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承这一翻行径,也算是给皇上开出了一个新法子。那些阁中的明子暗子,那些个世族之人,亦可以如此使唤,只要换个法子,照样能为己用!虽说,那法子不大好想呢。

第100章

“好歹他也算是个能臣了呢。”柳蔓月笑意盈盈,被他额上敲了这么一下儿也不恼,又饮了一口茶,她在这儿被皇上当成了古代小秘书差使,说是爱听她说话的声儿,竟叫她给他读那些个不要紧的奏折听,嗓子都快冒了烟儿。
能臣?能折腾的臣子也是能臣了呢。
笑着拍了拍她那手,随即皇上微微沉吟了会儿,方低声道:“朕遣去请道门中人的人已到了他们那处,传信儿回来,说是过些日子便上路,到时他们到了,咱们便不必担忧此事了。”说着,又苦笑了一下,“没成想着,朕竟有一日会去请那些个茅山道士出来稳固江山…”
柳蔓月笑着贴到他身边儿,轻声道:“皇上莫不是怕此事丢脸不成?”说着,挑起葱白的玉指,朝四周的书架上点了点,“虽妾记不大清,可也知道古书上头说过,有些个开疆拓土的皇帝,都是靠了这些呢。这些个事,自是那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只要不是那坑蒙拐骗诈人钱财的无耻小人,真真有些个道行的自要敬重才是。”
皇上微点了点头:“早先朕还不信,可思及这些个事,又不由得不朕不信。”说着,又轻叹一声,年幼时,曾偶尔听过一耳朵,说是先皇恐阳寿不长,应是因着那早先年东进北上之时,杀伐太重,且福相浅薄,恐压不住的缘故。那会子只当是危言耸听,可后来,先皇猝,虽说是亡于小人之手的算计,可到底正值壮年人便去了…
这会儿再加上那阁中之时,更叫他不由不得信,这世上,神鬼之说果是有些个道理的。
皇上频点妃嫔之余,但凡是侍过寝的,一个个儿的回去之后都仔细得不行,生怕万一有了,若不经心,下回再想要上可就难了呢。
南面那处也是愈发的热闹了起来,官员相互间诋毁之事还没完了,忽的,便传来了八百里加急——澜河堤坝,决口了。
坐在那宏心殿上,众朝臣于下头凝声屏气,此事,原本历年也是时有发生,可今年这情形却不尽相同,皇上亲派出的亲信大臣正在那处,为的就是此事,可偏偏的,那河就真真决堤了!
下头众人一个个的垂着头,亲近皇上这边儿的,自是心中焦急忧伤,可看笑话的、等着许思承下马的,则一个个静立在下,就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置了。
“澜河北岸决口,冲毁良田千倾,此事…众卿看要如何处置才是?”皇上静坐于上,板着脸孔冷冷瞧着下头,心中微微动怒。
往年虽那澜河亦有决堤之事发生,可哪里也没这回的事大!不为着别的,只因平素本有泄洪的所在,可今年大雨一来,水势还未曾真个起来,便便就叫那最为肥沃之处决口了!此事若非有人从中作祟,皇上是万万不信的。
他们,竟因着权势之争夺,宁肯冲毁良田,叫数千百姓丧生洪水,也要拉下许思承,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哪里还是臣子?如此行径,比那起兵造访的逆贼更为不堪!
“皇上,早先许大人立了军令状南下,可如今才是澜河头一遭起洪,竟就冲毁千倾良田,不知许大人是如何督察的堤坝?”
“皇上,许大人一到澜河两岸,只知诽谤当地官员,却从不下堤查寻,下头官员请示,欲加固堤坝防范洪灾,许大人一应不准,只知急于除去那些个瞧不顺眼的官员,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如此嚣张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啊!”
“皇上!许思承人还未到澜河,便出言要尽除澜河两岸官员,哪个不听他的,便是乱臣贼子,此行此举,哪里还有身为人臣的模样?皇上,如此佞臣不除,难平天下悠悠众口,难安天下民心呐!”
“皇上!”
“皇上!”

耳中听着这一声声“皇上”,座上那皇上先是脸色黑了下去,随即嘴角上弯,竟又笑了起来。
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下头跪拜那一片众臣,皇帝双手负背,缓缓走了两步,冷冷瞧着众人,寒声道:“好一片忠君爱国之士,此时澜河决口,你们不提如此安抚民心,如何调拨粮食分发灾民,如何请医送药提防病患,却跪在大堂之上请命处死朕的臣子?!”说罢,又冷笑一声,“他许思承便是死!也要先安置灾民、分发了粮食,待澜之汛过了,回到京中才能领命受死!”
这置地有声之语,让朝堂上下众人心内皆是一震,惊异不定的抬头朝皇上瞧去,心中诧异不止。
新皇初登大宝,虽做事果决,且博采众长,可到底年幼,又因着初为人君,行事不敢过于张扬,没哪个把这年幼皇帝放在眼中,只当他因着幼时随在先帝身边,学着先帝的模样行事罢了。
可如今,这掷地有声之语,竟一语道破众人心中的龌龊算计,且点出众人应尽之事,这哪里似个只知玩乐的昏君会行之事?
刘勋元微微抬起头来,心中忍着震惊之意,瞧了小皇帝一眼,见他寒着脸,转身离开大殿,再没多瞧众臣半眼,心中那惊恐更甚了起来。
如此果决的少年国主…哪里会听命阁中安排?!此事…必要快些同阁主商量才是!
一连三日,朝中大臣老实至极,皇上说什么,下头便应什么。分派下去的事儿没一人胆敢开口顶撞,老实的叫人心中起疑。
“不听话您心里头不舒坦,这会子听话了,还觉着不好?”柳蔓月歪头靠在大迎枕上看着他。
皇上叹了口气:“那些个都是老狐狸了,哪有这般容易收拾的?几句话就服帖了?朕总觉着不像。”
拿手指头在枕头上划着圈儿,柳蔓月也一时没想明白,只得道:“许是要瞧着情形再定呢?那些个有不臣之心的妾说不好,可那些个原本就要瞧着状况行事的,许是顺势低头也说不准呢。”
缓缓点了点头,只心里头总装着这个事儿,再放不下,倒是跟她说说话儿才能叫心里头舒坦些。想着,便躺到了她身边儿,拿头枕到她肚子上头,只觉着她那腰身软得不成话,抬她往她腰上捏去,笑道:“这便的柔软,朕只怕晚上力气使大了,再扭伤你的腰。”
挑眼瞪了他一回,轻哼一声儿,他哪里力气小了?半点儿没觉出他有趁着劲儿的意思。
被这一瞪心里又软了三分,抬手抓过她那柔荑,轻捏着:“明儿晚上去朕那处吧。”这些个天轮着个儿的点那些个妃嫔过去,早先点过的,连那玉嫔在内,都甚少再叫了。这一个来月了,柳蔓月还没去过一回呢。
日日在她这处虽舒坦,可偶尔还是惦记着能换换所在,倒更得趣呢。
拿手指头戳着他的面皮,柳蔓月亦不作声,只瞧着他,脸上那梨涡笑得俏皮得紧,瞧得人心里头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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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如此果决?”一人斜靠在榻上,身边两个素衣女子轻打着扇子。
面前纱帘重重,里面那人同婢女时隐时现,外面跪着那人更低了三分的头,沉声道:“正是如此…属下早先也没想着,那小皇帝竟会如此。”
“呵。”里头那人冷声一笑,“如此说来,倒是你们这些年都看走了眼了?”
外头那人冷汗津津,大声不敢喘上半声。
“倒也是,既如此,那就叫他硬着来吧。”说着,里头那人大袖一挥,胳膊加到了腿上,“将他架空了,倒要瞧瞧,他还能有何手段。”
“是。”得了消息,外头那人才暗松一口气,弓着身子慢慢退了出去。
不多时,又是两人恭敬行来,伏在地上,口中颂着阁主千秋。
“宫里头的那些个女子都安排好了?”
“回阁主的话,已经都承过宠了,且东西也都送进去了。”外头跪着一人应道。
“嗯,慢慢给她们调理着身子,过些日子差不多有一个来月时,叫人进去给她们号脉,哪个能一举得男,便全力扶植着。”
“是。”
抬起一手,放到面前反复瞧着,似是查验自己那指甲一般,俊秀的面庞上洒落下一片阴霾:“等有了儿子,他若不听使唤,便直接除去了吧。”
“是,人已经安排好了,只等阁主吩咐。”
不亲近女子又如何?不叫女子暗中动手,那便明着来呗,不过是换换这江山的主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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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蔓月手里执着团扇,正在手中扇着,白萱把那各色果子合着冰珠儿的小碗儿拿来,正把勺子递到她手边儿。
外着白莹匆匆进来,抬眼朝柳蔓月瞧了一眼,半垂着头道:“主子,外头有御膳房的人过来,说是给各处送宫里新得的果子。”
捏着勺柄,柳蔓月愣了一愣,抬眼朝白莹看去,那边白萱白雪也是纳闷,白萱那纳闷道:“咱们这处的吃食,不都是小厨房供应么?怎么御膳房那处会送东西过来?”

第101章

秋水阁中,连同那两个采女处的日常用度,都是由秋水阁西北面儿的小厨房供应的。外面只当是这处太偏了些个,人口又少,故才如此,可这处院子中的人却知道,这是因着皇上给这位开的小灶呢!
那两处采女处,吃的用的都是与寻常采女的惯例一般,独柳蔓月这里,吃的用的都与皇上的听雨阁中一般无二,且有些个新鲜的、上好的,比皇上那里用的还要好些个呢。白雪虽不太清楚,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就连白萱这个压根不知道自家主子跟皇上有奸情的,也都只知道平素吃的都是小厨房里送的东西。
就是得了时鲜的果子,也都是由御膳房处分到小厨房这里,再由小厨房处单独送来,今天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白莹半抬着头,冲着柳蔓月眨了两下眼睛,才又微垂下了眼皮道:“主子,寻常咱们也见不着御膳房的人,适才奴才大着胆子做主,给他们一人打赏了一个荷包,他们说是要给主子磕头谢恩呢。”
眉毛挑了两挑,这是找着由头要见自己的意思?
“来的都是什么人呐?”
“几个杂用的小太监,并两个管事的太监,一个宫女。”
宫女跟着太监一总过来?
柳蔓月心中微微恍然,稍稍挑了一下下巴,道:“既然如此,那就叫他们进来吧。”
说是叫进来,也不过是进正房见客的那处小厅,连平素待客的屋子门儿都不叫他们进,更不用提柳蔓月所居的卧房了。
两个管事的太监,并那个随行的宫女,皆在门口磕头谢恩,那宫女开口道:“今儿个送的菱角是园子里头新摘得的,虽不是上好的,却也是叫各处的主子们吃个新鲜。夏日天热得紧,只怕叫主子们心里头烦闷呢,奴婢在家时曾听老人说过,饭后百步走,最是调理身子的呢。”
柳蔓月微微点头,脸上带着三分说笑不笑的模样:“这话倒是,平素我总爱懒着,今儿个饭后也合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呢。”
那三人又是垂头应了两句,这才退了下去。
等几人走了,柳蔓月这才扶着白莹的手进了里间屋子。
“你说这饭后百步走,是该午后好呢?还是晚上好呢?”
这话儿似是闲聊,白莹挑眼朝她瞧了一眼,微微琢磨了会子,方道:“还是午后的好,晚上…主子还要去万岁爷处伺候呢。”
午后时分,白莹从暗道中匆匆而去,找皇上那处的人报了消息过去。柳蔓月则独自一人出了院子,朝上回那赏月楼的北面走去。
想必他们是有事儿吩咐,这才特特叫人四处送东西来给自己送信儿呢,早上给皇后处请安时人多眼杂,想必他们也没得着空闲能给自己送信儿,又或是因着旁的的什么事儿,这才巴巴的借着这么个借口过来。
压着心里头那乱跳的想头,柳蔓月只盼还能同上回似的,只不过叫自己取个竹筒就算了。她这会儿既然知道阁主竟能跑到这京中来了,要是万一看见的是他…
想着,心里头就是一哆嗦,强忍着扭头就跑的想头,生生逼着自个儿往前走着。
又是那片枫树林中,又是那般的寂静无声。
这会子,为着八月十五中秋赏月的事儿,此处早已经清理起来,日日皆有人打理那些个将开未开的菊花,修建枫树。可这会儿,却偏偏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心中微微沉了几分,能叫这处把人都清空了,想必也只有宫里头确有实权的人才能处置得了,皇后?那个空架子皇后,到这会儿连后宫各处理事人的名儿怕都还没记全呢!
一步步走着,隐约见着不远处果有一人,身上穿着件太监服,正背着身子站在那处。
腿上先软了三分,柳蔓月压忍着想要掉头就跑的想头,朝那处一步步走去。忽的,那人转过了身儿来,见着那人的脸,柳蔓月这才松了半口气儿——不是阁主。
二人对罢了暗号儿,那人这才吩咐了两句话,这便去了,只剩下柳蔓月自个,这会子才觉出冷汗竟把自己身上的衣衫都给打湿了。
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朝回走去,心中暗暗琢磨着之前那人吩咐的话,心下盘算着要如何应对。忽的,半路上,路边忽的冒出了一个人来,把自己一把拉进了树林子里头。
还是上回被他拉进来的那处,只因着自己心里头琢磨着事情,竟一时忘了。没想到,白莹过去传信儿,他竟又跑过来了。
抬眼瞪了他一眼,这才跟着他又进了那处暗道,之前因腿酸软起来。这会子便不客气的靠在他身上,叫他半扶着自己一遭走着。
“怎么没力气了?适才莫非遇到何事?”二人由打听雨阁处的暗道口出来,皇上这才急切问道。
“没呢,妾是去时只怕遇着…那位,还好不是。”拿起放在桌子上头的茶壶,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下去,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见她如此说,皇上才松了口气,取来扇子在她背后打着。
转头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从怀里取了个东西出来,放到桌子上头,笑盈盈的问道:“皇上,要如何应对呢?”
皇上眉角微挑,朝她看去,伸手取了那盒子,把扇子放到几上。那解药,记得应是叫她五月、十一月才吃的,上回的于四月份就已送过来了,后头的那会却还没到时候。不应是阁中的解药…
想着,把那盒子轻轻掀开,眉毛立时挑得更高了。
一丸棕红色的药丸捏在修长的二指之间,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问道,皇上眉头皱了起来,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方道:“可是行房前叫你们吃的那个?”
“皇上倒是好记性呢。”柳蔓月先是攒了一句,方悠悠叹了一声,“这回,想必每个女子都再被赐了一回吧?听那人跟妾说话儿的意思,这一个月间,因着妾一直没被点过,才没给妾送过来。今儿个是刚得着消息,知道晚上妾伺候皇上,才特意给妾送来这个呢。”
“哦?都用过了?”皇上抬手摸着下巴,眯着眼睛瞧着那丸药,想了半晌,把那药丢回盒子,道,“今儿个便不用这个了。”
“便不用?”莫非他之前还想着叫自己吃这个不成?柳蔓月歪着脑袋疑道。
皇上淡淡一笑,抬手把她揽到怀里,低头凑到她的脸边儿柔声道:“咱们要生,就自个儿生,哪里用的着他们给的这行子?”
“那…那些妃嫔们…”莫说妃嫔了,便是连皇后这个月间都是伺候过一回的。虽不知阁中放进来的到底有多少个,可估摸着,加在一处总也得有小十个人了吧?只一个怀不上,还能当是那女子不好生养,可要人人都怀不上…
“这事…”皇上皱了皱眉头,忽的冷笑一声,“自有背黑锅的。”
皇上下午本要在宏心殿理事,叫柳蔓月这事一闹,也没过去,只在听雨阁中,叫人把紧急文书取了过来,一一查看着。
柳蔓月也没回去,只在边儿上研着墨汁子,备着皇上使唤,却听他“忽”的一下儿,把一封奏折丢到桌子上头。
诧异转头朝他瞧去,却见原本还好好的,这会儿脸色竟被气得发了起黑来。
“皇上,怎的了?”
微闭了闭眼睛,皇上才忍下心中的怒气,冷声道:“怪道前几日一个个老实得紧呢,这两天就给朕这里动了手脚。”
“动手脚?”柳蔓月不解,疑问道。
“今日朝上,朕问他们,早先遣的那赈灾的粮食,为何此时还没送出,一个个打着太极的给朕推脱,这个说是那处的事儿,那个说是另一处没备好,他们自不能先动…”说着,眼睛又眯了眯,道,“此事本是派宋家那老狐狸去管,谁知,他为着给刘家那里使绊子,宁可拖着,也不愿动上一动!”
柳蔓月愣了愣:“宋家?莫非是宋妃…”
“不是他家还是谁?”皇上冷哼一声,“想趁着这会子把刘家拉下马,他也不想想,刘家那边在朝中多少的亲信门生?连朕想动他们都要三思而后行,他可倒好…”
“别是以为宋妃再不能生了?这才破釜沉舟?”
“嗯?”皇上眉毛一挑,这几日他宣宋妃过来的回数倒是不少,一来是帮她在后宫里头拉仇恨,二来是为了叫给宋家瞧的,现在想想…莫非真个如此?要真是如此…倒不如叫他们狗咬狗去!
“唉,这些大人们斗来斗去的,哪里有人还会理会那些个流离失所的老百姓…”柳蔓月苦笑了一下,穿过来前,别管社会上面怎么喷怎么骂,又有多少的以权谋私,要是遇着这些个天灾人祸,哪怕是为了做给外国人瞧,又或是为了安抚国内民众的心,也会把赈灾的事情放在头一位,尽其可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花了多少的钱、弄了多少的物资,就算是做秀至少也会做这种让人相对支持的秀。
可这会子这朝廷之中,那些个党挣之人,因着这些个机会宁肯叫那边死上成百上千的人,也要先把对手拉下马来!

第102章

皇上眉头凝的更深了一些:“这些人自是肆无忌惮的,便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天下人骂的也是朕这个皇上,哪怕是改朝换代,他们有这些个底子,照样能为人臣子,享受他们的锦衣玉食。”
说罢,皇上拿起笔来,另铺了张纸下去,匆匆书着不知道准备给何处的书信。
就似小皇帝说的,上令下不行,便是再好的法子,天大的好事也能叫下头的人给办砸了,何况如今?
朝堂上头一折腾,那大位上头的自然就焦头烂额起来,由打六月末初起,快到七月中了,这足足一个月间,皇帝为着这澜河水患,竟一个妃嫔也没点过。日日不是宏心殿中,就是听雨阁里,那灯一掌就掌到了半夜,心疼坏了太后,着急死了妃嫔。
那汤汤水水儿的,原本那些个有点子手艺的妃子们就会做了给皇上送去讨巧,如今皇上一勤政,她们更是不敢不忙,不敢不做。
柳蔓月摇着檀香木的小扇子,靠在皇上身边儿,听着他就着那高山流水的雅致弹着曲子,小扇子一合,朝着南边儿一点,娇声问道:“皇上,许久没理会她们,这几日早晨见面儿时,一个个苦着把小脸儿的,瞧着怪叫人心疼的呢。”
玉指轻挑,修长的双手从琴上抬起,只留那一丝余音久久不曾散去。皇上转过头去,挑着眉头瞧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若叫她们知道了,还不把你生吞活剥了?”
柳蔓月丝毫不觉为耻,转过头来,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妾只是觉着,就算是假的,叫她们使使也是好的。”
把胳膊靠在腿上,朝她的身子贴了过去:“假的也好?莫非月儿想要试下?”
本是取笑才说这话的,这会儿被他反调戏回来,倒叫她脸上不觉红了起来,嗔了他一眼,这才悠悠的转了头,看着南边儿,幽幽说道:“没想到发了一回水,竟叫他们闹成了这般。”
皇上也不再提那些个香艳之话,亦朝南看去,冷笑了一声:“阁中虽遣了些人入朝为官,可得用又懂得见风使舵的能吏又能有几个?比之相貌姣好的女子还难寻些。他们也只能和朕似的,一边儿攒着自个儿的人手,一边儿和那些个原本朝中的大臣互通有无。这天大的良机,自然要除去那些个不能为己所用的。”
摇了摇脑袋,柳蔓月挑着眉头叹了一声:“还好这辈子是个女子,妾要是个男子,打死也没那个本事入朝为官呢。”
“就你这懒性子,每日早朝站班就能叫你吃不消。”笑着在她脸上酒窝处轻轻戳了两下,揽着她的肩头笑道,“今儿个晚上就歇息在崖上头吧,一会儿叫他们收拾好了,晚膳也在此处用。”
这几日虽他也多在宏心殿、听雨阁理事,可到底也不会忙成那般。圣旨是一道接一道的下,可却都是大同小异。下头那里扯皮的厉害,除非叫刀斧手下去,拿着尚方宝剑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头,便没人乐意再动一动。故此,皇上只得叫下人演出一副勤政的模样,自个儿却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如此一来,倒叫小刘子彻底歇息上了一个月的假,只是园子里头这蜡烛费了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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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在宏心殿呢?”
“是。”见问,珍儿忙垂头应道。
“那汤可煲得了?”宋妃心神不宁的瞧着窗户外头,随口问道。
“还差一刻钟的功夫便得了呢。”
“一会儿得了,我亲手送过去。”说着,幽幽叹了一口气。皇上一忙起来,竟再没功夫理会后头这些妃嫔。自己虽伺候过几回,可到底再没怀上。可见,这孩子也是靠着缘份的,只可恨那皇后…
想着,指甲往肉里掐了一掐,忙又松开,垂眼朝被掐着的那处瞧去,还好,没破皮儿,不然,若落下了疤来可就不得了了。
“奴婢去瞧瞧那汤。”见自家主子出神儿,珍儿只得找了个由头出了门儿。之前夫人叫人带话儿进来,可如今…
抬手往脸上摸了摸,想起老爷夫人吩咐的那些个话,脸上不禁钻出一团红云。她在几个自小伺候小姐的丫鬟中,生得是最好的那个。后来入宫时,虽夫人也调遣了几个调教出来的得人意儿的一遭入宫,却没哪个似自己这般同小姐贴心。
入宫之时,便知道老爷夫人的意思,自己生得好,又与小姐自小一处长大,自是入宫帮她固宠来的。上回小产,小姐已是不能再生了,自己个儿身上却好得紧,夫人的吩咐也在她意料之中,可偏偏的,皇上却从不来这处过夜!
夜里不来,白日里也见不着,别说自己一个小小宫女了,便是那些个妃嫔们,想要截皇上的胡、跟皇上偶遇,也从没听过哪个成了的!
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劫了一回,还叫她遇上了一夜两女!这事儿,若不跟自家主子通气,哪里能爬得上龙床呢?
抬头瞧着不远处的小厨房,珍儿再叹了一回气,偏偏的,自家主子又不知道她那身子再不能有了…若等个三五年的,老得不着孩子,那会子自会着急,也必会叫自己去伺候,可再过个三五年的…自己都多大了?!皇上哪里还会瞧得上?
珍儿出了屋子,宋妃坐在椅子上头仍在出神。家中父亲为着朝堂上的事儿,似是惹得皇上生气了,这话她虽听了一耳朵,可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她一个深宫女子,又哪里知晓?便是想打听,也是决计打听不着的,家里头有些个消息能送来,可这些朝上的大事,又哪能送进信儿来?便是母亲入宫同自己说,却也说不上几句呢。
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门口儿,几个屋儿里的小宫女想要过来扶着,被她挥手退下,自个儿走到了院子中,顺着那回廊慢慢踱步。
回廊那头儿,被爬满的藤蔓遮挡的后头,忽传进了几句说话儿声。宋妃虽不在意,却还是仔细听了两句。
“…怪道呢!”
“可不是?听说就是上回小产时伤着了,再有不了了呢!”
“可既然伤了根本,皇上为何还要叫…去伺候?”
“笨,人家还有个好父亲呢,正在朝上,要不然,为何这么多的美人儿不理会,偏点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