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儿脚下一僵,转头瞧了瞧王爷,见他只单手枕在头后,冷眼瞧着自己,心中纠结,嘴上却没法儿解释,只好低着头,盼着这位爷快些闭眼睡了,莫搭理自己便好。
“将你那被褥放直些,团在那里做甚?不怕爷夜里睡着一脚踢过去?”王爷哪里会随了她的意?仍淡淡呵斥道。
“…是。”默默垂着脑袋,心里千万个不情愿,手下却不敢不动,只将自己被褥拉到车门口处,跟王爷那被褥隔着段距离挡在门处。
“睡在门边儿,是想着半夜滚下车去?”
王爷那声儿又冷冷传进耳中,鸳儿一个激灵,忙向里拉了拉,便眼巴巴的瞧着王爷,这个所在,便是前一日自己睡的地方儿了。
“我记得那处有条缝隙不是?”王爷扫了眼,忽抬眼冷冷看着鸳儿道,“还怕睡得靠了里头,爷会动你不成?”鸳儿又是一抖忙摇头头:“不敢、不敢。”
“拉进来。”
“是。”一头冷汗的理好了被褥,鸳儿见王爷扫了眼蜡烛处,方起身吹了,这才轻手轻脚进了被褥,仍暗自惊心不已。看来,只得自己睡得谨慎些了,切莫再乱动乱滚。幸好二人间尚有段距离,鸳儿绷了这一整夜,次日一大清早便醒了,见自己仍老老实实睡在原处,这才长松了口气,忙忙的起身收拾了。
想来昨日下午那回,是自己熬夜熬的,困得厉害,这才睡走了样儿吧。
车队一连走了七八日,路边那青草有些钻了芽儿,远远看去青黄一片,点缀得这旷野倒是多了数分生机。
每日里坐在那车上,虽说不用自己走动,可成日间晃来晃去,身上那骨头架子皆要散了,反倒比在府中之时还要乏上三分。
这日清早,王爷洗漱完皆,用过早膳,忽抬头打量了两眼鸳儿,道:“这几日忙着赶路,倒忘了让你骑马。”
鸳儿脸上一僵,那数个月日日骑…可她似与那马不对路,硬是未曾学会,只得勉强靠着王爷身子才敢在马背上立着,他人一下去,自己便恨不得抱着那马脖子不松手,哪里就学得会了?
莫非…王爷是打算让自己再出去每日里骑骑?!
“现下与刘大人同路,倒不是方便了…待到了军中,有了功夫爷再教你吧。”
听王爷这般说,鸳儿这才松了口气。王爷眼瞧着她这样儿,心里不觉有些恼怒,那四五个月里头似是日日抱惯了,若是没了这仗…
忽又心中一动,压下那想头,交待了两句,起身出去自己跑马去了。
鸳儿独在车中,平日里也没事可做,只查骑着王爷日日着的衣物,瞧着哪里开线了、薄了,便补补缝缝。可这出门才几日?哪里就需做这些了?看着几上放了本书,左右瞧了瞧,便凑了过去,捏了一页打开,一字一句的瞧着。
瞧了没多会儿,便没了意思,又坐到窗口瞧着窗外风景,只那枯黄一片,连只兔子田鼠皆看不见,没了前几日那新鲜劲儿,哪里还解得了闷?
正想着,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抬眼瞧去,正看见严王策马飞驰,先是跑到了队尾处,又拍马追回。
那马上之人气宇轩昂,眉目间更是英气勃发,与那胯下黑马似化为一体般,吸着人的眼球不由得便贴到了他身上。
平日里,鸳儿是不敢,更不能多看,她自知伺候的这位爷生得英俊帅气,怕看多了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攀不起,更不敢攀,不如老实呆着,做她那小小侍女最是安生。
可今日,他在明,自己在暗,且又无聊得紧,看上两眼…应不会如何吧?
心下想着,那眼哪里又错得开?她平日里不敢看,又不是不想看?连嫱儿红玉那般女子见了这严王都春心荡漾,鸳儿又不是那有目无珠之人,自也觉得这位爷养眼得狠,这一瞧,便是小半个时辰。
王爷策马跑了几个来回,忽一拉缰绳,向自己那马车瞧去,正瞧着一个小脑袋匆匆打窗边移去,只当没瞧见的,嘴角禽着一丝笑意回了车边,离了马,胯上了车,打帘进去。
鸳儿那里低着头,忙上前为王爷解了长衫端茶送水。
“在这车中可无聊?”王爷坐下随口问着。
“不…还好。”鸳儿应了声,跪在边上脱着靴子。
“哦?那适才拿什么解闷呢?”
鸳儿脸上一僵,忙道了声:“看风景。”心中暗自琢磨,莫非日后连他出去骑马时都不能瞧了?
王爷不再多问,抽身坐回几前取书来读。
午后,王爷被刘大人请过去一叙,鸳儿只觉着身上酸软,腿上没劲,想了想,便侧靠在自己那枕上歇着,没多会儿便又睡去。
王爷上车,见她正靠在那边睡着,本不想惊动,却不想鸳儿睡得极轻,立时醒了,忙起来伺候。
“怎的了?脸色怎的这般白?”王爷皱着眉头瞧着鸳儿脸色道。
“没事,不过有些累罢了。”鸳儿忙道。
“若哪里不舒服,后面随军的有两位大夫,一位是打京城同刘大人来的,一位是本王出兵时时常带着的…”想了想,王爷只抬眼瞧着她,“若不舒服,不许忍着,这天长日久的,再落下点儿病根儿。”
“是。”鸳儿垂首应着,“是觉着身上累些,再没其它。”
“那便歇个午觉吧,爷下午无事,不必伺候着。”
鸳儿应了声是,便取了自己的被褥,歇下不提。
坐在那几傍,翻了数页书,耳听着那丫头似是睡熟了,便安下了心,抬手取壶自斟自饮起那清茶来。
没一会儿,身边那丫头似是翻了个身儿,转头瞧去,正见她皱着眉头,额上还趟着汗,似是睡得极是不安。
心中一跳,忙掷了手中书本,也不知丢到了何处,凑了过去,轻唤了声:“鸳儿?”
鸳儿似仍睡着,并未立时醒来,王爷抬手摸到她额上,只觉着她头上皆是冷汗,又撩起被角,摸着她那手上发冷,心中一沉,抬头冲车外唤道:“小德子。”
“是,爷吩咐。”这会儿正是小德子在车
外听使唤,忙应声道。
“请赵大夫过来。”
“是…爷,您身上不爽利了?”小德子一惊,忙问道。
“不是…是鸳儿丫头。”
“是。”小德子这才暗松了口气儿,那丫头年岁小,又是头回随军出行,想时一早一晚凉些,偶染风寒也是有的,只是这一病…只能把自己跟小喜子那间马车腾出来让与她了,总不能让个病人同爷同住一处吧?
王爷唤小德时鸳儿已然醒了,然是愣了愣,才见王爷瞧着自己,对外头小德子说自己病了?
愣了下,忽然脸红了起来,她这哪里是病?只是这一赶路,小日了提前了数日罢了!再加上身上颠簸得劳累了些,稍稍有些腹痛罢了!
“身上何处不舒服,一会儿大夫来了同大夫说。”王爷那声儿里带着温柔意,可鸳儿此时又急又羞,哪里听得出来?
她脸上一红,连带着脑门上皆红了起来,把脸捂在被中不肯出来。
见她这般,王爷还当她是难受的,正欲再说,听着车子已是停了下来,小德子已将赵大夫请了过来。

第25章 暖

王爷伸手拍了拍她:“只挡着脸,把胳膊拿出来,这赵大夫乃是爷常用的人,很是可靠,若他再诊不出,再请那位京中来的大夫。”
鸳儿心下急了起来,蚊子叫般的道:“爷…不必了。”
听着这声儿爷,王爷心中一软,忽的想起,似这丫头还从未如此唤过自己?平日里只应着“是”,若是叫,也只叫声“王爷”。
“乖,莫要讳疾忌医,诊完了脉…爷回头赏你十头羊可好?”
诊上一回脉就能得十头羊?这…这买卖似是很划算?鸳儿正愣着,忽觉被子一角被揭了开来,一只大手伸了进来,顺着胳膊一路摸下,直捉了自己右手,被拉了出去,耳中还听得王爷那低沉之声:“乖乖躺着,莫要乱动。”
听得那大夫已然进了车来,鸳儿哪敢跟王爷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只得老实睡着,把头整个藏进被中,任他诊脉。
那赵大夫原见车中睡着一人,瞧不见莫样,却知这车上应该是个小厮近身伺候,见这般模样还当是王爷贴身小倌儿,哪敢多说多看?
直将手搭上那脉,这才愣了愣,抬眼瞧了一眼那纤细胳膊,心中恍然,原来是个姐儿啊…
“没什么大病,只多修养便好。”诊完脉,赵医生一脸笑意的起身说道。
王爷“嗯”了一声,却还是跟他出了马车。当面病人的面儿,没谁会说病情究竟如何,只离了病人才会仔细交待呢。
王爷站在道边儿上,等着赵大夫的话。
赵大夫稍一琢磨,那个姐儿虽没瞧见,既是跟王爷同车的,又如此关切,指不定就是屋里人,贴身伺候的,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王爷,无甚大碍,不过是女儿家的小日子到了,这路途上劳累了些,多喝些热水,回头我再开个方子过来,喜欢吃,就喝上两碗,不喜欢,养上两日便好。小姐的底子好,只这两日劳累许才疼些,倒不必大调理。”
王爷愣了愣,这才理会那丫头倒底是如何了。他从无近身的女人,又何尝知道这些?想着那丫头适才还说不是病…可不是么?当真算不得病呢。
想着,神色间略有些尴尬。
那赵大夫只低着头,又嘱咐着:“平日里暖着些便好,受不得凉,用膳时避讳着寒物儿便可。”
王爷点点头,着人送赵大夫回去了,这才命众人启程。待钻回车中,只见那鸳儿已然将那被子裹成了一团,就似条肥大毛虫般,团在车厢正中。
适才那份尴尬瞬时被这丫头的样儿给扫没了,忍不住挑起了唇角,原本只当是个孩子,哪曾想,倒真真长大了呢…
几步走了过去,想了想,王爷斜靠在那团毛虫边上,抬手拍了拍:“可疼的厉害?”
鸳儿本想装死,知王爷下去那大夫若非草包的话,必是知道了,以为他上了车未必会理会自己,哪曾想他竟开口问自己?!
这话让她怎么答?便是上辈子在家时,老父也从没问过她这个啊!
王爷那话出了口,就见那团毛虫团得更紧了,想来是羞得紧了,原本心内还有些尴尬,此时忽笑了起来,一抬手,就把那连人带被的抱了起来。
鸳儿只觉着身子一轻,就上了天,吓得连忙拉下被子,惶恐的看着那脸上带笑的王爷,紧着嗓子叫了声:“王爷…”
王爷没理会她,直把她放到车厢紧里头,平日里自己睡着、靠着的所在,才又抽过枕头放到她头下:“可要喝些热水?”
鸳儿心里头打着激灵,咽了咽口水,见王爷虽带着几份笑意,那眼中却一如平日的平静,又想着自己正值月事,哪怕身边呆着的是个色中厉鬼也未必会把自己如何,这才松了半口气儿,想摇头,又觉着自己似真的渴了。
瞧她虽没应声儿,却似真有些渴了,王爷抬手取过放着热水的壶,倒了一盏过来。
鸳儿哪敢让他喂?忙爬了起来,谢了声儿接过了水啜了几口。
“可还要?”
“不必不必!”鸳儿忙摇头,一杯已是过了,再要?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不成?就算自己是大家小姐,可面前这位乃是王爷,便是自己在许府那数日间也不可能让许府老爷给自己端茶送水啊!
“睡下吧,一会儿用膳时叫你。”王爷说罢,便也靠了下来,想了想,忽伸手探进鸳儿被中。
鸳儿紧绷着身子,一时不知该叫或是如何,只觉着那只大手环过自己腰间,捉了两手攥在手中,身后那人也贴了过来。头上那汗,再次倾下。
“这数日天气转暖,手炉收在小喜子那车,寻着不方便。”声音直吹后颈,引得鸳儿身上轻颤,“乖乖歇息了,莫胡思乱想。”
莫胡思乱想…现下这般情景,又让人如何不能胡思乱想?
鸳儿死咬着唇,却万不敢去推他,生怕把这位爷惹急了,腹中又胀又痛,身上紧绷着,哪里松快得了?只觉着腰间那只胳膊、捉着自己的那只大手,仿佛带着火似的,烤向身上不停冒汗。
王爷见都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这丫头身上还紧绷着,想了想,忽开口道:“上回…打从京中过来时,你们是如何来的?”
鸳儿愣了愣,忙应到:“我们五个同坐一车,前面两个嬷嬷坐一车。”

沿途可瞧见外头景致了没?”
“未曾,窗子皆用厚布封了…车前有兵卒守着。”
“那日日在车上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鸳儿回想着,身上不自觉的松了下来,“只记得嫱儿几人得了闲了,便拿出各自的衣裳在领子上绣着花儿…有时聊天解闷,却也不大说话…”
“自己不绣?”王爷轻声问着,捉着那双柔荑,强忍着摩挲的想头,只老实贴在她身后,耳中听她低声说着。
“不会…在家中时…未曾学好。”这世道有哪家的女子不会刺绣的?幸得自己选秀时方才十岁,只说会简单缝补,还未曾学好刺绣也还说得过去。若是真到了十六七岁,还不会刺绣、不知女诫,那才真真引人生疑呢。
王爷果没细问,又道:“这天长日久的,距那边关还有小一个月的功夫…每日闲了,爷教你写字可好?字识得多少?”
“略识得些个,不大通,看着吃力些。”
“无妨,只当打发时候了,到那军中发兵拔营后,便不得闲儿了。”
又聊了数句,听着那怀里的小人儿应是困顿了,王爷便闭口不再言语,只听着她呼吸匀称了,方才轻捏了捏掌中那双纤若无骨的小手,忍不住双眼微沉,环着的那手臂紧了紧,左手,也轻轻穿过她颈下,将她揽到了怀中,合上双眼,将头靠在她后脑上,没一会儿,竟也沉沉睡去。
天色渐沉,身上暖暖一片,虽腹中舒服了些,可身上却似被箍了起来了般,想动都动弹不得。
鸳儿轻挣了两下,才迷糊醒来,眼前的,乃是靠垫,正是坐着的那辆马车中的物件。一时回过神来,才觉着身上死沉,想转头时,便吓了一大跳。
颈下不知何时多了只胳膊,身上那只也是一般,正死死环着自己呢!腿后有一膝正顶着自己双腿,将自己卡到车板中那人中间。头后还传来阵阵匀称呼吸,那一呼一吸间,只害得自己头颈处阵阵发痒。
鸳儿僵了僵,一点一点转头过去,入眼的,果是严王殿下那张俊逸脸庞。
似是怀里小人儿一动,便扰醒了似的,王爷眉头微皱,睁开眼来,正瞧见一双黑亮亮的眸子盯着自己,见自己睁眼瞧见她了,忽又慌张合上,掩耳盗铃般的又装起了睡。只那身上仍紧绷着,好似惊着了一般。
王爷不由失笑起来,松开那一直捉着的双手,抬手向上,在那小鼻子上轻点了下:“还困着呢?再多睡会儿?”
鸳儿忙慌张睁眼,连连摇头。
王爷未再多说什么,只起了身,命小喜子备水梳洗,
不一会儿,晚膳已备好。
“这猪手汤喝了罢了,爷出去同刘大人一同用膳。”说着,王爷,起身离去。
鸳儿这才半松了口气,瞧了瞧那滚热的汤水,又看了眼那数个精致小菜,心内一片纠结。这位爷…于自己未免太好了些,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非…
忙摇了摇头,心思暗沉,想着,未必不是这位爷无后,将自己视做了女儿…也是有的吧?
随意寻了个借口,心里慰着自个儿,鸳儿这才取碗用饭。这晚膳比平日里做得更是用心,那口味也是上好的,再加上那位爷不在,自己不必伺候,不多会儿便风扫残云般的吃了个饱。
“王爷,请。”刘大人喜笑颜开让王爷坐了上座,这才道,“听闻您下午那会儿召了大夫过去,可是身上不舒服?那孙大夫乃是京中太医,陛下也是时有赞誉的,可需请他来再看看?”
王爷脸上淡淡的,只道了声:“不必,病的乃是个…身边人。”
刘大人脸上一阵恍然:“下官带的也有贴身伺候的,虽愚笨些,却也是老实听话的,不如…”
“无须大人费心,我那里还有使唤的,这路也是走熟了的。倒是大人,车马劳顿,路上需下人仔细照料方是。”王爷轻轻一挡,自拦了刘大人的话头儿。
刘大人忙笑到:“多谢王爷挂怀,下官牢记在心。”说着,又指着桌上几道菜道,“这皆是家中用惯了的厨子做的几样小菜,不知合不全王爷口味…”

第26章 赤松关

用罢晚膳,王爷自回了车中。见车上已收拾妥当,见自己进来,鸳儿忙起来伺候更衣。
“汤可喝了?还对口味?”
鸳儿手上一顿,忙低头道:“喝了…挺好的。”
“嗯,早些歇了吧,这几日辛苦些,待到了赤松关便能歇息上几日了。”
鸳儿应了声“是”,转身倒水伺候王爷洗漱。
转头,见鸳儿去收拾被褥,欲把她自己那物件拿到外头,王爷双眼微沉,道:“今儿个你睡里头。”
鸳儿一愣,僵着脖子转头瞧了一眼,只见王爷垂着眼皮,瞧不出喜怒,不知是个什么心思,想了想,只得道了句:“王爷…这于礼不合。”自己是下人,与王爷同榻已是不应,只因现下是人在路上,一切从简罢了,自己又怎能睡他里头?若再像下午那般…管他是个什么心思?自己可是吃不消的,若真动了心思…那必是死定了!
王爷挑眼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在爷这儿,爷说的便是规矩。”顿了顿方又道,“外头靠着门儿近,若真有事,打那儿出去比里头便利得多。”
鸳儿听着这话只觉得着头上似冒出了黑烟一般,便有再多的话儿此时也辩解不得,人家王爷都把逃命的事儿想在前头了,自己再若矫情,那便是真矫情了!难不成,自己靠着门只为了到时好跑得快些么?
既如此忙又把自己那被褥铺回、整好,抱下了王爷的铺盖,想了想,铺得太靠着外头不好,可又不能紧挨着自己的,只得留出一掌有余的空隙,将物件摆放妥当。
王爷只在一边冷眼瞧着,待她铺好方走了过去,往自己那处一坐,似是力气大了些,带得那刚整好的被褥竟向里面蹭了生生足有二寸,似未曾发现般的,只让鸳儿为他解衣褪袜。
鸳儿张了张口,没敢出声提醒,闷着头伺候这位爷睡下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里头,靠着车边儿睡了下去。
一觉醒来,鸳儿满是郁闷的推了推身上那只胳膊,却半丝也撼动不得。这位爷…莫不是把自己当成抱枕了吧?!
觉得着胳膊下面那人甚不老实,王爷手上一用力,干脆连腿也搭了上来,把鸳儿死死卡到了身下,这下子,就只剩下那手指着能动弹了。
张了张口,想开口唤他两声儿,却又怕扰了王爷好梦。虽没见他有过起床气,可万一梦迷了,自己这小身板哪够他一拳一脚的?
又动了两动,觉着身上被越箍越紧,也只得做罢了。睁着眼睛生生等着天色大亮起来,好伺候这位爷起早梳洗。
一夜好
睡,王爷只觉怀中绵软一片,忍不住紧了紧双臂,脸边柔滑细腻,合着双目拿脸蹭了数下,忽回过神来,入眼的乃是一张粉红小脸,正扭着脖子,死命向另一侧转着。细白的颈子便在眼前,瞧着就这般诱人,恨不能咬上一口方好。
知她已是醒了,便又闭了双眼,将心里头那团火压了压,待静下来后方才再次睁开眼睛,瞧她仍是侧着脸儿,避自己口鼻气息,连耳垂皆红透了。
忍不住稍稍侧头,鼻尖正碰着她那小小耳坠,轻声道:“醒了?”
鸳儿身上别扭,只得又动了动,见他仍不松手,只得开口叫了声:“王爷…”
“嗯。”王爷轻应了一声,仍是没打算放手,直见这丫头头上都冒了汗,方才长出一口气,将一直箍在她身上的右臂收了起来。
就只见,那丫头一个激灵的爬了起来,头也顾不得梳理,忙忙的整着被子,再不敢瞧自己半眼。
王爷悠然将手臂枕在头后,垂着眼皮想了想,抬眼道:“这两日你身上怕冷…”
鸳儿愣了愣,偷瞧了一眼,见王爷脸上仍是淡淡的,方松了口气,收拾妥当,王爷自起身遛马不提。
出了这二日,入夜再歇息时,虽王爷仍不让鸳儿睡到外头,只醒来时却没再挤进来,倒让鸳儿松了口气,再这般下去,她只怕…就算将来熬到了时日,自己也未必能忍心走了。
阳春三月,西北地皮上泛着青,青中又带着黄,入了眼中,皆斑驳一片,端得难看得要命。
鸳儿隔着纱窗瞧着外头马背上那人,心中时喜欢时忧,又强行压着。若只是欣赏便罢了,若再深一步…自己,哪里配得上?
便是那天仙般的容貌,又怎及得上“王爷”这顶大帽子?
赤松关西临众多大小胡国,东靠西北凉城,乃是大恒国边关重地。头日晚,便远远瞧见那隐隐城寨,直行到次日下午方到。
王爷端坐车上,命鸳儿取出衣服,披甲戴盔。
直至此时,鸳儿才知自己平素缝补的那些衣服究竟是充做何用。
盔甲边角下,虽有软皮子垫着,到底硌的慌,王爷里面所着中衣,如不多垫上两层补丁,时日一久,便磨损得厉害,再不能穿了,若非那些补丁哪能坚持得久?
换上打着补丁的中衣,又在肩、头等处垫上软布,这才将那沉重铠甲一件件穿到身上,直累得鸳儿冒了半身的汗水。
王爷穿上那身重得叮当作响的铠甲,活动了两下,抬眼瞧了瞧一头是汗的鸳儿,轻笑了下:“平素多吃些,这点子力气哪里顶用?还好不是个男子,不然如何上得了战场?”
鸳儿只低着头,待王爷出了马车,这才冲着门帘子瞪了两眼,自己偏就是个丫头了,便是个男子,死也不上战场又如何!
“鸳儿姑娘。”王爷前脚去了,小喜子后脚隔着帘子招呼了声。
幸好,他没直接打了帘子,不然正要会瞧见鸳儿那样儿,非笑出声儿来不可。
“何事?”鸳儿忙收敛了下,应道。
“一会子咱们就进了赤松关,歇在王爷平素住的府邸,在那儿呆上几日听着吩咐再随军出关,爷特意嘱咐过,除了府邸内室,姑娘平素切莫乱行乱走,更换不得女儿家的衣裳,便是进了大营也是一般…这儿不比家中,姑姑还需忍忍。”小喜子虽知鸳儿应已知道,可怕她到底是小女儿心性,再一时呆得不耐烦了,出去转悠…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鸳儿忙应道:“多谢提醒,切莫不敢乱走乱动的。”自打知道随军的还有那营妓后,鸳儿连这车子大门儿都没出过两糟,更别说出去走动了。
小喜子这才暗松了口气:“知道姑娘平素最是妥当的,不过白说上两句,姑娘莫要怪咱唠叨。”
“哪里的话,喜公公也是为着我找想,出门在外的,难免有一时想不到之处,日后还望公公提点。”
听着鸳儿这些话,小喜子心中彻底安了下来,怪道这丫头能一直跟在爷身边儿得着爷的宠呢。爷最厌那恃宠而骄、不安于现的,于女子尤其如此。这丫头既如此对王爷的路子,说不定那事…
想着,小喜子脸上忍不住的带上了笑。小德子过来接车往城里头引路,正见着,疑惑道:“怎的笑成这般模样?瞧着就像没想着好事儿呢。”
小喜子抬手拍了小德子一下,两人不敢耽误正事,忙熟门熟路的引着众人进了赤松关。
车外马蹄声声,连那士卒走路之时,声音听着都那般吓人。鸳儿早理好了车内之物,也没旁的物件,只等着到了地方大件重物自有人进来搬挪。
“鸳儿姑娘,到了,且拿着体己的物件先随我们下来。”车子进了院子,小德子在门口招呼了一声,鸳儿忙理了理衣裳,低着脑袋钻了出去,不敢多看,便跟在小德子身边躲进了内室,等那些亲兵将车上东西搬妥,离了内院方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