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究是贪心的动物吧。
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丢弃，到头来却都是一场空。
好在，我还有生存的目标。
我睡觉去了，晚安好梦。
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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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舒氏的会议并不顺利。
随着C市近年的发展，市里规划了不少新项目，而睿涵现在想要拿下的正是规划中的新商业中心区附近的一个极好地段。要标下那块地倒不是难事，毕竟睿涵与市里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这一层不是徐朗担心的。
新楼盘的开发，睿涵还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睿涵只是担当策划者和组织者，得找一个执行者。
舒氏算不上最坏的选择，但也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舒氏在C市企业中，算是资格老道的，起家比睿涵要早许多，早些年也是风云不让的。而且舒氏和黑白两道关系都匪浅，行走江湖自然比其他人顺畅许多。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舒氏自己内部也有了不少的问题，这一两年才慢慢衰落下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还没死的骆驼。舒氏的根基还是在的，对这次的合作也很有诚意，下午派来的部门经理态度谦和，初步方案也做得很漂亮，又将与舒氏合作的利处一一分析而出，稍微没定力的人就被诓走了。
可徐朗还是有一定的顾虑，这是他回来接手后的第一个项目，董事会的老人们对他依旧是颇有微词，他不能出任何的差错。舒氏在业内的风评越来越差了，这次的项目不小，他并不觉得现在的舒氏能吃下。倒是有参与竞争的几家后起之秀引起了他的注意，今天与舒氏的谈话不过是给了舒老爷子的面子，听听也没坏处。
从会议室出来，他松了口气，看见旁边的林萌蹙眉思考着什么，便问道：“想什么呢？”
“啊？！”她被惊吓，斜退半步抬头，眼神闪烁一阵才说：“没什么啊…只是在想舒氏刚才的方案。”
“哦？”徐朗挑高声调，颇有兴趣地问：“那你有什么看法？”
“方案做得不错。”
“仅此而已？”
“目前只看到这个…”她慢步跟在他身侧，又试着说：“舒氏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资金的问题吧？如果他们能有足够的流动资金垫付在项目上，倒也不是一个坏选择。”
徐朗点头，“舒氏还是有一些优秀的老人的。但我现在更中意另一家，看看再说吧。”
到了下班时间，林萌毫不犹豫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瞅见他还没动，忍不住提醒道：“唐小姐不是说让你早些回去吃饭吗？”
他恍然地拍头意识过来，忙晕了都忘了。又笑：“林特助今天尽职得不正常啊。连这种事情也记得提醒我了。”
敢情她以前都只是绣花枕头？
林萌不想和他辩，提了包走人。
徐朗赶回老宅时，整栋房子灯火通明，刚进门，唐依依又扑了过来，叫：“徐朗哥哥。”
他拔开她的手，和她一起往里边走，还不忘建议：“依依，以后能不能不这么叫我？”
“那怎么叫？我都叫了二十年了。”唐依依嘟嘴，明显是不满的，但见徐朗神色确实不太好看，又加了句，“好吧！以后有外人在的时候，我不会乱叫的。”
他点头，摸摸她的头，“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她拍开他的手，嘟囔道：“有23岁的孩子吗？！”
“那你问问自己，有像你这样的23岁青年吗？”
她撇嘴，竟无处反驳，引来他得意的笑。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饭厅，阿姨正在摆碗筷，徐母从楼梯上下来，温和笑道：“依依，也就你回来了能请动他，平时这个房子他是不屑一顾的。”
“妈…”徐朗无奈，不是他不想回来，工作忙，这里又离公司远，何必每天回来打乱他们的作息。
“行了行了…”徐母摆手，“你总有那些理由，你爸爸今天也难得在家，大家一起吃个饭多好啊…”
她又走去拉了唐依依的手，笑逐颜开，“依依刚回来，再忙你也得陪她四处转转。”
“我…”他想反驳，母亲却一个眼神递过来，他识时务地闭了嘴。别看徐家父子在商圈里叱咤风云，到了家里，徐母才是老大。其实徐朗也不是不愿意陪依依，但一则他忙，二则他也刚回C市，能当个什么好导游？
“没关系徐妈妈，”唐依依体贴地说：“徐朗哥哥忙，我让林姐姐陪我逛逛。”
“哪个林姐姐？”母子同时发问。
唐依依不以为意地说：“就是徐朗哥哥的特助啊…”
徐母哦了声，不发表意见了。唐依依是她心里的儿媳人选，当然要宠着，儿子不能陪她，儿子的下属陪陪也没什么。倒是徐朗不快地皱眉，不容反驳地说：“你别去烦她。”
“哪里是烦？林姐姐天天待办公室受你压迫也很辛苦，我顺便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呢！”唐依依对仅有一面之缘的林萌还是有些好感，更重要的是…她想从林萌那里探听些徐朗的消息。
“她最近有许多工作要做。”徐朗还是不松口。
徐母不轻不重地说：“一个特助有什么要紧？要那个姓林的小姐陪依依逛个一天两天的，睿涵还会垮了？”
见儿子不回话，她又笑逐颜开地对唐依依说：“依依啊…今天阿姨全做的你喜欢的，好好吃啊。”
唐依依甜笑着点头，眼角不忘得意地瞟了徐朗一眼。
“徐朗你去叫你爸爸下来。”徐朗还想开口，徐母再度发话，他只得转身上楼。
他敲敲书房的门，轻声说：“爸，吃饭了。”
徐睿打开门走出来，脸色不怎么好，徐朗心悬了起来，不知道父亲是哪里不如意。
这顿晚饭吃得诡异。
徐母和唐依依俨然“婆媳一家亲”，其乐融融地轻声聊着天，两位男士却是极少发言，闷头吃饭。
徐睿先吃完饭，丢下餐巾站起来对徐朗说：“你吃完上来一趟。”
徐朗点头，徐母也停了话，看着丈夫的背影嘀咕道：“儿子，你是不是又什么事惹到你爸爸了？”
徐朗耸肩摇头。
徐母了然地点点头，以为丈夫又犯老毛病了，叮嘱道：“他说什么你听着啊。”
徐朗无语，这他还不知道吗？又不是第一天做徐睿的儿子。
但他还是快快地吃完了饭上楼。走进书房时，看见父亲临窗站着，并没回头，轻声说道：“你看看桌上那份文件。”
徐朗疑惑地走过去，拿起来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也变了。
Chapter 08
“怎么会？”徐朗皱眉又看了遍文件，心里转了几个弯。
“这是你王叔叔刚传给我的，要真这样也没办法…先把那边搁下吧。”徐睿走回来坐下，揉揉眉心，语气稍有缓和地问道：“最近公司怎么样？”
“还好。”徐朗也坐下来，把公司情况说了说，徐睿连连点头，又说：“你也别太拼命了，身体最重要，要是生病了你妈妈又要和我讲理了。”
徐朗笑起来，这在他们家是有历史渊源的，父亲每次都不忘提醒他注意身体。闲话说毕，徐朗还是担心地问：“那新项目得拖多久才能开始？我们的初期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现在停下来…”
“没关系，幸好还没和承建商签合约，就先放着，忙其他的去。市里处理完现在的事还是会接着开发那边的。”
徐朗点头，徐睿又问：“今天和舒氏如何？”
“我不太满意。”徐朗把舒氏的优势和劣势分析了一下，徐睿沉吟了会儿，“舒老爷子今天还给我电话了，我的意思么，他们要是能证明有足够的能力垫付资金也不是不行，毕竟他们根底还是在的，能力依旧是没话说。但现在这项目暂停，正好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来挑选最合适的合作者。”
公事谈完，两父子又说了会儿话，徐朗才告辞下楼准备回市区自己的公寓。
唐依依还在客厅和徐母聊天，见他下楼，跑过去挽了他的手臂甩甩，“徐朗哥哥，我等你好久…你送我回家吧！”
徐朗点点头，想不着痕迹挣脱开她的手，谁知这丫头抱得紧，竟没脱开。
徐母见他们俩“亲密”地出了门，心里也乐开了花…她可是很想抱孙子了。
第二天唐依依果然来公司逮人，林萌茫然地看了看热情过度的她，又看看办公桌前那不置可否的男人，头大。
“徐朗哥哥！”唐依依见他始终没表态，娇嗔道：“昨天徐妈妈说好了…”
每次都把母亲搬出来。徐朗皱皱眉，看了眼林萌，叹气：“林萌，你陪她逛一天吧，她几年没回来了，好奇着呢。”
林萌哦了声，收拾好东西被唐依依拽着往外走时又回头问：“我今天的薪水…”
徐朗哭笑不得，挥挥手，“就当你是去见客户了。”
林萌这才笑开，和唐依依相继出去了。
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街上许多着装清亮的年轻女孩子打着漂亮的遮阳伞，伞下或可爱或美艳或知性的面孔引得许多人注目。当然她们这样的两个人走在广场上，回头率自然也是极高的。
林萌不是多喜欢逛街的人，平时工作忙，周末嫌人多，所以她几乎都是想好要买什么，直接去目的地，买完走人。
唐依依这样的时尚美女自然是不同的，这要看看，那也要逛逛，说是想看看C市的变化，但大多的时间，她们都穿梭于各大商场。第一阶段结束后，她们去星巴克喝咖啡，唐依依又巴着她问了好多徐朗的事，她竟然能一一答出来。心内暗惊，原来对他的事观察得这样仔细？这可不是好现象。
唐依依满足地喟叹一声，伸伸懒腰，表情似刚睡醒的小猫，皱着鼻子说：“我也想要在他身边工作呢。”
林萌保持微笑，却见对面的女孩子敛了平日的调皮神色，一脸严肃地说：“…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帮助到他，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上，这么多年，我也是一直为此在努力的。”她的眼神温柔下来，“好多人都说我傻呢。以前他在哪里，我就去哪里。高中他去D市，我还闹过，说也要去那里读初中，可惜后来父母还是不准，于是只能在假期里见到他了。大学时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X市，他后来离开X市，我却再没有再冲动地跟着走了。他去创建他自己的王国，我也要努力做好我的事情。现在…他回到家乡，我也觉得我足够成熟了，所以就回来了。”
林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杯沿，低声说：“…人在有了某些目标后，总是有自己都料想不到的毅力。只是结果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知道。”
唐依依脸色微变，安静下来，柔和的钢琴曲飘荡在空气中，给这静默染上了些许伤感的色彩。林萌自知失言，笑着拍拍她的手，冲她眨眨眼，“不过，不努力我们怎么能知道结果呢？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加油吧！”
唐依依点点头，又笑开，兴致勃勃地翻看她刚刚买下的那些东西。
“萌萌？”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响起，林萌抬头看，果然是西装革履的李森，“这么巧？你见客户？”
“没有…”她站起身来，对他出现在这里也很吃惊，介绍道：“这位是唐依依，依依，这是我前任上司李森。”
唐依依得体地与他握手，看李森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了然地站起身来提了自己的包笑着说：“我逛了一圈也累了，先回家休息了，你们慢聊。”
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冲林萌眨了眨眼。林萌要送她出去，她也给拦住，在她耳边耳语，“好好约会啊。”
约会？！敢情她以为她和李森是男女朋友？
林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消失在玻璃门后，转过身来和李森再度坐下，让服务生换了两杯咖啡上来，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刚在附近见了一个人，看见你在这里面，就进来打个招呼咯。”
林萌点头，看着窗外的人群不说话。他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但和他在一起，她会很平静，不说话也是好的。两人默默地喝咖啡，听了会儿音乐，李森笑着说：“中午一起吃饭？”
林萌摇头，“陪完大小姐，我就得回去上班。”
“刚才那个女孩子？”
她点头，不想多说。李森却是心中有数，不咸不淡地说：“我认识她父亲，唐氏的老总，和睿涵关系不错。”
她并不惊讶，反正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李森又笑着问：“最近累吗？”
“还好。”
李森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忍不住又叹气，离开他的羽翼后的每一次见面，她都让他加倍心疼。他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徐朗有没有和你讨论那个项目的事？”
她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他摇头，又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计划要延后了，市里最近出了些事，不好批。”
“睿涵也不行？”
“睿涵也只是睿涵。”
林萌皱眉，搅了搅咖啡，问：“只是耽搁一段时间？”
李森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点点头，“两三个月的样子，你们公司应该没多大损失。”
这话说完，李森有些别扭，以前是说我们，现在却是你们了。这个话题过去，他们好像又没什么话说了。林萌在脑子搜寻了半天话题，笑着说：“对了，前两天在东区碰到你大哥了。”
“东区？”李森好奇，“他怎么跑那边去了？”
“估计是有公事吧…”
李森不甚在意，倒是又告诉她一个消息，“我们走了，小高就接替了我的位置，听说做得挺好的。”
林萌开心地笑，“我和她也好久没联系了，不过她细心又精明，一定能做好的。”
再无话可讲，时间也差不多了，李森说送她回公司，她倒是没拒绝。
日光正当午，她坐在冷气充足的车里，又有些恍惚了。
徐朗接到唐依依的电话时，林萌正好去休息室喝水了。唐依依兴奋地说，“徐朗哥哥，我给你买了些东西，你下班了过来看看行吗？”
“嗯，怎么只逛了半天？”
“嘿嘿…”她小心翼翼地说：“林萌姐不在吧？”
“…不在。”
她哦一声，继而神秘地说：“我们在星巴克遇见她男朋友了，所以我很懂事地先闪人了啊。”
“男朋友？”他下意识地反问，唐依依在那边连连点头，“对啊对啊，那感觉，错不了…好像是姓李吧，和林萌姐很配的。”
徐朗肃了神色，刚挂掉电话就看见林萌进来，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容。他烦躁地翻翻桌上的文件，看看日程表，沉声说：“林萌，下周D市的那个剪彩你去。”
她刚坐下，好奇地看过来，说：“可是新项目的事情…”
“那个要暂停，你先别管了。”
果然是这样，看来他们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不过，就吩咐她出个差，他需要摆那么难看的脸色么？
Chapter 09
林萌十五岁时跟随父亲搬来D市，三年后的高考又将她送去了更远的地方，毕业后才回来工作一年，把寒暑假加上，她在D市生活的时间最多五年。因此她对D市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C市才是故乡。
但对D市还是有着一些细密的情感的。
十五岁到十八岁，从小女孩到青春期的少女，人生中最微妙的成长时光，是在这里渡过的。那时刚从一个破碎的家庭解脱出来，父亲工作繁忙，她便有了很大的自由度，也消沉着疯疯癫癫过一段时间。
如此说来，还要感谢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如果没有他那一次冷漠不屑的对待，她或许还要许久才能振作精神来学习。
两个多月前，她来D市参加旧友的婚礼才重遇上他，想不到再一起回D市，他们的关系有了这样的变化。
这次出差，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来，早上在家门口看见他的车还大吃一惊。一个小小的剪彩活动也要劳驾老总了？
他对她的惊讶不以为然，只耸耸肩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边和父亲还有点交情，以前在D市时帮了很多忙，按理说是应该我亲自去的。”
林萌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心里却在腹诽，既然你都决定要来了，干嘛还把我拉上？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倒是徐朗和司机聊着天，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绿野山川，想着自己的事情。
以前…这条高速路，她也是频繁往返的。
那是快乐与痛苦交织的一次次旅程。
D市和C市离得不远，高速也就两三个小时，地势却大大不一样，D市要来得平坦许多，进入D市周边后，视野也就开阔了。她间歇性的抑郁心情也得到了缓解，收回目光，才注意到他早停了和司机的谈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摸摸脸，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意味深长地摇头，说：“脸上倒没有，心里有太多。”
她脸色微变，别开头躲过他凝视她的眼，低声说：“不知道徐总你在说什么。”
他也不满地皱起眉，工作场合也就罢了，私底下她还是叫徐总徐总的，他听了心里都犯堵。
“我说过多少次了，私底下你可以就叫我的名字。”
“我可不敢当。”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他烦躁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竟然都不看着他说话！
气氛有些僵，司机通过镜子偷瞄他们，他早听公司里的人说过徐总和林特助的八卦，说他们整天关在一个办公室里打情骂俏，可…这两人的气场，明显不像情人啊。
结果又是她败下阵来，扭过头来，试探性地叫：“徐朗？”
他笑着点头，“这不叫得挺好的么？非要叫得那么生分。”
她撇撇嘴，又不说话了。
他轻点手指，侧头看视线里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心内微叹，林萌啊林萌，什么时候你才会让人窥探甚至走进你心？
剪彩在下午，本可以当天来回的，但徐朗说约了一个重要客户谈事情，他们还是得住一天。
她今天有些晕车，到了酒店就说要休息。徐朗硬押着她吃了午饭，才放她去睡觉，说到时间了再叫她。
大概是因为刚才车上直呼其名的“亲切感”残留着，她迷迷糊糊靠在她房间的门口，软软地说：“下午我可以不去吗？反正你都来了。”
他看她脸色是不怎么好，心里有些犹豫，但思考了会儿，还是说：“这是说好了的，你必须得去，晚上的饭局你就不用去了，先回来休息吧。”
这似乎已经是让步了，她还能怎么样呢？
点点头，她自顾地进了屋关门。
他站在走廊里，脸上有了笑意，不知是为她语气里不自觉的撒娇意味还是她因为不满而微嘟的嘴。
下午剪完彩，虽然有人表示很想请睿涵的林特助一起喝杯酒，但他还是遵守承诺让她回去休息，他跟着一群人去应酬。
她一觉醒来已是黄昏，透过窗帘看见浅浅的夜色缓缓降临，让这个城市染上一层萧瑟寂寥。
枕边被静音的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徐朗，嘱咐她起床后要记得吃东西。
她笑，他也不是那么讨厌的。
她独自出了酒店，去了她高中时常常光顾的面馆吃牛肉面。透过热气腾腾的蒸汽，她看着对街的那一个巷口，那个她行走了几年的巷口。
有刚吃完晚饭的家庭全员出动带了宠物出来散步，有刚下班的年轻人一脸疲惫地走进去，夜市的摊位也开始热闹起来…一切和那时并无二致。她呼啦呼啦吃完一大碗面，觉得今天的辣椒又放得多了些，竟辣得她红了眼。
她和父亲的房子已经住了别的人，她也没有上楼去看，只低头在附近转了转就离开。
夏天的晚风还带着白日阳光曝晒的味道，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从家去学校的那条路上，离开的这几年，她也有机会来D市出差或是见同学，但这条路总是很少来的，没时间，没心情，亦没勇气。
路边的店铺有了些变化，她一路看过来，倒也没有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苦涩感，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别扭是从何而起。
她家离学校并不远，往时骑自行车二十分钟就到，她一个人这样走走停停，却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到她熟悉的那家书店，就在她们学校旁边几百米处。
书店的老板还是那个男人，只是从清瘦的青年变成了微胖的中年，旁边有个小孩子奔来跑去，他看着孩子笑。这一幕让她也忍不住笑，断了进去的念头。
再往前走，在下一个红绿灯处站定，对面霓虹聚光下，是学校的大门，华丽宏伟得有些过分。指示灯显示她还得等半分钟，电话响起来，是徐朗。
“在哪里？”他的声音温柔，有熟悉的背景声。
“在外面瞎逛呢。”今天和他的相处，她有些不习惯，离开C市让他们上下属的关系淡化，多了些她害怕的东西。
他哦了声，又说：“你过来找我吧，我在学校门口。”
她大惊，红灯变绿，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往对面走，校门口卖水果的阿姨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口音吆喝着，他似乎也听到了，便问：“你在哪里？”
她有些茫然地握着手机，绿灯开始闪烁时，才快步穿过斑马线。
夜灯下流光溢彩的大门外，她看到他穿着简洁的衬衣，背对着她拿着电话。
“你在哪里呢？”他又问。
她已经走近他身后，拍拍他的背，在他转头过来时，做了个鬼脸，“嘿！真巧！”
他收了手机，也笑。
她站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酒味，皱眉说：“你又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啊。”她的表情怎么跟等待丈夫应酬回家的怨妇似的？
她撇撇嘴，看看时间，九点，惊讶应酬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找了借口提前走人了。”他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淡淡解答，又问：“吃饭了吗？”
她点头，他大概是喝得微醺了，竟如此温柔，倒让她不习惯了。
他示意他们进学校去看看，她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
多么不可思议，毕业九年后，她再次踏入这个校园，和她当时最讨厌的人一起。
进了校门，走过那一条长长的斜坡，便是与外面的喧闹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这里安安静静，暗香浮动，连夏日的风与飞蛾都变得缓慢起来。
他们一步步走下来，像是在看已经泛黄的旧时光，一桢一桢闪过眼底。他在她身边轻笑，她疑惑地问：“笑什么？”
他转过身来，眼睛晶亮，隐于暗处的唇微微勾起，低声说：“我只是觉得造化弄人，我们一起在C市生活了十几年，都没缘分认识，倒是跑来D市做了同学。”
林萌愣住，以前在C市，睿涵倒也是有耳闻的，但那时她还是小孩子，哪里有多关注。她俏皮一笑，挪揄道：“第一次觉得C市的大也是有好处的…”
徐朗不接话，知道她不损他一下是不会罢休的。
继续往前走…今天并非周末，整栋教学楼却只有走廊和楼梯的路灯孤单地亮着，安静地过份。
他们对望，眼里俱是疑惑。
再往里走，才有了轻轻的音乐声，穿过绿荫蔽天的小道，柳暗花明处的操场上，是满压压的人头。
Chapter 10
主席台上华灯溢彩，不时有人穿梭而过，下面满满的人是按照不同的年级坐在了不同的区域。再走得近一点，林萌才看清舞台布幔上的字，原来是学校一年一度的体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