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
陆少城开口,声音淡漠,就在苏终笙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道:“在这陪着。”
他是决定了要她留下,苏终笙便走不成。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话,陈光已经走了过来:“陆总。”
“怎么样?”
“两位主任看过了梁先生的病历,想要请您过去商讨一下治疗方案。”
那位阿懒的未婚夫姓梁,叫梁国辉。
陆少城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把苏小姐请过去,有什么事情让他们和家属商量确认吧。”
他并不打算过多干预这件事,陈光自然也听明白了陆少城话中的意思,应了一声“是”,随后向病房那边走去,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道:“苏小姐,主任那边请您过去。”
苏小姐…
苏终笙听着这三个字的称呼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苏卿云…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这么多年没有听人叫起过,再提起,她竟有了几分说不出的陌生感,这绝对不是巧合,不管那个女人是何来历,在她背后的那个人一定是个极大的威胁。
她现在并不能确认这前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与陆秋平有关,如果他知道苏卿云这个名字,那么…
他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
病房的门被人拉了开,那位苏卿云从屋里走出,她微垂着头,面上带着泪痕,大概是刚刚哭过,不知道是因为梁国辉的病情还是因为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她一面抹掉自己脸上的泪,随后强撑着笑容抬头对陈光道:“多谢陈助理了,我们走吧。”
她的神色中透着强烈的担忧和不安,以至于走过陆少城和苏终笙身边的时候也没顾得上打招呼,闷着头走了过去。
陆少城随即向前,苏终笙一怔,赶忙跟了过去,“你要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扔下两个字:“上楼。”
她赶忙跑到前面去,按下电梯的按键,跟随着陆少城再次到了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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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四周静寂,宽阔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少城自然地走向办公桌的后面坐下,并没有说话,只是背靠在了椅背上,似是在休息,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tang
也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苏终笙有些害怕他的沉默。
她主动找话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真的不去看看那位梁先生的情况吗?”
他的语气很淡,并不太在意,“你去也救不了他,结束了以后陈光会告知情况。”
“恩。”苏终笙应了一声,随后又是一段时间的寂静,他们之间似乎突然就变得无话可说。
真是奇怪,明明今天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可突然之间…
“不久前我得到了消息,宋氏决定要参加6月在南山举行的一个项目的招标会。”
良久,陆少城忽然这样说道。
苏终笙的心里一紧,“是么?这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陆氏正在考虑这个项目,如果能拿下,对陆氏各方面都有利好,宋氏在这个时候决定加入竞争,会给陆氏带来不小的麻烦,而这个决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压力。”
如果不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想要给陆氏造成阻碍,宋氏必定不会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换言之,有人泄露了消息。
苏终笙蹙紧眉,“不是说泄密的那个商业间谍已经被抓住了?”
他的语气依旧淡漠,简单的四个字:“看来没有。”
他先前就曾就说过,他怀疑那个小角色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今他有了确信这一点的根据,而南山那个招标的项目…
陆少城自然不会忘,陆秋平在盐城曾想利用这点找出苏终笙心怀不轨的证据!
苏终笙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这个小动作透露了她心中的紧张,她迟疑了片刻,终还是道:“你说的南山这个地方,我曾经在盐城你们会议室拿出来复印的一份文件后面看到过。”
“哦?”陆少城轻笑了一声,“你是在让我怀疑你吗?”
她赶忙辩解:“我当然不想,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她说着,有些丧气地叹息道:“你已经在怀疑了是不是?”
沉默。
陆少城并没有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终于响了起来,是陈光来通报梁国辉病情诊治的方案已经确定了。
放下电话,陆少城对苏终笙道:“走吧。”
这段不长的时间,在陆少城的沉默中,苏终笙只觉得度日如年,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刚刚站起身走到门口,她就听陆少城忽然开口问:“在今天之前,你听说过苏卿云这个名字吗?”
没有防备他会突然问起这个,苏终笙一僵,手握紧成拳,否认,“没有。”
“那我告诉你,苏卿云是十几年前南江苏家唯一的后人,南江苏家因为项目中严重的材料质量问题变得声名狼藉,而后破产,苏卿云父亲入狱后不久病逝、母亲不堪重负选择放弃,她很快成了孤儿”,陆少城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她和你的经历倒是像的惊人!”
苏终笙连呼吸都变得不再自然,手上一用力,指甲嵌进了肉里,她却好似没了知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镇定一些,然而尾音中的颤抖却泄露了她的不安。
他的声音更沉:“我不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我该说什么!”
这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种逼问,苏终笙看着他,哑然。
整个场面对她已经十分的不利,先是商业间谍的事情,现在又是这样。
她来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感叹一句巧合?可她明知道这根本不是!
脑海中有许多想法闪过,苏终笙什么都说不出,就在这时,只听陆少城忽而冷笑了一声道:“苏卿云,南江苏家,我先前从未想过,那个时而无拘无束的阿懒,竟能牵扯出这样的背景!”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1):带她回陆家
苏终笙终于冷硬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背景,那都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关心的就是那些银行贷款,希望陆先生不要变卦才好。”
陆先生?变卦湖?
他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高看”他!
“言而无信?为那点钱?苏小姐大可以放心!”
话不投机,都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场面正僵,陆少城的手机再响起来,接通,依旧是陈光的电话,只是这一次,对方的声音中有些焦急:“陆总,苏小姐在医生办公室晕倒了!”
长时间的劳累,再加上极大的精神压力,这位瘦弱的苏卿云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淞。
打了点滴,在医院中休息了一段时间,苏卿云总算渐渐醒转,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在她身边的苏终笙。
“醒了?”苏终笙虽是疑问的语气,却并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你刚刚因为劳累过度昏迷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苏卿云没有接话,只是不断向四周看去,在找些什么。
苏终笙不留情面的打断她:“不必找了,你未婚夫在他的病房里,至于陆少城,他去处理事情了,也不在这里。”
被人戳穿了心思,苏卿云倒也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像是怕苏终笙误会一样,解释道:“苏小姐千万不要多想,我和阿城之间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苏终笙一直觉着这样的话说出来就是让人反着听的,她也懒得理会,她站起身,口中轻唤道:“苏卿云?”
那女人先是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应声道:“什么?”
苏终笙的声音很冷:“南江苏家,陆少城已经查的这里了,接下去的话要怎么说,我劝你还是要先掂量好才是!”
苏卿云并不在意的一笑,“虽然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背后果然有人指使,所以她对此毫不担心。
这个女人很谨慎,即使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绝不说多余的话,不会留下任何能被抓住的把柄,机警的很。
适逢外面的走廊处有人的脚步声传来,还有陈光的声音,虽然听不太清,但应该是在汇报一些情况,苏终笙并没有就刚才的话再说下去,转而道:“今天晚上我们会找人替你在这里看护梁国辉,你不必担心,回去休息吧。”
苏卿云赶忙说:“不,不用的,我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我留在这里照顾国辉他就可以了!”语气焦急,似乎真的是因为自己给别人添了太多麻烦而感到良心不安。
苏终笙蹙眉,“你已经劳累过度,身体吃不消,别说照顾你未婚夫了,就连你说不定都要别人照顾,回家休息去吧!”
听到苏终笙的话,苏卿云伸手捂住了脸,半晌,摇了摇头,“回家?我们的住处原本就是租的,付不起房钱已经被赶了出来,为了凑钱治病,东西能卖的都卖了,我没有家可回了…”
山穷水尽,她在这座城市中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已经没有。
“没事,我没事的,之前再难的情况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只是有点虚弱而已。”
苏卿云这样说着,似是在安慰其他人,但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她深吸气,尽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而后放下手,似是想要证明自己没事一样,她试图站起身来,可她已是虚弱的厉害,头晕,双脚轻飘飘的,根本站立不稳,眼见着就要摔倒,还是一旁的苏终笙扶住了她。
这样的逞强,倒真的像是六年前的阿懒,从未改变。
刚好走到输液室门前的陆少城将方才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会好起来的。”
苏卿云轻叹了一口气,忽而开口念着这几个字,声音温润,其中还带着浅浅淡淡的自嘲笑意。
苏终笙扶着她的手一僵,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并不显刻意,可这句话分明是说给已经站在不远处的陆少城听的。
她恍神的片刻,一旁的苏卿云松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脚下一个踉跄,幸好手上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没有摔倒。
这一下倒是让一旁看着的人惊出冷汗,跟在陆少城身边的陈光不由问:“苏小姐,您没事吧?”
苏卿云迟迟
tang没有回答,只是闭紧了眼,站在原地,面露痛苦的神色。
头晕的厉害,睁眼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这样子怎么可能没事?
表情、动作还有语言都可以作假,但检查结果容不得她作假,贫血、营养不良,这个苏卿云此时的样子并不全然是装的。
苏终笙走到陆少城的面前,“她现在需要休息和营养,但她现在除了医院无处可去,要不…”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横了心道:“要不先让她和咱们一起回陆宅住一晚?”
苏终笙说这话并非是真的如此期盼,多少带了试探的成份,陆宅并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地方,更何况是借宿,她可以借此试探出陆少城对这个阿懒的态度。
她的话刚说出口,苏卿云就赶忙阻止道:“不不不!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在国辉床边趴一晚就好!”
这苏卿云似乎是在拒绝,可她所说的在病人的床边趴一晚,只会让人觉得她更加可怜。
陆少城并没有理会苏卿云后面所说的话,只是对苏终笙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就这样定。”
攥成拳的手渐渐松了开,陆少城同意了,这样轻易。
他话中的意思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可如果他在心里不同意,谁又能勉强了他?
那苏卿云似乎还想再推拒一下,“不用的…”
可刚开口,就被苏终笙平静的截住了话头:“少城既然已经同意了,你如果再坚持,就是不领情了。”
“那…”苏卿云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随后低了头,“那就打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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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车,四个人,除去司机,各怀心思。
终于回到了陆家老宅,先前已经接到电话的张妈已经另收拾好了一处房间。
进了屋,陆少城直接吩咐张妈将苏卿云带到准备好的房间去,彼时苏卿云正仔细打量着四周,半晌,忽然感叹了一句:“这里变化好大…”
整个陆家都被陆秋平下令重新装修过了,可不是变化大?
苏终笙立时警觉,隐隐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她一边说一遍用手比划着,“我记着这里原来有一面镜子,大概…这么高吧?我记得从前我总是说它像照妖镜…”
她微微仰着头,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在回忆,忽而变得伤感,“算了,不说了,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
一旁的苏终笙和陆少城皆是一怔,她说的没错,那里原本的确是有一面镜子。
但这不是最关键的,原先的物件谁都有可能知道,可从前阿懒说过的话…
陆家的佣人做工仔细,每一日镜子都是一尘不染的,一进屋,看到镜中的自己,或狼狈、或悠然、或兴高采烈、或眉飞色舞,不管是哪一种,与镜中的自己面对面的那一刹那,就好像又回到了现实一般。
从前的阿懒总是说:“我害怕这面镜子,它就像是一面照妖镜,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把我这个偷逃出来的小妖精打回原形。”
家族遭难,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就像是从地狱里偷逃出来一般的感觉,不知道哪一天又会被抓回去。
陆少城抿起唇,心里说不清哪里只觉得有一点不对。
苏卿云原本已经跟着张妈向里面走去,就在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专程走了回来,在陆少城面前站定,“对了,阿城,我有一件东西要给你。”
她说着,自脖颈处拉出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的,是…一枚戒指!
一枚和苏终笙手上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2):为什么只问她
苏终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边,苏卿云平静的从自己的脖子上绳解开,拿下戒指来,伸手拉过陆少城的左手,他的无名指上还带着那个银色的戒环,她轻轻摩挲过,眼中是万千的不舍,将自己的戒指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当初那个对戒我自己留下的那一枚,现在我把它也送给你,不,是你们。淞”
苏卿云说着,面上有笑容带着涩意微微漾开,“愿你们一生,不离不弃。湖”
陆少城的手指仔细摸着戒指上的纹路,一点一点,越来越难以置信,竟然真的一模一样。
这戒指上的纹路是有当初阿懒亲手刻上去的部分,这世上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蓄意、人为,如果这两枚戒指一模一样,就只能说明她们两个有一个人一定是在说谎,为了什么特别的目的刻意接近他!
刚刚苏卿云所说的话…
自从进了陆家之后,她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是在与当初呼应,每一句话都似是充满了回忆,而苏终笙则是一直沉默。
他唤她:“苏终笙。”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时猛地回过神来,“啊?”
陆少城将手中的戒指递了出去,“这是阿懒送给你的礼物。”
短短几个字,带着说不尽的讽刺之意,一枚戒指,两次相送,怎么可能?
苏终笙咬牙接过,仔细打量着这枚戒指,越是看着,心中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竟是真的一样!
她明白陆少城将戒指给她看,就是想要逼她说出些什么,可是她,无话可说。
她抬起头,再看向那位苏卿云,目光紧锁在她的脸上,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算是她背后有陆秋平的支持,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对这一切的了解、洞悉,现在,她已经在试图掌控。
这个人…
苏终笙越是看,越是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的谁,她已经全然不记得,又或者只是和哪位明星有点像呢?
她在心底自嘲的一笑,微垂了眼,终只是说:“谢谢。”
她没有反驳、没有质疑,就好像是已经默默认下了自己先前所说的都是谎言、她手上的这枚戒指就是假的。
她这样的态度让陆少城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到底在隐瞒和遮掩什么?还是她真的就是…
苏卿云勉强的牵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似乎再也看不下去面前这似璧人般的一对,转身快步走了开。
只剩下了陆少城和苏终笙,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先开口道:“我扶你回房间吧。”
他站在原地未动,开口,语气已经近似质问:“这两枚戒指,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说自己的是真的,苏卿云的是假的?还是说她自己之前是在胡说,什么送戒指、冬日病重,都是她随口胡扯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也许是阿懒她把戒指留在我那里以后觉得不舍得,又买了一个一样的之类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说不下去了。
陆少城就等着她自己停下来,才冷声道:“怎么不继续说了?”
苏终笙抿唇,再说下去、再说下去只怕…
她横了心,索性仰起头问他:“既然是两枚戒指,你为什么只问我不问她?”
这一句话她说的急且凶,是被逼急了的结果,然而话一出口,她忽然就后悔了。
静默,陆少城许久没有开口,如果他此时没有戴墨镜,她应该能看到他眼中的失望。
为什么只问她…
多简单的问题,因为他还相信她。
那来之不易的、微薄的一点相信。
可现在,都被她搞砸了。
苏终笙心里一紧,看着陆少城,微张着嘴,有许多话想说,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什么都说不出。
寂静中,陆少城转身,沿着记忆中的方向独自向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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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辉的病情迅速恶化,前期的放疗和化疗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手术没有办法进行,即使是两位顶尖的专家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遗憾地选择放弃。
得到消息的时候苏卿云跌坐在了医生办公室里,眼泪如泉涌而出,而后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着皆是怔住,一时进退不得,告知病情的主任试图安慰一下这个年轻的女孩:“回去准备准备吧,让他尽可能平静的走完最后的时光。”
这一句话不说则已,此时听到,苏卿云哭的愈发厉害了起来,她一面用手胡乱的摸着眼泪,一面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苏终笙看着终究是不忍心,上前扶了她一下,苏卿云抓住她的手,起身后就势俯到了苏终笙的身上,趴在苏终笙的肩头哭了起来。
苏终笙全身一僵,察觉到苏卿云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她轻拍了拍苏卿云的肩头,“趁着梁先生还在,再去陪陪他吧。”
医生们见状已然离开,苏卿云深吸着气,似乎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怎么也平复不了。
“我不敢,我不敢去见他!”
她将脸埋在苏终笙的肩头处,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的:“我还记得我和国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街头,那个时候我高烧、肺炎,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只有他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用我仅剩的一点气力告诉他‘我快死了,别管我了’,他当时面色一变,对我说‘就算是要死了我也要管一管’,我命大,活了,可是现在他遇到了同样的事情,我却…”她哽咽着,“我却什么都管不了了…”
离开陆家以后她受过的苦难,这才是苏卿云此时想要表达的重点。
苏终笙安静的听着,余光看向一旁的蹙起眉尖的陆少城,终只是轻叹了一声道:“会好起来的。”微顿了一下,苏终笙才继续说:“少城说你从前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原本还在啜泣中的苏卿云忽然僵硬了一下,而后赶忙轻念了两遍那句话:“会好起来的…”
但梁国辉的离去已经是注定的事实。
眼看着梁国辉的情况越来越差,苏卿云日夜守在梁国辉的病床边,几日下来,人更加消瘦了几分,面色也格外的差。
她很快在陆少城的医院里出了名,与梁国辉的感情也被传成了一段佳话,许多人私下议论起,都是对她的赞美。
她在平日有护士来帮忙的时候会和护士聊起她和梁国辉当初的事,共患难、相濡以沫,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这些故事很快传开,大家都会劝她看开一点,梁国辉也会希望她能好好的。
她总是含泪应下,再默默地为梁国辉擦拭着手臂,神情中是一种隐忍。
听说苏卿云自己甚至没有钱为未婚夫办后事,医院里的人自发的组织了一次募捐,来帮一帮这个无助的姑娘。
陈光作为这家医院的院长助理,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
如常去陆少城的办公室送文件,临走前,陈光似是随口一提:“对了,陆总,医院里的人在给那位苏小姐募捐。”
苏终笙此刻就坐在陆少城的身旁帮他整理文件,“那位苏小姐”自然指的是楼下那位。
陆少城的眉头紧蹙,“募捐?”
他带来的人却潦倒在需要在他的医院里受捐助,这说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是,陆总,现在医院上下都听说了那位苏小姐和她未婚夫的事情,大家都对那位苏小姐赞许有加,见她情况的确困难,都想帮一帮她。”
赞许有加…
苏终笙听到这四个字,手上的动作一顿。
短短几天,为自己树立正面的形象,她先前还真是低估了那个女人。
谁在回忆,她入风景(3):所谓自尊
陈光看着陆少城的神情,已经明白陆少城对此的态度,随即道:“陆总,要不要我去…”
陆少城冷声打断他:“不必,我去。”
他站起身,苏终笙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主动请缨道:“要不我去吧!邾”
“我来处理。”
苏终笙跟着陆少城由电梯下了楼,梁国辉的病房前,有许多医护人员三三两两的站在那里讨论着什么,这里一下比平日里热闹了很多犍。
病房的门并没有被完全关上,苏终笙轻敲了几下门,里面有女子轻柔的声音传出:“请进。”
苏终笙引着陆少城进了房间,里面除了苏卿云和梁国辉,还有两位年纪较长的护士大姐,见陆少城进来,皆是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院长好。”
苏终笙打量了一下四周,床两边的柜子上摆着花篮和各式各样的营养品,而护士大姐的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大概在试图塞给苏卿云,此时见他们进来,知道不宜久留,拉过苏卿云的手就要将信封放在上面。
苏卿云刚忙缩回手,“冯姐,真的不用了,我算过了,钱已经够了,冯姐把钱留着给孩子上学用吧,谢谢冯姐了!”
那冯姐一叹气,“你这孩子真是,那么点钱怎么就够了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苏卿云用眼神示意冯姐梁国辉还在,冯姐自知失言,又叹了一口气,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这钱我先留着,你要是有什么难处来找我们就好!”
苏卿云连连点头,“多谢冯姐了!”
冯姐又看了他们一眼,和另外一名护士一起,转身先出了房间。
只剩下了他们几个,苏卿云抬眼看向陆少城和苏终笙,迟疑了一下,道:“有什么事我们外面说吧。”
梁国辉刚刚打了大剂量的止痛药,此时还没有醒,苏终笙应了一声:“也好。”
三个人一起出了房间。
苏卿云走在最后,将门轻轻的合上,而后又向旁边走了走,才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