到底是怎么个风流法儿?”韩筃半支起身子靠在竹枕上疑道。
“听说他中了探花之后胯马游街之时,许多的…风流女子险些拿鲜花手帕把他给淹了不说,事后文人相邀…”夏荷说到一半儿,后头的话有些不大好出口,还没说出来,自己便先脸红了。
“这个我知道!”夏蝉笑得更欢了,“听说京中有名的风尘女子,都以伺候过探花郎为荣呢!他哪天去了哪一家,次日不到就能传遍京城!红颜知己多如过江之鲫!”
韩筃这回算是彻底呆住了,这些事…她竟全然不知!!

第12章 因、果

这风流名声一事,说不知,倒也不全是,自从前世韩筃过门之后,自然也知他应酬事颇多,只一个,他若是出去应酬,回来后要是醉酒也只歇到外书房,就是回后头去多也是先洗漱过才回去。自己虽偶疑心他是去了那些风月场,也当如他所说,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便从未多想过。
黑暗之中看向那两个丫鬟睡着的小榻,韩筃心中再冒出一丝疑虑——她们分明早就知道这些,却为何从不肯告诉自己?
合了合眼睛,慢慢的理着思绪,她们上一世中…莫非是因看着自己一心想嫁于宋裕慈,才不好说这些吧?就是说,指不定自己也会当成是母亲故意让她们如此这般说的,好让自己死心…凭自己当日那左性,就是明知有这回事,也会当他那风流是他的本事,并不以为意。看来,真正傻的,从头到尾,果真只有自己一个人!
“小姐?小姐?”夏蝉还当韩筃已经睡了,叫了两声,忽听床上应了一声,忙道,“小姐可是困了?我们再不说话…”
“不必,只是一时想事走神罢了。”韩筃顿了顿,忽道,“你们将来可有什么想头?”见那两个丫鬟似是一时愣住了,复笑道,“若是有,不妨悄悄告诉了我,自有我给你们做主,省得到时再乱拆了鸳鸯,倒叫你们伤心难过。”
两个丫鬟一时都红了脸,喏喏了一会儿,许是因为这会儿天黑着,屋里又没点灯,说话的胆子都大了不少。
夏蝉拿胳膊又碰了碰夏荷的胳膊,叫她先说。夏荷红着脸,想了想,干脆咬牙开口道:“奴婢们自幼便伺候小姐,将来是打定主意要伺候小姐一辈子的!”说着,声音低了几分,略带羞意道,“奴婢也没别的想头,就是…就是…将来若能做个管家娘子,也好为小姐分忧…”
那边夏蝉也笑道:“奴婢同夏荷妹妹也是一般的!管家娘子有多威风?”
“这会儿就叫上妹妹了?刚才怎么还鼓捣我?”
两个丫鬟笑闹了起来,韩筃在床上则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把眼睛合了上来。怪道呢,上一世时自己为了拉拢住宋裕慈,要给两个丫鬟开脸时,二人颇有些不情愿…能做个威风得用的管家娘子,谁乐意给人做小?何况她们对那人原本就有心结?只自己傻,把个宋裕慈当成了天下少有的好男子,把丫鬟们当成了自己如何想、她们便如何做的木头疙瘩。
“这便好,日后若是遇上了合意的,只管告诉我,定能为你们做了主。”一个,上世因小产而死,一个,自己死后忠心伺候自己留下的幼子…前世因、今生果,这两个丫鬟如此忠心,自己今生绝不会再负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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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着韩家的二姑娘如何?”靠在竹夫人上,白夫人向坐在侧面的长子媳妇王氏问道。
王氏笑道:“母亲经过见过的,什么看不出来?媳妇见识虽浅,却也觉着这位韩二姑娘是个好的,模样不说,行事也颇有大家子的风范。”
白夫人欣然点头,脸上的笑意不止:“这事还需回去再给老爷写信商议,先把定礼给过了…若将来在一处,还要你们两个长久相处呢。”
王氏拿起帕子掩口笑道:“不是能不能同媳妇相处,要看的是能不能同二叔处呢!”
二人笑了一回,白夫人颇为感慨的看向窗外二儿子卧房的方向:“今日这事…多亏了韩家呢。”
王氏知她心中多少也有点子担心,怕韩家有人生出挟恩图报的意思来,更知这位婆婆对这门亲事素来热心,便道:“这便是缘分了,不然,怎么就是今日?就是上山进香时才生出这番事来?又叫韩家人遇上了?可见,正是天意呢。”
白夫人缓缓点头,韩家、姜家,家风自不必提,这等事情自然会管束好家中下人不叫人乱说,只要儿女间莫因此生出嫌隙来,这倒真真可谓是天作之合了!
王氏又顺着白夫的意道:“看样子,二叔也是满意的。”白夫人又笑了起来:“今日惊着他了,明日再让他们处处,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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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前院,韩朴正头疼的指着二儿子:“还指望你来年下个场,能给我考个贡士回来,看看你写的这狗屁不通的东西!”
韩笙垂着头听训,见老父骂起人来,眨眨眼睛,抬起头来,舔着脸笑了笑:“不过是写给哥哥的家书,父亲平日的教诲,不是说家书家书,以情意为重么?儿子是觉着如此写来才显得同哥哥亲近…”
这话气得韩朴气息连堵了三四回,拿起书信抖了抖,想干脆丢他脸上算了,可看他这副惫懒模样又叫人哭笑不得,挥了挥手:“罢罢罢,我管不了你了。到时若中不了,我看干脆先给你谋个差事做做,就你这性子,要是能中了,只怕是老天爷打瞌睡!”
韩笙再厚着脸皮笑道:“有几个能跟大哥似的?儿子近日也是日日苦读,好歹也不能丢了父亲的脸不是?”
韩朴冷笑一声:“来年可就是你的喜事,仔细考得太差,让你媳妇再瞧不起你!”
前头说那许多都不及这一句来得狠,只说得韩笙哑口无言。韩朴正欲笑他,忽听外头有人过来,便止了声,叫那人进来。
一个小厮进来禀道:“老爷,后头李姨娘的丫头过来,说李姨娘似是…有些个不好。”
韩朴面色沉了沉,冷声音道:“怎么回事?”
“说是先叫着头疼,然后人就晕了过去,这会儿还没醒来,想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呢。”近几年,韩朴年岁愈大,于这些事上便愈发没什么兴致,一个月里去后院的时日也不过二三回,平素就是歇在夫人屋里,说正事的情形也极多,后院那两个妾一个月能轮上一两回就要烧高香了。
要不是那个李姨娘年岁尚轻,之前又是人送来的,老爷夫人不好落她的面子,这会儿下人们也不敢在二少爷还在的时候便进来传话。
韩朴皱了皱眉头,不在意的挥手道:“叫他们去请张大夫过来,到后院吱会一声,让三小姐看好了四小姐,莫要冲撞了。”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见再没别的吩咐忙退出去请人。
韩笙也告退道:“父亲还有事情,那儿子便先去了。”
次日清早,两家人相邀一并去庙中,拜神佛进香许愿,韩筃并白王氏各自扶着两位夫人,后有白安珩一路陪着。进过香后,便又到后山游玩,有两边长辈看着,两家又素来相交深厚、颇有通家之谊,且二人的婚事尚未挑明,自不必刻意避讳,也算是再相处相看的相看的意思。
头一日因雨之故,许多人家未难赶上山来,倒是都趁着初二这日上山来了。
刚逛了一小会儿,远远的便遇上一行人。
姜氏诧异道:“那不是敬王妃么?她家今日也上山来了?”
白夫人只刚离京那两年见过敬王妃一两面,因两家并不熟悉,几乎印象全无,这会儿听了,挑眉向那边看去:“既见着了,倒不好不打声招呼。”
姜氏也微微点头,便带人迎了过去。那边自也早见着了这一大伙子人。
韩筃跟在母亲身后,向敬王妃身后看去,正见着一脸娇羞满是喜意的赵茹岚,心中恍然——应是她亲事已定下来了,趁着好日子将进之际,先到庙中许愿。
敬王妃含笑请二位夫人平身,又眼带诧异的朝白安珩看了几眼,赞道:“真真是人中龙凤,这几年你们不在京中,竟不知你家有如此好儿郎呢。”说罢,又朝韩筃那里扫了两眼。
韩家同白家的这事,京中只有几家相交甚好的人家才知道,如今敬王妃在此处看见韩家只带了二女儿出来,又如何猜不出这两家之意?心中暗自诧异——先前大皇子妃说的那事…这回怕是要不成了?!
韩家、白家,同敬王一系本就没有深交,倒是同长公主处相熟,这会儿只客气了两句,便各自去了。
夏蝉见敬王妃带人走得远了,才低声诧异道:“今日县主怎么都跟平日不一样了?”
韩筃一笑,她也看见了,赵茹岚这会儿倒真真和那将出门子的大家闺秀一般,跟在王妃后头不言不语的,连头都不带抬的。“她好日子将近,自然不同以往。”
夏蝉掩口抬眼朝前头走着的白安珩看去,笑道:“那小姐也合该如她一般呢…”
“只知混说!下回再不带你出来!”这里前后都是人,这丫头又是个口没遮拦的,韩筃忙叱道,抬眼向白安珩那里看去,却见那人似有所觉一般,正好回头看来…
在白鹤寺住到了初三那日,两家人方先后下山归家。
进了白府,姜氏心中颇为满意的只想着等老爷回来后细细同他说说白家二公子的事,没承想,人才刚回来,就得了两个消息。
“还烧着没起?”挑挑眉毛,姜氏一脸疑惑的向吴妈妈看去。

第13章 三处

“可不是呢!”吴妈妈也皱着眉头,眼见就是二小姐及笄的好日子了,李姨娘早不病晚不病的,竟偏偏赶到这日子病!这要是人嘎嘣一下子没了,多晦气!“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日她那贴身丫头来报,说先是叫着头疼,然后人就背过去了,请示了老爷找了大夫回来瞧,却一直瞧到今日也没个结果!”
说罢,又凑到姜氏身边低声道:“夫人,要不要回头请位师父回家来看看?”
姜氏心里也是一突,先是两个女儿,现在又是李姨娘,要说没干系,为何都是一睡好几日的?要说有干系,上回是二人齐落水,这回又是莫名之故…
“先叫人看着…不成的话,回头请秋露庵的姑子过来念念经。”白鹤寺虽更有名些,可到底都是僧人,出入大户人家的后院很是不便。秋露庵在京南,离得京城更近一些,也时常在大户人家的后院行走,虽不比白鹤寺,倒也有些名声,尤其于这类事情,更较白鹤寺应承得要多些。
说到此时,姜氏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把三个女儿都带上山的,请位白鹤寺的师父帮着看看才是!
“再一个,昨日老爷收着汾安老家的信了,收着后便叫人收拾出一处小院儿来,怕是老家有人要过来小住?”
姜氏又是一愣,眉头再皱了起来:“汾安来人?也不知是什么人要过来…罢了,先按着老爷说的收拾出来,家什摆设先不必弄,想必还得几日,待我晚上问过再说。”
韩筃回了自己房中,钱妈妈过来伺候时也把这两件事一前一后说了。李姨娘的病合府皆知,她又是个老姨娘了,虽没所出,同韩筃却也算常见,没什么可避讳的。后一个事,钱妈妈说罢,韩筃就愣了一愣。
“汾安来人?”
“是啊,这几年间除了年节走礼再怎么来往过,今年不知是个什么缘故。”
上山一回,救了白家二公子后才舒缓了些的心思这会儿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可这话却不好直说,想了想方道:“来年就是大笔之年,今年年末入京的人怕是少不了,或许与此有些干系也未可知。”
钱妈妈听后拍手笑道:“还得说是小姐脑子转得快,老奴只当是寻常亲戚家的往来,竟忘了这事!说起来咱们家的二爷,白家二爷,可不都是来年要下场的?”说罢,还冲韩筃挤了挤眼睛。
韩筃只得笑笑,没再出声,换过了衣裳便要歪着。丫鬟们只当她是累了,便退了下去不再打扰。
拿手支着头,歪在床上发着呆,李姨娘的病,她全无头绪,倒是汾安来人之事倒是一清二楚。
若她没记错,这回来的应是两人,一个是大伯家的四子,年方十七,和二哥同岁,一个是大伯的长子长孙,年方十五。这两人入京倒确是要下场的,只可惜,那个当小叔叔的还不如个侄儿!连考连不中不说,还是个惫懒人物,成日家打着韩家的旗号混吃混吃,斗鸡走狗寻花问柳无所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