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瑶本躺在这处万般的不自在,又不敢妄动,听他这话,愣了一愣,诧异转过头来:“求?”望梅向来跟在自己身边,轻易见不着外面的男子,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跑到皇上这里来求人?
皇上轻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稍稍扬着:“就是你那日落水,朕身边的御林校尉也跳下水去了。”
他只说了半句,楚瑄瑶就明白其意,自己那日是被望梅拉了一把,自己上去后,虽她也跟在后头一起上来了,若是没在水里被人查觉出是女儿身,那人又怎会贸然来求?
心中微微发着苦涩,她想叫她二人出宫自嫁,只想叫她们安稳一生。她们已经跟了自己这许久,家中、路上,经历了这许多,或是日后嫁了人还要入了人家家中受罪,她是万般不愿的。
垂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楚瑄瑶侧身起来,这一回,皇上知她有话要说,倒没再拦着闹她,只静静瞧她有何打算。
在肚子里头转了几转,方开口说道:“这两个丫头是自幼就跟在妾身边儿的,虽是奴婢,可情分却不比姐妹要少。妾自幼就是家中独女,除她二人再没几个亲近的了。”说着,正跪到皇上面前,身子伏下,“妾本想,待她们年岁到了,便发出宫去,不管嫁到何人家中,只要她们自己喜欢,不叫她们再吃苦,就是入了农家当个主妇也是好的…妾不知皇上所说的那位校尉家世如何,又有无妻妾。若是叫妾的奴婢嫁于人家做小,妾宁可留她们终老在身边。”
自她说话时起,皇上就随手取了刚刚从她头上摘下的来的簪子在手中把玩,这会儿听罢她的话,手中顿了顿,轻笑了起来:“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楚瑄瑶身子微僵,半晌,方定定的道了声:“是。”
她们自幼就生在恒国,因是女帝当政,故此女子在家中的地位也高些。不然她也不能自小就乱闯祖父的书房,莫说似她这般的大家闺秀,就是家里奴婢嫁娶,也断没抬几个进门儿的规矩。
可昭国到底不同恒国,就算两国相似,自己这般无依无靠的漂泊到此,连自己都没得可依仗的,何况自己身边两个带来的宫女?
若能一时得宠倒还好说,可自己不过是昭帝一时所用之人,等战事一过、皇后入宫,自己这依仗,又有哪个会放在眼里?
若是做妻,她二人日子还好过些,若是做妾…只怕到时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自己这个当主子的也不能给她们出半分头,还不如留在身边!
又是轻笑一声,皇上弯下身子,抬手去拉她的胳膊,叫她抬起头来,才挑起眉头笑道:“那宫女下水救你,就是个有情有义的,如此忠义之人,朕怎会叫她跳到火坑里头?”说罢,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儿,拿手顺着那一头乌发,“程跃家中母亲已去,父亲虽还在,却没续娶。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一,还没娶亲,因母亲去世守孝,这几年还没张罗婚事。虽他父亲因身子不好,早就退了下去,可他人倒中直,就是稍有莽撞,等娶了亲了管着他些自然会好些。”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头发拢到一处,又道:“回头朕叫他过来,你在一旁看看,也问问你那宫女,若愿意,这回回宫,便认做你妹妹,朕自会八抬大轿嫁她入程府。”
听着他这话,楚瑄瑶不由得一时愣在那处,半晌回不过神来,就听他在后面似是抱怨般的嘀咕了一声:“你这头发也太滑些,朕竟梳不上。”
心中一突,忙匆匆转过身子,垂首道:“哪里能叫皇上给妾梳头…”
夜色深沉,楚瑄瑶躺在车中,身下是车马摇摇晃晃,身边那人安然入睡,气息喷到自己脖颈处,把自己箍在怀里,睡得正自沉稳。
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一阵迷茫。这世上男子对女子,若想好,都是这般模样不成?家里父亲对母亲,就已好得言形在外,两人在一处没说上几句话,便默默对望,两眼里头满是情谊,就是身边有自己同祖母也是一般模样。
也怪道祖母自小就要把自己带在身边儿,不然,小孩子家家的,成日看着他们这般…也太不成话!
可如今,他对自己这般,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说男子若想做假给女人瞧,竟做得叫人心中再升不出疑虑来?
自己北上时便知晓,这一来,就是凶多吉少的。就是能入了那大昭的皇宫,宫里那日子也不是自己这个向来打算嫁入世家当主母的人能过得惯的。本是天之骄女,却要一朝居于人下,成日对另一个女子行礼做小。
且本来应是自己的“丈夫”、要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竟成了自己的主子!自己的生、死,都要随着上头那两位的一喜一怒来定夺。分明原本是个“主子”的人,竟一下子就换成了个“奴婢”来当。
闭了闭眼睛,心中依旧茫然。本想着,不息拼着性命征战沙场,只要能叫自己灭了那恒国,就是一死也再无妨,可若他日日如此,自己到底还能清明到何时?就是今日、此时,那心已经乱了。
一声叹息,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手放在身上,连同身子被他一并环着再动弹不得,想擦也擦不得。
觉出挨着她脸的地方有些发凉,皇上睫毛抖了几抖,睁开眼来,两人凑得极近,那淡淡月色从头上窗中打进,正看到她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泪渍。抬起手来,轻轻擦到她脸颊上,觉出她身上抖了一抖,低声在她耳边问道:“怎么了?”
本想装睡混过去,可此时却明知装不下去,只得低声道:“只是想…一晃,这么多年,她们也都大了…再不能在一处了…”
手在她脸上轻抹了几下,皇上轻笑了声:“想她们了,就召她们入宫陪你说话…”
抿了抿唇,硬点了下头,就算望梅能指望夫君挣个诰命回来,自己想叫她入宫说话,也要得了皇后的首肯才能。
皇上又似想到了什么,把唇凑到她脸颊轻点了一点,“给朕多生几个孩子,就是她们到时入不得宫,咱们也不寂寞。”
孩子…
心中那茫然之意再起,向来清明的脑中却再也想不出如何应这句话来,没有孩子,自己还能不管不顾的,若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去见祖母并父母去,可要是有了…
听着耳边那人鼻息又重了回去,楚瑄瑶哑然失笑,孩子哪里是想有就能有的?他直到现下还没碰过自己,怕就是想等先大婚了之后再说,给足了皇后的面子吧?若是帝后入宫,自己就是想要孩子,又哪有如此容易?
就是到时…
眼是闪了几闪,原本有些烦躁的心静了下去,在他身边,只为依仗他的国力为楚家复仇,至于其它…他的身边,又哪里会缺了红颜知己、解语花?

第二十五章 婚事

时隔一月有余,再回了这侯园,园中草木茂盛,比上回走时不知又重了几分?
随着皇上下了车马,一行人向里行去,到了后院之中,前面带路的小诚子笑着冲着书房后头那处道:“皇上吩咐了,叫楚贵人就歇息在此处,不必回西厢那里了。”
脚步微顿,楚瑄瑶微微颔首,随着小诚子向书房后头皇上早先歇息的那处走去。
两个丫鬟后面跟着,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上回走时是一翻情形,这回回来又是一翻情形,主子这回宫出的倒是值呢!
到了屋中,东西都已摆放整齐,随身带的也都收到了处各箱柜之中,皇上换过衣衫就到前头去了,只剩下湘月望梅二人伺候楚瑄瑶更衣。
“你去瞧瞧,水可得了?”拿手点了湘月,让她出去看水,等她人出去后,楚瑄瑶才朝望梅瞧去。
望梅愣了愣,不解的看着楚瑄瑶:“主子有何吩咐?可是渴了?”
拿眼睛在望梅身上扫了一扫,楚瑄瑶笑着微微摇头,又点了点头:“那日落水后,你碰见哪个了?”
望梅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变得紫红,一下子死低下了头,连脖子、耳朵根儿都红透了,脚在地上捻了捻,蚊子叫般的低声道:“也…也…没碰上什么…人…”
“都这番模样了,还说没有?”见她这般,楚瑄瑶心里也是好笑,若她不喜,倒不应是这副模样,直接亲气恼起来才是呢!
望梅是自小陪着楚瑄瑶一遭长大的家生子,她年纪只比楚瑄瑶大三岁,幼时因她乖巧,被楚老夫人看中,点了她进来陪着楚瑄瑶做个玩伴儿的。她有什么想头自然逃不出楚瑄瑶的眼,之前没在意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日慌乱中,又是被皇上一把抱进去的,她自然没瞧见后头的事儿。
望梅低着头,咬着唇,扭捏了半晌,怕湘月那里立时就回了,只得开口,结结巴巴的问道:“主…主子莫要听人乱说!奴婢…并没什么的…”
“皇上说的话也是乱说不成?”
望梅一惊,猛的抬起头来吸了口凉气,声儿都叉了音儿:“皇、皇上怎么知道的?!”
楚瑄瑶脸上带着丝无奈,笑着摇了摇头:“你可细瞧过那人?觉得如何?”
望梅脸上又是一红,再低下了脑袋,好半晌又道:“奴婢…全凭主子吩咐…”
叹了口气,抬手把她拉到了床边,低声道:“那人想求娶你,我不管傍人如何,只管你二人。若你自己喜欢,我便做主找皇上说去。若不喜,那人就是个貌似潘安俊才,我也断不能推你进火坑!”
望梅仍低着头,却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楚瑄瑶,再低下了头去,低声道了句:“他长的…哪有那般好…”
楚瑄瑶眉头一挑,忍不住失笑道:“水中一见,就记着了他的相貌?”
听她打趣,望梅挣了两回,还是没把胳膊挣出来,只得又低头道:“上回…给主子打水时,在船上…又见过他一回…”
“哦,怪道呢。”楚瑄瑶挑了挑眉头,“就记得那两日你失魂落魄的,还当是你身上不舒坦了。”
见望梅再不吭声,只死咬着唇,却没真个不喜欢的样子,想必见了两回,多少她也有些自觉,也怪道那人会来求娶她。
微微沉思了会儿,又嘱咐道:“我回头去书房行走时,许能瞧见他一回,待我见了,若是此人还成,这事我可就做主了?”
“…全…全凭主子吩咐…”望梅仍低着头,蚊子哼哼般的道,平素爽利沉稳的个女子,此时也与小女儿家全无两样,看得楚瑄瑶不由得再叹了一声,松开了手,叫她自去忙去。
“主子,水得了,他们正往这处提呢。”湘月走了回来,进门后还纳闷的朝门外瞧去,“望梅怎么脸那么红?刚才问她,她还瞪了我一眼,主子,可要给她请个大夫?”
“已经叫人拿‘药’去了,定是药到病除的。”楚瑄瑶撩撩眼皮,眼睛又在湘月身上打了个转儿。若那姓程的校尉人品尚可,那就只剩下这个丫头了,把她们二人都安置妥当,自己…也就能安心了。
快马加鞭,一骑快马飞奔入了侯园。
楚瑄瑶人尚在卧房歇息,就隐隐听得前面那里脚步匆忙,不一会儿,又有人过往行走。
略等了等,才见皇上又转了回来,因赶路略显疲惫的脸孔,此时倒挂出了一细轻松笑意。就听他道:“适才接到急报,源东城二日前已破了。”
楚瑄瑶一愣,茫然抬头,破了?什么破了?
“之前咱们人在路上,倒叫他们多跑了一日的路才接着消息。”说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暗卫走的水路,就你点出来的那条。”
“破…了?”人没在跟前,不知战况情形,虽是自己定的计,可猛的听说已经破了,心中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彷徨之意。
“这一处是破了,可源河三省又何止这一城?”皇上脸是仍带着那分笑意,负手走到窗边,瞧着窗外的一处芭蕉叶子,“他们已分兵下去,这回若不能把源河三省从那安朔手中夺回,这仗就还要拖。”
说罢,眼中带起一丝精芒:“以我剑之利,必要势如破竹!”
此时方回了神,是啊,源河三省又哪能只有这一城?源东城不过因它最靠北,向来是三军交阵的所在,此回它就是破了,也不是安朔就此灭国。
“恒国军队呢?”
见她问,皇上冷笑一声,缓缓回身:“源东城破城当日,得着消息的大恒军士便龟缩回了乐安,打死不再出一兵一卒,听说,恒国正筹备着安雅公主的大婚呢,就定在了七月十六。”
恒国龟缩,楚瑄瑶倒是不大意外,恒国上下向战的怕也只剩下皇室一脉,旁人,只要能叫他们保住现下的富贵,谁主江山,又与他们何干?反正恒国占了几处天险,昭国军士除非生了翅膀,不然大门一闭,谁管外头如何?
若不是这次女帝使计激起了同仇敌忾之意,再叫恒国上下都瞧见了安朔、大尤的援军,他们怎能同意举兵?
淡淡笑了笑,笑中略带一丝无奈:“安朔兵匮,以我四十万大军,再夺源河三省自是无妨。奈何恒国…怕是有的磨了。”
“那就是个乌龟壳,朕也能叫人撬出块缺口来!”
源东城一破,源河三省,被那安朔国占了的其它地方得着消息后全都乱做一团。可还没等他们理出军队再入沙场,紧随其后的大昭兵将就又杀了过来。
一处一处,烽烟四起,大恒本就在源东城破之后龟缩回国,后头得着探子消息,知晓此番昭国北下,竟足足带了三四十万的兵马!更是惊得恨不能把城墙再驻高三尺。
侯园之中,楚瑄瑶再穿了男子衣衫,站在书房的屏风边上,耳听着皇上在那里吩咐事宜,暗中抬眼打量下面几人中立着的一个男子。
那人身高足有八尺,倒是个威武的汉子,脸上微微绪着些胡子,也不知是这几日出门在外还没打理,还是他本就喜欢留着。
身材也是膀大腰圆,虽说应答时有些憨厚之气,倒也非是蠢笨之人,应该是个性子憨厚的。
暗中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物倒也值得托付,只要他不作那些幺蛾子,倒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待众人下去,皇上才半回过身来,嘴角含笑的看着楚瑄瑶:“怎样?”
垂目思索了一翻,才微点了点头:“既是皇上身边使唤的,皇上定是知道其品性的。妾瞧着,此人倒应是耿直。”
皇上从椅上站起身来,负手朝窗边行了两步:“你那宫女朕略知一二,倒是个性子沉稳的,程跃性子有些直憨,本性不坏,如今虽在朕身边当差,来年朕想放他出去历练历练。他的年岁倒也不轻了,这回回去待大婚之事毕了,朕便给他二人择日指婚。回去后,先免了那宫女身上的差事,叫她安心待嫁。”
“多谢皇上。”似望梅这般原本的家生子,虽随自己入京入宫,其身份也是说高不高,想嫁得好了,哪有这般容易?皇上既愿给她体面,只要自己一日不倒,就能护她一日周全,至于其它…也只得看她的命了。
回到后头,把此事同望梅低声说了,只把她羞得又惊又臊,万没想到,皇上竟这般给自己主子面子,连带着自己也能嫁入官宦人家做个堂堂正室!说不定,还能是有封号的!
双膝跪地,眼中含着泪,此时也顾不上羞不羞的了,只在那里磕头。她本只想安安稳稳的陪着自家主子一辈子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一下子乱了她的心!那人虽样貌稍显粗狂,可二人一来有了肌肤之亲,二来自己又不讨厌他那模样…

第二十六章 大捷

这边望梅得了消息,皇上那边也单把程跃提了进来,将此事同他说了。
堂堂八尺汉子,一时愣在那里。
皇上挑了挑眉毛:“怎么?当日求的是你,今日又不乐意了?还是这回回了侯园,看上哪个美婢了不成?”
程跃慌张摇头:“不、不、不是…只是臣没想到…”
皇上弯了弯嘴角:“回去给你老父写封信,你那妻子,家门不低,决计不会辱了你们程家。来年朕还要南征,到时要派你带军历练,再给你妻挣个诰命回来。”
“是!臣定不辱命!”程跃心中雀跃,连声都带着有几分发颤。那女子他见了两回,却是一回又比一回想得很。想她在水中之时,那俏脸微愠的小模样、上回在船上相遇时又急又气的样子,只一回去闭上眼睛,就总在脑子里头转悠。
得了皇上的准话,他心里怎能不喜?
程跃这里退下,小诚子进了屋子里头,对皇上笑道:“皇上竟当起了红娘,合该他程家走了运道。”
“那也是他们自己的缘份。”眼中带笑的朝门口那里扫了一眼,又道,“楚氏在后头歇息?”
“正是,刚叫了水,应正在梳洗。皇上也要回去歇息?”
略想了想,朝他道:“到水房那里,梳洗罢了再回吧。”
“是。”
小许子在书房收拾,小诚子随着皇上到了水房处,伺候更衣沐浴,把叠着的衣衫一一理好,就是一愣:“皇上,平素带着的那块并蒂莲的玉佩呢?”平时都是他和小许子伺候皇上更衣梳洗,自从皇上与楚瑄瑶住到了一处后,此事就都是楚瑄瑶在打理了,如今猛一见少了日日带着的东西,小诚子自然要问上一句。
若是旁的倒也罢了,可那块玉可是…
听到问起玉佩,皇上先是脚步一顿,随即脸上挑出一丝笑意,朝木桶走去。
小诚子见皇上不应自己的话,心中纳闷,莫非是摔了?可宫中物件皆有记载,就是摔了,也要找出碎片登陆在册写个明白。掉在路上了?那也应及时提起啊!难道是…
抬眼朝皇上瞧去,见他正闭着眼睛靠在桶中,脸色如常就似没听见自己的话一般。小诚子心里就有了几分谱,垂了眼睛,过去伺候。
次日早,等楚瑄瑶过来书房时,便偷眼往她衣角细扫了一眼,见衣摆晃动之时,腰间果有一块白玉时隐时现,虽只见着一角儿,那花纹却眼熟得紧,心中顿时安下心来。
“笑什么呢?”等皇上同楚瑄瑶入了书房,小许子才纳闷问道。这小子,脸上挂着几分猥琐,就似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叫人瞧着牙痒痒。
“佛曰,不可说也!”朝小许子挑了挑眉毛,脸上那笑更是欠揍了。
源东城被破,是因着有了秘道可为已用,后头数城就没那般好入了。
一打又是小一个月的功夫,数只军队各堵一城,打着就是困死城中之人的主意,叫他们不得相互袁驰。城中主将还能咬牙死撑,可旁人却没这般舒坦,当时为了源东城之战,几处城池的粮草全都调到北面去了,这会儿被人围住了死打,谁能撑的下去?
外头昭国军队又道,只抓主帅,祸不及旁人,时候一久,就有些个倒戈之人自围了主帅府,大开城门投敌降服的。不多时,捷报频繁,往北面递来。
七月十六日当日,最后一处城池也被拿上,源河南北,昭国军士欢声雷动。
七月十六日当日,恒国长公主、女帝爱女圣雅公主下嫁,尚驸马于陈家长公子。陈家乃源南世族大家,后因战事衰败了不少。可就算如此,也万没个迎风流成性的公主回家当长媳的道理!
奈何,楚家之事近在眼前,若只一死,陈家不怕,可要是因此害得自家家破人亡遗臭万年…那宁肯委屈下自家长孙!反正他们陈家子孙甚多,没了这个,还有那个可用。
背后偷笑陈家长公子成了“绿帽驸马”,可家家户户又暗松了口气——公主盯上了陈家的,旁家若有出色儿郎可就不必再担忧被圣雅公主抢去了。同公主鱼水之欢是一回事,可尚了这位又是另一回事,一个还可赞句风流,另一个嘛…头上绿油油一片,比外头那青草还要油亮几分。
没成想,大婚当日,西面就有快马来报——源河三省,已被昭国彻底打了下来…
昭帝得着这份消息时,已是一日半后了,正在床上睡得香甜,隐隐听到外头小许子招呼的动静,睁开眼睛,向怀里看了看。
楚瑄瑶朝里微微侧着脸孔,一手放在枕边,一手被自己抓在手中一并放在她小腹上。见她还没醒过来,这才轻轻从她颈下抽出手来,起身出了门儿。
南面战事乃是如今最大的事,不然小许子也万不敢三经半夜的跑到皇上窗根底下叫他。
外面漆黑一片,只为隐隐听得远近草丛中蟋蟀草虫叫个不停,抬手捏了捏晴明,皇上低声问:“什么事。”
“皇上,源河南岸来报,源河三省已拿下了!”小许自知这是天大的喜事,声音里头也带着几丝雀跃,虽没敢高声说话,可也忍不住的声音冒出了些尖细。
眉头一挑,皇上脸上先是顿了下,随即眼睛微弯,轻点了下头:“人呢?”
“前厅候着呢。”
拿回源河三省,就是断了恒国的一条腿,恒国原本可从源河南处的渡口与安朔通商往来,此时源河三省被昭国拿下,那渡口对着的可就是大昭国了。再加上南面的湿地密林,此时若恒国再想朝向通气、袁请救兵,就只能依仗西面的大尤了。
可偏偏,那大尤向以畜牧为主,恒国的耕地又少,后头那日子,怕是没那么舒坦了!
得了这消息,皇上负手而立,站在窗边看着上面那漆黑的夜幕,静静站立着,许久方道:“犒赏三军,三日后启程北上。”
“皇上,可是要先回西山?”
微一沉思,皇上摇了摇头:“回京。”
命那报捷之人再次北上,把消息带到西山、京中,皇上这才转身又回到后头卧房。
楚瑄瑶睡得依旧深沉,皇上这一来一回并不知情。
侧坐在她身边,向床上靠去,就着外头隐隐星光,能瞧见里面那女子睡颜。这几日早已过了七月中,早晚天色凉爽得紧。从与她同睡时起,她就没再敢似头回那般只穿着个红肚兜的睡在床上,身上罩着件轻薄中衣,领口这会儿稍稍睡得有些松散,露出了一抹红艳。
侧靠在外,拿手支着头,皇上这会儿叫那消息闹得倒是一时睡不着了。
就是再沉稳之人,就是再知安朔支撑不了几日了,猛的听了这消息,他心中也不由得激荡起伏,一时难以平静。
倒是这会儿瞧着她睡得沉稳,心里倒渐渐静了下来…
忽一轻笑,抬手朝她脸上滑去,指腹经过之处,细腻如丝。平时偶尔逗弄她时,每每碰碰她的脸颊,捏捏她的小手,回回都能叫她闹红着张脸孔,就是素日里再沉稳自定,那会儿时亦是一副小女儿生态,她便是想装,也再装不下去的。
轻滑了几滑,便放下手去,将她的头颈稍稍搬起了一丝,左臂伸回她的头下,另一只手拉了拉滑下她肩头的薄被,便放到她身上,预备睡去。
手往她身上一放,只觉得手臂上头,正碰着了团绵软,动作不由得一顿。
二人一室共处了这些日子,说没那念头,又怎么可能?只是想着人在外头,倒是有些不便,这些日子不论早晚,许什么时候就有军情来报,如今…倒是消停下来了,可…
一处睡着时,偶也有碰着的时候,只不去想,就没那念头,再累得倒头就睡,能在睡前逗逗她已是极限了。可这会儿被小许子一叫,皇上已走了困,胳膊上那沉甸甸软绵绵的分量,却是想不去想,也是不能的。
眼中微沉,手往回收了回来,大掌向上,合手握住了一只。
“真要是喜欢上了,想那许多做甚?抢回来就是!”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人的话,当初听时,还当是她又逗弄自己呢,为君子者,怎可不思量定夺妥当再行事?可如今,正是因着一眼就瞧中了,便干脆将她从西面那里抢了回来!
心内一阵哑然,嘴角轻弯,鼻子里头冒出了一声轻笑,微微起身,朝怀中那女子的软唇贴去。
楚瑄瑶正睡得香甜,却觉着身子轻晃了起来,心中一阵迷糊,还当是又上了船…在源河那会儿时,她才五六岁的年纪,跟着几个大丫鬟小丫鬟跑上了小舟,趁着祖母一个眼不见,就偷偷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