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专注于自己手下的事,心无旁骛,而那边的长椅上,陆少城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睛其实并不是六、七年前好起来。
虽然阿懒离开之前,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部分光感,医生说形势一片大好,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有视野了,然而就是那段时间,他因为阿懒的突然离开,病情出现了反复。
直到后来又过了一年,他才影影绰绰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他后来同所有医生介绍病史的时候,并没有提中间的那一段,而是直接说五年前恢复的视力,傅老那里应该也是这样记录的。
六年…
那日苏终笙说的那样确定,会那样认定他的视力是从六、七年前开始恢复的,大概也就只有…
阿懒…
院子里很静,他能听到苏终笙在那边极其轻微的动静。
夕阳照在他的身上,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日子,少年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安静的等,而女孩则专注地做着自己手边的事。
微风起,安静宁谧。
第二天,陈光接到陆少城的指令,去查了江城这二十年来所有破产家族的资料。
*
呆在陆家,苏终笙每日的正事就成了照顾陆少城,闲杂时间办办公,在陆少城的督促下把医院重建的计划书完成。
因为陆少城眼睛受了伤,他们的交流就着重偏向了口头,这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苏终笙每说完一点自己的意见,基本都会被陆少城简要的两个字驳回:“不够。”
所谓“不够”,就是“不够好”的意思,惜字如金的陆大少爷连打击她都打击的这么简洁。
她长叹了一口气,禁不住抱怨:“好烦啊!”
得到的依旧是两个字的回应:“忍着!”
苏终笙:“…”
在这样的反复修改中,苏终笙这计划书总算是改的有了眉目,但即使这样,也无法平复她对陆少城的不满,于是当给他换药的时候,明知道他用的眼药水对眼睛的刺激很大,当看到他蹙紧眉的样子,她还是故意问:“怎么了?”
他咬牙,“疼。”
“忍着。”
陆少城:“…”
所谓有来有往,苏终笙才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下风!
但苏终笙诚然还是会照顾人的,每天早上按时出现在他的房门前,扶他去餐厅,耐心地陪他去医院、给他
tang读文件,帮他端茶倒水跑腿打杂,也算的上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几日下来,他们之间已然有了一种默契,他一抬手她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他刚开口她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已经可以抢答了。
陈光看着她动作越来越熟练利索,玩笑道:“还好苏小姐不是管理专业出身,不然我就要担心一下自己的饭碗了。”
她开心的一笑,格外“仗义”道:“没事,来我们医院,我聘你!”
陈光笑着应道:“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两个人正相谈甚欢,陆少城忽然开口,声音凉凉的:“他两年的工资就能抵的上你的银行贷款,你聘的起吗?”
一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苏终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陈光,半晌,“我现在真的想抢你的饭碗了。”
陈光扬唇,“苏小姐说笑了。”
临近下班的时间,陆少城去了洗手间,苏终笙帮他收拾着东西,忽然听到有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她循着声音看去,是陆少城的电话。
她起初只是不经意地向那边瞥了一眼,正要告诉陆少城他的电话响了,却在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一串电话号码时忽然僵住。
等等!
这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
不应该啊!
她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脑子里只觉得不可思议,就在这片刻间,陆少城已经走了过来,他的听觉一向敏锐,很快注意到了这来电的声音。
“谁的电话?”他这样问她。
“呃…一串号码。”
“什么号码?”
“136283…”苏终笙说着,又更加仔细地看了一遍那个号码,确认自己没有读错,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完了剩下的几个数字:“90283。”
静默。
在这一刻,空气都好像凝滞住了。
苏终笙能看得出,陆少城的身形明显一僵。
良久。
他才开口:“请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手机的振动在这一刻停了下来,苏终笙站在原地微怔,一时间有些不确定该不该再将电话递给他,她只希望电话那边的人不要再打电话过来,这一切只是一个偶然,她正迟疑着,但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电话那边的人很是执着,可以看得出就是为了要找陆少城,并非是拨错了号,也不是偶然打来的诈骗电话。
苏终笙的心里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听不到她的动静,陆少城蹙眉道:“拿来吧。”
这个号码他记得再清楚不过,不久前,他曾和苏终笙说过,这么多年没有换手机号码,他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打来的电话,而现在,这个电话来了。
就在他以为他快要找到了答案的时候,这个电话的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心里更多的已经不是期待,而是震惊。
他按下通话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极低的一声:“喂。”
有良久的沉默,电话那边的人似是因为电话突然被接通,有些无措,半晌,才终于开口,很轻、很淡,却又似带着无尽的叹息:“阿城,你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吗…
连这个号码,他都不曾有片刻的遗忘,她的电话没有存在他的通讯录里,而是存在他的心上。
明明是找了许久的的人,明明是等了许久的电话,可奇怪的是陆少城此时心里却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问:“你是谁?”
你想让我以为你是谁,你又是谁?
听筒里传来女子的叹气声,而后是淡淡的一声:“阿懒。”
那个应该消失在六年前的阿懒
在这一刻,陆少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而电话那边的人声音还在继续:“阿城,如果我有任何其他的办法,我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你…”
“阿懒…哪”
陆少城没有回答,只是重复着念着这两个字,就好像忽然间变得陌生了蝗。
心里“咯噔”一声,苏终笙看着不远处的陆少城,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觉得心里的预感成了真。
阿懒,这个原本应该消失在六年前那个大雪漫天的冬日里的阿懒…
她轻轻阖了眼,所有的话就卡在嗓子里,她却只能沉默。
“阿城,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中带着歉意,这歉意中又含着疏离,那是多年不见的生分。
陆少城听着,没有应声。
唐突?没有任何事情比她六年前的离开更要唐突。
“算我求你帮我,可以吗?”她的声音中已经透着哀求之意,想必是遇到了极其让她为难的事。
静默,许久,他终于出声道:“你在哪里?”
“我在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有勇气打出这通电话。”
他抿了一下唇,轻叹了一口气,“在那里等着我。”
他挂掉了电话。
办公室里,忽然异常安静了下来,苏终笙低着头,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等些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打破这沉默局面的是陆少城,他开口,声音清清冷冷:“怎么不问是谁的电话?”
是谁的电话…
苏终笙弯唇,露出了一个自嘲的弧度,她已然猜出了十之八、九,何必再多问一句给自己添堵?
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好多问。”
“你不问,那我告诉你,是阿懒的电话。”
果然。
她阖了眼,心里波涛翻涌而过,却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她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扎在自己的手上,很疼,她却恍若未觉,甚至还能微微扬起唇角,“没有。”
“那我们走吧。”
陆少城说完,转身向办公室门口的方向走去。
下了楼,司机已在门口等待,陆少城向司机说出地点,那司机一怔,满怀疑惑的重复了一遍:“南平街96号?”
十几年来,江城的改变很大,陆少城报的是从前的地名,那司机是从外地来的小年轻,自然并不了解。
“在现在南川中路和东路的交界,街角的地方有一栋快要被拆的老楼”,陆少城说着,停顿了一下,转而向一旁的苏终笙道:“一会儿快要到的时候你给他指一下吧。”
“我…”苏终笙蹙紧眉,“我也不认得…”
她听的出陆少城的话中含有试探,索性直接否定。
她不认得,不管是什么地方她都不认得。
陆少城沉默了片刻,将手机递给了苏终笙,“找出刚才那个电话,告诉她到路口的咖啡店去等我。”
苏终笙接过,从来电记录里找出了刚刚的那个号码,她按下通话键,正要递给陆少城,他却没有半分要接的意思。
“你说。”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苏终笙听到听筒里传出女子轻柔的声音:“阿城?”
阿城…
苏终笙在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叫的还真是自然亲昵!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是阿城的未婚妻,阿城让我告诉你,去路口的咖啡店等他,我们很快就到。”
电话那边的人忽然就没了声音,半晌才道:“是苏小姐吗?”
“是。”
对方的声音中带着歉意,“对不起,是我打搅了。”
tang打搅,苏终笙在心里反复体味着这两个字,不只是此刻的打扰,这话里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阿懒的回归一定会为她这个未婚妻增添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苏终笙扬起唇,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声音温柔似毫不在意,“没事,快去咖啡店吧。”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笑意凝结在了唇畔。
她手机递还给了陆少城,心里正沉郁的厉害,陆少城在这时忽然开口:“等一会儿你和我一起进去,反正你和阿懒认识,这么多年不见,也该好好的叙叙旧了。”
苏终笙咬唇,陆少城的记性还真是好,她先前同陆少城提过一次,他记得一清二楚,此刻这样一说,她无言反驳,可叙旧…
呵,这个旧应该怎么叙?
司机开车熟练,很快到了两条街的交界,根据陆少城的指令找出那家咖啡店。
苏终笙下了车,轻挽着陆少城为他引路。
推开咖啡店的门,有风铃声响起,有一位服务员走过来,微笑着问道:“请问只有两位吗?”
她说着,视线向陆少城的身上看去,这个男人轮廓俊朗、身形高大挺拔,气质卓然,虽然带着一副墨镜,让人看不清面容,却也引人遐想连连。
苏终笙摇了摇头,“我们有一位朋友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那服务员想到了什么,问:“是一位女士吗?”
“是。”
“请跟我来。”
咖啡店最靠里面的位置,背向着他们的方向,一名女子安静而坐。
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那女子猛然回过头来,发现真的是他们到了,她一下站了起来。
“阿城…”一声轻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是故人重逢的感喟与喜悦,其中又带着些许怯懦,尾音绵长,各种复杂的情绪就全都隐藏在了里面。
陆少城并没有立即应声,她有些丧气,一偏头,看到一旁的苏终笙,低低地叫了一声:“苏小姐好。”
那声音之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对苏终笙的畏惧,让苏终笙恍然还以为自己哪里欺负了她。
苏终笙牵起唇,向她伸出手去,“你好,好久不见。”
她竭力想要印证自己之前对陆少城所说过的事情,然而对方却并没有配合的意思,奇怪地看着她,质疑道:“苏小姐,这不应该是我们第一次面吗?”
苏终笙的态度坚决,“阿懒,你忘了吗?五、六年前你曾经到过南榆镇,还重病了一场…”
“我…是吗?”那人出现了些许犹疑,忽而又苦笑了一声,“那几年四处流浪,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到过哪里了,想一想,能活到现在已是上天的恩赐。”
苏终笙很清楚,这女人这话是说给陆少城听的,这么多年的苦楚和委屈,面对着阿懒,陆少城是会心疼的吧?
苏终笙用拇指摩挲过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心终于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开口,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你辛苦了。”
一旁的陆少城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坐下说吧。”
三个人,陆少城和苏终笙坐在一边,而那女人坐在另外一边,与陆少城相对。
坐定之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又安静了下来,还是陆少城先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那女人听到他这话,眼中划过受伤的神情,抿了抿唇,才带着隐忍出声:“对不起,是这样的,我的未婚夫被诊断出肝癌,现在病情很重,医生说…说…”
她的声音中已带着哽咽,好不容易才平复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我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费,还需要一个好医生,阿城,我知道你现在拥有全国最好的私立医院,请你帮我这一次好吗?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你的,真的对不起…”
她说着,又凝了住。
而对面,苏终笙还沉浸在对她刚刚所说的话的震惊中。
未婚夫…
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若不是真的,那眼前的人真是何其聪敏的心思!
因为她有未婚夫,所以她回来找陆少城并没有打算同他再续前缘,
仅仅是单纯的求他帮忙而已,可这样一个癌症病人的未婚夫又能坚持多久?
就叫阿懒不好吗?(正面交手开始!)
因为她有未婚夫,她是别人的,于陆少城而言就意味着一种失去,她是想要用失去来刺激陆少城。
苏终笙偏头,看向身旁的陆少城,神情中不自觉流露出紧张的神情。
还好陆少城现在看不见,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庆幸这个事实哪。
陆少城的眉心凝起,不似平日的漠然,他开口,只是问:“现在他人在哪里?”
“B院。蝗”
陆少城的眉蹙的更紧,B院只是一家普通的二级医院,如果她的未婚夫已经是很严重的肝癌,那里根本应付不了。
“怎么不去A院?”
那女人摇了摇头,“A院的病房满了,根本住不进去,而且…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我们到现在还欠着B院住院费没有交,医生说…医生说如果明天再不补上,就必须要出院了!”
性命攸关,他们却连住院的钱都没有,足以可见他们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穷困潦倒,莫过于此。
陆少城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停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我会叫人去安排好,今天就把你未婚夫接到我们医院吧。”
那女人的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向陆少城,“真的吗?”
陆少城没有回答,只是拿出手机交给了苏终笙,吩咐道:“给陈光打电话,让他去安排一间病房,然后把肝胆外科还有肿瘤科的两位主任请来。”
“哦。”
苏终笙轻应了一声,接过电话,正找着陈光的号码,对面的女子充满感激地看着她道:“多谢苏小姐了。”
自她的眼中,苏终笙看不出半分感激,偏偏嗓音中却是充满了情感。
这一句“多谢”让苏终笙只觉得如鲠在喉,不回应自然是不行,只会让她显得冰冷而又不近人情,她迟疑了半晌,终是说:“不用谢我,是你自己这次运气好,找对了人,少城愿意帮你。”
对方等的就是这句话,苦笑着一撇嘴,“我哪有苏小姐的运气好”,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欲言又止,再开口,已经换了话题,“我只求这一次能够顺利渡过难关就好…”
苏终笙很清楚对方说她运气好指的是成为陆少城的未婚妻这件事,对方想要借此表明自己这次回来已经认命,不会再有非分之想,可那语气中的涩意,分明就是遗憾。
她要告诉陆少城,她已经认命,但她还没有死心。
“会的。”苏终笙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按下陈光的号码,电话很快被人接通了:“陆总。”
“我是苏终笙,是这样的,你们陆总要你去医院安排一间病房,然后把肝胆外科还有肿瘤科的两位主任请来,他有一位朋友要入院,病情很重。”
陈光干脆地应下:“是,我这就去办。”
这边的事情吩咐妥当,陆少城站起了身来,对对面的女人道:“一会儿苏终笙会陪你去B院,帮你未婚夫办出院手续,我的司机会将你们送到圣索罗医院,医疗档案以及检查结果都需要哪些苏终笙清楚,你们整理好,带病人去医院就可以了。”
那女人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陆少城继续道:“但我对你,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你叫什么?”
十二年前,他自路边“捡”到阿懒,她狼狈、寡言,他失去了亲人、盲了眼,谁是谁在那个时候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她随口说她叫阿懒,他知道她有难言之隐,没有再多问,就这样一直叫了下来,可现在,他要的是真相。
苏终笙的视线也向对面看了过去,不知那人会怎样回答。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淡,透着些许无力:“就叫阿懒不好吗?”
陆少城没有回答,对面的人看着他的表情已然明白了他的答案,不好。
她紧咬住了下唇,面色一时变得有些苍白。
许久,她终于开口回答:“苏卿云。”
算算三个字,声音中是一种隐忍,似是被碰到了痛处。
苏终笙看着她,这一刻,只觉得大脑之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苏卿云…”
偏偏这个时
tang候陆少城还在重复着这三个字,而后似是不以为意地一笑,语气很轻,“还真是巧,你们两个同姓。”
一句话,两个人的面色均是一变。
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没有人回应,陆少城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只当作没有察觉到此刻气氛中的异常,“时间不早了,你们走吧。”
苏终笙赶忙问:“那你呢?”
“另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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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先并没有对苏终笙的姓氏多年在意,即使在苏终笙同他提到自己曾经出身大家,而后落难的时候,他也只是在一闪念之中考虑过她的姓氏,但潜意识里总觉得没那么巧合,因而也没有多想,可刚刚,当“阿懒”说出自己原名叫作苏卿云的时候,陆少城明白这其中必有玄机。
在江城商界多年,对于“苏”这个姓氏,陆少城自然明白它的特别。
南江苏家。
这些年来,江城各式各样的企业、家族也可以算是不胜枚举,兴起的、覆灭的,却几乎没有一家可以同苏家相比。
起势时轰轰烈烈,风头正劲之时几乎翻手为云覆手雨,最后的落败则是轰然崩塌,其惨烈程度没有任何其他的家族可以比拟。
陆少城拿出手机,以快捷键拨通陈光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的人主动汇报道:“陆总,您刚刚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
“恩”,陆少城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兴趣多问,“前几天我让你去查过江城破产的家族,南江苏家的资料你找过了吗?”
“找过了,是第一个。”
陆少城停顿了一下,而后声音更沉了几分:“苏家有没有女儿?”
“您稍等,我现在就看。”
陈光说着,找出自己之前整理的厚厚的一摞文件夹,快速的翻阅,很快有了答案,“有,是独生女,今年二十五岁”,陈光想了想,又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和苏小姐差不多大。”
“叫什么?”
“叫…苏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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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坐在车上,有司机在场,她们一路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压抑,司机时不时会有些奇怪地从后视镜向后看来,苏终笙只当做不知道,偏头看向窗外。
终于到了B院,苏终笙先跟着苏卿云到了这位未婚夫的病房,他的面色发黄,状态很差,苏终笙又拿起放在他床头的片子看了看,病情的确很重。
去帮他办好出院,让司机和苏卿云一起扶着他下楼走到车里,确认东西收拾妥当,他们去到了圣索罗医院。
好在两家医院距离不算很远,车停在医院门口,陈光早已在那里等待,将他们带到了病房,将病历和检查结果交给两位主任以做诊治。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等待。
苏终笙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回想起刚刚苏卿云同她这位病重的未婚夫相处的细节,虽然也会关切的嘱咐些什么,但这关心中又带了些疏远,并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她试探的问苏卿云:“即使你未婚夫病重你依然不离不弃,你们之间感情很深吧?”
苏卿云苦笑了一声:“不是每个人都像苏小姐你这么幸运,可以找到一个相爱的人相守,我和我未婚夫之间更多的是恩情。”
果然不出苏终笙的所料,“你不爱他?”
“听说人真正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我的那次用过了”,苏卿云说着,自嘲的一笑,“性命攸关的时候,谈爱情太残忍,我先去看我未婚夫了,你们聊!”
苏卿云说着,站起了身离开。
苏终笙心里一紧,转头,就见陆少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方向不远的地方。
*
亲们最近为啥不出声了呢,好冷清,冷风瑟瑟中…
你是在让我怀疑你吗?
“你来了!”苏终笙起身向他走去,不等他开口,她先出声道:“你交代给我的事我都办好了,要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们这么久没见面了,应该有很多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了。”
陆少城自然明白苏终笙指的是他和这个突然出现的阿懒,他不置可否,“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关于阿懒、关于她自己,苏终笙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他的话中暗锋隐现,苏终笙偏开目光,牵唇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就好似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什么?”
他明白逼问于她是无用,索性换了旁的问:“你和阿懒也是许久未见,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苏终笙轻描淡写道:“看到她好端端的就够了。”
“好端端的?”陆少城哂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倒是无私,她真的是你当初见到的那个阿懒吗?话”
他的话里话外皆是试探,陆少城是何其聪敏的人,若非他此刻眼睛受伤,苏终笙只怕自己此时已经被他看穿了什么。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么多年没见,大家变化都不小,我也说不准,但总归冒充这样的戏码在现实中还是不多的,她既然说是,那就是吧。”
苏终笙这话不仅是在模糊自己与这个阿懒之间的关系,更是在解释为什么那阿懒见到她并没有半分熟识的样子,多年不见,大家都有变化,认不出也是正常。
“你说的还真是轻松。”
他的声音清冷,没有再说下去。
他话中的讽刺苏终笙只当没有听见,她低了头,“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