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人脸色都很严肃,没有刚才的嬉笑怒骂,话中用的都是密语,秦卿根本听不懂。
明明知道,他们两个说的话题,肯定是和沈醉、苏零有关,是自己最关心的,可她却不能放任自己去随意地询问,就是问,不该说,这两位老人家也不会多透露一个字。只不过,沦落到现在,她竟然也成了需要被隐瞒的人…心里多多少少,还真不是滋味。
秦卿目光闪了闪,决定不给赵司令准备蜜饯了,反正那位也不是需要吃糖的小孩子
等到加入灵液的,从香山水源头取回来的泉水翻滚了五六分钟,几片黝黑的中药不时地随着那沸水翻腾上水面,开始泛出了一些淡淡的灰色,秦卿才点点头,旁边的小护士很有眼力地把剩下的中药通通端过来,递给秦卿。
中药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好,不过,接下来就不需要秦卿了,沈国手亲自调教出来的小护士,也不是吃素的,看看火绝没有问题…这是在煎药,又不是在炼丹
于是,小护士一本正经地坐在秦卿的位置上看着药,秦卿则笑眯眯转过身去观看沈国手给赵司令员针灸。
赵司令员的腿,患了类风湿性关节炎已经有十多年,什么推拿按摩,针灸理疗早就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照他的话说,每一次都是那么扎,他自己久病成医,说不定都能上上手,可作用真不大。
哪怕是沈国手,也没有什么新鲜办法,还是按用了多年,赵司令觉得效果最好的针法走。
所以,两个人都很轻松,一边儿扎针,还能一边儿聊天,不过,秦卿一过来,眼看着赵司令右腿关节上已经落了十几根银针,明晃晃的,甚是吓人,还有几个穴位相当隐蔽,扎起来非常费力,可不是一般医生能扎得好的。
看来,沈国手对这位司令员还真是挺上心
过了片刻,沈国手落完针,站起身,让那个一直守候在一边儿的上校给他去端来一盆热水,又拿来两条干净毛巾。
沈国手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瓶子,一边儿往水里道,一边儿故作心疼:“哎,都是好药,便宜你了…丫头,帮我给他弹弹针。”
秦卿鼻子抽动,惊讶地挑眉,她居然分辨不出沈国手究竟在水里加了什么药要知道,她的鼻子可是灵敏得很,天下的草药不说能全部识别,可识别个六七成,绝无问题的。
“别闻了,不是草药,是全蝎粉,用来通筋活络。”
秦卿恍然,怪不得,那一块儿她还没学到,不急,要一点儿一点儿来,想当药师,光懂草药可不行,天下间能入药的东西多了。
扶着腰,慢悠悠走过去,秦卿一伸手,挨个在针上弹了一弹,这弹针法并不算什么高超技巧,赵司令也没在意,可等秦卿这一弹完,又在他的腿上一拍,登时惊讶地挺直了身子,双目圆睁——膝盖上一股麻嗖嗖的感觉一直延伸到足心,疼痛顿减…
赵司令闭着眼睛,舒服得直哼哼:“唔,沈老,你不得了,后继有人了,你徒弟可比你强你像她这么年轻的时候,恐怕还不敢下针呢吧”
沈国手也是意外,看了秦卿一眼,见她只是抿着嘴笑,不由点头:“不错,我这孙媳妇家学渊源,在这上面还有极天分,学得很快,再过些日子,恐怕我就教不了她了。”嘴里说教不了,可眼角眉梢间那股子自得,弄得赵司令直摇头。
秦卿帮忙,沈国手亲自又给赵司令做了一次按摩,彻彻底底地发了一通汗,又让他在医院里洗过澡,打发那位中校区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赵司令这才拍了拍腿,心满意足地出门。
临走之前,赵司令踌躇了片刻,还是回头对秦卿笑道:“丫头,你别急,你家男人一准儿能赶在你生孩子前回来”
秦卿莞尔一笑,没说什么。
这会儿准爸爸却没有赵司令员这么笃定。
都说中国原始森林没有多少了,可人家海龙王大人竟然能把自家的别院安置在森林里面。
沈醉叹了口气,一抬头,抹去面上的油污,入眼的满是暗色的树木。一张嘴,吸入的全是呛鼻的浑浊空气,脚下,全是饱含着水分的烂泥浆,一步一个脚印,又滑又腻,走动很困嫩。
旁边画得花里胡哨的王道,举起手,一巴掌扇在胳膊上,弄死一只蚂蝗,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压低声音,道:“这都什么鬼地方…海龙王有病吧,怎么把别院建在这地儿?也不怕别人以为他是个大毒枭?”云南这边儿,尤其是他们现在蹲守的地儿,离缅甸金三角相当近了,也就一帮毒贩子喜欢把据点往人烟稀少的森林里面按,要不然,谁闲着没事干住在这种地方?
“还有…就算那谁谁真有行动…你就确定他会带着苏零一起?”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醉闭着眼,没有说话。
王道笑眯眯把嘴里一根不知名的草叶吐出去,往旁边树干上靠了靠,油乎乎的迷彩色的睡袋搁在脚边儿,像一堆凌乱的杂草。
现在是秋天,树林里的气温又二十多度,可晚上却冷得厉害,寒风刺骨,丛林中又不能燃火,他们只得两个人挤在一个睡袋中,才勉强保暖。
“哎,什么时候能回家? “
“累了?”王道一眼瞟过去,看见地上探出个脑袋,一耸肩,笑道,“这次任务还算轻松的,有睡袋,有装备,你就偷笑吧…要是遇上境外的任务,人生地不熟,还没补给,交代在外面国家还不能承认你的身份…”
“噤声”
沈醉一蹙眉,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夜幕降临,夜行的动物开始离开巢穴,猫头鹰呱呱地号叫着,蓦然的,夜空中扑下一大团黑色的阴影,王道被吓了一跳,本能地一刀劈过去…刀锋无声无息地划过,一只捕食的野鸟一头栽在泥泞的地面上。
一连数道视线扫来,王道怔了怔,讪讪一笑:“咳咳,好长时间没在林子里行动了,那啥,手生”
沈醉心里一叹,从夜视镜里看到的世界一片幽绿,单调而沉寂,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海龙王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个任务并不艰难,可他的心底深处,还是隐隐地残留了一丝不安。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按照刘队的意思,他们最好埋伏在海龙王的别院里面,可沈醉仔细考量再三,还是临时改变了计划。因为一旦到达目的地,以海志峰的性格,他的精神肯定最为紧张,对苏零也会看管的相当严格,这样,还不如在外面打埋伏,说不定还有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功效。
事情的发展,没有像沈醉想的那么复杂。
事实上,这桩任务难的是准备工作,是怎么设诱饵,把海志峰这个混蛋给引出来,之后的事儿,就是一般的营救任务了,算不了什么。哪怕是海志峰,他一旦离开自己的老巢,来到他们的地盘上,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盘中餐,端看自己是煮还是蒸…
再说,苏俊峰这个间谍头头,加上海里的龙王,他们联手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既然有最优秀的情报人员提供情报,还有最好的间谍扎在海志峰身边,就不可能出什么差错,于是,当接到情报的第三天,他们终于在夜视望远镜里看见了那和中缅边境大部分雇佣兵打扮完全相同的小队进入丛林…
透过有些变形的夜视镜,沈醉能看清苏零的脸,瘦了很多,很苍白,嘴唇泛着青紫,身上只挂了一身杂牌军服,很破旧,没有佩戴枪械武器,这是当然的,海志峰不可能让他接触到任何的兵器。
沈醉松了口气,在没看到苏零之前,他的一颗心始终提着,虽然到现在,依旧不能放下…
‘羽林’的人都习惯夜战,也习惯偷袭。沈醉沉得住气,他一寸一寸地跟进,谨慎再谨慎。
一直跟到前面的小队安营扎寨,沈醉挥挥手,毫不迟疑,一分钟都不曾等待,只一瞬间,地上就多了两具尸体——被折断了颈骨。
这是守路的哨兵。
沈醉和王道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然后整个人像压缩到尽头的弹簧那样弹了出去,在草丛中轻盈地飞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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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天空气太干,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下雨,听说要组织人工造雨什么的。
京城也受到些许影响,政府贴出节水公告。
当然,这一切都和秦卿关系不大。
秦卿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平淡,药材养殖这一块儿已经渐渐开始忙了起来,还专门为它们打了井,挖了沟渠,浇灌的水也有讲究,并不是一般的水就成的,量更要严格控制,沈国手帮忙找来的技术人员很尽职,一个个从头包裹到脚,各式工具不离手,完全是拿出在实验室里的认真劲儿,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待这些药材宝宝。
大片大片的药田被打理的非常好,还没有走近,便闻见风中传来的迷人的药香。
秦卿胃口不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最近胃口大开,尤其嗜辣,有的时候一整天在医院或者在药田里呆着,都要随身携带饭盒,方便填饱肚子。
最近一段儿时间,秦卿喜欢呆在药田里,不大乐意去医院,因为就是去了医院,沈国手待她也像对待瓷器瓶一般小心翼翼,不说帮着做考官看看招聘情况,就连端杯茶倒杯水都不成,除了碍手碍脚之外,简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了,秦卿也就干脆不去碍事儿。
在药田里闻着药香,享受清新的空气,闲坐在一旁,也很惬意,秦卿摸了摸肚子,随手扯出厚厚一份五六张今天的报纸来瞧。
左右翻了翻,娱乐新闻一大堆,今天这个明星巨星演唱会,那个慈善晚会邀请了哪个哪个知名人士参加…秦卿一扫而过,看不懂的占了大多数,最后还是看时政要闻。这个版块也越来越没有意思了,秦卿打了个呵欠,只用以只眼睛扫视上面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与官样文章…
忽然,秦卿的目光一凝,看到报上呼吁人们对于炸山炸路的黑火药一定要按照法律规定,小心处理,云南地区,有人家家藏炸药,发生爆炸,造成三人死亡,五人失踪,多人受伤的惨剧…
云南?秦卿皱眉,当初沈醉他们虽然没说去哪儿,可准备的东西她还是看见了一鳞半爪,是去ya热带丛林的装备吧?
想了想,秦卿还是把报纸叠起来放到一边,她现在怀着孩子,最重要的是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沈醉比自己年纪大,经验丰富,要相信他才是。
可是一个小时没过,刘队一个电话打过来,一瞬间就让秦卿秦姑娘的轻松不在。
刘队的声音很严肃,不过,第一句话就安秦卿的心:“放心,沈醉没大碍,受了轻度烧伤,不严重。”
“苏零呢?”
刘队的声音一顿,没有立时回应,只是叹了口气道:“他…也还好…别担心,我马上去接你,咱们立即动身去云南,一定把他们都接回来…”
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的身体?”
“没问题。”秦卿冷静地应了一声,放下电话,依次给沈国手,沈爸爸,沈妈妈去电话,然后打电话告诉自家爸妈,说她要出一趟远门。
到现在,秦卿也快要到预产期了,几个长辈都很紧张,恨不得她立即入院待产,这会儿哪能放她出门,尤其是周眉,恨不得现在就跑过来阻止秦卿,秦卿只能一边儿从电话里安抚快要炸毛的母亲,一边儿手脚利落地收拾东西。
五分钟,秦卿拎着手提箱上了刘队的车。
秦卿跟着刘队一路坐直升机赶到现场的时候,爆炸引起来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她一下飞机,一眼就看见了沈醉。他的男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四面漏风的帐篷里,眉峰紧蹙,脸庞通红,从破破烂烂的衣袖里看过去,能见到翻起的皮肉,和烧伤的黑红色的斑痕。
四处打量了几眼,并没有看见苏零。
秦卿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沈醉的脉象,随手帮沈醉盖了盖脱落的摊子,声音温柔的不像妻子,反而像是母亲:“睡吧,多睡一会儿。”
忽然有一道阳光闪过,沈醉一下子睁开眼,握住秦卿的手,嘶哑地道:“苏零呢?”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连串的笑声,清脆又悦耳,像果冻一样,绵绵的,很诱人…
那笑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很多很多年前,他甚至被笑声搅合的头痛,恨不得其永远消失,陌生是因为,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只能在梦里忆起这样的声音了…
不远处一片低矮的土墙上,苏零一个人站在上面,低着头正和一个打扮的像个公主的女孩儿说话,他的声音又轻又脆,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的花,有牡丹,也有月季,那花,与墙下女孩儿脖子上的花环是一样的,都是生在暖房,长在暖房,柔嫩而艳美…
墙下的小公主笑得也很美。墨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生辉,眼睛很亮,雪纺的长裙有点儿脏,但一丝都不影响她的完美。
沈醉松了口气,就着媳妇的手,躺倒,拉着媳妇在自己身边坐下:“咱们赶紧回家,我可不想我儿子生在野战医院里。”
秦卿还没说话,沈醉又转头冲苏零的方向皱眉。
“那可是绝对带刺儿的玫瑰,能不沾最好不沾…再说,人家姑娘到底是不是喜欢他…还不确定呢。”
秦卿笑了,沈醉的样子,不像在担心朋友,到像在操心儿子…呃,不能这么想,要自己的儿子像苏零,那,那…那也只能认了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梦
黑夜是最好的掩盖…
沈醉感觉到裂骨的风在面上肆虐,眯起眼睛,在心中默数三声,蓦然间,从隐藏的树丛里飞起来,刀比人先至,几乎只有一眨眼的工夫,手里那把漆黑的,绝不会反光的军刺,已经准确的从一名穿美式军装的‘歹徒’后心刺入,鲜热的血从血槽中**,沈醉一手死死锁住歹徒的咽喉,轻悄悄地侧了下身,血花飞溅,染红了他的靴子。
贴到眼前,借着晦暗的月色,他才看清楚,那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脸上尚带着三分稚嫩,一双垂死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痛苦,恳求,哀鸣,无助…
沈醉心一冷,忽然想起当年杨梦泽经常呢喃的话——战争是残忍的,任何随意把人扯进战争里的,都是魔鬼…
苏零其实并不知道,沈醉也同样惯用左手,他的左手,甚至比他的右手更灵活。
当年双枪的射击成绩,左手也总比右手稍稍好一些,只不过,每一次和苏零对敌,沈醉都只用右手
叹了口气,沈醉把军刺先收起来,扯出一把军刀,交到左手里,紧紧握住,一般说来,用左手的人在仓促对敌时,会占很大便宜,因为对方不习惯…
不断巡逻的歹徒在丛林间穿行,他们很懂行,也很机警,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雇佣兵,也许,以前在他们的国家,也曾经是军人,是战士…
可是,谁让他们遇见的是更善于夜战和偷袭的‘羽林’。
没有被任何一个岗哨察觉,沈醉带着的小分队,靠着静力绳在树林里上下奔驰,把一名又一名的‘歹徒’拖进树林,死亡来临的悄无声息…
不过,意外这种东西,你永远不要想完全避免…
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沉静的树林顿时喧嚷起来,浓郁的血腥味四散,招引的夜行的鸟纷纷起落竞鸣…歹徒的营地里顿时一片混乱,成梭的子弹已经扫过来,幸亏过于仓促,大部分没有找准目标…
沈醉一呲牙,只能强攻,挥手,做了个手势。
王道隐身飞窜,连同身边两个突击手,几乎只一瞬间,就用军刀伴随炸药,制作了一个简陋但很合用的小阵地。
羽林小队成员彻底分散,狙击手就位,从树上,山丘上,声声不断传来狙击子弹的啸叫声…
再专业的歹徒也只是歹徒,遇上了计划周详,还有内应提供情报的‘羽林’最精锐的战士,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密集的枪声开始凋零,鲜血将整片还残留绿意的丛林,浆染的像地狱…
王道带人继续留守,利用精确的射击压制火力,沈醉带人开始收缩包围圈…寻找人质。事实上,他的视线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曾脱离开苏零。
沈醉弯着腰,正潜行,肩膀上的紧急通讯器忽然亮了,他侧耳听了片刻,忽然皱眉,压低声音道:“注意,尽快完成剿灭任务…”
只用了十五分钟。
战斗就已经进行到尾声。只剩下有数的几个顽固分子还在反抗,不过,用不着沈醉带人突击,营地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闷响,大门洞开。
沈醉一摆手,狙击手停止射击,飞散的烟雾散去,苏零倚在一个像公主一样漂亮的女孩儿肩膀上,那个公主,手里拎着的是染血的钢刀,嘴角殷红,眼神发亮,一颗圆滚滚的头颅被她踩在脚下…
王道看着那双纤纤玉足和镶钻的高跟鞋…忽然全身一冷,打了个哆嗦,咳咳,变态这种东西,竟然也凑对儿?
“海志峰不在,一入境,他就和我们分开,带人去了…”苏零一句话没有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堪比蘑菇云的黑雾升腾,沈醉一怔,海毓也呆了呆,忽然发了疯似的冲出包围圈像爆炸的方向奔去。
苏零一个踉跄,紧随其后。
沈醉叹了口气,眼看着花火四射,周围的丛林大片大片地开始燃烧,咬咬牙,“王道,你带人清理出防火圈,我去看看…”
冲天的火苗,苏零消失的背影,这就是沈醉视线里最后的东西。
“苏零”沈醉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绷直了身体,就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按着他又躺了回去。一口冷气灌进咽喉,沈醉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秦卿失笑,搂着他的头,摩挲着他烫伤的伤痕,小声道:“没事了。”
是,没事了,苏零正和他心爱的小姑娘一起玩呢,他不是看见了吗?他亲眼看见的。
沈醉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血色,用手掐了掐下巴,想着回到家之后,是要想法子让苏零和带刺的玫瑰花分开,还是想法子把野花变成家花…
当然,这一切都是细枝末节,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活着,活的好好的,这就足够了,不需要问海志峰是死是活,不需要知道海龙王怎么想他这个儿子,不需要知道别院里的炸弹是谁设置的,不需要知道他们羽林这些人,在某些人眼里,是不是也只有沦为炮灰的命…
将来要操心的,将来再去操心就好,人生嘛,总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
“直升机马上到,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你在睡一会儿?”
沈醉用脸蹭了蹭媳妇的手,不想动,可也不想睡,刚才一入梦,就是连连的噩梦,昨夜的经历,零碎的片段,搅合的人头痛欲裂。
苏零终于舍了他的美人,一步一挪动地走到沈醉身边,脑袋上还带着花环,沈醉忍着身体上的灼痛,伸出手,揪下两片花瓣,苏零很听话,乖乖让他闹。
他既然走过来,他的美人只犹豫了三秒钟,也拖着裙子奔过来,她很聪明,知道首先寻找容易心软,还最强大的秦卿。
漂亮的小姑娘先友好地露出美丽的笑脸,弄得秦卿也只能报以微笑了。
事实上,海毓确实漂亮,很迷人,就算知道她是一条最毒的响尾蛇,秦卿还是很难讨厌她。想了想,秦卿从兜里掏出一块儿巧克力,递给海毓,让她补充体力。
海毓笑眯眯地剥开,然后掰下一块,塞进苏零的嘴里,苏零眯着眼睛,像是享受主人喂食的猫…
看着他们两个,秦卿忽然有一种感觉,苏零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不再是那个杀人如麻,让人又恨又惧的苏零…若是放在以前,秦卿肯定会觉得,这是老天开了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真的看到这一幕,她却有点儿不自在,有点儿心酸难过。
海毓玩了一会儿,似乎有点儿疲倦,百无聊赖地趴在苏零的身边,一双像猫一样的大眼睛合起来,仿佛进入了梦乡。
她的睡颜,简直像秦卿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的唯一一个洋娃娃,雪白的皮肤,又长又直的发,修长迷人的睫毛,还很乖巧。
苏零看着海毓的脸,欲言又止半天,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沈醉…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别让她再去…哪怕把她看押起来,关起来,甚至拘在咱们部队一辈子,不让她自由…也好过她一生做别人的玩偶,没有未来…”
沈醉半晌无言。这事儿,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苏俊峰看好这丫头,非常看好,今年,他手底下的大将损落不少,这一次如此积极的配合,除了是真恨海志峰,对苏零多少还有些情谊存在之外,海龙王许诺,会送他一份大礼,也是个重要原因。
海毓,恐怕就是那份大礼了。她是海志峰花费了三十年培养起来的,天生的间谍胚子。
可是,沈醉不忍心拒绝苏零。
来接应的直升机终于到了。
上了自家的直升机,王道一抹脸上的灰尘汗水,吐出口气:“还是咱自家的东西好,来的时候坐的武直,我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它折一扇翅膀,到不了目的地就得趴下。”
秦卿失笑,把毛巾甩过去,砸王道脑袋上:“这话自家说说就算了,可别让人家物主听见,要不然,有你倒霉的。”他们来的时候,为了保密,没有动用羽林的专用武直,而是从赵司令手里借了三架,这会儿事情过去,怎么能批评人家的飞机不好?
到了飞机上,秦卿帮助另外两名军医按个给伤员们清理伤口,包扎输液,在丛林中起火,火势又猛,好几个战士都被烧伤了,比较起来,沈醉的伤,真不算严重。
在略有些颠簸的飞机上,已经足足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的战士们,都昏然欲睡,沈醉也一样,他一伸手,把妻子拉着坐下:“别管他们,你身体要紧,肚子里可还有咱们家小祖宗呢…”
听见自家跟魔鬼一样恐怖的教官居然能说出如此肉麻的情话,一票伤员都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王道哄然大笑…
其他人一看见沈醉射向王道身上冷厉的视线,顿时缩头缩脑,恨不得缩成只蚂蚁,千万别让心情不爽的教官大人注意到才好。
第一卷 归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家
海毓趴在苏零身边,长长的头发垂下,半掩着皎洁如月的玉面,秦卿解下风衣,搭在她的身上。
太阳底下,海毓的肌肤雪白,她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疲惫,不过,脸色红扑扑的,睡的很沉,也很健康,与她相比,身旁苏零的形容就差得远,他很苍白,也许飞机上有点冷,所以嘴唇青紫。
秦卿看了苏零一眼,叹了口气,低下头,顺手摸了摸海毓的头发,那是一头长而华顺的秀发,只是沾了泥土,还有不少地方烧得焦黄。
秦卿取了一方手帕,在热水盆里洗了一下,拧干,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上的油污硝烟擦拭干净,找了一把没有用过的新军刀,将发梢干枯焦黄的部分削下来,秦卿的手巧,即使没有学过美发,可是军刀从她的指尖灵活的转动,不一会儿,海毓的秀发又变得乌黑发亮,衬得她那张小脸,也秀气明媚得紧——只是,哪怕在睡梦里,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
直升机和客机不一样,生硬,也冷,能听见发动机的喧闹声,并不安静,苏零摸了摸海毓的脸,扭过头,看着沈醉,沈醉立即就转过头去看他媳妇,不理他。
可是苏零一直一直盯着看,视线灼热,到最后,终究受不住的还是沈醉,几十年间,从来都是沈醉让别人受不了,别人拿沈醉没办法,只有苏零例外。
“别看了,看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坐直了身子,往身后塞了一块儿毛毯,靠的舒服些,沈醉懒洋洋地道,“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我只是想,让她只做康晓秋。”康晓秋的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药剂师,家世普通,但很爱她,所以,康晓秋是个幸福的女孩儿,很幸福,很幸福…可是,康晓秋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海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