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病,便要带累得几个人跟着转。湘月那里已快熬不住了,冲她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走到床边,春燕把端着的药汁子放到边上小桌上面,看了看面白如纸的楚瑄瑶,轻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主子,您可听得见?”
就见她眼皮轻轻抖了抖,不知是醒是睡。
吸了口气,春燕方又低声道:“主子,有人托奴婢给您带句话,说:主子再这么自轻自贱不稀性命,便如了旁人的愿,唯有活着,才有亲眼瞧着那些个人下场的时候!”说罢,再细瞧了瞧她的脸孔,并不见眼皮抖动或是其它。
春燕再叹了口气,又道:“奴婢不知主子所为何事,可…望梅同湘月两个,都依仗着主子呢!若是您真去了,便是到了十九岁,她们的日子还不知到何事才是个头儿呢。”
说罢再不见她有何动作,似是真真睡着的,春燕再叹了口气,这话,想必应是白说了。在这宫中度日不容易,这位主子瞧着倒是个和顺的,若能长远伺候了,也算是安稳,只不知到底因着何事,竟一病倒下…那日皇上前脚走,后脚她就…
轻摇了摇头,不敢深想,转身去取那药碗,再回头时,看见她那脸孔时,不禁一愣。一道清泪,从她眼中冒出,从侧面直滑入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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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生生的一张脸孔,琉璃般的脆弱易碎。楚瑄瑶斜靠在大软枕头上,由湘月一勺勺的往口中送着米粥。
乌黑的丝发在耳边垂下,更显得肤白如雪,娇柔不堪。春燕捧着药进来时,瞧见得正是这么一副如画似卷般的情形。在门口处愣了愣,方笑着走了进来,把那药汁子放到床边小桌子上头:“太医嘱咐了,这药要饭后便用,倒叫主子辛苦了。”
这一病,人足足瘦下去了二三圈儿,听到春燕的话,楚瑄瑶不过拿眼往那药上略微一扫,再咽了口中米粥,微微摇头。
湘月忙收了碗勺,就见楚瑄瑶微微抬手,朝那药碗瞧去。
“主子要吃?我去取果脯一并送着。”春燕忙转身欲去临窗大床边儿,就听楚瑄瑶开口道了声:“不必。”便命湘月把那药端了过来。
一碗浓不见底的药汁子,眉头不皱的灌了下去,用罢了,这才拿帕子轻轻拭了,挑起那双愈发显大的眼睛,朝二人瞧来:“你们这些日子辛苦了,下去好好歇息吧,不过多睡了几日,身子并无大碍。”她不过是心痛欲亡罢了,既不再想死,那便没人轻易要得了她性命。
“小姐…”湘月一愣,忙开口欲劝她,那里春燕笑道:“还是主子心疼我们,我们几个是轮着的,并不很累,见主子醒了,便抵得上一个好觉了。”
湘月忙连连点头,楚瑄瑶自醒来以后,方头回露出了丝笑模样:“你那眼睛都抠了,下去歇息着吧,院子里头这么多的小宫女,也叫她们历练历练,也好日后得使唤。”
主子有了吩咐,两个宫女不敢再违,只得找了两个机灵心细的过来伺候着,不过服侍着她歇息罢了,那二人各自回了房中,好生睡上了一觉。
这一病一养,再回过气来,已是过了花神节,天气日渐渐暖和了起来,外头冰雪早融,若是家乡,这会子外头早已春意盎然,花开处处了。
身上披着件防风的斗篷,楚瑄瑶身上到底还弱,站在门口略吹了吹风,便回了里头坐到窗边儿,背后靠着望梅垫过来的软枕,脚下踏着湘月摆好的凳。
“你去把我早先做了一半的荷包拿来。”望梅闻声,忙转身出去,楚瑄瑶又对湘月道,“昨儿吃的山药糕倒觉得着味儿不错,你去问上一声,今儿可还有?”
一时间,两个丫鬟皆退了出去,楚瑄瑶这才转头对春燕说道:“之前我病着,似是听着你同我说过些个话。”
春燕一愣,忙回过神来,垂头跪到床边:“主子,奴婢大胆,还望主子责罚!”
楚瑄瑶微微摇头:“我并不想罚你,只让你带句话儿。”
春燕一愣,忙抬起头来瞧着她。
“告诉传你话的那人,我要见说出那话的人。”说罢,便定定瞧着她。
“可…他…”春燕愣了愣,忙又垂头应道,“是,奴婢定把话带到了!”她虽不知因由,却也知里面必有所牵连,只这那人到底是哪个…又会不会见,便非是她所知了。
春燕刚从地上起来,外头望梅便取得了荷包过来,道:“小姐才刚好,很不必费神做这些个。”
“不过一时想起,再不瞧瞧,回头忘了,再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话音未落,便又听着那里湘月也回来了:“小姐,有的,一会儿便给咱们送过来了。”
那里春燕侧身退出,楚瑄瑶只做没瞧见,再等了会儿,就见她又回来了,脸色平静,想必话已带到。
皇宫之中,因皇帝尚未大婚,且太后娘娘又早已不在,便是早些年向来硬朗的柳太后也已故去,虽有采女十余人,却并不热闹。只前朝那里每日忙碌些个,再只有皇帝所居的紫宸殿那里往来之人多些。

第九章 自荐(修bug)

宫里同来的那几个采女,楚瑄瑶从没打过半分交道,且听着,那些个女子间亦没些个往来,就似老死不相往来一般。宫中不比旁处,便是湘月、望梅两个好奇,想要打探那些个采女的事宜却也没处下嘴,除了正赶上时能听得人家多说两句,平素哪好东打听西问的?一个问不好,小命在不在还是两说呢!
又过了三日,楚瑄瑶正在屋子里头走动疏散筋骨,便听外头有人道:“皇上驾到!”
入宫不过数月,皇帝便来了这鎏淑居两回,虽头回呆得不久这里的主子便病了,可这二一回来…宫里头多是人精,这事自然记到了心上,暗瞧这回皇上会呆上多会儿,走时又是何颜色便好行事。
人一进了正室,就瞧见楚瑄瑶在里面袅袅拜下,虽知她病了,却不曾想…皇上脚步微顿,原本一脸的平和笑意不禁一收,虽知凶险,却不曾想意凶险如此。
“竟瘦了这许多。”感叹似的脱口而出,皇上忙抬手放到唇边一嗽,再挂上那三分淡笑,“起吧。”
人到了屋子里头,坐到楚瑄瑶平素坐得那榻上,拿手往边上了指:“病还没大好,哪里累得?”
“谢皇上赐坐。”楚瑄瑶微微侧身,斜坐在脚凳边上,“妾适才正在屋中疏散身子,哪里便累着了。”
“初到京城,这里的冬日与你家乡自是不同,日后莫要贪玩,再着了凉。”
“谢皇上挂怀。”
二人往来两句,皇上那里方抬手屏退左右。
湘月望梅二人心中一紧,上一回,便是皇上叫众人出去了,才一转头,小姐就病倒了!这一回…可莫要再出何事啊!
盼着皇上过来,在这宫中只有要了圣宠,便有了立命的根本。此时尚无皇后,得了圣宠便是天大的好事,若能在皇上大婚前有了身子,更是喜中之喜。
可若皇上来一回,自家小姐便要病一回…这两个丫鬟宁愿不要那天大的好处!
袖子被人扯了扯,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忙随着春燕一并退了出去。
“这病…来得凶险。”待众人屏退后,皇上方缓声说道,一双眼睛朝她脸孔上瞧去,仍带着那三份淡笑,声儿悠悠的,好似话家常一般。
“无家人去得凶险。”那日春燕说得那话,想必应是皇上派人所传,只自己也不知到底是也不是,方只对春燕言道,要见说这话之人,而非点出皇上二字来。
如今,圣上已到,又是在那话之后,原先便只有八分觉得是他,这会儿也变成十足了。
皇上微微点头:“你同祖母倒似情深意重。”
“妾六岁那年,生过一场病。”垂着眼睛,坐在那处纹丝不动,声音虽低,却清澈透亮,“祖母衣带不解,照顾妾足足整月方好。妾自小养在祖母身边,论情份,比同母亲更深。祖母虽也盼个孙儿,却丝毫不嫌妾女儿之身,妾识书认字、女红针线皆得祖母所传。”
父母亡故,她伤心,却因着祖母尚在,不能轻去。不然,父亲只一个抗旨不遵,自己便是发配为奴的出路,哪里好活?北上和亲,她忍下,只因着家中亲人尚能留得一息,祖母亦能安度晚年。可如今…亲人皆去,她又无依无靠的入了这吃人的皇宫之中,这条残命留与不留又有何用?
“你叫朕来所为何事?”叫人去过南恒,自是清楚她楚家之事。不论其它,只那一条——叫个男宠入她族中,便知她家人必是犯了女帝忌讳。此事告之于她,也不过想试她一试。
她北上,到底是那女帝的棋子,还是弃子。如今命都去了大半,若不是自己叫人带话与她,恐怕…
若此连事都能为计策,那也太过厉害。
“妾愿助圣上打过澜河,收复失地。”说着,楚瑄瑶抬起头来,两眼熠熠,语态坚定,再没半丝犹豫。
“哦?”眉梢微微一挑,唇角笑意更浓,“凭什么?”
“凭妾自幼熟读兵书史记,凭妾知晓安朔与恒国兵防部署,凭妾知晓恒国与大尤、安朔龌龊忌讳。”她虽是女子,却自幼喜读兵书。楚家本是武将出身,大恒未分南北前,祖上便驻于澜河以南。只因父亲喜文厌武,硬生生的长了个只知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与母亲琴瑟和鸣终日只知风花雪月。
家中兵书史记甚多,楚瑄瑶虽为女子,却颇有祖风,楚家老夫人喜欢她,也是因着这点,便纵着她在老太爷先时的书房里头胡闹。
旁的女子只知刺绣吟诗之时,她便能背下数本兵书,拿着棋子派兵布阵,道出数十个祖父曾与祖母所讲的行兵故事。祖母常道:若她生而为男,楚家便是只得此子,便亦能重振家风!
皇上脸上多了一丝讶意,他本当她不过想贴身侍候,以换自己带兵南下,助其手韧仇人,却不想,她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果然?”
“果然。”楚瑄瑶从不轻许诺言,却是个言出必行的,说罢,她起身跪于地上,“妾愿为陛下鞍前马后,便是弃了这女儿身,从绒征战,在所不惜!陛下旦可一试,若妾不成,或杀或剐悉听尊便!”
平素脸上那笑意渐渐隐去,定定瞧着面前跪着那女儿家。初回见她之时,她淡定自若,同匪人谈笑风生丝毫不怯,持簪自缢守清白之身毫不犹豫。次回见她,举止有度,温婉大方,便是比那些个世家淑女亦不逞多让。
而此回,她竟铿锵出言,誓比儿郎。
原本那温润如玉,此时皆敛了回去,皇上双眼定定瞧着她:“楚氏,你可知今日之言,朕若依了你,你便再不能如个寻常女儿家一般,居家伴夫养儿为乐了。”
“妾知晓。”楚瑄瑶仍定定垂着眼帘,“妾更知晓,圣上若举全国之力,灭那恒国虽说不难,却也难免劳动根本,大昭数十年间,虽与恒国多有战事,却也常有损伤。妾虽不敢断言若妾出征定能如何,却可出些主意,叫大昭免些无妄之灾。”
“你带大昭之兵,却反戈南恒,莫不怕你家乡国人与你骂名?”
楚瑄瑶淡笑道:“福全公主早在去年秋日死于路上,哪里还有为国为己之说?楚家祖籍原在澜河以北,半百之前,大昭便是大恒,不过因刘皇后身怀六甲南渡澜河,这天下才一分为二,是非真伪哪里说得清楚?两边皆道正统,却不过胜者为王。妾万事不求,只求手韧南恒女帝并圣雅公主二人!”
听她此言,皇上忽的轻声一笑:“好,朕便依了你之所言,好生将养身子,免得我大昭女将军,却连马背都再爬不上。”
说罢,便从榻上站了起来,楚瑄瑶闻声,心中那原本绷着弦松了松,忙俯身拜下:“谢陛下。”
口中话声刚出,便见皇上已踱步到身边,只能瞧见那乌黑的靴子,上头拿银丝绣着云龙图,还没待她直起身子,就觉的头上一轻,心下诧异,不禁抬头看去,就见那修长手中正把玩着一只银簪。那簪子虽不华丽,却也新巧,正是楚瑄瑶今日戴得。
入这宫中,形式不明,她又病了几日,单捡这些略素雅的来用。没曾想,这会儿自己拜下之时,竟被皇上随手拔了下去。
见她抬头,上面那人玉面轻展,正带着丝温和淡笑垂目瞧着她:“便拿你的簪子做个见证吧。”说罢,把那簪子收到袖中,启步行了出去。
见皇上出来了,守在外头的望梅几人这才匆匆进来,一进门,正瞧见自家小姐跪在地上发愣。
上一回,皇上走时她是立在桌子边儿发愣,这一回,可莫要再似上次似的!
想着,众人皆是心中一紧,湘月忙几步过去,要扶楚瑄瑶起来,望梅则先朝那榻上矮几上瞧了一眼,见没有字条信件之物,这才松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春燕到底不比这两个一路跟来的,只在后头。
“小姐,您没事吧?!”
“小姐?”皇上人去了,小姐则跪在屋子里头,说她没被皇上训斥责罚,这两个丫鬟先是不信。想想自己三人由南向北前来和亲,定是这昭国皇帝心恨南恒,把这一口气都撒到自家小姐身上来了!代人受过,亏那皇帝还得得一副好皮相,也太小气!
听着两个丫鬟的声音,楚瑄瑶忙忙回了神,顺着她们的搀扶站了起来,抬手摸到脸上,只觉得似是有些发烫,忙低头要回屋歇息着。
皇上去后,这鎏淑居中众人方恢复平静,各司其值。见小姐这回没哭亦没说些什么,除了刚刚起身时脸上有些发红再没其它,两个跟到宫中的丫鬟这才松了口气。
瞧着自家主子似是没什么事,春燕方笑着端茶过来,一抬头,看着她发上就是一愣:“主子,您的簪子呢?”
望梅同湘月一听,忙朝楚瑄瑶头上看去,刚才二人只怕她有何闪失,竟没向她头上看过,这会儿见了她早上戴着的簪子竟不见了,亦不禁问道:“簪子呢?”

第十章 簪子

接了茶盏的手一顿,僵在半路上,楚瑄瑶垂了眼眸,心中一阵犹豫,一时不知要如何张口——被个男子把自己的簪子拿了,便是跟贴身的丫鬟,她也一时说不出口来,就算那人是自己的丈夫也说不出!
她这里正僵着,就听着外头有人过来说话,说是皇上处过来了位公公。
那公公瞧着三十来岁的模样,脸上笑得和气:“皇上说了,过来取楚贵人刚才应下的东西,说回头再补给楚贵人好的。”
闻言,望梅几个又朝楚瑄瑶看来,适才走的时候不提,这会儿皇上竟叫人过来讨东西?等等,她们入宫之时,分明除了贴身的小件儿外,连首饰衣服都没能带进来什么,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能进给皇上?!
楚瑄瑶亦是一愣,心中飞转了起来,莫非皇上是来讨自己所言之事的?可军事、政事要怎么给他?就是要书恒国大事小情,那也要待自个儿有了功夫慢慢书来不是,哪里现下就能得了?
见一屋子人都愣住了,那位方公公脸上笑得诡异,又弯了弯腰,声也放得低了二分:“皇上说,就是他拿走的,剩下的一时没来得急拿,请楚贵人把剩下的那些也叫几位姑姑收拾出来,咱家一并带回去就是了。”
适才取了的…剩下的…
楚瑄瑶人僵了僵,脸上带出三分潮红,垂了眼眸低声道:“请公公稍待。”说罢,就带着三个丫头进了里头。
“小姐…您真要给皇上这个?”抱着那一匣子各色银簪金簪,湘月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道。莫说是她了,连望梅春燕两个都愣住了。
春燕抽了抽嘴角,朝门帘那处扫了一眼,也低声劝道:“主子,您再想想,皇上刚才除了这个…还取了什么走?”找妃嫔要簪子…且还是一口气全都要走?这满大昭也从没听说过啊!除了穷苦人家变卖老婆嫁妆的,再没听过这等事啊!
望梅向来最信自家小姐,可这会儿要是她记错了,拿着这东西出去给那位皇上宫中管事的公公…只怕就不是能笑笑便过的事情了。
“拿着。”楚瑄瑶面沉如水,她也想是记错了,除了这个,拿什么出去都要好看些,可刚才那位走前可是说了“便拿你的簪做个见证吧”,是拿自己的簪子,而不是只拿那一只簪子!
见小姐面色不虞,那三个哪里还敢再自乱说?只得垂头跟了出去,湘月那里还多了个心眼儿,生怕错了,脸上不好看,把匣子的盖子给盖了。
没成想,出了门儿交到那位公公手中,他竟打开了盖子瞧了一眼!
呈给皇上的东西能不瞧清楚么?再装了什么暗器毒物的,他们可担待不起!再一个,皇上那话可是交代给他了,他哪敢带错了东西啊?
看罢,又把那盖子合了,仍是一脸笑意冲楚瑄瑶点点头,亲自捧着离去了。
皇上找自家小姐要簪子,若只要一枝,还能当是个郎情妾意的调笑,可他竟全要走了…
湘月朝望梅那里看看,见她皱着眉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干什么,只好往楚瑄瑶那里错了两步:“小姐…咱们明儿戴什么?”莫要说明儿了,小姐这会儿头上都没得戴了。
楚瑄瑶面上波澜不起,只淡淡道了声:“乏了,我且歇息一会儿。”人进了里头屋子,又对湘月、望梅二人道,“你二人进宫时日短,先是因着我病,直耽误了你们学这宫里的规矩,春燕,还要劳烦你好好提点她们。”
春燕忙笑道:“两位姐姐规矩都是极好的,可见小姐家教森严,王、孙二位嬷嬷都说好呢。”
湘月也忙点头:“是呀小姐,宫里的规矩我们二人都背下了!”
“头一个。”说着,楚瑄瑶挑眼朝她瞧去,“这称呼便要改改了。”
湘月脸上一红,垂头不敢出声了。望梅早瞧出楚瑄瑶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憋着气的,一声不敢多出,这会儿忙伺候着她歇息下去。
女儿家没了簪子,倒还有钗、绢花等物可做点缀,可到底不比簪子,便宜、样式又多、好搭配衣裳。
今日几个宫女尚且心里嘀咕着,次日一早,就见皇上那里又派了人来。
来的还是那位方公公,后头跟着三个小太监,手里头各自捧着一只匣子。
“这是皇上赐下的,叫楚贵人将就先使唤着。”
抬头朝那三只匣子里头看去,连楚瑄瑶都瞧愣了。三只匣子,里头装的竟是十二季花样的白玉簪子!每种花卉三只,可这三只却枝枝款式不同,又正能配到一处使唤,也可拆开了单使。
十二季共计三十六只白玉簪,皆是一般的品相,上头丝毫瑕疵全无。花纹古朴中又带着几分俏皮,大气又灵动,显是大师手笔。
昨天拿了自己的,回头要补给自己好的使唤,可这…到底所为何事?
若说皇帝求贤若渴,自己昨日不过空口白牙的一说,他哪里能就信了?不试上一试、考上一考,谁会听信个女儿家说自己会行兵打仗之语?
可若说为色,自己虽有颜色,可他身为皇帝,要什么好的没有?自己又是和亲来的,便不是和亲,路遇匪人,被他所救,人又都带到宫中来了,怎能不委身于他?
心内飞转着了,耳听那边方公公笑道:“皇上说了,请楚贵人安心收着便是。”
那里湘月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我们处单有的,还是那几位贵人处也有了的?”
方公公转头朝她笑笑:“自是楚贵人这处独有的,那十一位采女,已经有了出路,这会儿已出宫去了。”
屋里众人又是一惊,出宫?为何会出宫?身为采女,不就是进宫伺候皇上来的么?怎么会出宫去?
想问,却又记着不能多言多问的话,只憋得湘月险些内伤。这还是边上的望梅死拉着她的衣角,才叫她强忍了下来。
望梅垂着眼睛,见她不再多口,这才暗松了口气:傻子,真想打听回头暗中再打探,这会子这么多的人,这位又是皇帝面前的主管大太监,哪能多言!
谢过皇上恩赏,楚瑄瑶抬手揉了揉太阳。自在家中时起,大事小情,她没一件拿不起来的。便是平素与人交际往来,自己也能帮着祖母拿拿主意,大事小事经了不少。可这会儿,她竟什么也想不明、什么也看不透。那皇帝打的到底是何主意?这宫中,又到底是怎么一番回事?
家中史书,记得皆是南恒一脉的史记。要不是因为祖母年长,记得幼年时之事,她连当年刘皇后身怀龙子南渡澜河避祸之事都不清楚!更不知现如今的北昭,与南恒竟似是一脉两支!只同那些同岁的女儿家一般的,还当是北昭起兵造反,占了北面的大好江山,大恒国军无奈,才避祸河南。
可如今北昭的规矩,尤其是这宫中规矩,虽少有些耳闻,细的,她竟不清楚!
转头看着那两个憋了一肚子好奇的丫鬟,楚瑄瑶微叹了口气——不光是她们二人,自己也要想法子学学这里的规矩了!
一边将养着身子,一边请孙、王二位嬷嬷进来给自己讲讲这宫中之事,连着也从春燕那里打听着。
这一听之下,方才明白了些许。北昭宫中同南恒一般,都是十九岁发放宫女——这还是她在家中之时一回拜亲访友之际,偶尔听了一那么一耳朵。
宫中采女,本为位阶最低的妃嫔,入宫无封便是采女,都是皇帝的小老婆。后在德帝改国号之时,宫中便只有皇后一位,下面再不设妃嫔,只有采女位子。从诚帝早年前又恢复了妃位,可自诚帝六年时起,柳太后下令,宫中更是把采女的位子改了规矩,入宫待选便是采女,可这待选却非只是给皇帝选后、选妃,连带着给王宫贵胄选妻的,都被称之为“采女”。
楚瑄瑶这宫入得诡异,她来时,正巧遇上这一回的采女入宫,皇帝没大婚的意思,那入宫的十一位采女,本就是备着给数位将军、王府中备选的女子,根本就没住到皇帝后妃的应在的院子,只在这皇宫西南角一处,名为“采院”,竟是个连皇帝轻易都去不得的所在。
那些选看那些个采女的,也是各王府的王妃主母,既是给人家家里选媳妇的,不过是入宫学学规矩,皇帝想见?那可是人家的媳妇!哪能轻易得见,被他劫胡了可怎么办?不过回头拜堂成亲后,才会同夫君一同入宫跪谢时,皇帝方能得见着一眼。
右是此时太后还在,倒是会相看上一眼半眼,奈何,皇帝年幼之时,皇后便离去,便是将其带大的曾祖母柳皇后,也于数年前去世了。
听闻所谓采女竟是这么一回事儿,湘月望梅二人才放了心下去,脸上不禁带了三分笑,楚瑄瑶脸上却丝毫没有半分颜色,只静静听着她们讲解,待身子略好了点子,方起来学站、拜的规矩,说话行事的忌讳。
日子一天天的热了起来,院子里头青草丛丛,花朵争艳,池子里头的冰早化开了,里面养着几尾锦鲤,时不时在莲花叶子间冒头出来,左右游得不亦乐乎。
这几日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却到底还是要瘦过病前那会儿,站在院子里头那莲花池子边儿上,正依着围栏槽水里丢鱼食,瞧着那数十尾锦鲤在水面儿扑腾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正围在一旁笑着,门那边有人过来传话。
“主子,皇上那里来人传话,说是请您到紫宸殿,皇上召见。”
紫宸殿,前面是皇上平素办事接见大臣之处,后面就是寝室,正在这大昭宫中正之位。楚瑄瑶闻声,转过身来点点头,带着几个贴身宫女先去换过衣裳,这才跟着前来的宫人一同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次,把“楚贵人”都下意识的打成了“柳贵人”,咳咳,这种乱蹿的情况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关于后宫妃位的事情,看过上一本的亲们表急,后文会有解释滴~
ps:诚帝是柳蔓月的孙子,不是儿子,也是现在这个小皇帝的父亲。德帝指的就是黄瓜那本里的小皇帝了~以上。

第十一章 小姐发傻了(修bug)

紫宸殿中,皇帝静坐于书桌后面,桌上摆着张图,手中捏着枚围棋黑子,正在手中摩挲着。耳听着门口进来一人道:“皇上,楚贵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