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瑄瑶一惊,朝后一缩,却正看到他眼中神色不善,带着些许寒光,只惊得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下头去。
身上衣衫沾了水,这会儿已经湿透,被他几下就扯了下去,胸口处绑着棉布裹着胸口,也被他一并扯开。
见她身上再无其他衣衫,不急欣赏这副美人图,皇上这才又一抬手,把她就这么抱了起来,走到大木桶边轻轻放了进去。
温热的水气熏着得人头有些发晕,外头河水中虽然不是太冷,可上来的时候河面上已经起了风,到底觉得有些个冷了,这一进了热水身上都松了下来。
将她放进水中,皇上才又走到边上,抬手解去自己的衣衫,退尽之后才又走到木桶边上,踩着桶边的小凳跨了进去。
这木桶虽大,平时却只是备着叫一个人使唤的,这会儿两人一起进去,原本那水再乘不下,一下了了就冒了出来,漫了一地。
先是缓缓闭上眼睛,把头靠在背后的桶边,皇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抬起手来,在水中抓住她的胳膊,一下子拉到了自己身侧,叫她贴在自己身旁。
“你去叫朕,为何自己倒站在船边发呆?”
心中一愣,稍稍抬眼向他看去,见他肃着一张脸孔,平素那常挂在脸上的笑意哪里还看得出?心中忐忑,只得低声道:“妾…只是突然想起,若叫人从水道进去源东城,也可在里面放火…”
下巴上面一紧,被他一手捏着搬了起来,静静的盯着她的眼睛,皇上开口问道:“就为了这个?”
微微张口,就为了这个?虽是因着自己出神才出了意外,可到底也是为了战事找想…“妾…自幼会水…”
“那又如何?”皇上仍定定的盯着她,“你可知道,若不是你的婢女会水,你会被谁捞起来?”
楚瑄瑶一愣,随即心中一紧,垂下了眼睛。
“那城一日攻不下来,便打两日,两日打不下来,便打一月。”说罢,顿了顿又瞧着她道,“我本当你只是喜欢这些,偶尔出个神莫伤了身子倒也无伤大雅,且不说你是个女子,就真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也容不得你这般疏忽!”说罢,松开手来,把胳膊架到桶边仰起了头来,“看来,朕要另给你找些事做了。”
心中忐忑跳着,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虽自己忙这些于旁事上有些疏忽,可自己对他的用处,无非不就是这些?
稍稍抬眼看了看他,见他只自肩膀往上露在水上,人仍半仰着头,朝那边窗口瞧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澡,两人一起洗,足足泡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出来。
出了水,见那两个丫鬟也都收拾过了,衣衫也换罢了。湘月红着眼圈儿,低头扶着楚瑄瑶回了房间,皇上人坐在床边,眼睛在那些书册上头扫了几眼,吩咐道:“这些,都收拾了,拿出去。”
小许子小诚子两个虽不知他这是为何,也忙应了一声,匆匆收拾着。
楚瑄瑶人进了屋中,只觉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来报:“太医来了。”
隔着帘子叫太医诊了一回脉,只叫多喝上两碗姜汤驱驱寒寒就好。
把头发拭干,湘月几人便退了下去,楚瑄瑶转头朝床上那里瞧了一眼,见皇上斜靠在枕头上,手中端着盏茶饮了一口,抬眼朝她看来。
楚瑄瑶忙又垂下了头,心中只隐隐不安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垂着头,站在那边一副忐忑的模样,转了转手中茶杯,皇上压低声音道:“过来。”
人走到床边,见他把杯子放到床边小桌上,抬起手来握住自己的手臂,不由得朝他看去。
手上稍稍用力,拉她坐到床边:“书先叫人收过去,这些东西你看起来就没个停,今日刚落了水,过了这些日子再许你看这些耗精神的东西。”说罢,顿了顿,又道,“等过几日,每日能看多少,朕再给你安排。”
第二十二章 缘份
楚瑄瑶听他连自己看书都要管,低头抿了抿嘴,自己落水,又不是看书看的…他怎么想起管自己看书的事来了?
“这两日好生歇息,南岸战事不许你再打听,明日咱们上岸。”
“上…岸?”听他说要上岸,楚瑄瑶不禁抬起头来,眼带诧异的看着他。
“澜河往年到了这会儿,差不多都是正要闹水患的时候,这几日雨水多,水位已升了不少,再在水中到底不便…”说着,眼中沉了沉,还好,今日不过是偶尔起风,水流倒是不急,不然…“人再有才,没了性命也是枉然。”
心中又紧了三分,这回再没升起不服之气。没了性命,便不能眼瞧着那南恒灭国,更不能等到那女帝并圣雅公主亡命之时。
“妾…知道了。”只有活着,才能手刃仇人。想着,手下不禁握而成拳,却被他顺着胳膊滑下的大手合住,抬起头来,见他此时眼中已没了那份叫自己胆颤的神采,眸子中温和淡然,瞧着让人心中有种莫名宽慰之感。
“睡吧。”胳膊上再一用力,把她拉进怀中,裹着她一转身,就将她抱到里面,抬手朝后头桌上一挥,烛台应声而熄。
分明还是被他揽在怀里,此时却没有早前的那分战栗。楚瑄摇合上双眼,没一会儿,便头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外头雨声连成了一片敲在甲板上面,低头看了看怀中睡着的女子,皇上轻轻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扶过,轻叹了一声。
她心思沉重,虽脸上不显,可眼中却时时带着几分怅然若失,自己不过不提,却非是不知。从南到北,一路行来,要是让她心里原本的那根弦断了,人就再支撑不下去。
之前是她祖母之事,本不过是想把消息告诉她,却没想竟叫她险些倒下去。后头这根弦是自己亲手为她绑上的,想叫她平安无事的再拆开,可就难了。
若那南恒一旦被灭,女帝公主纷纷亡故,她…还能撑得了多久?
伸手下去,轻轻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轻蹭了几蹭,眼中暗沉起来,低头下去,把那绵软红唇贴在自己的唇上,微微开口,品着那份甘甜。
前方战事不定,这会儿行事到底不便,再叫她身上不舒坦了,若有个什么消息叫她听见,还不知道她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不如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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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不过下了小一个时辰,却正将德冲中的大火迎头浇熄。外面那八千兵卒再攻不进,又遇昭国军队回防,一下子折进去了五千余人,剩下不过两千左右,还是昭国暗中松了防口,才叫他们勉强逃回源东城。
战事一僵便是数日,两军对战中,似是昭国这边一直没能找着合适际遇,并没利用那条暗道。
楚瑄瑶随在皇上身边,却被严令轻易不许上甲板上面,一是修养身子,二也算是思过,再不许一发了呆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连那几本书被拿走也没再给她取回来。
自那夜后,这一行船只便掉转了个船头朝东行动,准备从通达县南的一处渡口上岸,往侯园转去。
接了北岸的飞鸽传信,皇上于船上书房阅罢,宣几个随船的水军将领、近卫过来说话。
楚瑄瑶人在屋中,闷虽闷了点儿,可再闷的她也不是没有经过,这会儿叫两个丫鬟取了穗子,准备给皇上那把扇子打个穗子挂在扇尾上。
听闻十月便是皇上寿诞,她支身一人,在宫里只有那点子每月赏赐份例,虽皇上赏赐的有些个如簪子、珍珠之类的首饰珠宝,可这些都是皇上御赐的,她又哪里能再给他送回去?另一个,就是有钱,她这会儿也无人可用,只能抽零碎功夫做点子东西聊表心意。
送皇上的倒好说,可若等他大婚,皇后入主东宫,自己又要送些什么才好?
见楚瑄瑶手里还捏着线,就又皱着眉头出起了神,湘月与望梅对视了一眼,各自垂头暗叹。
湘月自那晚已经哭了数回,小姐就在她身边儿竟就这么落入水中了,别说当时打雷起风,就是天上下刀子了,也应是她去挡着也要护得小姐周全才是!可…
此事事后没谁来责怪于她,楚瑄瑶情知是怎么一回事,自不会去怪她。望梅也是知道她最是怕打雷的,自她入了楚家后就是随着望梅一起的,晚上睡觉时哪回遇着打雷这丫头都吓得直往自己怀里钻。此事她也不好责怪她什么。
皇上那里似也没想把她如何,毕竟就是眼巴前的事儿,众人都是看在了眼里,皇上又知是楚瑄瑶发呆才掉下去的,没想要责怪楚瑄瑶身边得使唤丫鬟的意思。
可湘月自己心里哪里就过得去了?这两日直拉着张脸,这会儿见小姐又发了呆,胆颤的更是连半步都不敢错,生怕她一不小心再磕碰了。
望梅叹了口气,低声对湘月吩咐了一句:“我去看看水得了没,给主子沏茶去。”
从卧房到小厨房,中间要经过皇上使唤的书房,望梅放轻脚步一路走了过去,入了厨房,正见皇上身边的小诚子公公在里头,连同的还有几个在这里照看的小太监。
见望梅过来了,小诚子笑道:“望梅姑姑,给楚贵人取水来了?”
望梅笑着点了点头:“诚公公辛苦,可是来看点心的的?”
“正等这糕点得了,就给皇上送过去呢,楚贵人那处的一会儿咱家立时叫人送过去。”
“那就多谢谢公公了。”取了一小壶刚滚的水,望梅朝小诚子微微福身,转身出了屋去。
后头一个小太监刚把点心装好,递到小诚子身边儿:“公公,好了。”
望梅打着水出了小厨房,刚走到过道处,就见皇上那处书房门儿打了开来,里面走出几个男子。见有人出来,忙止了脚步,微微低头等在一旁。
耳听着他们脚步一个接一个的经过,忽觉其中一人站住了脚步,心中微微纳闷,抬眼朝那人脸上一眼扫去,这一扫,脸上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面前那汉子身材魁梧肤色有些个发黑,正穿着御林军的衣衫,下巴上带着些胡须,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见了自己就愣在那处,不是那日自己跳入水中把自己捞起来的那个男子又是哪个?!
见他仍傻站在那处,望梅连脖子都急得红了起来,脚在地上捻了一捻,再顾及不到什么规矩不规矩,抬脚匆匆从他身边经过。
小诚子端着盘点心从小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几位将军士领经过,也站在一旁略让了一让,一抬眼,正看见望梅急忙忙的朝楚瑄瑶和皇上歇息的那处房间快步跑去,心里一愣,那两个随着楚贵人入宫的丫鬟,那个叫湘月的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可这个却是个极沉稳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再一扭头,正看一人傻站在皇上书房门口,朝后头望梅的背影看去。
眉毛微挑,心下狐疑了起来,上前两步迎到那人面前:“这不是程校尉吗?”
猛的听到小诚子的声音,把那汉子吓了一跳,转身回来见是小诚子,干笑了一声:“诚公公。”一个姓程,一个叫诚,这二人平素倒是偶有交际,并不陌生。
“这几日在水上,多亏得有程校尉并几位擅水的将领了,我这从小没沾过江呀水的,一见了那水就头晕得紧呢,还多亏了您上回给的偏方,现下已好得多了。”小诚子眯着眼睛笑得和善,见他黑脸上有些发红,眼睛不时左右晃着。
干笑了两声,程校尉才一脸纠结低声问道:“适才见着个女子过去…”这船上有女子随行,他自那日就知道了,只他当那是伺候皇上的不知哪位妃嫔,可今日却见她穿着的是宫女的服侍,心里就似长了毛儿一般的极是难耐。
本当自己救起的是位妃子,那日的事才死捂在心底,再不敢同人讲,可那人要是个宫女…宫女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如今这宫女出宫后若得主子喜欢,便是许给些个清贵人家为妻也是常有的事情,自己虽为御林,比寻常人家事好些个,可那宫女既能随皇上南下,想必应是个得用的,但凡不是皇上看中要纳入宫中为妃、又没在外头定过人家,他如何求不得?
“那个啊…”小诚子拉长了声音,瞧那程校尉脸上嘴角抽着,两眼也睁得愈发大了起来,这才一笑,“那是伺候船上贵人的姑姑。”
贵人?
程校尉是御林,因他性子虽粗,却极是听话,皇上倒是喜欢这个有些发憨的汉子,有时暗中出行,也是他们随君护驾。这回南下是因他会水,才一并带了出来。
他自是清楚,皇上以往出来时都是轻装简行,随身只带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再就是暗卫、禁卫,何时见他带过女子?想必应是新近讨了皇上喜欢的,这回南下才贴身带着。
既然是得宠的妃子的婢女,自己是御林,怕是能讨得吧?
第二十三章 生辰礼
心里想着说不定可以去讨,但这话又要如何张口呢?本来呢,自己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男女授受不亲,直言报上去便是,可他当时以为那是皇上的女人,就没敢吭声,这会儿再说了反而不好,一个闹不清楚,说不准就耽搁了人家姑娘的前程!
那脸上一时黑一时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脚在地上捻了捻,一叹气,冲小诚子抱了抱拳,抬步走了。他这走,是要找人讨个主意再说,皇上可是最喜欢斯文守理的人了,自己这事反而不好开口。
小诚子挑了挑眉毛,转身进了皇上那书房。
“适才说什么呢?”小诚一进屋,就听见皇上头也不抬的瞧着桌上一纸书信,随口问道。
适才那话可就是在书房门口说的,这船上又不比宫中,门口说话虽听不太清楚,到底还是能听着一星半点儿的。
小诚子一笑,把点心放到桌上,又抬手给皇上倒了一盏香茗,才开口笑道:“刚头儿先是在小厨房遇着了楚贵人处的望梅了,后出来时又瞧见程校尉了。”
这话说了一半儿,就没再说下去,皇上那里挑了挑眉毛,朝他看来。
小诚子这才又笑着上前一步,低声道:“奴才有些个纳闷,怎么程校尉就瞧着那望梅姑娘就发了呆呢?”
一个外臣,看见宫里的宫女发呆?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不是那宫女行时轻佻,就是那臣子心怀不轨。
不过那程校尉倒是向在皇上身边儿的,若不是个听话老实的,皇上也不会带他南下。那望梅更不用提,既然是那楚瑄瑶从家带到北面来的,想必也是个衷心的。
皇上垂了一回眼皮:“望梅…可是那个会水的?”
“正是!”小诚子愣了一下子,连忙点头。
“那日下水救人的,朕记得那程跃便是其中一个吧。”
小诚子这才恍然,他刚才可没往这上头想,只是纳闷,那望梅生得中等偏上,却也不是那一见就能叫人失了魂魄的,怎么程校尉就这般不堪?
皇上淡淡一笑:“此事不必对人提,那程跃若是来求见就叫他进来。”
“是。”小诚子一笑,忙躬声应道。
——*——*——*——
“主子,用点茶吧。”湘月端着盏茶,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楚瑄瑶这才把视线从窗口收了回来,接了那盏茶抿了抿,轻叹了一声,“不知何时能回去。”
“主子可是想回宫了?”湘月还当小姐是落水落怕了呢,诧异问道。
微微摇头:“不过是想问点子事儿,春燕和那两位嬷嬷在宫里年头久些,应是知道的。”
湘月忙道:“奴婢去问皇上处的那几位到公公去!想知道什么,他们必是会说的!”
无奈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自那日后人就跟吓着了似的,做什么都是这般被火撩着了似的。
“少混说了,能问的主子还不会叫人去问?”望梅垂着头,把刚刚送来的那那盘子点心放到楚瑄瑶身边矮桌上面,又垂着脑袋没精打彩的站在那边。
湘月耷拉下脑袋,有些个别扭的站在那处,一时连手脚要放到哪儿都不知道了。
“往日该如何,日后还如何就是。”楚瑄瑶叹了一声,抬头看着湘月,“是你之过,该罚之时我自不会袒护你。非是你之过,就是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我也绝不会叫自己的人让人欺负了去。”
湘月咬咬唇,微抬起头来看了楚瑄瑶一眼,红着眼圈儿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皇上从书房中出来,进了房中净罢了手,坐到桌旁预备用晚膳。
一道道一盘盘端进房中,后头望梅跟湘月跟了进来,望梅手里端了个白釉暗花刻纹碗,两人进了屋后,就笑着跪到了地上:“主子,奴婢们祝主子福寿绵长。”
楚瑄瑶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人在途中,竟又到了自己生日。脸上冒起了一丝淡笑,道:“这一赶路,倒忘了这事,一会儿你们自己去那匣子里头拿两个荷包吧。”
二人这才起身,望梅端着那碗面上前道:“这是奴婢们给主子下的长寿面,主子且赏光吃上一口。”
皇上自那二人进门时便是一愣,此时侧过脸去瞧着楚瑄瑶。
接了碗,皇上还在瞧自己上手呢,楚瑄瑶微微回脸,向他看去。
见她瞧着自己,皇上轻轻一笑:“倒不知你今日的生辰,朕还没备下礼物。”
“不过一个生日罢了,怎么敢劳烦皇上。”
皇上又笑了笑,叫她只管先吃了面,微微回神思索了下子,从腰间取了一块玉佩下来,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待她用了那面,才递了过去:“咱们尚未归京,倒没带着合适的东西,这玉配便当是朕与你的寿诞礼吧。”
楚瑄瑶愣了下,忙双手接过,垂头谢恩,这才细瞧了眼那块玉佩。
手中那白玉温润,似还带着一丝体温,拿在手中暖暖的。玉质上乘,白皙盈润,上面褒桨已出,应是已有些了年头。白玉上面雕的乃是并蒂莲的图案,看着这刻纹,楚瑄瑶微微一愣,诧异抬头,却正对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脸上一红,忙低头匆匆收了那块玉佩。
次日一早,众人便弃舟上岸,楚瑄瑶跟在皇上身后,人刚上了岸边,便只觉着头晕脑胀,一时站立不稳,身子晃了起来。身边儿扶着的湘月望梅二人也是一般,三个女子脸上皆有些发白。
忽的,一只大手伸来,拉住楚瑄瑶的胳膊,抬头一看,正见皇上两眼亮亮的,站在自己身前,伸手扶着自己。
“晕?”
抿了抿唇,那股子天旋地转的感觉还没散去,只得点了点头。
“稍站会儿就好了。”说着,皇上又收了一步,走回到她边,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托到她胳膊下面。
深吸了几回气,脚下只觉得似有千斤般的沉重,又等了好半晌,才略略好了些,这才忙低声道:“多谢皇上,妾已无妨。”
皇上微一点头,却没收回手去,仍托在她胳膊下面,带着她一并朝前走去:“上岸后不过两日路程,你那马车没带回来,暂且先同朕同乘吧。”
脚步微微一顿,楚瑄庶只垂着头,轻点了点,应了声:“是。”
与皇上同车,自不能再叫那两个丫头贴身服侍着,车中只楚瑄瑶同皇上二人,小许子并小诚子二人守在前面门帘外头。
皇上这架车中,里头比自己来时坐过的那车略大着些,地方自然是宽阔的。里头一排金镶玉竹做得的竹夫人,左右的窗子、前头的门那里也挂着竹帘。紫砂的小泥壶放在窗边矮桌上,边上放着文房四宝并一个小香炉,一丝青烟从里面徐徐飘出,带出一丝沁香。
入了车中,伺候皇上换过衣衫,方靠着里头坐上,皇上则坐到那矮桌前头,拆开了纸书信细细瞧了起来。
一时间,除了外头马蹄声声、车轮滚滚,再不闻其它声响。
这车比自己坐的那车要大,却更舒坦点子,走在大路上,便是偶尔压过小石子,却也并不太颠簸。
冰盆里面的冰已半化,皇上那里才收了纸笔,忽的转过身来道:“上回你落入水中,下去救你的那个宫女,可是自小在你身边伺候的?”
楚瑄瑶微正被那轻轻晃动的马车晃得有些个困顿,猛声了他的话,忙回过神来,先愣了下,才点头道:“是,望梅是与妾一起自小长大的,比湘月还要早几年。”
“她也会水?”
楚瑄瑶微微点头:“妾小时候淘气,在庄子上消暑时,缠着望梅几个会水的丫头学会的…”
“哦——?”皇上眉头微挑,唇上挂了一丝笑意,“没想到,你还是个淘气的。”
脸上微赫,楚瑄瑶垂着眼皮不再吭声,她淘气的事情多了,等随着圣驾西迁后才日渐老实了起来,那会儿,家中连说笑都不敢,城中家家户户都提心调胆的,生怕要么被大恒打过江来,要么被安朔、大尤趁机占了过来。
皇上朝里头坐了过去,楚瑄瑶正想让开地方,却被他拉着手腕子,一下子栽到他怀里按着不叫她起来,只得将头靠在他腿上,不自在的垂着眼睛,半丝不敢动弹的躺在那里。
皇上抬手向上,解了她头上的簪子,手指顺着她的鬓角划出一缕乌发,缠在手指上面打着转儿,那指头转的时候,还不时轻划过她的脸颊,害得芙蓉面粉,只死垂着眼皮不敢抬起,睫毛不住轻轻抖着。
“这回生日没过好,回去,朕补给你。”修长的指头滑到她的耳坠上,这会儿她没戴着碍事的耳坠,只塞了耳塞子,拿指头轻捏了捏,只觉得女子的耳坠比男子的软和得多,就好似半点儿力气都不差似的,生恐稍一用力就叫人给捏坏了。
“…妾…不必…”他低沉着声音,二人间又这般亲昵,便是这几日晚上睡在一处,他也没动过自己,不过是老实揽着自己而已,这会儿却觉得耳坠那里宛若火烧一般,再自在不得。
第二十四章 茫然
皇上伏下身去,双唇贴到那粉嫩红唇上,楚瑄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旋,愣愣的盯着那近在眼前之人,等他直起身来,还没回过神来。
见她这般愣愣瞧着自己,皇上微一失笑,抬起手来,在她鼻轻点了一下:“朕自不会委屈了你。”顿了顿,又道,“这几日不许你看书,不过河南那里还没出了结果,若是没出一个半月战事就毕了,那便是朕赢。若是出了一个半月,就是你赢。不如好好想想,想要个什么彩头?”
彩头?
楚瑄瑶微微回神,这才想起,那日二人虽打了赌,却没说什么彩头,她本当不过皇上一时说笑,却没想他还记得此事。
彩头…自己于他,并无所求,只那两个丫头…
想着,垂了眸子,敛起眼中神色,轻点了点头,这才惊觉,她竟还躺在他的腿上呢!
身子刚一使力,想从他腿上起来,就觉着本绕着自己发梢那手忽的松开,稍一用力,就按在自己肩头,不叫自己动弹。
青天白日,又是坐在车上,就是她不怕他对自己动手却脚,也不好就在此处…
心中微慌,忍不住开口低叫了声:“皇上…”
“叫朕做甚?”
楚瑄瑶诧异抬眼,见他头微歪着,脸上一副稍稍疑惑的模样,两眼间丝毫不带半点儿邪念,可那捏着自己耳垂的手却竟摸到了自己脸上!
心中更是慌乱,就想挣扎起来,却被他合臂一抱,身子也轻轻压了下来,脸对着自己的脸,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口中的气息吐在自己面颊上:“莫非朕的腿上不舒坦?”
若说早前还不显,可这会儿却是分明的挑逗了。楚瑄瑶见自己起不来,红着张脸孔,把头侧到另一边儿去了,再不瞧他。
轻笑一声,手却不舍得挪开,指背滑过那如丝嫩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许久,方抬起头来,靠到身后那竹夫人上头,暗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怕是等不到返京了…
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腿上、竹席上,又拉起她一缕头发,绕在指上,另一只手却没再碰她的脸孔,倒放到了颈边拨弄着那绵软的耳垂:“你那个会水的宫女,有人找朕来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