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却有点儿担心,金先生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两天更是连人都消失不见,还好几次提醒他们小心门户。
小说里也曾提起过,方家庄附近的村子被起义军占领足足三个月,不少土豪劣绅受到镇压,穷苦老百姓们得了不少实惠,这就说明,战争的确会发生。
方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是极为关注,还想过带着妻女离开,但如今哪个地方又算得上安全?各地是一片混乱,道上土匪横行,阳城还算好的。
而且还有这座别墅在,虽然没有他们三人同意,无人能够闯入,即便毁损,也能重塑,她们绝不至于失去家,但这是房子,根本带不走,要他们离开家门去闯荡,不是万不得已,谁又舍得!
这日刚下过雨,大雨倾盆,山上树上,雨水滚滚而来,整个方家庄都仿佛要被淹没了一般。
下雨之前,方若华正给十几个学生补课,这雨一落,也不敢让他们走了,庄子里空房子不少,到还能安置。
“虽然天气热,可下了雨不能贪凉,一人喝一碗姜汤驱驱寒,今天晚上我多烙几张大饼,剩下的在厨房里热着,就不熄火了,炖着骨头汤,正长身体的时候,晚上肯定会饿,到时候往汤里下一把挂面,再荷包个鸡蛋吃就很好。”
夏芬也是热心肠,做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尤其喜欢有上进心的学生。
很快,晚饭就上了桌,金黄色的煎蛋,熬到出油的大米粥,香喷喷的油饼,烫了的小白菜。不是什么多好的吃食,却也适口,柳谦一本正经地捧着碗细嚼慢咽。
旁边几个学生看了他一眼,目光闪烁,心中感动,那可是柳家的少爷,可在方老师家里的待遇,和他们并无不同,方老师和夏老师,待所有学生都一个样,连他们自己都是吃同样的晚餐,方先生吃得更少,只喝了一碗稀饭。
这几个可不知道方肖是被自家媳妇逼着减肥,最近体重增长太快,都开始压迫膝盖,弄得自己腿疼了,夏芬注重养生,可不会放任。
学生们自然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因为体重太重而烦恼,明明大部分人都营养不良,一边感动,一边大口大口地吞食。
这几个家都不在阳城,是来求学的,家境比较一般,和学校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学生没法比,都是全家人辛辛苦苦才把他们供出来,平日里住学生宿舍,吃食堂,别的都好说,衣服鞋帽学校里有发,只是半大的人,正吃得多的时候,实在不饱,每次到方老师家补习,到是连吃带拿,饱足一餐。
吃饱喝足聚在一起继续挑灯夜读,方家庄的房子比教室和宿舍舒服得多,桌子宽敞,有老师专门辅导,有茶水点心享用,灯光明亮,半开着窗户,凉风习习,听着窗外雨声,却倍显静谧。
轰隆!
一声闷响,几个学生差点儿跳起来,桌上的茶杯尽数落地。
“打雷了?”
柳谦皱眉,还以为是雷声,但很快所有人神色惨淡,脸色苍白,吓得瑟瑟发抖。
不是打雷,是…打仗了!
窗外的雨水还在下,远远能看到阳城上空一片火烧云一样的光亮。
方肖二话不说,先去敲门把若华给叫醒,三个人穿上防刺服,叫上那几个学生还有留宿的花大娘一起,把门窗都锁好,灯也关了,点起蜡烛。
花大娘叹息:“都别怕,外面别管是谁和谁在打仗,将来都要咱们老百姓纳捐纳税,不会随便祸害咱们,方先生是教授,读书人,没人敢胡来!”
这话在理,而且害怕也没有用。
第三十七章 查问
外面的枪炮声响了一阵子,渐渐远了,又断断续续,能让人隐隐约约地听见。
方家庄的人都紧闭门户,整个庄子悄无声息,炊烟消散,灯火熄灭,不只是方家庄,周围的村子也仿佛瞬间失了不少人气。
不过也还好,到底都是些久经风浪的,兵灾战火也没少受,尤其是方家庄,多为逃难而来,一路上风风雨雨,该见的不该见的,差不多都见过了。
而且庄子里还有护庄队,虽没有枪,但每日都进行训练,吃的也好,身体健壮。
一整天过去,到是没有人来骚扰,人们的精神就渐渐放松了,外面也能听得见小声说话的声响。
明叔家的翠儿还偷跑出去不知道从哪儿弄回一把黄澄澄的子弹,到让他爹吓了一跳,抓住她恶狠狠地打了一顿屁股,翠儿嚎啕大哭,连方若华都给惊动了,一听前因后果,恨不得再把这小丫头逮住教训一顿。
“也忒大胆儿!”夏芬都瞠目结舌。
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终于放晴。
外面的枪炮声也终止了几日,究竟是什么情况,眼下消息闭塞,家里并不知情,不过老百姓们貌似不大关心这事儿,眼见着太平了,大家也就如常过日子。
学校暂时停课,夏芬和方若华一连几日都没事做,夏芬就干脆在家里大扫除,把被褥都拆洗一遍,拿到外面曝晒。
方若华陪着方肖就坐在门口,一边摆弄棋子,一边看牛叔带几个后生帮忙清理大门口的泥污。
他们家房子的位置不大好,有些偏低洼,晴天时无妨,一下雨门前便是一片泥泞,大风刮来的枯枝败叶混合着泥水,一脚下去能没过脚脖子。
“过两天让他们去山上弄些石头来,垫一垫就好了。”牛叔灌了口凉水,笑道。旁边几个后生嘻嘻哈哈地答应:“明天就去办,夏天雨水多,省得次次忙活。”
正说着话,不远处走来三个年轻人,都穿着粗麻布的衣服,面孔黑得发红,却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精气神,左顾右盼间却带着警惕。
牛叔登时眯了眯眼,使了个眼色,几个后生都不着痕迹地移动脚步,隐隐把方肖和若华护在后面,他们两个一看是生人,不想被打扰,干脆往旁边的树底下避了避。
“老乡,我们路过,能不能讨碗水喝?”
那三个年轻人轻巧地走过来,扫了一眼这处一眼看不到头,被高大树木掩映的院子,就笑着冲牛叔道。
牛叔也很客气,连忙让自家侄子去拿了一壶热茶,烫过茶杯才给客人喝:“不过是壶粗茶,还请客人不要介意。”
几个年轻人连道不敢,都很是随和,一边喝茶一边和牛叔几个说话,问问田里的收成,问问日子过得可还好,说了半天话,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方家的大门,神色晦暗难明,笑道:“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吧,瞧着就朱门绣户,堆金积玉…听说周围所有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
牛叔一愣,眼睛微微眯起,脸上到越发显得憨厚老实,笑道:“我们庄子就叫方家庄,周围的田产当然都是方老爷一家的。”
那年轻人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开始套话,磨磨蹭蹭半天才走人。
他们一走,牛叔就板起脸,转身去找方肖:“方老爷,我看这几个人不怀好意,说不定是来踩盘子的哪路强梁,这几天让小四儿他们给您老守守门吧。”
牛叔是一路从东北逃难过来的,走遍了大半国土,遇见的事也算得上是车载斗量,别看像个憨厚汉子,实际上心眼儿一点儿都不少,那几个毛孩子想从他嘴里套话,再长三十年恐怕还有点儿希望。
“这些日子不太平,早几日还听我阿姑说,南边山上那伙儿土匪又蠢蠢欲动,估计是想趁火打劫,弄些好处,咱们方家庄最为富裕,一定被他们给盯上了。”
一说起这个,牛叔全身肌肉紧绷,大家伙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可不能这帮宵小之辈给破坏了。
方肖也郑重应下,交代村子里的人都加倍小心,光看史料也知道这个时期匪患严重,不是闹着玩的。
方若华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回到屋里一想,不觉失笑,哪里是什么土匪,八成是项君那些人。
革命者驻扎附近休整,项君等人为民做主,清理了一批土豪劣绅,就是小说中的剧情。就是好像时间上有些差错,不过这一段儿在小说本来就只是提了几句,并未详细描写,毕竟只是一本言情小说,一切剧情都为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服务。
那三个年轻人确实如方若华所想,是刚刚来到附近村庄休整的起义军,上面下了令,要求铲除一批为富不仁的大地主,既得民心,也能筹集军费。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的钱粮有限,总要想想别的法子。
“项大哥说阳城周边的地主老财有很多,咱们一路看了三个村子,到还真有几户很了不得,就说刚刚那户方姓人家,瞧瞧那宅院的规模,估计雇佣了不少长工,光今天帮他们家清理门口淤泥的,就是五六户,我看,可以四处问问,瞧瞧方家有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儿。”
“我看用不着问,现如今有几个大户手底下没几条人命!”
听两个同伴说得热闹,旁边那个年长些的却摇头:“你们不要先入为主,不能因为人家富贵,就断定人家不是好人,要说富贵,咱们同志里富贵人家出身的就不少,难道个个家里都残害乡邻了不成?”
他皱着眉想了想,“我觉得刚才那几个老乡对咱们很警惕,不像是对方家有什么怨言,相反,话里话外还护着方家。”
“你想多了,那些老百姓们大多都是不被逼到死路上,就个个跟鹌鹑似的,哪里敢去反抗?又在方家大门口,他们就是有怨气,又怎么会直接说出口?等咱们回头私下查问,总能查问出结果。行了,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整治这帮蚕食老百姓血肉的害虫!”
第三十八章 丢人
学校还没有复课,村子里却有了点儿变化,从外面来了一支军队,就在东洼村驻扎,和方家庄隔着一条无名小河遥遥相望。
说是军队,其实也就不到百人,和那些如土匪,绺子一般的士兵不一样,这些人大部分都很和善,遇见老百姓也客客气气的,一开始大家伙还很担忧,心存警惕,没过两日听闻那些当兵的不砸不抢,还给老百姓们分米面粮油,布匹衣物,分的不多,也都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可是老百姓日子过得都穷,这些东西就很让人高兴了。
而且队伍里有医生,免费给老百姓们义诊,还挨家挨户地帮着修理房屋,挑水耕地,干了许多实事,不过几日,老百姓们就放下心,如常地和这些人交往起来。
方若华也听花大娘他们说了,这些人也跑到方家庄来开展工作,不过庄里的人多少有点儿排外,对他们虽然不说喊杀喊打的,到底有一些警惕排斥,反正到现在也没见有哪一家跟这些人熟络。
到是夏芬的几个学生组织的一个读书会,这几天组织读书活动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参加。
“听翠儿丫头说,那两个后生都挺有学问,书读得好,说话文绉绉的,还看了小姐的《荆衣记》,特别喜欢,说想要排成什么话剧。”
“哦?”
方若华失笑,到是不意外,上个月学校的学生还在大礼堂演话剧来着,演出时,观看的学生全都泪流满面,激动不已。
这个时节,年轻学子喜欢演话剧,也喜欢看话剧,就和他们在街上随时随地都能扯起旗子演讲一样,是个很时髦的事儿。而且演话剧安全,演讲说得激烈了还可能遭到镇压报复。
只是不知道项君和谢冰心在自己人那儿,看到荆衣记上演,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这日,正值午后,方若华带着几个学生一起帮夏芬做实验。
虽然学校还没有开学,可夏芬却不忍心让学生们荒废学业,老校长也是这个意思,与其放任学生们四处乱跑,再惹出是非,搅合进眼前的纷乱中,还不如放任他们在夏芬手底下学习。
做完实验,正听夏芬一条一条地解释他们犯下的错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迫的敲门声。
方若华推门出去,就听到一阵锣鼓声,喧闹声阵阵,转头又见明叔媳妇一手拿着根烧火棍,另一只手拎着自己的菜刀,急声道:“庄子外来了好些人,有十多个,马上就冲到家里来了,快,快去躲一躲,万一伤了小姐和太太那可怎么得了!”
方若华皱眉。
这会儿方肖不在,他出去逛街了,略一沉吟,方若华急问:“婶子最近看到金先生了没有?”
明婶儿一愣:“金先生?没啊,都有七八天没见到人。”
几句话的工夫,花大娘一溜小跑,蹬蹬蹬地跑过来:“躲什么,躲什么,方小姐有什么好躲的,我,我到看看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对方家动手?”
她一吵吵,几个在小图书馆读书的学生也匆匆过来,一脸义愤填膺。
“方小姐,是不是有人闹事?你别怕,有我们在,一定保护你。”
一帮学生最大的都快三十岁,最小的才十七八,齐齐护在方若华身边,全神戒备,方若华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心下奇怪,她还以为这段剧情波及不到方家,毕竟现在她和金先生,还有顾长生都很熟悉,不算一条船上的人,到底也算是朋友,那些热血青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家给抄了,真要那么做,才叫荒唐!
“都别急,我们先出去看看。”
方若华当先就向外走去,花大娘紧跟其后,脸色铁青,其他人一看拦不住,也都紧紧跟上。
一出门,用不着指路,只看不远处桥口那儿,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就知道这热闹到底该去何处看。
“私人领地,不许靠近!”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方大善人的麻烦!”
“爹,刚才那小子说方老爷欺压良善,强抢民女,罪大恶极,要审判他!”
“呸!什么东西,敢说方老爷都欺压良善,我看这帮混蛋心黑眼瞎,少说废话,他们人多,咱们也不怂,一人打断一条腿给我扔出去。”
“扔出去!扔出去!”
花大娘扑哧一声,先是笑,又黑了脸,摇了摇头。明婶子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还好,咱们方家庄可不是好欺负的。”
几句话的工夫,一群穿戴齐整,全是黑色布衣短打打扮的汉子匆匆而来,差不多有十七八人,还有两个骑着马。
“明叔他们来得好快。”方若华笑了笑,心情放松许多,
因为最近南边的一伙儿土匪派了人下来要村子里交保护费,让打了回去,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护庄队的人都到南边去守着,她还担心,这边忽然出事,即便鸣锣示警,队上的人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没成想速度居然这般迅捷。
此时被人民群众包围的这一伙儿人,却是个个手足无措,面面相觑,脸色煞白!
情况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算得上是轻驾就熟,以前对付这等大地主,也会遭遇打手的阻拦,但他们从来不惧怕,因为老百姓们最多冷眼旁观,大部分都是鼓掌叫好,心中快意,只要看到老百姓的笑脸,他们就充满动力!
可是现在…头发花白的大爷大娘,还没有半人高的小孩子,梳着长辫子的年轻姑娘,人人横眉怒怼,义愤填膺,好像他们罪大恶极!
再一抬头,薛彬和叶志飞腿都有点儿发软,后面人更多,一转脸,正好看到穿着阳城大学校服的学生,簇拥一个年轻女人怒气冲冲地冲过来。
叶志飞一缩头,躲过一只草鞋,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吭声,还是薛彬支支吾吾:“方肖他强抢良家妇女,我们是来主持公道的…”
“我呸!”
飞来横祸,一口吐沫喷到脸上,叶志飞气得眼睛都红了,几乎忍不住破口大骂,就被一连串的痛骂声喷了回来!
老百姓们骂人的花样可真多,也就片刻工夫,就连叶志飞也觉得自己就是猪狗不如了。
薛彬实在受不了,也顾不得保护受害人的名誉,高声道:“方肖强抢了朱大志的媳妇,人家苦主守着一个瞎眼的母亲,求告无门,整日以泪洗面…”
话没说完,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长辫子姑娘就一爪子挠了上去,差点儿没戳瞎他的眼睛。
“你才是朱大志的媳妇,诅咒你当他媳妇十辈子!”这姑娘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旁边的人拦住,看样子她都想扑上去撕咬。
薛彬脸上一白,隐约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这些老百姓不像是故意捣乱的刁民,看神情言语,是真心把方肖当好人,应该不是对方雇来的。
他们正犹豫间,花大娘已经看不下去,这等闹剧,简直…连忙大跨步上前,一把把秀芬抱住,转头对叶志飞道:“你们别胡闹,也不嫌丢你们领导的脸,回去好好查查,秀芬的确被她爹卖给了朱大志,可是现在都民国了,谁规定当爹的能卖闺女的?真以为还是封建王朝!”
叶志飞和薛彬都一愣。
秀芬眼睛通红:“我就不孝又怎么样,有本事你们抓我去浸猪笼,浸猪笼我也不嫁逼死我娘亲的仇人!”
周围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大体说了些事情经过,秀芬的爹好赌,被葛家村的混混朱大志坑了一回,女儿都被卖掉还债,结果朱大志来抓人,嘴里不干不净的,秀芬娘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又惊吓又生气,一口气上不来,不幸离世。
当时方肖和夏芬刚来不久,还没寻回自己的姑娘,路遇此事,想起女儿,心生不忍,就领着庄子里刚刚整合的青壮,把人抢了回去,也替秀芬爹还了赌债。
那会儿方家立足未稳,不想多生事端,也只是给了钱息事宁人,但秀芬是个倔强姑娘,脾气硬,私底下可能找人教训了她爹,还有那个朱大志一顿!
听了始末,薛彬和叶志飞脸上又红又白,半晌叶志飞才哼唧了声,讷讷道:“葛家村周华同志的十亩地…”
“那是他媳妇温英英的嫁妆。”
花大娘皱眉,“你们难道不知道葛家庄周华酗酒打老婆?温英英整日被他暴打,前些日子被打断了一条腿,两根肋骨,头破血流,她邻居狗剩怕她被打死了就帮她回娘家传了个口信儿,温英英的大哥和舅舅这才去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回家。他们都是我们方家庄的人,现在两个人正巡逻呢,你们要是想见,又不怕挨揍,我就找人帮你们去找。”
“可是!”叶志飞咬着牙,欲言又止,那可是项大哥亲自去查的,项大哥说的话,难道还会有错?
“跟他们废话什么,地里还有活儿没做完呢!”
“就是,给我打!”
一群人一拥而上,连推带打,又是抓又是挠,叶志飞和薛彬带的人不少,这会儿一看情况不好转头就跑,总不能真跟老百姓动手,他们不能犯纪律!
再也顾不上问什么,叶志飞和薛彬扯着嗓子解释也没人听,一行人只能夺路狂奔而去。
方若华:…好像闹得有点儿大!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这般彪悍了?
花大娘却笑:“没事,一会儿我跟过去看看,应该有几个熟人,解释一下就好。”她到是高兴,别管方家庄的老百姓是不是过于鲁莽冲动,至少他们没有一个麻木不仁,也说明大家心有底气,无畏无惧!
第三十九章 教训
一河相隔,东洼村。
项君面无表情地在墙上画宣传画,略有点儿心不在焉,眼睛总忍不住向对面的方家庄张望,现在薛彬他们应该已经去了…不能怪自己狠心,既然方家的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欺负老百姓的人必须受到惩罚,为了他们的理想,他们的追求,他不得不大义灭亲!
想起一身优雅的方若华,项君叹了口气,如果方家的情况真特别糟糕,他不会放下那个女人不理,再怎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并非无情无义。
就让她和父母一起生活,相信冰心也会理解自己的,冰心那么善解人意,肯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周围的老百姓们叽叽喳喳,环境嘈杂的厉害,小孩子追猫逗狗,时不时跌跌撞撞地撞在梯子上,撞得他摇摇晃晃,项君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忧郁,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生活,想象中,他应该是个无畏的战士,应该做更重要的工作,而不是窝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做这些随便哪个人都能完成的工作。
虽然说工作无分高下,但能力有大有小,他这样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本就该承担更重的责任!
哐当!
剧烈的撞击,项君扑通一声落地,浑身剧痛,随即就被嘈噪声吵得脑袋快要裂开。
抬头就见叶志飞狼狈地向前面冲去,临走还瞪了他一眼,项君皱眉:“叶志飞,你怎么回事儿!”
这都什么素质!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吵闹声更大,他慢吞吞地把梯子扶好,看了看袖子上的油漆,脸色更难看,还不及说话,便看到王队长大踏步地冲出来,一阵风一样狂飙而去,叶志飞也垂头丧气,气喘吁吁的,慢慢向这边走,居然一路走到项君身前,脸上露出几分愤怒:“都是你,你怎么也不调查清楚,都胡说什么,人家方家是出了名的良善之家,周围几个村子的村民无不夸赞人家有情有义,好多人都受过方老爷的大恩!”
啪一声!
一块儿石头砸在叶志飞的胳膊上,疼得他脸孔扭曲,回过头正好看到虎子冲他呲牙咧嘴,“坏蛋,欺负夏婶婶,坏蛋!”
虎子娘一把抱住孩子,扭头就跑。
叶志飞憋屈地不行,虎子活泼好动,本来和他们的关系特别好,连忙陪着笑脸追过去:“虎子别生气,如果是我不小心搞错了,回头我就去给你夏婶婶磕头赔罪,好不好!”
项君半天回不过神,许久许久,背后的汗水冷了,一阵风吹过,打了个寒颤,他陡然发现,自己也许做错了事!
“项君!”
王队长好不容易赔礼道歉,把从方家庄过来的那些老少都劝了回去,要不是花大娘过来收拾残局,这事儿恐怕还完不了,他累得身心俱疲,一看到项君,怒气上扬,“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懂不懂纪律了?没有经过调查研究,就随便让人去查抄一个善良乡绅的家,你这是给组织抹黑…说,你这是不是公报私仇!”
“绝对不是!”
项君脸上一白,“王队长你可别冤枉我,哪来的仇?我,我大概是被人蒙蔽了,方若华是我的前妻,我对她,她们家要求更严格些,也是,也是…”
王队长冷着脸:“严格些?人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来的脸敢说对人家严格?行了,跟我来,你的问题也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
项君闭上嘴,血色顿失,等进了临时的会议室,看到那么多张严肃的面孔,听到一句接一句的批判,一直到被关于禁闭室,他的心还是慌的,脚下发飘,强烈委屈,浓浓的屈辱,让他恶狠狠地咬破了嘴唇!
一天,两天,三天…呆在禁闭室里,听着外面的人来去匆匆,大家都很忙碌,唯独自己无事可做,项君默默地坐在窗边,拿出一封信,借着昏暗的光线读,脸上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点儿,还好,他还有朋友,菲菲和冰心的消息都没有断绝,若非如此,他怕是要担心得心力憔悴。
窗外大树下,端着个茶缸子吃饭的老人家,漫不经意地看了关着项君的禁闭室一眼,默默把一封信塞在袖子深处,蒋小姐快把这个人给掏干,估计很快他就再也没有用处。
项君这边发生的是非纷扰,惊动不了方家这边,方若华正陪着大家伙儿,呃,盘点收获。
方肖和夏芬也特别好奇,难得都放下手头儿的事,齐聚在院子里看那七八口散乱的箱子。
说起来也活该南边那帮土匪倒霉,他们把方家庄当成这些年勒索过的所有村子一样,以为几十个人,几条枪,一拥而上,来动手都不用就能把一帮顺民吓得乖乖交钱,交粮食,可惜,盯上的肥羊露出獠牙,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熊,让人一路追杀剿了老窝,一年多的收获全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方若华看着箱子笑:“不算富贵呢!”
牛叔道:“不是什么悍匪,也就收收保护费,打劫个把商队,大部分时候要钱不要命,但也不都是多么老实的人,估计有些手上有血债。”
方肖点点头:“处理这些事,还是牛哥有经验,你看着办。”
钱粮拿去各村分一分,剩下的这些古董字画之类,就都便宜方肖了,方肖也没有矫情不收,这年头都是如此,不过,土匪中有文化的不多,手头这些东西保存的不太好,好些需要修复整理,算是个不小的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