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儿一愣,双手接了过来,适才她已跟众人得了个荷包,里面装了两个银锞子,这会儿怎的又赏了?
“不瞧瞧?”见她发愣,王爷向那荷包一点下巴,鸳儿只得倒了出来,见到里边儿那两对儿金灿灿的小锞子,不禁愣住了。
合着,给王爷当丫鬟不光能拿双份儿的…还能拿着金子?!
见这丫头两
眼放光,就似见了蜜糖一般,王爷不禁摇头轻笑了下,就似没见过金子似的…
可不没见过么?她入宫时虽带着些银钱打点用,可那些钱里除了银子便是铜板,此后入了王府后,每月拿也先是铜板,搬到那落雁园中才见着了银子呢!
没见识便没见识吧!鸳儿忙喜笑颜开的收了那银子,揣到了怀里,抬手又要给王爷解衣。
“这还是爷头次赏了人金子,却听不着听谢的呢。”
听了这话,鸳儿忙慌张福了福,她是乐傻了,傻得连要谢人都忘了。
出了正月,刚忙歇了春节之事,便要忙着王爷出征之事了。鸳儿忙随着容嬷嬷一同打理着王爷的衣衫,见她取过一堆衣服预备包起时,忽的一愣。
“愣着做甚?”容嬷嬷眼也不抬的问道。
“没…”压下心头惊诧,若她不知今天乃是专程收拾王爷的衣服,她哪里会想的到,自己平日里补的那些东新或旧的贴身衣服竟皆是王爷的?!
可堂堂一个王爷,不穿绫罗也就罢了,却为何无论新旧件件衣服上皆打上补丁?!
心里便是不解,也不敢开口讯问,她虽是贴身丫头,却只有更小心的,知晓的越多,反越不安全,还是闷头做事得好。
“平日里若哪件破了、开了,便要随时补上。”容嬷嬷边收拾边道。
“是。”平日里,那些小太监们送来破了的、开口了的,不都是自己在补?
“每日里惊醒些,睡得也轻些,不比自家。”
“是…”自己平日里睡得本就轻,听着点动静便会起来。
容嬷嬷只说了两句,便不再言语。这些内着的衣物打理后,便整起平时穿的常服,并铠甲等物。鸳儿往日里哪见过这些?抱都抱不动,真不知这东西平日里如何穿到人身上的?
花了七八天,才理好爷要带的物件,鸳儿这日正在房内收拾着,忽听门口有人叫,出去了一圈,一头雾水的抱回了一堆衣衫。
“怎的了?”王爷斜靠在她平日睡的那榻上,见她抱着东西发愣,抬头问道。
“说是给我的衣服…可…这不是男装么?”鸳儿愣着,瞧着那几件褂子炮子。
“嗯,就是你的,我让人预备下的。”王爷起身走了过去,随手提起一件,瞧了瞧。
“啊?为何我要穿男装?”莫非是为了骑马方便?难不成他打算在他离了王府后还叫自己在府里每日里跑马不成?!
王爷见问,淡淡扫了她一眼冷声道:“兵营之中若有女子…那便是营妓。平日里只许你呆在大帐之中,除是我带着,否则绝不出许来半步!”

第22章 同车而行

鸳儿又愣了几许,这回那眼睛睁得格外的大,似比那红玉几个的杏核眼还要大上几分、俏上数倍:“我?去…军营?”
随手把那衣衫又放回她怀中,王爷冷着脸道:“怎么?莫非你不愿?”
鸳儿腿上打着颤,声音发干道:“只…只是从未听说…”
王爷这才冷哼一声:“不然,为何日日教你骑马?”
骑着马…走上数月出关…想一想那胡国的凶狠,想一想在这位爷身边伺候的艰险,再想想战事时的险恶,以及…军中竟还有营妓?!
鸳儿头晕了晕,双眼茫然瞧着王爷,见他神色绝非说笑,这才认命般的低下了头:“鸳儿…知道了…只是此前不知,方…吓了一跳。”
“若不愿意,只管告诉爷,放你的假便是。”王爷半弯着腰,眯着眼睛,在她头边低声问道。
那声儿里带着寒,鸳儿忙打了个激灵,福了下去:“能伺候爷乃是本份之事,绝无不愿之意…”只是要骑马…莫非,自己真要跟着军队骑马直到边关?!
忽的,鸳儿想起了那个小千子,那还是个男子,随着这位出去了一糟,便受了那般重的伤,想必…应已是没了吧。
只盼着,自己能平安活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府去,至于其它、及那银钱之事,现下鸳儿已什么皆不敢想了。
见她乖巧懂事,王爷这才收了身上那股子气势:“容嬷嬷年岁大了,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你…路上车马劳顿,若有何不舒服便告诉本王,军中有随行大夫。”
“是,谢王爷抬爱。”原本一直数着日子盼大军出境,自己好舒坦上两年,现下,鸳儿只得掰着手指头盼那日子缓些来了。
连那每日里骑马的折腾,皆变得似乎轻了些,只因她觉着,说不定自己怕是要在这马背上骑上许久了呢。
日子,盼它早到之时,它姗姗而来,盼它晚来时吧,却忽~的一下儿,就飞到了眼巴前儿。
数日前,由打京中压着粮草而来的刘副将军已然到了,先在这凉城之中稍作休息,便和王爷汇合一起,一并开向边关。
大包小包的装上了车,鸳儿早已换上了男装,出了屋子这才瞧见,合着王爷并没打算真让自己骑马跟着,竟备下了马车专供使用!
那车厢内宽大舒适得很,且里面被褥用具一应俱全。大些那辆让鸳儿钻了上去,小些那辆跟在后头,是小喜子并小德子坐的。其余之人大多骑马,护在车旁。
王爷骑上那匹黑马紫夜,同副将军刘栓一并打头儿出了城,走了没有二里地,二人便掉转马头,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歇息去了。
跪在那位爷身边解着甲,鸳儿心中轻叹,看见这车大了,就应猜到不是自己一人用的,乐得那么早做甚?现下笑不出了吧?
“可颠簸?”卸下一身铠甲,王爷坐到车内方才问道。
“比来时那车舒服许多。”鸳儿一边说着,一边稳稳倒了盏茶,递到王爷手中。
“来时?”王爷眉毛一挑。
“便是由打京城来时那车…”鸳儿声音轻了下去,那车,又硬又晃,坐着端得难受。
稍点了下头,王爷未再多问。
穿着是男装,车内那窗子也未曾封住,沿途风景皆看了个满眼。虽说北国春晚,却别有一翻滋味。更何况鸳儿自打来了这个世上,虽远门出了两糟,却着实没见过何风景。
这一路上,眼睛便不够用的。
瞧着这丫头边揉着腿,边时不时抬头悄悄向两边窗子瞧去,知她这是憋坏了,王爷并未出声提醒于她,只要手下未曾偷懒,便没去管她。
每日一早一晚,总要沿途休息着,不然人因马乏,又如何支撑到边关?就是人到了,恐也要歇上数日,才能领兵出征。
刘副将军那里派人过来邀请王爷一同用膳,王爷只低声道了句:“乖乖留在车上,有人送吃食过来。”鸳儿老实应声,待王爷下了车后,便是心里再痒,又哪敢偷跑出去半刻?
自打上回听说中军中带有营妓之事后,鸳儿便怕到了骨子里。她不怕给人当丫鬟、当小厮、不怕被旁的女子视作眼中钉恨不能除去、不怕跟在这么位时不时放放寒气的怪脾气爷身边,可却万万不想受那种罪。万一被人误当成营妓,自己年岁便是再小又如何?何人会怜悯于己?若是王爷发现得晚了…自己这辈子,恐怕便真真完了。
一早一晚的停歇后,一路向西行着,直到边关之前,这路上再没半处可歇脚的城镇,入夜后只好在那野地里面安营扎寨。
因带着辎重,士兵中也有些步行跟随的,这一路走来哪里快得起?好在虽说是要打仗,可这回打的乃是大恒的军威,皇帝不急,二位将军不急,这路上慢慢行着便可。
自来到这世上,鸳儿还是头回惬意出行,虽换了身男装,那车厢两侧的窗子却都半开着,一路上看看那沿途风貌,便是鸳儿这般喜静的女子心中也是雀跃不已。
头一晚,因着露宿野外,打从窗子间隙处就可看清那满天星斗,再加上马车上地方小些,生怕睡着睡着再滚到王爷身边去,鸳儿这一夜未曾睡好,到了二日,才吃过了午饭便打起了瞌睡。
王爷斜靠在软枕上,左臂架在腿上,右手中持着本书,只觉着右腿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抬眼一瞧,那丫头双眼迷离,头时不时点上一下,不由得心中失笑起来。
“啪”,头上挨了一下,虽不疼,可那声儿却清脆得很,一下子把鸳儿打醒过来,瞪着双眼诧异抬头,正瞧见王爷板着张脸瞧着自己。
“怎的困成这般?莫非昨晚一夜未睡?”
鸳儿脸上微红,忙垂下头去,用力揉着不敢吭声。
见她这般,王爷便也不再逗她,待揉好腿后,见她仍一脸睡意,又因着自己在车上不敢休息,只靠在车边强撑着,想了想,方道:“本王去遛遛马。”说毕,人已出去了。
鸳儿只觉着脑中一片混沌,知王爷出去了,虽隐隐纳闷,不知为何上午出去遛过了现下还要去?
那脑袋,先是靠着车板,随后一点点的蹭了下来,整个人窝到了窗下,心下只想着:莫要睡死了,不然一会儿王爷回来了还要伺候。这人却越躺越舒坦,渐渐的,便窝在那里睡死过去了。
“大人,严王殿下骑马出来了。”
刘大人眉毛一挑,松开怀里揽着的个丫鬟,一摆手,那丫鬟忙退出车厢。
“可知所为何事?”
“不知,像是…在遛马。”那小厮垂首低声道。
“遛马?”刘大人愣了愣,抬后捻起山羊胡子,悄悄将那窗帘一角掀起,左右看了看,果见王爷一身常服骑着那匹黑色骏马在不远处小跑着,“嘶…这早上也遛…下午也遛?”
“许是见这天气好些的缘故?”那小厮抬眼看了看自家大人,轻声问道。
“许是…这武夫只怕把这坐骑看得比人还重上三分也是有的。”刘大人摇头晃脑了一翻,眼珠转了转道,“春燕!更衣!”
“是,大人。”那丫头又忙钻了回来,“不知大人要换什么衣裳?”
“骑马的常服便可。”一想起那马背上的颠簸,刘大人就暗自皱眉。幸亏归辛苦,可他刘栓此次来一是为新皇探探这位“阎王”的行事为人,二来,自也惦记着立些军功回去。
这刘栓本是从五品刺史,只因着攀上了太子一系,又将自家女儿送入太子东宫,方得了脸面。新皇登基,自要提拔自己得用之人,新皇又惦记着开疆拓土展我大恒国威,方才令这些亲近之人充监军副将之职,派朝中勇武将帅领兵出征,乃是有提携之意在内。
刘栓此人旁的本领暂且不提,可那双眼睛却有着识人辨才之能。若换做他人,自己虽是副手,可好歹也是皇帝派的钦差大臣,严王虽勇猛威武,却又何必拍他马屁?若到了军中,安插亲信、意见相左、各执己见之事必能生出,这天长日久的,莫说同敌人打仗了,自己便先乱了。
刘大人乃识实物之人,到了跟前,见了阎王本人,便知此人虽是难相与的,却应该不负传言,至少那战场上之事非是自己这纸上谈兵之人可左右的。如此便好,疏通好关系,只跟着他身边捡捡便宜,待这战事了结自己便可回京述职,只等着陛下加官进爵便好。
拍着自己那匹棕红色骏马,刘栓歪歪斜斜的向严王那里骑去,手上不敢抱拳,只嘴里喊着:“王爷真好兴致啊。”
严王拉绳止马,见是刘栓,虽不耐烦,面子还需给的,点头驻足待他上前。
“王爷常走这西北出关之路,咱们这一路过去尚需多少时日?”
“照现下看,还需一月有余。”
刘栓点点头,又笑道:“见王爷这马骑得可真是俊逸,老夫久已不骑,现下连这缰绳都拉不紧了,真真是惭愧啊。”
“大人久居京中,自不必似我等这般。”王爷淡淡说道,脸上瞧不出喜怒,也不知自己那话说得是否拉得了亲近?
想着,刘栓又道:“王爷若平日无事,不如去我那车上坐坐。这路途遥远,下官车中备了些书册解闷,听闻王爷乃是文武双全,下官旁的不敢乱言,这书本却还读过些,若能同王爷讨教实乃平生之幸啊。”
“多谢大人美意,若得了闲,必是叨扰的。”
二人言罢,又指着这沿途景色聊上一会儿,便各自回车。
打帘入车,一眼就瞧见那丫头团缩在窗棂下头缩成了个团儿,正抱着膀子睡得香呢,不由得一愣。
见王爷打了帘儿,人却未进去,小德子愣了下,偷眼一瞧,正见着鸳儿似是睡在里头了,刚想张口,又瞧见王爷人已经进去,帘子也放下了。想了想,便没支声儿,王爷若有使唤自会叫她,且那丫头头回出远门儿,晚上睡不安生也是有的。
轻手轻脚进了车中,见她丫头仍睡得死死的,似是有些冷了,时不时皱着眉头,手不时在自己胳膊上、手臂上摩挲上两下。
现下才二月初,虽外面太阳大了,到底还是冷。平日里若是醒着,坐在车上还好,可这一睡着了若不盖些什么自是冷的。
王爷自己解了罩衫,褪了鞋子,这才进了里面儿,抽手取了床薄被过来,正想给她搭上,又见她斜斜的团在那里似是极不舒服,想了下,便想推醒她,另她换个姿势再睡。
第23章 午睡

长长的睫毛轻抖着,小脸红润,这一闭了眼睛,再瞧不出那双眼睛哪儿还有肿胀。想是冷的,眉头不时轻皱,那小嘴时不时的还动上两下,不知是在梦里想要说话还是吃些什么呢。
心里忽一动,手放到她肩上正欲推她那手臂却止在那里,未曾真个推下去,反倒抄到她颈下,另一只手揽到腿弯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平素睡的外面,转身去拿那被子。
这一转身的功夫,许是适才惊动了下,鸳儿睡得不太安稳,一翻身,靠上了一个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适才梦中觉着冷,现下有了这东西自是暖和得多,也不管是个什么,只把头顶了过去,身子也贴了上去。
王爷一手拿被,半侧着身子转回头来盯着她,见她仍是睡着的,未见清醒,眼中那狠厉之色方收了起来,阴晴不定的瞧着她的小脸儿。
许久,忽一把撑开那被,直搭到两人身上,又一抬手,揽到了鸳儿颈下,就这么抱住了她,睡了下去。
鸳儿全然不知,只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又往那温暖之处靠了靠,脸上带了丝笑意,安稳睡着。
王爷一直环着鸳儿,冷冷瞧着她那张小脸儿,眼中阴晴不定,这么一倒,就到了申末,只听着外面小喜子低声请示是否打尖歇息。
王爷并未出声,直等那小喜子问上第四糟,怀里那丫头才皱着眉头似被吵醒,方忽的闭上了眼睛。
鸳儿听着外头请示,正扰了好梦,皱着眉头想要抬手揉眼,忽觉得似是哪里不对,自己那胳膊被压住了,动了动,身子也被箍住了。抬眼一瞧,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身上不由得绷得直挺挺的。
面前那人眉若利剑,脸若刀削,英挺逼人,不是严王又是谁?!可自己这…
忙低下头,慌乱间摸了摸,衣裳倒是整齐的,只是自己怎的钻到他怀里来了?!莫非是他…不、不可能!指不定是自己睡迷糊了一路滚了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又抬眼瞧了他一眼,见他仍睡着,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又生怕外面小喜子一时掀了帘子人再进来,忙费力搬开环在腰上那只大手,可哪曾想到,王爷身上看似清瘦,那胳膊却死沉,这一搬,一下子就将他那胳膊摔到车板上!吓得鸳儿绿了脸,见他似有转醒的样儿,忙一下子蹿了起来,人躲得远远的,嘴上还说着:“王爷…该…该醒醒了,晚膳时辰到了。”
听见里面鸳儿有了动静,小喜子这才暂不出声,只等着王爷吩咐,心下纳罕,王爷平素睡得极轻,平日里但有些许动静便能醒了,今日怎么的午睡得如此沉?莫非是跑马跑得累了?
王爷这才“嗯”了声,装做刚醒的样儿,一抬头,就瞧见那鸳儿死低头脑袋,弯腰站在边角,双手紧紧攥着,头也不敢抬上半分,身上竟轻轻颤着。心里忽的一软,此前那份担忧瞬时烟消云散。
“备水。”
鸳儿忙抬眼偷瞧了瞧,见王爷神色淡然,虽瞧不大出,但却似心情尚好的样子,便把心里那份不安压了下去,暗自提醒着,再睡时切记小心了!若要再滚过去被王爷见了,指不定就当自己是那想爬床的,再将自己丢出车去,饿死在这无人行走的荒路上也是能够的!
小喜子外面早备好了水,鸳儿接了进来,伺候着王爷梳洗了,便待王爷出车去外面用膳,耳中却听他道:“今儿个不出去了,便在车上吃吧,早些赶路入夜再歇息。”
“是。”小喜子忙应道,着人去吩咐,又传话到刘栓车上。
刘栓只道:“好,便是如此,早些到了边关,也可早日出征以谢圣恩。”
伺候着王爷吃过晚膳,皆收拾妥了,众人便趁着天色尚未大暗下来再向前行进着。
天色暗下,车内虽点了油灯却不甚明亮,鸳儿做不得活计,只拿眼瞧着外面两旁荒芜,并那彩霞日落,不禁瞧得呆了起来。
王爷放下手中书卷,抬眼瞧了瞧鸳儿,见她看着景致竟发了起了呆,抬手咳了一声,果见她转回头来瞧着自己。
一转脸儿,正见王爷瞧着自己,鸳儿忙垂了眼,低头等着吩咐,半晌听不着动静,不禁又抬眼瞧了一眼,只见王爷似在垂眼沉思着,不敢打扰,只当他正盘算着战事。
“再过三个月…你便足了十三?”
见问,鸳儿愕然抬首,又忙低头应了声“是”,心里纳闷,哪里想得到王爷竟记得自己生日月份?
“你于我身边伺候着…将来若足了年份出府,有什么想头可直对我说,爷…必不亏待于你。”说着,王爷这才向她看去,只盯着她那满是讶异双眼。
与这般大小的丫头说这些,许是对牛弹琴,可若是不说…
鸳儿愣了下,见王爷眼中似是真诚,便觉得许自己是头一个能近身伺候的,他或想关照下也说不定?
想了想,方道:“也没…什么想头…”
王爷哑然失笑,果真如此,她才多大?能想得了多远?自己这可是问道于盲了。
“就…就盼着…”虽怕说了让王爷生气,可机会难得,若是不说,天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想着,鸳儿便一垂头,一口气道,“只盼着能多攒些银子,够下半辈子用的便好…”
王爷愣了几愣,哪里想到她竟惦记着银子?自己本意也无非是想问问…不过,银子总比旁的说头好些。
想着,便放了手中书册,淡笑道:“要银子做甚?”
鸳儿忙偷眼瞧了,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儿,这才松了口气,便轻声道:“买个小院子,并一二分土地,够糊口养老便好。”
“糊口,养老?”这哪里是个十二三岁小丫头的话?倒像是容嬷嬷说的,王爷摇了摇头逗着她问道,“不如给你处庄子可好?”
鸳儿忙变色摇头:“我管不过来,也算不清账…钱多了倒不好,只够自己过活的便好。”她哪里敢贪图这些?能有些体己够自己生活的便是了,自己连这世上米要多少钱一斗都不知晓,莫说庄子了,便是弄个铺子她也打点不了。上辈子她就不喜欢经营方面的东西,这辈子更没想过。
“呵,你倒好养活。”王爷淡淡一笑,忽又瞧着她脸色问道,“可想许个何样人家?爷…可差人帮你关照着。”
许人家?鸳儿愣了愣,抬眼瞧了眼王爷,见他一脸正色淡淡瞧着自己,忙低了头,皱起眉毛,轻咬了咬嘴唇:“王爷…我…不想嫁人。”
王爷哪曾想到她会如此作答,早先心里想着的话儿此时全用不上了,只挑了挑眉毛,讶然道:“不想嫁,这是为何?”
轻咬了咬嘴唇,鸳儿只怕自己将来大了,再被王爷随手乱指给个什么人家,若他存心关照,再把自己嫁进那有些小富之家,这世上男子多有三妻四妾的,就算自己是严王府上出来的,也管不得这许多。
就是普通人家里头,盲嫁哑嫁的,天知道那人合不合得来?还不如落得自己一个人清净度日呢。
“自己一个人不也挺好的?”这些道理如何能跟一个大男人说得?且他又是这世上之人,自己便是说了,他也未必听得明白,只需让他知晓自己不想嫁就好,千万莫惦记着给自己乱点鸳鸯谱才是。
“一个人挺好?”王爷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哪里的话?她怎会有这般想法?忽的,心里一突,猛的想起了自己,心思一下子暗了下去。盯了她的脸瞧一会儿子,王爷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不嫁人,便无子女,将来若是人老了、去了,又有何人照看?养老送终?”
鸳儿轻笑了声:“死都死了,又怎会知活人之事?不过一捧黄土,有没有魂魄尚未可知,何况其他?”
话一说毕,半晌王爷那里未曾听见动静,鸳儿纳闷,抬眼一瞧,只见他那漆黑眸子正盯着自己,深不见底的,心里猛的打了个激灵,脸色又白了下来——果然,自己这话一多,便会惹事。
“好,爷便许给你个院子。”正自担忧,耳中忽听王爷又开了口,“待你大了,若自己不想嫁,本王便不会给你去张罗婆家。”说着,又顿了顿,沉声道,“若是有人来求娶你…本王若是护不住的,也就罢了,可若是不如本王的来求,必会帮你将人打发出去,可好?”
鸳儿一愣,只觉着王爷脸色淡淡,不似在玩笑,虽分不出真假,可这王爷是一诺千金的主儿,自不能唬了自己,忙忙点头谢过,有人求娶自己?这哪有可能,平日里连府都不出,哪里又见得着男子面儿了?
鸳儿只怕随在这位身边儿,哪天惹得他不高兴了,再把自己同红玉一般的打发了,又怕哪日觉着自己大了,嫌弃自己女儿身,想把自己打发出府随意找个不知什么人家嫁了,现下得了准话儿,脸上自是松了口气儿。
见她神色松了下来,带了三分喜意,王爷眼中沉了沉,道:“你要院子想做什么?”

第24章 病

鸳儿见问,稍愣了下,随即轻声道:“养些小鸡小鸭,再种几棵果树…若是能够,再养上头牛…不,羊便好。”
“羊?要羊做甚?吃羊肉不成?”西北此处常食羊肉,王爷自不陌生,还当她馋肉吃了。
“不是,能喝羊奶啊。”鸳儿忙摇了摇头,她自打穿过来,别说牛奶了,连口羊奶也没喝过,虽说前世里头她也非是那般爱吃这些东西,但偶尔也会买些喝喝,哪像现下?已经二年了,连半口都没尝过,她还小呢,营养不良怎么办?
王爷又一挑眉:“你爱喝牛乳羊乳?”
鸳儿尴尬一笑,低下了头不敢再做声。
见她神色尴尬,王爷轻笑一声:“早知便让厨房给你送去了,平日里府里没人喝这个,虽有,却皆做了点心等物。”
心中微愣,嘴上却不敢答应,忙道了声:“不过随便说说…不敢劳烦,哪里就馋成这样了。”
“除却这些呢?你还要养些什么?”
鸳儿心下纳闷,哪里想到王爷兴致竟如此好,还问自己?思索再三,摇了摇头:“再种些菜便好了…旁的,我一个人哪里弄得过来。”
深深瞧了她两眼,王爷点头不再多问,只道:“收拾下,歇息了吧。”
鸳儿忙起身伺候更衣,待王爷睡下了,又将自己的被褥枕头往角落里挪了又挪,靠了又靠,生怕睡迷了再滚到他身边去,下午那会儿是王爷未醒,自己逃过一劫,若是再有这事,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王爷只瞧着她在那里一通忙活,也不理会,等她将被褥皆理好了,正欲吹灯时方开了口:“团在那里做甚?怪道一直不长个子,再缩成一团只怕日后都长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