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这处,听门口行乞的乞丐们说,之前见有人出去买妇道人家用的胭脂水粉。
人在京中,想打听些什么消息,可切莫小看了这些行乞的乞儿,谁的眼目也没他们多不说,一个个还练就了一副好本事。
隔着八里地,他们就能闻出来人的手中拿没拿吃的、带没带酒,更何况这些胭脂水粉了?
贵人家的妇道人家最慈悲,乞儿们不用凑上多近,就有下人拿着大钱儿、馒头过来施舍。他们再闻不错的。
据那个卖消息的乞丐说,这家似乎住着位十几岁的年轻小姐,买得都是上好的水粉胭脂,还是那等最为清香淡雅的——用这种水粉的小姐,大多知书达理,打赏时偶尔还能不小心掏出一些散碎银子,也一并丢进破碗里。
不似那些贵人家的老太太,最爱打赏大钱,还最爱散粥、散馒头。
既然这里住着位小姐,说不准,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了!
刘栓打起精神来,一面喝茶,一面打量那家大门。
朱红的大门,不新不旧,看着不大起眼。离着街市不远不近,倒方便里面主家生活。这条街巷里面人家虽不少,却也不多,倒是正适合金屋藏娇…
心中刚想着“金屋藏娇”四字,就见一架小轿停在了那家的大门口,一位年轻公子从轿中走出,进门前,那人转身对身边的人吩咐些什么,正让刘栓看了个正脸,一口茶顿时喷出,咳嗽连连,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等擦干净脸上的水,再向外看去,那人已经进去了…
“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查起了什么天仙似的名妓?合着,是这位爷包的啊!”难怪呢,难怪被许家那位盯上了呢?肯定就是了!这还没过门呢,就惦记起人家金屋里头的娇。等过了门,见了这位爷后院里的莺莺燕燕,还不得把醋坛子打翻天?
刘栓无奈摇摇头,略等了一个时辰左右,果见那位爷又从大门中走出,在他身后门里头,隐约有一袭白衣,虽看不见脸孔,但那翩翩若仙的衣摆线条,啧啧,恐怕还真是谪仙似的人物呢。
待那乘小轿离开,刘栓估摸了一下时辰,差不多正是和许家小姐定好的时候,虽可能那个呆丫头已经走了…但天知道那丫头会不会在那里傻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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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后,许骄阳便起身去贺氏那里请安。
贺氏昨日累着了,今日让许骄阳不必过去用早膳,等她到了正房时,院内寂静一片,只龙哥那屋里有些声响。
许骄阳进了正房后,见两个有些眼生的丫鬟站在龙哥门口。
“昨天累成那样,今天还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歇着了吗?”贺氏见许骄阳过来,笑问道。
“母亲昨日更累,女儿歇息一晚上,觉着好多了,哪里那么娇贵?”
贺氏双目微敛,手中捧着燕窝,吃了一口后方问道:“昨天上车时隐约瞧见,上回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昨天也跟着了?”
许骄阳点点头:“因她会骑马,跑得也快些,女儿想着,万一有什么事要她跑腿到比丫头婆子快些,免得耽误事,便带着她一并出来了。”
贺氏点点头:“我到把她忘到脑后去了,她规矩上学得如何?你过来时没带着她?”
“她才进来几天?规矩还差得多呢。我想着,怡香阁那里怕是有什么新东西到,让她过去给看看——这丫头也就腿脚麻利、会骑马,省得让她在家里淘气。”
贺氏抬起眼来,含笑点头:“你倒是越发会用人了。”
许骄阳只觉得这话有些古怪,却又一时没琢磨出意思,只笑着摇头:“哪里有母亲会用人?女儿还有得学呢。”
正说着,门口小丫头说:“四小姐来了。”
贺氏心中诧异,一扬眉毛:“让她进来吧。”

第20章 家中生变

四姐进了屋子,见许骄阳也在,先给贺氏请安,又对二人道:“这几日母亲和姐姐辛苦了,女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想了个笨办法——跟厨娘学了个汤品,这会儿正在火上坐着,等晌午时给母亲和姐姐送过去。”
贺氏脸上挂着淡笑:“你倒有心了。”
四姐儿似是没觉出贺氏的冷淡,看向许骄阳:“女儿哪里能和姐姐比?姐姐如今才是大家子的风范呢,行事大方不说,行动都带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小妹便是想学都学不来呢。”
许骄阳不知她这不阴不阳地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只笑笑,并没接话。
可本就心中有事的贺氏却心底不觉一跳,把手中的碗交给身边丫鬟,笑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四姐儿笑道:“家里上上下下都说呢,那天我去灵堂给小兄弟上香,进屋后猛一看,都险些认不出来,定是母亲偏心呢!”
贺氏不解:“我待你们姐妹向来一般模样,这偏心二字如何说来?”
四姐儿撅撅嘴巴:“母亲还说呢,姐姐定是和哪位宫里出来的学过行动坐卧的规矩,瞧瞧,从我这一进来,姐姐便端坐在那里,连身子都没歪过一下,平时行动气势也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许骄阳眉头微微一挑,她倒是忘了,这行动做派,是前世家中和三皇子定下婚事后,特特请了宫里出来的宫女学的。早先许家的规矩自然也是不错,只再怎么也肆意惯了,难免有些随意。母亲怕将来入了三皇子府上被人看笑话,因此特特又学了好一阵。
更不必提,后来三皇子大势所趋,眼见帝位唾手可得,姚贵妃更是找了宫中的妈妈们来到王府上专门学了许久的为后之道。
没想到,如今却被四姐儿看出来了?
贺氏心底一沉,日日相处相见,自己倒是并没察觉,就连女儿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也只是隐约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没成想,反倒是和她并不亲近的四姐儿一眼就瞧出来了!
想到此,只觉心下一片烦乱,同两个女儿又说了两句话,便说累了,让她们各自散去。
出了正房屋,见许骄阳渐渐走远,跟着四姐儿的丫鬟疑道:“小姐刚才说得是个什么意思?”自家小姐向来与许骄阳不和,平素更是打死不肯赞她半字,今天这是怎么了?
四姐儿脸上溢着肆意的笑:“我也不知那些话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按着吴姨娘的话说罢了,没想到果然有用?”
话说出去,贺氏的脸色就变了,许骄阳看着到没什么,可既然能让贺氏脸变色就好!果然,吴姨娘说,只要当着贺氏的面儿说了这些,就能间隙她们母女!
自己连在家中吃的用的使的都可不必计较,只要让那许骄阳过不舒坦便好!
想着,鼻子里轻哼一声:“回吧,等着看过几天的热闹吧!”
丫头不解:“什么热闹?”
“等着瞧就是了。”她要是知道有什么热闹,早就让丫头买炮仗回家等着去了!
“夫人?”王妈妈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
贺氏只觉手脚冰冷,一把抓住王妈妈的手:“你说、你说…”
“许只是四姐儿乱说的呢?您也知道,那丫头向来爱和咱们小姐对着…”
“你也知道,她们向来不和,可她早不说、晚不说,如今怎么就来说了呢?”贺氏双眼发直,手捂着胸口,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她不提,我还没往那边想,你细想想,可不正和她说得似的?骄阳她如今…大处没什么差别,可行动举止,哪一点和前还一样?!”
王妈妈也无从劝起,确如贺氏所言,不细想还不觉着,如今一细想,果然处处疑虑。自家小姐虽然规矩上还好,但平素总有些肆意不羁。可如今再一细想,如今的骄阳小姐,举止行动处处带着股大家风范。这可不是寻常权贵人家的那种气度,而是宫中才能有的…那些规矩,每个几年哪里能练出来?!
“幸亏我还没请人回来教她规矩,不然,如今哪里看得出?”贺氏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哭诉。
王妈妈叹了口气:“夫人先莫要上心,还是想想…这事要如何办吧?”
贺氏歪靠在塌上,许久,方红着双眼沉声道:“把她上次带回来的那个丫鬟拿来。”
王妈妈一惊:“夫人不怕打草惊蛇?!”
贺氏缓缓摇头:“多派些人守着龙哥儿,再让身手好的小厮守在正房院里院外。就算打草惊蛇了…也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的骄阳就算终不能保,也不能让龙哥伤到分毫!”
王妈妈叹了一口气:“老奴知道了,我叫人去盯着,只那丫头一回府,就让人拿下。”
贺氏这才将头靠在枕上:“我本想让骄阳嫁入三皇子府,回头凤临天下,好在宫中帮衬着她兄弟。如今…既然已经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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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许汉立在朝堂之上,听着上头的圣谕。下面众臣子每听一条,便低着脑袋相互交换个神色。
看来,皇上自从大皇子死后,对儿子的安排便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早先,圣上生怕皇子成年,便会大权在握,与废太子一般的生出不臣之心,因此并不愿让皇子们握有实权。
可如今,头一日大皇子刚刚下葬,今日皇上便大封众皇子,不但给已经成年的皇子封地建府,还将各位皇子派向四方,顶着钦差的头衔,实地处理政务。
莫说如三皇子这般素来得皇上喜欢的,就连像十一皇子那样平时连想都想不起来的皇子,如今也得了府邸,并要前往鹄城监管水务。虽说鹄城比起三皇子要去的江南偏远许多,但这好歹也是拿着了实权,总比之前丢在宫中不闻不问要强得多。
十一皇子垂首领命,身子却站得板直,皇上目光扫过,见面前这一排儿子,心中不由生出宽慰之情,待看到十一时,虽因他个子瘦小,便是站得再直也不显眼,却无形中带着一股沉定气度,与前面几位兄长相比,并不逊色半分。
“你等重任在身,不日便要启程,届时必要以国事为重,方不负朕的重任。”
“儿臣谨遵圣命。”无实职时,他们尚是皇上的儿子,如今,一朝得权,便不再是“儿”,而是“儿臣”。
十一走出宫门口,眯着眼睛看向有些晃眼的日头。他下月初十便要南下了,离那人…也要愈发远了。
如今三哥得了好差事,恐怕会在南下前,就先定下婚事。
婚事、婚事…
心中一阵阵钝痛,自己的婚事本就不由自己,她的婚事,同样不由她自己。自己早知那份思念是无望之情,也早早就做好亲眼看着她嫁给自己兄长、说不定将来还要亲眼看着她母仪天下。
可为何…明知是这个结果,却一旦思及此处,依旧心如绞痛。
“十一殿下,十一殿下?”
“何事?”十一猛然回神,看向一脸谄媚的小太监。
“回十一殿下的话,您的侍卫刘大人,在宫门口等着您呢。”
十一心中一喜,知道必是刘栓打听着什么了,忙要起步过去。
“十一?”身后一个熟悉声音响起,让他刚刚迈起的步子止住。
“三哥。”
三皇子笑道:“如今你也有了差事,府邸也赏赐了下来,若有什么缺的,只管来找我,或同贵妃说也是一般。”
“多谢三哥,弟弟记下了。”十一皇子恭敬垂首应道。他不敢看这人,也不喜见到此人。但既然她喜欢…既然这是她要嫁之人,自己便会辅佐其左右,登上那大位。
三皇子不过随口提及,闻此,笑着点点头,向门口行去。
十一皇子略站了站,方向大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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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丫儿在外头转了一圈,果然遇见了那个大个儿侍卫。如今既然得到许骄阳要的消息,自然不再乱逛,立时回转许府。
从角门进去,向后花园走去。
“那个丫头,过来一下。”路过柴房时,有人招呼三丫儿。
三丫儿却似没听见似的,两眼直勾勾地接着往府里头走去。
那人一愣,又叫了两声,见她还不理会自己,这回真急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揪人。
三丫儿忽一转头,两眼冒出一丝杀气。
“哎呦、哎呦!快来人啊!别让她跑了!”那妇人被三丫儿反拿住胳膊,疼得头上直冒冷汗,连忙招呼人。
几个人闻声从柴房中蹿出,手里拿着绳子、棍子,就向三丫扑去。
三丫儿一脚一个,抬手又放倒两个,见他们还要招呼人,眉头微皱,纵身连跃几次,跳上屋顶,跑没了踪影。
“快来人呐!歹人上房了!”众人一见那丫头跑了,急急忙忙的大叫了起来。
三丫儿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从经过那处时,就发觉柴房里头藏着人,可直到那些人冲出来,却也没觉出杀气,因此才没下死手。不然,任那些仆妇有几条命,也早就葬在那处了。
这些人不会功夫,应该不是小姐说的自己早呆在的叛党中的人。可她们似乎又都是许府的人…莫非,这些人要对许府中的人不利?
三丫自知脑子不够用,干脆转而向许骄阳的院落跑去,小姐说过,没什么要紧事白天不必过去找她,可如今,应当算作是要紧事了吧?

第21章 母女反目

琥珀琉璃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丫儿一阵风似地冲进屋子,跑进许骄阳的卧房。两人想要跟进去,却被许骄阳赶了出来。
琥珀眼珠转了转,见琉璃依旧看着卧房门帘发愣,一咬牙,转身悄悄出去,找了个小丫头低声吩咐:“你去正房夫人那里,找王妈妈,就说我说的,三丫儿那丫头一阵风地跑进小姐屋子,小姐还不让我们几个进门服侍,两人不知正说些什么呢。”
小丫头满头雾水,被琥珀塞了个银镯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再转身回来,没事人似地站在琉璃身边,一同听着里面的动静。
“有人要抓你?”许骄阳眉头皱了皱,“什么人?”
“不会功夫,是府里的,好几个,都被我放趴下了。”三丫儿眼睛不眨一眨地说道。
许骄阳更觉头疼了:“莫非是府里下人?他们抓你干嘛?”可她这一跑,反倒像是有事似的…
三丫摇头不知,又道:“今天我出去见着那个大个儿了,他说他找到小姐要找的人了,还看见三皇子从那出个房子里走出来。”
三皇子?那就是了…那二人果然现在就混到一处去了。许骄阳淡淡冷笑一声,“你可知道那女子住在哪里?”
三丫点点头:“大个说,就是沁香茶楼对面的那间。”
许骄阳低头琢磨了一翻:“你先去那里,把那里的情形弄清楚,最好查探清楚三皇子哪天定会去那里,过两日再悄悄回来。你先出府去吧。”说着,冲床头暗格子中掏出几个实心金钗、金镯子、银元宝,“我手里没大钱儿,你回头换些,拿着这些钱,租间屋子,平时吃穿先用它们。”
三丫儿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推开后窗,几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待贺氏带着人来的时候,骄阳心中丝毫不慌,笑着起身迎上去:“母亲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不舒服吗?”
“那个叫三丫儿的丫头呢?”贺氏脸上淡淡的,模样和平时竟有些不同。
“她刚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只说惹了祸,要走了,女儿话还没问完,人就从窗户钻了出去。”许骄阳歪着头问,“她可是惹母亲生气了?”
贺氏定定站在那里,好半天,忽然笑了起来。骄阳一脸莫名,不解看着贺氏。
贺氏并不再说,退后两步,扶着王妈妈的手,冷声道:“拿下!”
几个仆妇冲上前来,一个拿着帕子塞了许骄阳的口,另外两个边用绳子把她捆上。后头又跟过来一个,用麻袋兜头将她多半个身子都给罩在里头。
许骄阳心中大震,不知这是因为何事。她本想着,三丫儿本就是后来带回来的,自己说过她会骑马,如今只要说自己都不知她竟学过些功夫,这丫头畏罪逃走了,贺氏应不会如何。就算贺氏不许自己再用这种规矩不好的野丫头,自己大不了就让她在外头专门给自己打听消息也就罢了。
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母亲…为何要抓自己?!
她是许府的嫡次女,堂堂正正的许家小姐!任她犯了什么错,母亲最多罚自己抄书、罚跪,怎么会将自己拿下?!
脑中纷乱一片,理不清、弄不明,这是着实诡异,实不像是母亲会做出的事来!
莫非,有何隐情?又或是自己被人陷害了?
心中想明此处,许骄阳渐渐定下心来。无论怎么说,自己也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早晚必会问询自己,有什么事,倒时在分解就是。断不必现在挣扎求饶,没得辱没了自己!
“夫人,人已经关起来了,几个婆子都说,人才抗出院子没几步,就不闹腾了,现在关在暗屋里,也不哭也不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瞧着…怪吓人的。”
贺氏缓缓闭上眼睛,忍不住心中悲痛:“果然…那已经不是我的骄阳了…我的骄阳…落在那些人的手中…他们找了个这么像的东西替换,你说,我那骄阳还能活着吗?!”
王妈妈极尽安慰:“小姐福大命大,许没事呢?”
见贺氏又哭了起来,王妈妈只得再劝:“您可千万莫要哭坏身子,不然,龙哥儿可怎么办啊!”
果然,听到儿子,贺氏方敛了悲声:“把骄阳院子的丫头婆子全都看好。当初跟着上山的我要一个一个亲自审问!到底是哪天、人到底是何时被掉了包!况且,那人学骄阳学得如此相像,家中必有内鬼!”
说吧,喘了口气,又一脸阴狠地嘱咐:“先饿那个两日,再慢慢审问,让看守的婆子都小心些,莫要让她死了!”
“是。”王妈妈长松一口气,应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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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贵妃一脸的笑意,拉着儿子的手上看下看好半天:“你这一去江南,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你父皇也真是狠心,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这当娘的!”
三皇子笑着宽慰:“母亲莫不是在宫里烦闷了?不如儿子去找父皇说说,接您一同去江南游玩一番?”
“去!”姚贵妃笑着拍了他一巴掌,“你那是去办正事,我哪能跟着添乱?若是圣上有心南巡,我倒时还能跟着,这会儿说要跟着你去又算什么呢?还是等将来——倒时你再带着我一同去游玩一番,才是最好的呢。”
三皇子笑而不语,只微微点头。
姚贵妃忽低声道:“许汉的夫人,那位贺氏的娘家就是江南首富,本来我是想等几日再跟皇上提及此事,可如今皇上既然点你去江南,保不齐也是有允了与许家亲事的缘故。皇上今晚要来我这里,想必也同这有些干系。今晚我同皇上说说此事,若是许了,明天你同许家透个气,在你南下之前,便把这事挑明,等你到了江南那边,行事自然也就方便了。”
三皇子微微点头:“此事全凭母亲定夺。”
姚贵妃笑道:“骄阳那丫头,你可还喜欢?”
三皇子脸上笑意淡了许多:“京中贵女,大多如此,没什么喜欢不喜欢。”
姚贵妃掩口笑了起来:“这话说的,大户人家的贵女不都是差不多嘛?那丫头爱说爱笑,倒是合我的胃口。”
“那将来就让她陪着母亲。”
姚贵妃斜了他一眼:“那丫头怎么说也是许家嫡女,又是贺家的外孙女。你呀,就是不喜欢也别挂在脸上。她进了门,能帮你的地方就让她帮,给足了她家面子,凭你喜欢什么模样的,只管弄到别院就是了。就是真心喜欢得不行,母亲给你做主,封为侧妃,也并不委屈她们。等将来,要什么样儿的没有?”
“儿子明白。”三皇子微微点头,他心理比谁都清楚这些。只是,成天见这些京中肆意的贵女见得心烦,如今,唯有那一抹清荷,方能让人闻之失神、观之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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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又来了?”进宫后把消息告之给十一皇子后,刘栓回到沁香茶楼,却不想,竟然遇到了三丫儿。
呆愣愣的一双大眼睛直瞪着他,歪歪头:“小姐让我出来。家里有人要抓我。”
刘栓一翻眼皮:“你惹了什么祸?不然好端端的,为何就要抓你?”
三丫摇头,她可不就是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做,就被人抓?
见问不出什么,转而又道:“那你来这是…”
“小姐让我来踩点。”说着,从怀里翻出金簪子银镯子,“我饿。”
“…得得得,大小姐哎,哪有用这些东西买吃的的?”刘栓不忍直视,忙让她收起来,“明日一早我带你去换成钱,要吃什么?算我倒霉,今天我做东!”他容易吗?他一个不受宠皇子的护卫,每月才多少银钱入账?况且,那位爷想一出是一出,再加上自己平素的花销,要不是家里管他吃喝,非得饿死不行!
如今又要请这丫头吃饭…等等,她说家里有人要抓她,也就是说,恐怕她将来回不去许府了?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又要养个白吃食的?!
“十一爷唉,咱不求什么肥差,只求能吃饱肚子养家糊口就成啊…”抹一把辛酸泪,刘栓迫不得已带着小丫头上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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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骄阳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双眼无神地直直盯着正前方。躺在这里,就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自己一身是血,躺在地上,无力抬手,连声音都发不出半丝。
两个婆子守在门口,低声私语。就好像前世殿门口那一对璧人,并肩站在一起,相携离去的模样。
眼皮愈发沉重,到这里之后整整半天,现在夜色降临,依旧没人理会自己。
许骄阳清楚,在拿下一些人后,若想审问出些什么,必要晾这么两日,磋磨人的意志,方容易审讯得多。
她知道,也听说过不止一回。可这还是头一次亲身经历、且还是那个被审的一方。
眼角滑落一丝清泪,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无论是谁,如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他日毕当加倍返还!
朦胧之际,仿佛又回到了当日,孤身一人躺在地上,被鲜红的血染红一地。那对人愈走愈远,一声声铁甲的声响渐渐接近,一步、又一步。
那双靴子停在自己的面前,渐渐蹲下,一只大手伸向自己的脸——“骄阳…”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几个妇人接连走了进来,当先,便是许骄阳的亲生母亲、许汉续弦妻子,许贺氏!

第22章 情分断绝

贺氏坐在下人们刚刚拿进来的太师椅上,双眼冷冰冰地看着躺在地上“亲生女儿”。
若不是今天老爷回家后便说三皇子露出要与自家联姻的意思,自己也不会才刚刚一日不到的功夫,就过来审她!
自己的女儿、自己的骄阳…若是被这人害得自家不能同三皇子联姻,自己的龙哥儿将来可怎么办?
还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到底被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身上的绳子依旧未被解开,许骄阳倒在地上,满眼诧异地看着自己母亲坐在不远处。可自己口中还被塞着布,只能勉强发出几声呜咽。
贺氏坐在墙边,冷冷看着地上的“女儿”,待下人大多出去,身边只留下最忠心的王妈妈,这才冷声道:“我不知你是谁,也可不追究你潜入我许府之事,你们到底有图谋尽管说出来,只一个,把我的亲生女儿还回来!”
说罢,不理瞪大双眼的许骄阳,看了王妈妈一眼。王妈妈领会,连忙上前,取出塞在她口中的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