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还想问她今天能够几点回来,小城想要和她一起吃饭,但是…
他其实是高校经济系高材生毕业,只因为她回来了,他才跟着回了来,只是现在她似乎真的是越走越远了,她到底在做些什么,他有没有可能…帮上一些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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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远,公交车耗时长,苏终笙心急,终于也等不及,进了市里找了个好打车的地方坐上出租车直奔陆氏大厦。
那司机听说她要去那里,热心的和她聊了起来:“小姐,你是那公司的员工吗?听说那公司出事了啊…”
这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已然成了街头巷尾聊天的话题了。
苏终笙摇了摇头,“不是。”
那司机疑惑,“那您这是去…”
她避重就轻,“我未婚夫在那里工作。”
“哦”,那司机豁然,“原来是去找人啊。”
“恩。”
那司机因此放宽了心,和她闲聊起来:“报纸上都报了,那公司在盐城有个房地产项目,不好好干活,降低材料质量糊弄老百姓,太缺德!到头来坑的是谁?还不是自己!”
苏终笙听到这话,抿了下唇,没有立即回答。
她很清楚这司机所说并非事情原貌,只是这个报道的时机抓的很好,经过几度传播,自然也就走了形。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每个人都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因为他们喜欢看热闹,大公司出现问题,自然热闹不过;因为他们听多了那样可恶的人做出的可恶的事情,所以下意识地会往那方面联系,然后恨得牙根直痒的说“活该”。
媒体煽风点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如现在的陆氏,就如当年的苏家。
苏终笙听着,没有说话。
那司机言犹未尽,继续道:“没想到那么大的财团也会出现这种问题,人心真黑,您还是快劝您未婚夫不要在那里干了吧!”
不要在那里干…
苏终笙扬起眉,依旧没接话,要是陆少城不在那里干了,陆氏未来就可以直接关门了。
她看了一眼表,此时已经临近中午,给陆少城打电话,依旧没有打通,她心里有些着急,对司机师傅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请您快点。”
终于到了陆氏,走进大厅,苏终笙却忽然不知所从,她上次来是来找陆秋平的,至于陆少城在哪儿,她并不清楚,更何况这会儿已经临近午休时间…
她走到前台,问接待道:“请问你们陆少城陆总办公室在几层?”
tang“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苏终笙赶紧又说,“我是他未婚妻,有点急事要找他。”
那接待抬起头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素颜、衣着普通,没有半点身价千亿的陆少未婚妻的感觉,也正是因此,她先前并没有注意,只是此刻仔细一看,这张脸的确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之前新闻报道里看到过的。
她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苏小姐,刚刚没有认出您。”
苏终笙连忙摆手,“没事,可以带我去找一下你们陆总吗?”
“您稍等,我给您确认一下陆总的位置。”
接待拿起电话,快速的按下了一串号码,很快,电话那边被人接通,“喂,请问陆总现在在办公室吗?”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很快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她对苏终笙道:“陆总现在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请您跟我过来。”
董事长的办公室,也就是陆秋平的办公室…
苏终笙面色一凝,两次来陆氏都是去陆秋平的办公室,上一次挨了一巴掌,这一次…
她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个时机真是糟糕透了,她本来是想先和陆少城单独了解一下情况,现在去见陆秋平只怕会正撞在枪口上,可已经赶上了也就别无退路,她直到跟着前台小姐过去。
将她带到陆秋平的办公室门口,前台小姐向她致意后就转身离开了。
苏终笙看着标牌上“董事长办公室”这几个字,只觉得头皮发麻,最后再试一遍陆少城的电话,他还是没接,她只得抬起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房间里的人声音微沉:“谁?”
她听得出是陆秋平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答道:“苏终笙。”
门那边的人有片刻的沉默,她随后听到陆秋平说:“正想找你!”
下一刻,房门在苏终笙的面前被人拉了开,她心里一紧,紧接着震惊的发现房间里不似她的预想,并不只有陆秋平和陆少城两人,还有其他的几个中老年男子,身穿西装打着领带、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有些人的头发已是花白,应该都是些有身份的人。
她迟疑着走近,只见坐在屋子最里面的人此刻眉头紧蹙,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她的心里大叫一声“糟糕”,心知自己一定来的非常不是时候。
果然,现实没有辜负她的预想。
办公室的房门被关上,陆秋平用来迎接她的,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苏小姐,据我们公司的员工称,昨日你全程参与了盐城分部的项目会议,并且看过了所有呈给陆少城的文件对吗?”
苏终笙心知陆秋平的意图不善,咬牙认道:“是。”
“你看到了项目计划书以及预算对吗?”
苏忠生警惕地看着他,“是。”
“你知道那些文件是机密吧?”
“是。”
“现在其中很重要的内容遭到了泄漏,请问你要做何解释?”
之前一连串的问话都是是非问句,根本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而现在单单让她解释内容泄漏这一项!
她有什么可解释的?她根本就是无话可说啊!
苏终笙自心底冷笑了一声,“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陆秋平强势地追问:“那么,苏小姐是承认了?”
真是强盗逻辑!
“我没什么好承认的,陆董事长,现在是您的公司里出现了问题,如果你单单纠缠在我的身上而忽略了自己自己公司里的问题,只怕日后会酿成大祸!”
苏终笙直视着陆秋平,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大祸?”陆秋平冷笑,“我还不用你来教育我这些!苏终笙,陆氏向来有严格的保密制度,能够同时得知计划书以及新旧预算的人并不多,我们当然会挨个筛查过,现在,到你了!”
转眼之间,这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场呈堂证审。
苏终笙双
手紧握成拳,她能感受到周围人充满敌意的目光。
就在这时,有人忽然开口道:“苏终笙不是公司里的人,没有被筛查的义务。”
所有的人同时循声望去,是陆少城。

你最好希望能查出来

他站起了身来。
虽然依旧看不到眼前的事物,但他猜得到苏终笙应该就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苏终笙,过来。”
苏终笙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楮。
“昨日让苏终笙看项目资料的人是我,有什么问题大家问我吧。糌”
陆少城这样说,姿态再分明不过,陆秋平看着,不禁怒道:“陆少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少城却是异常平静,“我说过了,昨日让苏终笙看项目资料的人是我,我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如果诸位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
苏终笙不是这公司里的人,没有被筛查的义务,但他是。
陆秋平被他气的面色铁青,却再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总不可能真的和其他几位董事一起在这里筛查自己的儿子、公司里最大的股东!
可恶,这个苏终笙真的是太可恶了,利用了陆少城对她的信任…
有董事见状,赶忙圆场道:“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都累了,都会去休息休息,整理一下,明天再说。”
一旁有人赶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共事这么多年,大家谁不知道陆秋平家里有一本难念的经?现在陆少城少年老成,势头正盛,又是公司最大的股东,大家自然不想得罪,那女孩子又是他陆家未来的儿媳,陆家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关起门来解决吧!
有人带头站了起来,“陆老弟,我们就先回去了!”
陆秋平自然也不想让家丑外扬,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大家陆陆续续的散了,陆少城扶着苏终笙也要离开,却在这时,陆秋平突然出声叫住他:“等一下,陆少城!”
陆秋平起身向他走来,站定在他的面前。
“我问你”,陆秋平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神态皆是严肃,“你这么相信这个女人,是因为你相信今天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乡镇医生与人无害,还是因为…”
陆秋平微顿,眸光锐利似剑,仿佛要看穿人的身心,“你觉得她像六年前的那个女孩,你相信的其实是那个人?”
这个问题问出来,就连苏终笙也不由偏过头去看向一旁的陆少城,心里有些紧张他的回答。
陆少城神色未变,仍是平日里的淡漠之色,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时不一样的心思。
“父亲觉得是什么?”
他开口,不答反问。
“是后者。”陆秋平说的坚决。
陆少城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既然父亲心里已经有了认定的答案,又何必再问我?”
陆秋平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再说话,只是半晌,轻舒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陆少城身边的苏终笙身上,是已经带了狠意。
不管陆少城承不承认,不管有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个苏终笙已经不能再留。
他要找一个人替代她的位置。
既然别人陆少城都不会接受,那么,他就再找一个她出来,再找一个陆少城肯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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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陆秋平的办公室,苏终笙脑子里紧张的神经终于能够得以暂时的放松,她轻舒了一口气,就听陆少城问她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
的确是突然,他刚刚正在里面同董事们说着筛查内鬼的事情,大概是盐城那边的人给陆秋平送了信,说她昨日在里面一同开会,并且看过了资料,陆秋平当即就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昨日会议室的人不少,那项目经理解释那两项地方标准的材料是大家都在听着,这样未免太过武断。
正是矛盾激化的时候,偏偏她到了!
她本来就与陆氏无关,想要找机会筛查她并不容易,现在自己搅和进来,再想全身而退,若不是他在,只怕并不容易。
苏终笙也是委屈,“我今天早上看到新闻爆出来的消息,当即就想到一定是被人泄露出去了,意识到自己也是嫌
tang疑人,就着急想找你,说起来,为什么我之前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啊?”
给他打电话?
“我并没有收到…”
“怎么会?”苏终笙急了,“我可是给你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啊!”
打了一上午的电话,他也没有收到,因为…
陆少城忽然想起,她手机里他的电话大概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留下的陈光的号码,陈光今天被他派出去办事了,看到她的电话大概也是不敢接又不敢挂,就那么响了一上午吧。
“把你的手机拿过来。”
他向她伸出手去,苏终笙一怔,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还是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他快速地按下一串号码,存成了他的名字,而后将手机还给她,对她道:“以后有事打这个号码。”
“你有两个号?”
他的回答简短:“不是。”
苏终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之前的那个号码不是你的对不对?”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推开自己办公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苏终笙知道自己猜中了,心里对自己也真是服了,连人家的手机号都没有问清楚,居然就成了他的未婚妻,哪天要是找不着他了,她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一想都觉得丧气,跟着他走进屋里,她随口道:“我现在觉得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我唯一确定的就是你的性别,要是哪天…”
她原本想说“要是哪天你性别也要变,可千万第一个告诉我,我可不想从报纸上知道”,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大Boss,还是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陆少城的声音凉凉的传来:“怎么不说了?”
她改了口:“要是哪天你再换手机号,记得告诉我一声。”
“不会的”,陆少城轻叹了一口气,“我在用这个号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六年前的那六年,他和阿懒两个人如果谁要单独出门,总会在到达和返回的时候给对方报一句平安,可惟独六年前最后那日,她离开之后,杳无音信。
他从未换过电话,只是想等着她哪一天想起了,会再来和他补一句平安。
无论如何,“平安”二字最金贵。
明知陆少城此时已经暂时性的失明,却在这时,苏终笙只觉得似有人的目光迥然,落在她的身上。
她忽然就想起了刚刚陆秋平的那个问题,他肯相信她,是因为她无害,还是只因为她手上这枚戒指的主人?
她低了头,没有接话,只是换了话题,“你真的不怀疑我吗?”
“怀疑,不过会把你放在最后一个。”
如果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那只能证明他一点也不相信她,那么就此而言,他用她这个决定就是错的。
陆少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昨日不是说要同我一起回陆家?一会儿司机来接我,准备走吧。”
苏终笙一怔,“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再安排工作还有筛查人员什么的吗?”
陆少城摇了摇头,简要说:“该安排的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至于筛查人员,我父亲他自然会做。”
她小心地问:“如果最后相关的其他人员都筛查过了,没有任何人可疑,你们…会怎么办?”
陆少城看不到,却能感受的到她此刻的紧张,有些许奇怪的紧张。
他沉默了片刻,“你最好还是希望能查的出来。”
苏终笙心里一紧,只一句话,她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利害与关联。
这样的事情里,不可能没有任何人可疑,如果没有,那就只能证明…
可疑的是她。
万幸的是,查出来了。

他一定要一个结果(关于终笙欲言又止的过去)

因为苏终笙收拾好的东西并没有带来,陆少城特意让司机送她回了一趟南榆镇,来回往返,剩下的半天也就基本报销了。
再折腾回陆宅的时候,张妈将她带去了她先前临时借宿的那间房间,房间已经被事先收拾齐整,苏终笙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屋子里的四处,当东西全部归置齐整,就好像自己也随之安顿下来。
很快到了晚饭时间,张妈在外面轻敲了敲门,叫她:“苏小姐,可以吃饭了。糌”
她赶忙应道:“好的!”
快速走出来,张妈还在那里,苏终笙一面跟着她向餐厅的方向走去,一面问道:“请问陆家经常会有客人来这边留宿吗?楮”
张妈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连来过家里的客人都极少。”
“所以这里大多数的房间都是闲职很久了的?”
“是的。”
苏终笙点了点头,没有在说什么,很快,她们也已经走到了餐厅,很大的一张桌子,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陆少城还没到,苏终笙赶忙问:“陆少城呢?”
“少爷还在书房,请苏小姐稍等。”
苏终笙一拍脑门,赶忙向书房走了回去,她来这的正事是照顾陆少城才对,怎么能把他扔在那里,让他自己走到餐厅来?
她脚程飞快地赶回去,陆少城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她敲了敲门,刚一用力,门就被她给推开了,她才发现原来之前的门只是虚掩。
她走进去,就见陆少城背靠在自己宽大的座椅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更用力地敲了敲一旁的门,“吃饭了。”
“恩。”
书桌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却并没有动,她走过去想要扶他,却在靠近他的时候听到他忽然出声道:“泄漏消息的人找到了。”
苏终笙的脚步一顿,“哦?”
“是盐城那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员工,昨日开会的时候刚好在会议室里,听到了关于材料的事,做预算的时候又因为忙不过来,让他去帮忙印的,他因此知道了一些细节,又认识做记者的朋友,听说提供这样的新闻素材可以得钱,就抱着侥幸心理把消息泄露了出去。”
陆少城的语气很淡,语速也很慢,他一向惜字如金,此时却说了这么多,苏终笙很快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你不相信?”
他摇了摇头,“不是不相信,是不知道该怎么相信。”
她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陆少城轻叹了一口气,“他是今天下午盐城那边项目经理抓出来的,据说是一听说要清查,脸都绿了,项目经理只是吓唬了他几下,他就全都招了,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患”,他说着,一顿,话锋随之一转,“然而能敏锐地洞察到材料质量标准问题是个机会、并能赶在陆氏还来不及改正的时间里抓住如此契机,让记者发出报道毁掉陆氏名声,这个人绝不简单!无论是材料质量问题这个切入点也好、还是这个时机的把握也好,都是恰到好处。”
苏终笙牵唇,有些戏谑之意道:“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觉得你有一点欣赏这个人?”
没想到陆少城并没有否认,反倒是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些欣赏他,若是能找出他为我所用就是最好。”
听他这样说,苏终笙抿了一下唇,神色一默。
再开口,她笑着道:“找到了嫌疑人总比找不到的好,走吧,我们去吃饭。”
*
晚餐过后,鉴于苏终笙在短期内要成为陆家的常住人员,陆少城带着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确切的说,是苏终笙带着陆少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拂花穿柳,陆家老宅的院子里生机盎然,小径通幽。
陆少城对这院子显然已经非常了解,苏终笙只需虚虚扶着,他自然知道要向什么方向而去。
有暗香袭来,陆少城轻叹道:“岁岁年年,人间大不同,这花草却总是相似的面容。”
苏终笙笑,“其实这花草也早已不同,只是没人关心罢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悲观,陆少城走到一个长椅处坐下,“这些花许多是从前阿懒种下的,那时我看不到,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后来看到花长得很
tang好,可是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苏终笙看着,似是漫不经心一般地应了一声:“阿懒真是心灵手巧。”
可陆少城话中的本意并不在此,他的声音淡淡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这是我和阿懒的过去,苏终笙,你呢?”
该问清的事,他终究还是要问清的。
她现在已经住进了陆家老宅,看似简单的住处变化,其实却有着格外重要的意义,这几年来,能进入这里的人都是少之又少,何况入住?
苏终笙站在原地,没有跟到他的身边,咬了咬唇,“为什么…一定要问?”
陆少城没有回答,反而继续问道:“为什么那天在盐城的医院,你能清楚的报出我的病史?”
苏终笙先是对这件事完全没有在意,此时竟陆少城一提醒,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天在盐城她是乱了方寸,将那些事情脱口而出,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话说到这里,苏终笙明白了,今天有些事情她不想说也不行了,陆少城是一定要一个结果的。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千百种念头闪过,她支吾道:“我是…”
忽然,说不下去了。
陆少城并没有催,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很少对谁这么有耐心,苏终笙愈发确定了今日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我之所以知道你的病史是因为我知道你去找傅老师看了病,后来再去找傅老师要药膏的时候,我借研究病例之名,向他询问了你的情况。”
苏终笙飞快地一口气说完。
“傅老?”
陆少城不置可否,只是重复了一遍她提到的那个名字。
苏终笙点头,“是。”
陆少城没有再回应,安静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还有,关于我的过去…”苏终笙停了一下,走到陆少城的身边,“我一直不想提,是因为那是我记忆里最不想回忆的部分,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宁可那会的自己变成一个瞎子,也不想亲眼目睹那样的场面。”
她的语气里带着很强烈的恨意,是与她平日里一贯展现给他的阳光和开朗截然不同的部分,陆少城微怔。
“我并不是报纸上所说的孤儿,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是有家、有父母的,而且事实上,我的家境不错,那时的我优越、自在,没有为什么事发过愁,父母每日教育我的都是乐观与感恩,于是我乐观、我感恩,直到有一天,几乎是在突然之间,这样的家就不复存在了,所有的人都说我父母做了缺德事,活该遭报应,我的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的母亲抱着我以泪洗面,后来也…”她哽咽了一下,恍然之间,那一日似还在眼前,一切历历在目,“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很懂事,后来想起来也只能告诉自己说,我的父母做了错事,这是天意的报应,不可以因此变得怨恨,要感恩、要乐观,然而…”
陆少城的声音依旧冷静:“然而?”
苏终笙赶忙摇了摇头,“没什么,后来我就成了孤儿,流浪的那些事他们也提过很多次了,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总归最后能碰到郑爷爷,我就是幸运的。”
她的话里似乎还在积极贯彻着她父母教给她的乐观与感恩,越是轻描淡写,就让人越是觉得心疼。
陆少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的胸膛宽厚温暖,这一刻,苏终笙终于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眼泪掉的很凶,这么多年没有向任何人表达出的情感,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汹涌,她想要控制住自己、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根本就做不到,她终究没有自己想想的那么厉害。

阿懒回来了

这么多年来,每当她想忘记那时的情景,然而潜意识里却又另一个人怎么也不肯放过她,午夜惊醒,她用手捂住脸,明明害怕悲伤至极,然而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眼泪一起凝固在了心底。
她睁大了眼睛,视线落在陆少城身后的墙面上,一点点失去聚焦,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她其实已经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抱着陆少城,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她的目光清明。
分明清醒了。
“你从未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陆少城沉默了片刻,忽然问。
“包括郑爷爷在内,没有。”
他一默,“为什么不说呢?贰”
“说不出。”
她的家族至今还背着当初的恶名,无论走到哪里提起,都会引来别人异样的的目光,还有随之而来的闲话。
他能够感觉的到她那种强烈的情感,此刻她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可如果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为什么之前她宁可冒着被他怀疑的风险也半分不愿透露?
还有宋家言,他又是从哪里查出的苏终笙是个孤儿?这消息的偏差…
想到宋家言,陆少城的眉头不由蹙紧,虽然两家是对手,宋家言完全没有必要参与到他的私事中去…
苏终笙并不爱哭,此刻抽泣了几声,也渐渐平复了下去。
她揉了揉脸,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她看向一旁的花,似是有些惊讶道:“这盆雏菊已经有点不太好了,该松松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