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眼神虽然有些吓人,但却并没昨日的那种杀气,就像是个有些呆愣的傻丫头似的。
许骄阳脚步顿了下,依旧向前走去:“醒了?”
三丫儿直直瞪着许骄阳,眼睛半天不眨一下。
“你叫什么?”见她不说话,骄阳心中暗自掂对,莫非她根本不会说话?倒也是,若真是死士,那些人只求他们能听懂别人的话便好,没人会可以教他们说话读书。
“三丫儿。”这回她倒是应声了,只是两眼依旧直直看着许骄阳,连她身后跟着的十一皇子都没看半眼。昨天醒来时明明看见了三个人,不知为何,自己却只记得这个女子的面貌。或许…或许是因为在她眼中看到与自己相同的杀意?
“身上的伤哪儿来的?”她既肯出声,便不会轻易动手。不过两句话,许骄阳便看出,这个女子心思简单,或许脑子还不大好使,但应并非是那内里藏奸心性歹毒的人。想到此处,又向床前走了两步,坐在床边一个竹编的脚凳上。
“杀废太子后,被他们砍的。”三丫儿依旧眼睛不眨一下,声音平板。
许骄阳眉头一挑…等等,什么?“废太子?是你杀的?!”
这会儿三丫儿才眨了下眼睛:“是。”
“亲手?!”
“嗯。”
…
她如此平淡直抒,真的无妨?等等!
许骄阳愕然回头,看向十一皇子,这女子可是杀了他亲哥哥的人,他…
十一皇子只在初回听见三丫儿说杀了废太子时,眼中流过一丝说不清的光彩,等许骄阳转头看他时,便又如平时一般,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骄阳眨眨眼睛,看看十一皇子那一脸平淡,又看看三丫儿的面无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为何杀他?”见许骄阳摇头扶额,十一皇子这才出言询问。他心中,对这个昔日的大哥,原本是有份亲近之情的。可自从兄弟姐们欺辱自己,当时的太子明明看见了,却丝毫不加理会地转身离去,这份兄弟之情,便被他彻底压在心底,再也兴不起亲近之意。
“他杀了我爹,我杀了他。”
见三丫儿面无表情的应声,许骄阳忽然觉得,在某些方面,她与十一皇子到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你一个人?”
三丫儿闻声再看回许骄阳,默默摇头。
“那些被抓住的人可是…前朝欲孽?”昨日从京中传回来的消息中,已然表明,那些潜进京中的余孽已被大半诛杀、捉拿,此时再不是什么机要。
三丫儿茫然摇头,许骄阳还当她不肯说实话,却听她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意外挑眉,她莫非和那伙人不是一伙的?难道还有什么人要杀废太子?!是了,前世曾听说,前朝余孽本事要捉废太子,审问前朝宫中留下的一副画作,那里头藏着前朝密宝的消息,只那事闹得轰轰烈烈,最后却虎头蛇尾,哪个去寻找的人也没能发现半点踪迹,根本是个天大的谎话。
三丫儿点头:“我只知道管我们的人说我们是吴太子的人。”
这一回,连十一的眉头都不由挑了起来,吴太子…谁不知道这是那些前朝余孽们打的旗号?说那人是前朝唯一的后嗣,是正统皇族?
这事连京中三岁的孩童都听过一二,她…分明在那些人手下,却竟不知道?
“那些人要杀废太子?”许骄阳觉得有些头晕,可这丫头显然不是装出来的样子,而是——真不知道。只得耐着性子慢慢问她。
三丫儿摇头:“他们要抓他。”
“那你?”
“我要报仇,娘死前说废太子杀了我爹,所以我要报仇。”
敲敲额角,虽然头疼,但到底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前朝那帮子人是要捉住废太子,审问古画的事。可他们没想到自己养出来的死士中竟有这么一个…脑子有些问题的奇葩,反而一剑把废太子给杀了,这才落得全军覆没,没能逃出京城。
这件前世京中人疑虑许久的谜案竟然是这么个结果,谁能想到?
“你身上的伤是谁砍的?”想清楚始末,许骄阳这才有心思问些别的,指指她身上的伤。
三丫儿先指指肩上:“夜五”又指指腰上,“刘大人。”再指指后背,“京中的官兵。”
原来如此,倒也是,好端端的,自己人竟把要捉的人给杀了,那些人还不得气疯了?
许骄阳挑挑唇角,看向十一皇子:“她毕竟…你要如何处置?”她不敢直说十一皇子也是皇子,免得这个脑筋不清的丫头,再想连她“杀父仇人的兄弟”也一并杀死。
十一皇子眼神淡漠的看着三丫儿,许久,开口问道:“你以后要如何行事?”
三丫儿一脸茫然摇头,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记得母亲死前,拉着自己的手,说杀死父亲的人是太子。后来入了那个什么什么大吴国的什么司,便只知道按着他们说的去学、去做、去杀人。
在知道要抓的人是废太子后,她就按着母亲临死前的话去杀了他。可之后…没人告诉她要怎么活、怎么过,她便完全不知道了。
十一皇子似在沉思,许久,看了许骄阳一眼,对三丫儿道:“你杀的废太子,是我哥哥。”
三丫儿一脸茫然看着十一皇子,许骄阳则一下子提起心来,生怕这丫头脑筋一个不清,再动手要杀十一皇子。幸好,看来她似乎并没打算诛杀所有和废太子有干系的人,不然,恐怕她连皇宫也是敢闯的。
“我大哥杀了你父亲,所以你要杀我大哥报仇。如今我大哥被你杀了,我自然也可杀了你,为我大哥报仇。”
三丫儿这会儿脸上到没那么茫然了,反而一脸认同的点点头,只是那直瞪着的金鱼眼有点吓人。
“你学过些什么?会些什么?”
三丫儿见问,老实应道:“杀人。”
“只有杀人?”
三丫儿想想:“躲过别人暗杀、潜藏。”
“骑马可会?”
“会!”
十一皇子这才满意点头,抬起手来,指向许骄阳:“昨天,她出言救你一命,所以你如今欠她一命。”
三丫儿点头。
“你杀了我大哥,我本可找你报仇,但如今我不杀你,因此,你也欠我一命。”
三丫儿依旧点头。
许骄阳忽然觉着有些头痛,这二人分明就是一国的,连说话、想事都是一路的!
“你欠了我们两命,如今,我要你跟在她身边,扮作她的丫鬟,用你的命护住她的命,你可愿意。”
三丫儿再点点头,看向许骄阳:“你能管我饭吃吗?”
愣然看着这两人,这时怎么回事?怎么又转到自己头上来了?
见她发呆,三丫儿似乎有些苦恼,眉头皱皱,似乎想定什么,再度点头:“没事,我能自己找吃的。”
…
“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许骄阳连忙打断二人,不过顺手救了个人,为何自己就要多出一个丫鬟?!
十一看向许骄阳,眼中带着一丝惆怅,与隐隐的自责:“我在宫中,除了刘栓再没亲信…她身手好,虽脑子不清,却不像是个歹人,放在你身边…才能放心些。”他若有人可用,自然想把最好的送到许骄阳跟前,可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子,连宫中得势的太监、宫女,都比他有钱、有权、有人用。
许骄阳身处宫外,且性子又最爱热闹,偏喜欢骑马出游。若那刘栓是个丫鬟,他定然会把刘栓送给她,免得自己看不见的时候让她身处险境。如今既然有这么个身手好、会骑马的呆丫头,自然要放在她身边,自己才能安心。
第13章 下山归途
许骄阳颇为惊讶,却也只当十一皇子是因为和自己亲近,才如此为自己找想。
略一思索,自己正好无人可用,有些事情倒能借这丫头之手,且她身手又好…
“我自然能管你饭吃、管你衣穿,只一点,既跟着我,便是我的人,不许叛我、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要好生去办,令行禁止!”她没那些训练死士的法子,且三丫儿人虽单纯,却并不真傻,她连叛党的指示都能背叛,若真有心反水,自己就是拿捏人的技巧再高也是无用,不如和她分辨明白,让她自己定夺。
三丫儿却连想也不想地点头道:“我愿跟着你,有吃有穿便好。”她本不知今后要如何活着,如今既然有个要她、带着她的人,她自然愿意跟着。更何况,自己好像还欠她两条命呢,如今既再无其他牵挂,那跟着她过活。
许骄阳看看十一,这三丫儿分明是被他坑来的,然,这丫头显然有些呆性,拿定的主意,当不会轻易反悔。
冲三丫儿点点头,许骄阳眉头微微皱着:“你现在身上有伤,今日我便要带着下人下山回家,只怕不便带你…”
话音未落,就见三丫儿竟然坐起身来:“无妨、我能跟着。”说着,便掀起被子下地。
“你身上的伤!”昨日见她时,她身上伤口崩裂,还流出不少血来,现在哪能立时下地?!
“无妨。”一面说着,三丫儿一面揭开身上的衣裳。
许骄阳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十一皇子,十一也没想到这丫头连个招呼不打,便要脱衣裳。忙一转身,走出屋外,脸上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一脸通红。
“殿下,怎么了?”正在外面当门神刘栓,见十一皇子出来,忙问道。
“无事。”十一皇子的脸已经从红变为了黑,他忽觉得,放这么个脑子有些问题的丫头在骄阳身边,到底是好还是坏?
屋子里,三丫儿已经毫不见外地退下上衣,伸手就解开到了围在肩上的纱布。
细得仿佛柴火棍似的小胳膊,上面黑红色的一道伤,此时伤口已大半愈合,结出了痂。头天裂开的地方,此时也大多长上,外面糊着一层厚厚的药膏。
“你是哪天中得刀伤?”许骄阳眉头一挑,从昨日的情形看来,她身上的伤时候并不算久,怎么长得这么快?
“三、四日?”三丫儿歪歪头,认真回想,可她连如今是那一年那一日都闹不大清楚,更不必提这两日还昏睡过不少时候,哪里算得清?
三四日?伤口就能长成这样?!
许骄阳一时无语,莫非这也算是天赋异禀?
“裹好伤口,穿好衣裳,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别人问你什么,都别理会,只管跟着我就好。”虽说出门一回,就莫名收个丫头回去,难免引人好奇。可如今,自己一无人可用,二无人可信,也只好先把这个身手不错的丫头带回去再说其他。
车队从罗汉山上缓缓下来,十一皇子骑着马,和刘栓一同随着车队向京城方向行去。
许骄阳这次倒没再骑马先行,而是老实呆在车里。同丫头婆子们只说:家里兄弟没了,心中哀痛,只想在车里静静。
琉璃、琥珀等大小丫头,都被“心中哀痛”的骄阳小姐赶到后一辆车子里,这会儿正坐在车中磨牙议论。
“…看看她那双眼?大是大,可看人都是直愣愣的,怎么看怎么吓人,小姐怎么就看中她了?!”琉璃一面说,一面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惧。
琥珀瞧她一眼,眉头微皱:“小姐不是说了,那丫头马骑得好,正好可以平时出门带着。”话是这么说,可只要一想到那个丫头的模样…她心里也是直发毛。
小姐早上出去转了一圈,就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回来,说是头天就在山下遇到的,会骑马,今日一时兴起便收做了丫鬟。
几人本来还生怕新来了个会跟众人争宠抢地位的,可结果…无论谁同那丫头说话,她不应声就算了,却直瞪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你,看得那些问话、搭讪的人一头一头地往外钻白毛汗!
幸亏这是白天,要是晚上,就那双眼睛,非吓坏几个不成!
天知道小姐看中那丫鬟什么?还兴兴头头带在身边、跟在大车上!
几个丫鬟轮番硬着头皮同她说话儿,可就是得不着半个字!看着就跟个傻子似的!但,真傻子能入了自己小姐的眼?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莫非小姐出门一回,脑子也变坏了?
这话她们也就心里想想,哪个敢说出口来?
“唉,要不是姐姐们都没学过骑马,那里轮得到她?”小丫头玛瑙吃味地抱怨。上头有琉璃琥珀在,似自己这样的小丫头就难出头,现在新来的那个呆虽呆,可到底和小姐的意——人家会骑马!
自己呢?
玛瑙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琢磨着,还是小春儿说得是!自己年岁最小,将来必能跟着小姐出门子,当陪嫁丫鬟!到时…就能和吴姨娘似的,有家中爷们儿的宠,要什么没有?
琉璃琥珀不知道玛瑙这会儿都想到如何才能当姨娘上面去了,心里都在暗自苦笑——骑马?连家里小厮有几个能摸到马?那个新来的丫头平日里骑得到底是马还是骡子都难说,那马可不是普通人家能骑得起的!
许骄阳斜靠在车中,身边便是车窗,十一皇子骑着马,在窗外不远处与车并行。
“身上的伤没破吧?”若不是今日时候实在太紧,自己又急需人手,她必要等三丫儿的伤全都好了再下山回家。
可家中的事、许清荷的事…更本容不下耽搁。
三丫儿摇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车上矮几上放着的莲花香炉,那香炉是铜的,外面一层层叠着牡丹花瓣,捏着花心处展翅欲飞的蝴蝶就能提起炉盖,端得巧妙精美。
许骄阳看着她打开盖子、又盖上,再打开、再盖上,翻来覆去玩得到热闹,只笑笑,并未出言训斥。这孩子年岁还小,就被那些人弄去养成死士,如今到像是个孩子样儿了。
忽想到那些人,心下又是一沉,低声问:“是了,你早先在的地方,认识你的人可多?”
三丫儿抬头看向她,两只大而无神的眼中全是茫然。
这么问她听不懂?倒也是。
想想早上她同十一皇子说话时的样子,许骄阳变换了种问法:“你见过的人,这回可都跟着一起上京了?”
三丫儿歪头想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有一些,有些跟我从小一起在山上住着的,有些前些年就不见了,有些这回跟着下山。个管我们的大人,有三个都跟着了。”
“别的人呢?要是遇见以前见过你的人,你能认出来么?”
这会三丫肯定的点点头:“能认得!”
“日后你跟在我身边,若是那天见着以前认得的人,要小心,莫要让他们认出你来,回头悄悄告诉我。”若是让那些前朝余孽知道自己收留了他们的死士,之后恐怕麻烦不断。幸好,如今三丫儿换上婢女的衣服,倒是和此前大不相同,她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日后恐怕和小时候大不相似,没那么好认得的。
三丫儿点点头,忽问道:“没事,他们要是认出我来,我杀了他们。”她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宜让人知晓,也隐隐清楚,若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必会给许骄阳带来麻烦,既然如此,那就直接除掉后患!
许骄阳一愣,面皮微微抽动一下,安抚她道:“到也不必,倒时先告诉我,若那些人没认出你来,不许轻举妄动。自然,若是有人认出了你、要拿下你…自保之时,动手要利落、莫留把柄。”
除恶务尽,不出手变罢,若要出手,绝不能留下后患。
许骄阳自知自己并非什么好人,可这丫头又有些太过无知…还需带回家去好好调教,免得她轻举妄动惹出事端。
三丫儿点点头:“要杀谁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杀,我杀人可利落了!”她从小到大学得最好的就是暗杀一技,不然也不会才小小十三岁年纪,就被那些人带着奔赴京城、劫持废太子。
自然,连废太子都能杀了的她,想杀什么人,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好…”半晌,许骄阳才吐出一个字来。她忽然觉着,想要教好这个丫头,自己恐怕要费很大力气。
十一皇子趋马靠到窗边,弯下腰来,看着窗里。
无论是前面的车夫、还是后头跟着的下人,只要压低声音,谁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只当二人在入京前聊些什么罢了。
十一皇子虽和许骄阳同岁,但因十一皇子的模样看着要小上几岁,再加上许家下人大多知道——自家小姐和十一皇子说话时,大多都是在打听三皇子的事情,便无人多想什么。在加上家中老爷太太的意思,竟没人觉得他们间说话古怪。
待许骄阳说完,十一皇子想都没想,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许骄阳扬眉:“你…答应了?”
“自然。”十一再度点头,神色间微沉了沉,“我如今除了刘栓没什么人可用…怕是要过一阵才能帮你打听出来。”
“这到无妨。”微一沉思,许骄阳再道,“有几个地方,你可以让他帮我去看看,人或许在这里也不一定。”说罢,又说出几个地方出来。
十一依旧半句多余的话没多问,点头:“若查出来后,如何告知你?”他到底不方便上门,毕竟…他的身份太过特殊,如这般和她在山上“偶遇”倒还罢了,要是登门拜访…
许骄阳略一沉思:“我让三丫儿每到初十、二十、三十日的巳时左右去怡香阁,你若有什么消息,便托她给我带来。我有什么事情,也让她那天给你稍出去。”
十一皇子两眼一亮,原本平静无澜的眼中带着由衷的欣喜,头点得比之前还要重上三分。
许骄阳心中不解,眨眼看着他,却见他直起身子,双眼微垂地看着坐下马背,只耳尖有些微发红。
第14章 奶娘乳母
许府上上下下,气氛颇为压抑。许骄阳回到家中,只见丫头、婆子,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上一声。
待到贺氏那里去请安,不过几日没见,许骄阳竟然觉着母亲仿佛老态了许多一般。
见女儿进门,贺氏斜靠在榻上,伸手拉她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行了,这一路奔波,这回上山也没让你玩痛快。先回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看看你那个小兄弟去吧。”
许骄阳忙道:“母亲这些天辛苦了,不知定得哪天发送?”
贺氏脸上淡淡的:“你父亲说,你那兄弟太小,是早夭,不过略停一停,明日早上便送出城外入土为安。你们年岁比他大,穿的略素净些也就是了,不必太过伤心,是他命太轻,很压不住咱家的福气。”
许骄阳点点头,见母亲着实累坏了,便要起身离去,忽想起三丫儿的事,忙道:“往日母亲总说女儿骑马,也没个丫鬟能跟着。这回上山女儿倒是遇到一个猎虎家的女儿,才十三,人憨憨的,倒是骑得好马,女儿觉着她憨得有趣,便带回家来当丫鬟使,母亲可要见见?”
贺氏果然一挑眉头,心下盘算一翻,生恐别是什么人故意弄了个丫头来放在自家女儿身边?不然哪能这么巧,偏就让她遇上了?要知道,自家这个女儿性子最是不羁,甚少有能让她挑不出来不是的。
想及此,也不肯歇着,忙道:“我虽信你,可到底也要看看,农户山里的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万一手脚不干净,到时生气的就该是你了。”说罢,忙叫人把那丫头带进来。
猛一见,那丫头也不怕生,跪在地上,让她抬头她就抬头,两只微微凸出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自己,一瞬不瞬,愣是半天不带眨一下的。
问她话,她也傻愣愣的,但凡绕点弯儿,她就直瞪着你看,看到你头皮发麻问不下去了才算。
贺氏觉着脖子后头有些发凉,拉拉领口,扭曲着一张精致的脸孔看向许骄阳:“你…想要让她当你的丫鬟?”
许骄阳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闻声连连点头:“母亲不觉着这丫头有意思吗?”
有意思?我看是吓人才对!
贺氏叹息摇头,挥手道:“罢、罢、罢,你喜欢,你就带回去。这丫头规矩上想必平常得很,没调教出来前别让她往前凑和。”
“是,女儿知道了。”骄阳脸上笑得欢畅,带着三丫儿一路回自己院子不提。
“这丫头是怎么让她瞧上的?”贺氏指着大门,冲王妈妈抱怨。
王妈妈一脸的褶子都挤在一起了,闻声忙宽慰道:“说不准,小姐真是看中她会骑马了?这丫头一看就是个脑子…不会打弯儿的,想必不会有什么坏心。”
贺氏叹了一声:“不会打弯儿不要紧…可你看看?这副模样哪能往人前凑?要是将来嫁了人,让人婆家的见着,要怎么想咱家?!”那丫头看人时的样子,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这要是让外人见了,不得当自家许府用得都是这种下人!
王妈妈依旧扭曲着一张老脸,忙不迭地宽慰:“估计小姐也是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看着新鲜,等久了指不定就忘到脑袋后去了呢!再说,真要等出门子那会儿,要带什么人,不还得夫人过目?”倒时找个由头扣下,偷偷给些钱打发了也就是了。
“这倒是…”贺氏摇摇头,靠到软枕上,“今日我实在没精神了,等明日晚上,叫琉璃几个过来。”
贺氏对儿女极为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对儿女平日的事情,也是极为上心的,这回虽让女儿一个人留在山上游玩,可事后必要事事问上一遍才放心。
王妈妈应声不提。
——————————————
许骄阳回到自家院子,命人给三丫儿单独预备一间屋子、并衣服等物。在三丫儿跟着婆子出去前,暗中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按回府前路上吩咐的事情行事,也不知道她看明白了没。
算了,反正这丫头脑子有些古怪,自己并没打算让她跟那些小丫头似的,能和院子里其他人混熟打听消息。这丫头腿脚利落,以后让她单管跑腿办事的事就好。
琥珀几个收拾箱子规整东西,屋里一时只剩下许骄阳和何奶娘。
见再没别人,骄阳才低声道:“这几日我不在家,西小院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奶娘一听,立时变了颜色,低头劝道:“小姐,这事不该姑娘家打听的。夫人也不叫人在下头嚼舌头。”
骄阳眉头一挑,心中不由冒出一丝怒意,沉声道:“我是这家的小姐,怎么,连家里出了什么事也打听不得了?”
何奶娘愣了愣,知道自家小姐生气了,忙又低声劝解:“不是老奴不给说,实在是…夫人不让说啊!要是叫听见了,老奴那里讨得到好?”
深吸一口气,压下冒出来的火气,骄阳再问:“我走前不是同你说过?你那侄女儿在西小院儿当差,家中主母不在,方姨娘那孩子身子骨又不好…这几日她可听见了什么?”
何奶娘一愣,差异瞪大眼睛,直直看着许骄阳。
许骄阳眉头一挑,见她这般模样,心往下沉,冷笑道:“奶娘莫不是根本没同她提?!”
何奶娘僵笑一声,结结巴巴的道:“老奴、老奴觉着…能有什么事…便、便…”
“你去告诉她,明日让她来我这里,我亲自同她说话。”
“她、她前日已经调出西小院儿了,在夫人那里当差呢。”何奶娘一面冒着冷汗,一面笑得僵硬,“小、小姐要找她问什么,还不如同夫人去说呢。再者说,家里什么事不都是夫人做主?小姐何必为难几个奴婢呢?”
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许骄阳缓缓闭上眼睛:“出去。”
“小、小姐?”
“出去。”
何奶娘一头冷汗出了许骄阳闺房,出门后,才惊觉——今天这是怎么了?小姐为何气势变得如此足?往日她从不管家里这些事情,哪个姨娘没了、哪个庶出子女没了,她连正眼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