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两回,也没打听出住在这里的到底是哪一位。自己更不好直接开口问那许清荷到底住在哪里。可连前几日母亲下山前王妈妈都打听出来了…等等,母亲?!
心中一紧,她不知道上辈子母亲到底是如何动的手、又是何时找得那许清荷的麻烦,莫非,就是这一回?!
可听小沙弥的话,那许清荷似是自己搬走的?莫非她要回许家?可也没听见什么消息啊!
人住在山中,家中许多消息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说别的,连家里那个才刚出生不足一个月的小弟弟没了的事儿,直到现在也还没传进许骄阳的耳中。
可就算她现在人回了许府,除非是那许清荷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回府,自己只怕也难得着什么消息吧?毕竟自己才不过刚刚十五,家里的大事,母亲哪里会同自己商议?
如今,许骄阳是真恨自己尚且年轻,万事做不得主、且回来的时间偏又太短,来不及安排调教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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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没了?!”贺氏双目圆睁,瞪着下面跪着的几个下人。
那几人头不敢抬,只哆哆嗦嗦的又连磕了几个头:“回、回夫人,是、是没…没找见…”
“她不是下山了吗?!不是让你们…”话说到一半,又连忙压下声来,贺氏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不是叫你们找些人,半路把她们主仆劫走吗?!”
那几人依旧连连磕头,一个大着胆子解释道:“原本都好好儿的,跟着去的小子们看见那些蒙着脸的…好汉,把她们主仆的车子拦了下来,正在路边儿纠缠着呢,也不知打哪儿又过来一伙蒙着脸的,然后就是一通乱战,再之后…除了那许…那位,别的下人都找着了…”
“找着那些人又有何用?!”贺氏一手捂着肋骨,气得头直发晕。家里的事情还没结呢,如今这件事情又闹成了这样儿,这可真真是…心中忽的一动,贺氏顾不上这疼那晕的,又连忙追问道,“你说那些人也是蒙着脸的?”
下头几个连连点头,纷纷道:“正是正是!”
“那…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是打家劫舍的绿林?还是…别的什么人?”
那几人面面相觑,低着脑袋茫然地换了个眼色,这些事…他们哪儿看的出来啊?身手好坏什么的他们也说不清…就算是许家的护院只怕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且那些雇去劫道的又都不过是一面交情,自不会深谈,更没人会跟许家家丁细论什么身手、什么功夫、什么门派,这让他们怎么说?
刚头那个胆子大些的只得硬着头皮道:“怕也是一伙绿林,遇见这事儿,趁机出来抽个头…”
“不是高手?”
下面几人都是一愣,想想——自家请来的那些人同那伙冒出来的人混战一气,却并无死伤,这不就是说两边的身手差不多么?
“应该不是,就是打家劫舍的!”众人一口咬定,若真是什么什么门、又或是什么什么派的高手,那自家买凶杀人之事若叫这些人知道,再隔三差五的上门打抽风,谁受得了?宁可这会儿装做不知,事后无事更好,若是有事…老天菩萨各路神佛保佑,万万莫要有事啊!
第10章 黑衣人现
贺氏闻声暗松一口气,只嘱咐道:“叫人暗地里细打听着,若有什么动静马上回来报我!”说罢,顿了顿,眉头这才又皱了起来,自己虽没见过那许清荷,可听去过孙家的人回来报,说那女儿长得妖妖娆娆,有着副会勾的眼睛,又学了什么琴棋书画,若真回到京中,只怕老爷一见定会十分喜欢,指不定就会扰了骄阳的好姻缘,自己这才打定主意,让她再没命进京!
这回这事,那些下人都在,却只没了她一个…想必她确是有副好相貌,叫那伙真正的歹人见了,起了心思给掠回去。这更好…在那些不干不净人的手中,就是救回来,这个女儿自家老爷也断不肯再认!更何况,只怕那伙人还指不定会把她卖到什么肮脏地方去呢!
稍稍宽了心,又嘱咐两句、再敲打几句——说到底,也算是这几人办事不利,不然怎么就偏选着一处让真正绿林经过的地方动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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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夜深人静时,因前几日废太子被杀,这几日京中的情势颇有些紧张。一到晚上,处处都可见到金吾卫四处巡查,就是手中有着夜行牌也要被盘查几句。
当年太祖皇帝入京之后,所使规矩、官位等等都与前朝一般模样。前朝太子出宫后所居的紫祥园也依旧拔给储君使用。如今的万岁前还未登基为帝之时,也是住在紫祥园的。
可自从废太子坏了事,些祥园便更名为“醒园”,封了大半,只有几个跨院留给废太子妃等家眷,其余地方皆寂静一片,除了蝉鸣蟋蟀声声外,听不到半点儿声息。
如今,当初繁华宛若神仙府邸的院落之中,处处草木繁盛无人打理,竟有几分萧条之意。
几个人影从花园子里西方北角儿的墙上爬进来,几个打前哨儿的出去探路,再进来的人用绳子吊着几个人影缓缓爬了下来。
等众人都站稳后,前面出去探路的回来低声道:“园子里头没人。”
由绳子吊下来的一个人舒了口气,低声道:“都给我警醒着点儿!虽是贼废太子府,到底也是有兵卒把守的,要是再跟前几日似的…仔细回去被殿下责罚!”
众人忙齐齐应声,等那人说毕,才分头朝前推去。
见前面探路的人已出去了,那人才叹息着同身边另一个人道:“要我说,养的这些废物论功夫——比不上大内侍卫。论手段,比不上江湖侠客,这会儿竟连忠心也不能保了!谁知还有哪个如上回那夜三儿似的?当初进京前,若是听我的,直接找长生殿的人来,花钱消灾,哪里会折掉那许多人手?!”
另一个连忙宽慰着:“似那丫头的事,只怕再没第二件了。那件事后,我找他们打听过才知道——那丫头的父亲本是国贼太子府里的,也不知因什么被那太子下命几十板子活活打死,只怕她这是想要为父报仇吧?”
“报仇事大,还是秘…事大?真是不堪重用!等审出咱们要问的消息来,那太子咱们还能留下他的命不成?!真真蠢妇!”
“可不就是妇人之见?且他们说了,那丫头平日连话也不说一句,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身手倒是一等一,不然——都当她是个傻子呢!”
“连宋属他们几个都折在上回的事里了,到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结果竟因为个傻子…要是让我拿住了她,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
话音未落,就听“扑扑扑”的声响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箭支密密麻麻朝这边射来。前面园子里忽的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知有多少人手拿火把向这边行来。至于之前过去探路的那些人?只怕早已落入敌人手中。
一箭好巧不巧的正好射中那个郑大人的颈上,临死前,脑中闪过一丝明悟——必是哪个位高名重、知晓这次众人来京缘由之人被生擒了…原本以为上回被拿住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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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汉坐在轿中,双眼微合,心思飞转。自从上回废太子被杀之后,皇上便暗中调动人手,又时不时地把几位年长的皇子叫进宫中,一呆就是多半日。却偏又打听不出什么来…
明知皇上忌惮自己等几个世家重臣,幸好自己早就买通的天牢狱卒传出消息来称——杀了废太子的,乃是前朝余孽…不然,只怕皇上连查明后的消息都不会知会自己几人。
前朝余孽?他们不在承春忙着招兵买马,跑到京里来做甚?皇上虽一直把前朝所谓吴太子当做眼中钉,却因一来离得远,二来中间又隔着南湘王等几位一方霸主,倒也并不太过经心,可这一回…
抬手轻敲着额头,心中一时揣摩不出圣意来,忽的,想起姚贵妃想要连姻的意思——这些事情自己在宫外打听不出,三皇子在宫内多有人手,想必多少会有些消息。
“清荷…骄阳…”眉头再度微微皱起,大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此时尚未可知。二女儿虽有些性急,且脾气耿直娇蛮,可好在生母尚在,有什么消息女人家反而更好暗中相通。如此想来,果然还是二女儿嫁过去更好些。
今日下朝后,便回去同贺氏说,让她把骄阳接回家来,且大女儿那边,孙家明明说已送进京城,可直到如今也没个消息…
哼,真当自己是摆设不成?!以为他们一直不放人,自己就不好越过长女嫁次女?自己若要略过长女嫁次女,他们还真敢打进丞相府里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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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扬鞭最是快意不过的了。
许骄阳骑在马上,两霞微红,直跑鬓角微微冒着汗,这才停了下来。
后头传来马蹄声声,转过头去,正见十一皇子也策马跑了过来。
“在山上呆得久了,还是这平地跑得痛快。”许骄阳冲十一皇子笑笑,抬手扬鞭指着不远处山角下的一片树林道,“咱们去那儿歇息一会儿吧,刘栓可带着干粮了?”
“带了。”十一皇子也出了一头汗,他的马没有许骄阳的好,毕竟是刘栓儿临时找来的,能勉强远远缀在大宛马后已是不易,这会儿哪里还跑得动?
二人不再跑了,拉起缰绳缓缓朝那边树林行动,后头刘栓这才催马赶来,喘着大气道:“许大小姐啊,您的骑技可真是连男子都赶不上十之一二儿,可跑死我了…”
知他故意拍马屁,许骄阳也不以为异,只一笑,遥指不远处的树林道:“到那边歇息会儿咱们再回去,回去时就不跑了。”
她身边儿的丫鬟可没几个骑马骑得好的,能上去转上几圈儿已是极限,小厮更是没几个能有马骑,因此今日下山并没带着什么人——就是有几个原本跟着的,这会儿也早甩到不知哪儿去了。
好在,这些丫头小厮们也都习以为常,平日自家小姐出去跟其它家的小姐赛马扬鞭也都是如此,跟不上,就找个上山的必经之路等着,一会儿回去时再跟着就好。
“那感情好,在下多谢小姐体谅之恩呐。”在马上古里古怪地作了个揖,刘栓儿才略后一个马身跟在二人身后,眼睛不时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心里不时嘀咕着。
这许家小姐这回上山之后,性子倒是跟之前不大一样了似的。以前吧…风风火火,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急急忙忙。虽对自家殿下时有照应,也是一时一阵,有时恼了,便哪个也不理,自家殿下只在后头默默跟着…
这一回,这位许小姐倒仿佛一日长大了似的,虽嘴上不说,可暗里都在关照着自家殿下,不说别的,自己可是记得,这匹红云若真跑起来,十个殿下现在骑的马都赶它不上,哪像现在?她竟为了顾及殿下面子,故意让马跑得慢上许多。更不必细论这几日相处时的其它细处。
再一个,往常这许骄阳见了自家殿下,十句里至少得有六句半都要问及三殿下,害得自家殿下这么闷葫芦的一个人,回到宫中都要想尽法子多打听三皇子的消息、喜好等等。可这一回…她似乎连提都没提过?
是姚贵妃已跟许家定下了,她自知心中有谱,因此不用再提了?还是说…
一面想着,一面摸着下巴,直到到了地方,才连忙下马,把备好的布铺在地上,又拿出带着的干粮和水袋。
刘栓心中暗笑,自己怎么就跟个婆子似的叨咕起这些了?儿女嫁娶,哪个能由自己?自家殿下…恐怕只能一辈子默默在旁守着、看着了吧?唉…没娘的孩子还真是苦命呢。
两人下马,任马匹自行吃草,并肩向刘栓处走去,一面还说着什么。
忽不远处的树丛一阵晃动,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惊异之色。
“小心些,过去看看。”马鞭横在身前,许骄阳沉着气,小心向那边走去。刘栓闻声连忙提剑挡在二人身前,率先走向那片树丛。
待见到树丛间倒着的,刘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人…!”
一袭黑衣,浑身是血,见刘栓已经附身拉下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许骄阳弯眉微挑——竟是个年轻女孩儿?!
第11章 刺客死士
那女子身着紧身黑衣,连头发都裹在黑布之中,腰、肩,各有一处刀伤,黑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枯发黑,伤处简单裹了几圈白布,此时白布已经被鲜血浸透。
她手中拿着的剑缺了几道口,人虽昏迷,可手却依旧仅仅握住剑柄,半丝不愿松开。
紧皱着眉头,嘴唇白得几乎和脸色无二,显是失血脱后不支才倒地不起。观其面貌,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似乎觉察到有人接近,那女子明明已经晕倒,却猛得坐起身来,将剑横在身前,仿佛豹子似地瞪着三人。
许骄阳见此女的模样,顿时心下了然。
刺客,或是——死士。
当年三皇子身边,也曾养过这么一群死士,或是说,无论哪位有心大位之人,身边多少都会养着这么一些人。
就如这女子一般,此时明明警惕万分,脸上却偏偏毫无表情,一双眼睛虽大,却呆板无神只含杀意,他们心中唯有杀戮、听从上命。
这等人,早被调教得再没了人心,如今在此相遇,若留着她,恐怕等她伤势略有好转,必会暴起伤人,夺路而去。即使伤不了人,自己几人已经见过此女面目,她若生还恐生后患…
俏目在刘栓身上扫过,心中暗自忖度,要不要出言让他除掉后患。
刘栓身手极好,前一世一直护在十一皇子左右,当初连三皇子都差遣不动他,偏偏对十一皇子极为忠心不说,且又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就是拒了三皇子的差遣,也让人说不出话来…十一这个闷性子,竟能有这么个忠心的人跟着,倒是他的福气。
见许骄阳看向自己,刘栓倒没想到她是打着除去这女子的主意。但他的年纪阅历在那儿,自然一眼便看出此女的不妥,伸手拦在二人身前,心念如电,正琢磨着是自己审审?还是干脆送到官家?又或是干脆当做没瞧见的。
这几日几人身处山中,消息闭塞,竟没一个知道京中出了那等大事。就连许骄阳,她重活一世,还没想起废太子是哪年死的呢——太子被废、被杀固然是大事,可过不了多久,京里京外便因夺嫡一乱就是数年,废太子又没留下什么血脉,自然没人再提。
因此,她一时没能想起来。
那女刺客惊醒过后,才发觉自己已然逃出京城。原本仿佛出鞘利剑般的气势瞬间没了,她抬头看向面前三人,当中那个女子年岁与自己相当,此时正敛着眉,眼中带有一丝杀气地看向自己。
杀气?她要杀自己?
眨了眨眼,大仇已报,如今活着…还为了什么呢?
那双眼睛微微凸出,大而呆滞,此时早先的警惕全然不见,反而一脸茫然看着自己。许骄阳忽然觉得,此时就算一刀杀了她,她也未必会伸手阻拦。就像已经没了牵挂,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儿一般,那份空洞与茫然…就如前世自己死前一般。
“…可带着伤药?”话出口后,许骄阳自己都诧异起来,分明这女子如此危险,可为何…
刘栓无奈看了许骄阳一眼,心中暗叹,这些官家大小姐,莫看平日里一副娇蛮任性的模样,可到底女孩子心善,见了猫啊、狗啊的,就要好心相救。这会儿见着个如此可疑之人,竟然也想着要去救她的性命?
摇摇头,若是没让她见着也就罢了,自己是抓、是审、还是干脆一刀杀了都无妨。可现在…
果然,听到许骄阳的话,十一皇子拦也不拦:“刘栓。”
“是是,我的爷、我的小姐,带着药呢。”这人呐~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噗通”一声,那黑衣女刺客忽然再度晕倒在地,睡死过去了。
…
“已经安排妥当了,让她暂且住在后山的小竹院里,她身上的伤到没什么,不过是些外伤,早先应该打理过,已经结痂了。只是…”刘栓骑着马跑了足足半日,才又回到早先分开的地方,一脸为难地看着两位祖宗,“只是山上忽然多了个活人出来,若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
况且那女子又显然是个刺客,还不知是打哪儿弄了一身伤。若是让和尚们见着…呵呵,两位祖宗没人敢招惹,可自己这侍卫怕是就要当到头了。
许骄阳微一沉吟:“明日我去后山见过她,再做定夺。”
策马再回山上,正巧许家派来的下人上山,许骄阳方得知了两个消息。
一个便是——家中方姨娘生的小兄弟没了。
另一个——废太子被刺,如今也没了。
下人站在厅里,心中疑惑,平日这位风风火火的大小姐怎么听了这些消息后反而如此安静?家中没了个哥儿,夫人、老爷、小姐们是要做出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但如此安静的模样,到底不是大小姐的做派啊?
“知道了,你们一路上辛苦,家里、城中,如今都还好吧?”
“好,都好,夫人安排人给小少爷下葬,又说到底年岁太小,丧事不宜太重,可当姐姐的还是要回去看上一眼才是,请小姐明日下山回家呢。城里也还好,听说那伙歹人已经拿住了,如今京中到底太平下来了。”
“你们下去歇息吧,琥珀、琉璃,叫丫鬟们收拾东西,明日正午启程回府。”吩咐罢了,许骄阳起身回房,挥退一众丫鬟下人,抬手捏住晴明穴。
废太子死了…满身是血的女刺客…前朝余孽…
“真真是,自找麻烦!”白日里也不知那会儿是怎么了,为何心中忽就不忍杀她?可想来也是,自己前世时帮三皇子出主意时,也曾出言赞同其除去那些于己方有害之人。但到底没亲眼见过那些人、更没当面喊打喊杀过。
莫非就是因此?今日才没能当场说出诛杀之语?
脑中忽跳出那女子双目无神,一副茫然且又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女子…同自己有些相似。
摇头晃去这念头,转而又想起家中之事。方姨娘的那个孩子,接连两世都没能保住。那孩子打从一生下来就弱,请回来相熟的太医曾同母亲私下说过,根本养不住。
自己记得前世时,因这孩子的事,最后不知哪个嘴碎乱嚼舌头,竟牵扯到了母亲身上。偏那孩子又死得古怪,因此这会自己离家前曾叫人暗中多加照看,可没成想,那孩子竟还是在同一日没了。
听刚才报信的下人所言,似乎连死法,也和前世相差无几…
这又到底是谁做下的孽?
许家所住院落一片忙乱,本以为还能在山上多住两日,没成想家中出事,要叫小姐回去,这会儿边只能忙忙的收拾起来。
折腾了一晚,睡前总算收拾了个大概。小姐又下令,说是明日中午才走,还有一上午的功夫查缺补漏,看来自家小姐总算长大了,竟知道如何安排这些事情…也或许是有哪个暗中提点不成?这倒是极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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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日就回去?”十一皇子依旧站在梧桐树下,见许骄阳这次出来竟没带下人,心中不由有些疑惑,“丫鬟们呢?怎么没跟着?”虽说有丫鬟们跟着,一会儿行事不方便,可没丫鬟跟着,他心中又不由有些气闷——这许家是如何调教下人的?!
骄阳笑笑:“家中没了个小兄弟,虽不能大办丧事,可到底要回去送送。下人都让我遣去收拾东西了。”其他处的东西都已收拾妥当,可许骄阳住的屋子还没收拾呢,她特特留到今天上午,让丫鬟们全都留下整理东西,自己这才脱身出来。
两人并肩往后山走着,许骄阳忽然定住脚步,看着十一皇子:“昨天我家下人过来,说京中出了件大事。”
十一皇子站定,只看着他,并没问出的是何事。
“废太子…被歹人刺杀,没了。”许骄阳不知十一皇子同废太子关系如何,但定然不会亲近。可到底是兄弟一场,怕他会伤心。
可十一听后,神情未变,依旧定定看着许骄阳,许久,忽然勾勾唇角,也不知是在笑,还只是扯动皮肉。
他抬步走向竹林,瘦瘦小小的身子挂着那件有些肥大的衣裳,早风从林中吹出,显得那人愈发单薄。许骄阳忙抬步跟上,她不知十一皇子心中在想什么,可却觉得他此时心情极差。
“我同太子不熟,每年只在年节,父皇、母后、太后寿诞上见过他。自我上了学堂后,他也没再去过。”少年的声音有些清冷,更带着一丝淡漠。
“我出宫前没同父皇、母后、太后说过。”
他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许骄阳没出声唤他,只默默加紧脚步跟在他身后。
“如今他没了,就算是废太子,也应办丧事、超度一番。”忽然,十一皇子再度站定,冷风打在他的头上、脸上,吹得额前细碎的发须不住摆动,“可没人知道我去了哪儿、更没人想起长兄没了,理应来叫我回去上柱香。”
骄阳忽然心中一揪,微张口,不知要说什么、能说些什么。
她知道十一皇子一直不得宠,也知道他的兄弟姐妹们没谁喜欢他。更清楚他性子有些孤拐、不爱同人说话,更不会巴结讨好他人。
可这孩子明明是个极为乖巧、知道进退、懂得礼数的好孩子。
“同我一道回去吧。”
十一皇子转过身来,许骄阳站在自己身后半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眼中有着一丝心疼,却体贴的没有多言,只静静站在那里,带着暖心的笑。
心中忽然觉得发暖、发烫,当年,她掐着腰、仰着头,戳着自己鼻子数落着——“不过是跟你一般大的,他们人多,打不过还跑不过吗?说你笨,就真笨?你身子瘦,园子里那些假山缝一钻就过去,看他们几个那么胖还能逮着你?!”
原本死板着的脸变得柔和起来,十一皇子默默点头,再度转身,同她一并向竹林深处走去。他是兄弟,长兄没了,即使没人告知,届时如不前去,日后一旦有事,早晚必会被人当成把柄。
所以,他要回去。
不仅仅因为自己是弟弟,更因为——自己是皇子,与他们所有人一样,是皇上的儿子。
第12章 呆三丫儿
三丫儿瞪着一双金鱼似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头顶青纱帐。这藏青色的帐子,就和当年隔壁家里寡妇屋内挂的那条一样,这屋子里面简简单单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床头、桌椅上还带着竹子味儿,和自己当年被他们拉到上山苦修时住的柴房似的屋子差不了多少。
身上的纱布被人换过,涂上了新药。
自己难道被人救了?
想起自己昏倒前看见的那一女二男,那女子眼中的杀气是做不了假的,这些年自己别的没学会什么,这杀气却是决计认不错。
那为何又要救自己?自己如今活下来了…可将来呢?
爹死了、娘死了。自己大仇得报,之后…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呢?
竹林深处这处院中,屋子也是竹子搭的,同这竹林浑然成一色,隐约间,还能看到那窗上白雾般的轻纱,正随着这山中的风轻动。
许骄阳先行进屋,十一皇子稍后几步,刘栓立在门口把风。屋内清幽一片,处处都是竹子的清香,然入目全是惨绿一片。许骄阳想起许清荷不过主仆二人住在这里,东西也并没带多少。这竹屋清雅是清雅,但这满目的惨绿色,看得久了不会眼花吗?
微微摇头,晃去这些纷乱的想法,她本就是大俗人一个,实是不懂这些清高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藏青色的帐下,躺着个面无血色的丫头。那女孩儿头上的黑巾已经被摘取,一头泛黄枯哑的头发顶在脑袋上,一对大大的金鱼眼,微微凸出,眼中没什么神采,看上去倒比昨天还要小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