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了。”
丹那也慎重地回答。在报告石山真知子自杀的动机时,他也会十分地慎重。
“对了,那个医生是谁呢?”
“是千代田区丹波町车站前面百齐木医院的院长。”
丹那作了笔记。
“你是怎么和桑原义典成为熟人的呢?”
“并不是熟人,是他说要采访,来见我的。”
“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在姐姐死后一个多月的时候。他说这是个魔鬼医生,要大肆报导出去。说因为要写报导,所以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被搅乱了,真是很痛苦啊。而且,让那种看起来很猥琐的人对姐姐的事指指点点,我觉得是冒犯了姐姐,因此觉得很不愉快。我知道这样说死去的桑原先生不太好,但是他真让我觉得是个流氓记者,也完全不能信任。”
“这样啊。但是桑原是从哪儿听说这个秘密的呢?”
“我问他了,他很得意地告诉我说,整形外科医院手术肯定有失败的例子,这可以作为好的材料来报导吧。他这样想着,就去接近护士小姐。傍晚,他布下网,抓住一个口风很松的护士把她带到咖啡厅,女人都多嘴,只要适当地煽动一下,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未知子轻蔑地扬了扬细细浓浓的眉毛。
“好像就是这个护士小姐告诉他有个手术失败的患者自杀的事情。听了这个,那人立即就去了国会图书馆,查了新闻报导确认了此事,然后到了我家。”
他一定把这个报导悄悄剪下来了。桑原就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谢谢,我明白了。我马上去查。这件事请不要对任何人讲。”丹那说道。
“好,我保证。”
“我也会对令姐之死的真相保持沉默。换个话题,令姐的未婚夫鸟居先生是不是喜欢运动而被晒得黑黑的呢?肩膀很结实…:“
“啊,您知道得很清楚啊。”
她带笑的眼光中,一瞬间闪过明亮的充满感情的光辉,然后马上又消失了。这些都没有逃过丹那的注视。他越来越期待访问鸟居幸彦了。
照射在肌肤上的阳光渐渐弱下去。看看表已经近四点了,不赶快的话鸟居说不定下班了。丹那再次道了谢,若无其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K银行本部在日本桥的室町。冰冷的大理石建筑映着漫天的晚霞,变成了暖暖的色彩。深绿色的铁门耸立在外玄关处。丹那从旁边的一般出入口走了进去。
昏暗的廊下坐着一个警卫,在墙的那边,传票的声音和拨算盘声交织混杂着传了过来。这些声音在通风的天花板反射下,形成了奇妙的回声。带着对每天都给人计算钱这种不幸的职业的同情感,打完电话后的警卫放下话筒,爬上五楼的兑换室去报告鸟居说有客人。丹那吃力地跟在后面,爬上了擦得光光的坚固的楼梯。
打开门一看,这是间只能放进五张桌子的小房间,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坐在靠近入口的椅子上,除了他之外就再没别人了。
“我有点事情想请教一下。”
寒暄过后,丹那沉着地说。殴打桑原的到底是不是他呢,现在丹那还不知道。
“看来您好像没空的样子。那么,请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您认识叫做桑原义典的这个男人吗?”
“是的。”
很干脆的口吻。
“冲进京桥办公室打他的人是你吗?”
“是的。他是个流氓。正因为有他那样的家伙,正经的自由撰稿人才会感到为难。”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桑原呢?方便的话能告诉我理由吗?”
鸟居坦率不隐瞒的态度让丹那很安心;丹那移动了一下椅子采出身子。鸟居拿出烟请丹那抽,并为他点上火,然后站起来打开天花板上的灯。在昏暗发白的日光灯灯光下,鸟居宛若雕塑般的黝黑面容和秀丽的浓眉,轮廓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丹那心想,这真是张让异性喜欢的脸啊。为了不失去这个男人的爱而求助于整形医师的真知子的心情,丹那觉得好像可以理解了。
“最初的起因是桑原对石山未知子小姐进行流氓骚扰,我听到之后就开始注意桑原了。结果那家伙因为记仇的缘故,写了我的报导,说中小企业给我提供女人,我才借钱给他们。当然这是没根没据的事,可是对方是很狡猾的人,所以要揪出他的小辫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不管怎样,认识我的人看了这个报导之后,都觉得他是在写我。我曾要求他取消这篇报导,但他不听,所以我就打了他。”
从鸟居的话中可以察觉,他知道丹那认识石山未知子这件事;所以丹那判断,在他来之前,鸟居已经和她取得联系了。
“这只是第一次对吧?”
鸟居一瞬间显出吃惊的表情。原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啊-他用惊讶的神色看着丹那。
“的确如此。因为之后桑原又写了,所以我才打他的。”
“桑原之后就这样闭嘴了吗?”
鸟居沉默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不,他还在写。”
“这次你没打他了吗?”
“是的。”
“所以你就换了另一种方式,杀了他,不是吗?”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鸟居的口吻第一次变得如此激烈。他的鼻孔激烈的一张一合,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丹那心想,以这男人的个性,要是他生气了,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开始我想去大骂他一顿,但是后来觉得自己没有那种精力去跟他耗,于是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我是可以相信你,但是别人可能不见得吧。你有很充分的动机,大家一定都觉得是你干的。”
桑原被杀的时间推定为大约一周以前,具体说来是在他去上野的十七号晚上到十八号这段时间。丹那询问鸟居这两天的不在场证明,鸟居没听到最后就摇着头说:
“要答出这点,很难啊。我没办法回答出让您满意的答案。那段时间中,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看电影,就是去逛商场。您如果说这是谎言,说我用这段时间杀了桑原,我也没证据反驳啊。”
鸟居说罢之后,将头转向一旁,无精打采地凝视着墙壁。在他强壮的脸上,丹那可以清楚看见不安的黑色正像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06
在福生署的搜查本部,就像固定的公式一股,几组刑警各自成对,在自己管辖的地盘进行盘查。这点即使在丹那发现了可能性较大的嫌疑犯后也没有变化。
第二天,丹那集中精力调查了百齐木医生的存款金额,终于查清这半年间,每隔一定时间他就会从东都银行的日本桥分行提领出十万圆的存款。这就证明他被谁敲诈的推测是有可能成立的。
另外,森刑警那一组去见了医生的朋友。从那位在目黑开眼科诊所的大学同学口中得知,战争中百齐木在拜岛的军事研究所工作过。拜岛就是现在改成昭岛的那个城镇,位在秋川的入口处,从对秋留一带的地理勘查,可以得知这点。
作了这些准备后,丹那和福生警署的岛村刑警一起拜访了千代田区丹波町的百齐木整形外科医院。这是二十七日中午十二点半刚过不久的事情。听说整形外科医生一般都很忙,所以专门选在午饭后的休息时间来拜访。
在路面电车站正对面,有块用片假名写得很大的“百齐木医院”的气派招牌。但是正面的入口被悄悄关上了,在涂着白色漆的门上挂着让患者从旁边楼之间的巷子转弯进来的地图。这是为了让患者可以避人耳目地出入。
“丹那先生,这是价目表吧。”
丹那转过头。白板上涂着黑色的涂料。
“隆鼻一万四千圆,割双眼皮一万一千圆,鼻子没什么好说的,这一万一千圆是两只眼睛的价格吗?”
“你想做吗?”
“我单眼皮就行了。这些钱还不如拿来喝酒。丰脸术一万八千圆,丰胸手术三万五千圆……呀,这位石山真知子小姐做的就是这个丰胸手术吧。”
“但是女人真是很强啊。我连去牙医都会害怕呢。”
“我是在有本杂志还是什么书上面看到说女人对痛觉比较迟钝;不过与其说迟钝,还不如说是厚脸皮,我老婆就真的是这样。”
他抚摸着圆形的、往中间变细的下巴笑着。因为丹那他们不是患者,所以不从旁边而是直接打开了正面入口。亚麻色的毡毯铺在走廊上,左右的房间是预备室吧,好像没有人的样子。喊了两三声,终于从里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一位穿着白鞋的护士走了出来。没精打采的苍白面容上浮现出吃惊的表情。
“那个,患者的入口是——”
“我们不是患者;我们是想见见医生的。”
丹那遮住发红的脸。如果我现在说自己是来做隆鼻手术的话,会变成怎样呢?
“医生在吃饭。”
“那就等他吃完也可以。我们有话一定要跟他说。”
递上名片后,已经进去的护士再次出来,把二人领进了左边的房间。那是一间什么装饰也没有,空荡荡的房间,白色的墙壁更让人增添了这种空荡荡的感受。丹那与岛村看着彼此,沉默不语。
等了约十分钟以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后门打开了,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光泽很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男人的年龄大约四十二、三岁吧。身材中等,体格结实,动作则是很端正沉静。
“我是百齐木。”
瞟了一眼丹那的名片,他自我介绍了一下。
“您是为桑原义典而来的吧?”
丹那和岛村一瞬间都惊了一下。
“是的,但是……”
“我看了报纸。连我发的电报都被写上去了。”
医生从口袋里拿出和平牌香烟请他们抽,察觉到没有烟灰缸,于是打开门让护士拿了一个进来。
两位刑警又觉得很意外,一直注视着给烟点火的医生的手。先不说打电报的人有点歇斯底里,刑警仅从字面看就觉得那是女人打的。
“那么,我们就从那个电报开始问起吧。在开始问讯之前想向您说明白,因为这关系到杀人案件,可能会问到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
“请问吧。”
“你为什么会给桑原发那样的电报呢?”
“因为我到仙台开例会,他追着来向我要钱。我到现在已经给那个男人很多钱了,就像齐格飞身上的树叶痕迹(注:齐格飞,北欧传说中的屠龙英雄。据说他全身沐浴在龙血之中,因此有刀枪不入的能力;在他身上唯一的致命弱点,是一块因为被叶子遮挡住,而没有沐浴到龙血的地方。)一样,我也有我的弱点,所以被敲诈了,也只能当成是缴税般闭着眼睛把钱给了他。但是他太过得意忘形,居然追到仙台来敲诈我,这不是太过分了吗?这时候我按他所说的给他开了支票,桑原浮上微笑抬着头走后,我忽然觉得很愤怒。难道我一直都要照他说的办吗?其实我在例会上要发言的稿子也还没写,有点焦急,所以回到寝室,想了一会就发了那样的电报。后来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孩子气。”
医生磕了磕烟灰,瞟了一眼手表。
“被桑原敲诈是不是因为在阿苏自杀的石山真知子小姐的事?”
这次轮到医生吃惊了。原本气色红润的脸色一变,面向丹那,眼角细长的眼睛往上一扬。丹那简直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您知道的话就好说话了。我不知道桑原从哪儿打听来的。今年的四月左右,他拿着剪报来恐吓我,说如果不给他钱他就把这个卖给周刊。这不光是手术失败,还让患者自杀了,所以我在内心把这事看得很严重。”
“嗯。”
“我有野心的。想把这家医院开大,想打进丸之内或是银座的地盘。要除去世间女人因丑陋而戚到的劣等感,让更多人能够幸福快乐,这是我的夙愿。所以,不能让人拿着偶然手术失败的过失作为恶意的材料去宣传。接受手术的人自杀了,一定会得到世人同情,然后不明白事情真相就把我作为坏人。对医院的非难声浪变强烈之后,患者肯定会减少的。”
“是。”
“所以我立刻堆出笑脸,心里决定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这之后对桑原也绝对没有停止微笑。和他一起打高尔夫球,去酒吧喝酒,带他去旅游,全是怀柔政策,第三者看来肯定都觉得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医生说一个月给他十万圆,这对医院的收入来说也是比例很小的。
虽然这是个加上院长也只有三个人的小医院,一天的收入少说也有十八万圆。
医生坦率地把医院的收入和盘托出是为了暗暗强调他不可能杀害桑原吧,但是桑原知道整形外科的内情后会把竹杠敲大,金额会翻倍也说不定。医生还是有杀桑原的动机的。
“我们想更详细地问问你的行动。百齐木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去仙台的?”
“请等一下。我去看看笔记本。准确地回答您比较好。”
医生这样说着走了出去,又很快拿着列车时刻表和黑色牛皮纸的笔记本回来了。
07
“可以吗?”
他把笔记本和时刻表在桌子上摊开,目光投向在作笔记的岛村年轻的脸,岛村点了点头,于是他再次开口:
“我坐了十六日的夜行列车去仙台。乘的是二十一点五十五分开往仙台的一三三号列车。到仙台是……等等,啊,是第二天早上的七点十五分。到了那边之后我马上到住宅街,找了间安静的旅馆。泡澡之后吃了早饭就休息了。因为是第一次到仙台,就悠闲地出去逛了逛。十七号是星期日,例会是十八号星期一开始开。”
岛村认真地记录了医生的话,因为医生说得简明扼要,所以记录起来很方便。
“桑原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他说是比我迟两小时离开的上野,所以我想是乘二十三点四十分开往青森去的列车吧。也就是十点十三分到仙台的一一七号列车。”
在岛村舔铅笔时,医生微笑着把头转向丹那。
“不知为什么,现在东北地区的列车被当成晚娘的小孩一样。我本来是想坐快车的卧铺车厢去的,但下午两点后到仙台那边去的快车一辆也没有,就算夜行列车也没有一辆是有卧铺的,这真糟糕。这都是萨长军阀在取得天下时,对我们敌对一方的东北人民采取的彻底冷淡待遇吧。现在都还在继承这样的传统。”
岛村抬起圆圆的脸,百齐木医生才注意到,马上转入正题。
“十一点过我一出旅馆,桑原就来了。我简直没想到在仙台能遇见他,还一边想着是不是和他长得像的男人呢:结果才刚走过去,他就对我大喊‘医生’,叫住了我。我很吃惊,问他上哪儿去,他说是追着我来的。他说他给会场打了电话,知道我住在北一号旅馆。”
医生卷起白衣的袖子看了看表,受他影响,丹那也看了下表,时间是一点十分。
“不好意思。”
“没关系。既然来了,就把话说完吧。这时,桑原那像被煤染黑一样的肮脏脸上就露出暧昧的微笑说,他瞒着老婆,和在新桥的小吃店认识的女人在涩谷的公寓同居了。我说:‘很好啊,真是有身份的人。’我露出讽刺和厌烦的表情,但又立即压抑下去了。结果他说:‘一点都不好,这个女人在别的地方又交了个小白脸,那个小白脸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氓,他恐吓我,说要把这件事情让我老婆知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自己在敲诈别人,却遇到这样倒霉的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脸色应该已经难看到发青了吧。他面向电车大道走着,说要我给他二十万。如果不给对方二十万息事宁人的话,他的生命就有危险。能救他的想来想去只有我了,他是这样说的。”
为了重新点支烟,他沉默了一会儿。打火机卡地一响,红色的火焰冒出来。岛村不知为何叹息了一声。
“当然,我拒绝他了。这不关我的事。”
“就是啊。”
“于是桑原一下就变了态度,翻着白眼要挟我说,‘你忘了那件事吗?我把那件事暴露出来的话,你可就无法这样大摇大摆地出席例会了吧。不管怎样,你杀了一位正要结婚的小姐’;他尽说这些难听话。忘了告诉您,例会是每年秋季举行,全国主要的整形外科医生聚在一堂,发表研究论文。去年是在广岛开的。”
“这样啊。那么,最后你给了他钱没有?”
“没有,因为是在出差,没带这么多钱。没办法,只好当场给他开了价值二十万圆的支票。”
两位刑警又对视了一下。桑原的尸体上没发现支票。难道桑原一到东京第二天就把支票兑换成现金了吗?或者是犯人从桑原的尸体上把这一笔金额庞大的支票偷走了?
“桑原马上回去了吗?”
“是啊。他带了本时刻表,说赶快点可以坐上十二点七分的上行列车,然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他整个人的打扮很轻便,身上只背了个背包;他就像往常地,把包包背在左肩然后走了,这是我见到他最后的样子。”
“然后你就打了电报吧?”
“是的。怎么说呢,觉得好像被人割去身上一块突出的肉,这太过分了,我觉得自己被耍了,很生气,总觉得非得追上去大骂他一顿才能出气,但是我已经没时间了。当我赶到车站时车已经走了,所以我回去,让服务员打了电报。”
“那是几点钟的事呢?”
“十二点十分还是十二、三分吧。”
丹那看了一下膝盖上的笔记本。尸体口袋中电报的时间是午后o点十五分,这首先可以判断医生的话是正确的。
“然后您做了什么呢?”
“我到了青叶城遗址。我觉得把《荒城之月》的诗碑除去比较好,还不如换成《天地有情》或是其他的作品。”
很不巧,丹那对诗没有兴趣。
“直到傍晚我都在街上玩,从东一号街开始,沿着芭蕉十字路一带的繁华地区走着。真是文化之都啊,那里有很多书店。”
“那您什么时候回旅馆的呢?”
“七点钟左右吧。我记得晚饭很好吃。其实也就是很饿了……”
“例会开到几号呢?”
“二十二号闭会。我坐当天的夜行列车回去的。”
丹那在心中数着日子。
“十七号到仙台二十二号回去就是待了六天,在这之间您离开过仙台吗?”
“没有。”
“没有吗?”
“是的,一直在仙台。”
这是百齐木院长第三次看表了。丹那止住话,为自己打扰这么久而弯腰道歉。
走出去一看表,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如果在这时间中给一个患者的胸部注入硅胶的话,医生又会得到三万五千圆。丹那他们这样计算着给百齐木带来的损失。
“一个月的薪水呢。”
比较着自己的薪水,丹那一边走在人行道上一边小声说。岛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丹那,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08
丹那首先到本部彻底地调查了鸟居的行动。在银行上班时虽然没有问题,但是下班后,他是在哪儿干了什么来打发时间的呢?他们以他的日记记录的事情为主,认真地搜查着。但是逛商场或看电影等这些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事,要作为证据很困难,所以过了好几天还是不能断定他有罪无罪。
另一方面,从二本松电报局送来的用铅笔写成,白纸黑字的电报原稿一到,就立即拿到鉴定科去了。三天后的十月一日,鉴定结果表明是桑原义典的笔迹没错。这显然是桑原本人发的电报,但桑原是一个人乘车,还是有人一起呢?为了查明这点,丹那去尾久的车掌休息区,问了当时的车掌。
高原车掌瘦瘦的,看起来制服很合身。他说马上要到乘车时间了,一边说话一边匆忙地刷着制服。调车场里传来了蒸汽火车的呜叫声,四周紧张的气氛更加被煽动起来。
“那个嘛,已经过了近两星期了,所以有些地方记不清了。”
他一边专心地挥袖子上的灰尘一边说。
“原稿纸是我给他的。桑原先生说要用这写电文。后来,我帮他把电报发向了二本松局。就这样。”
“有人和他一起吗?”
“据我所知没有。”
“在旁边没有奇怪的男人吗?就是说,你有没有看见盯上被害者的犯人?”
“这个……”
“不一定是男人,女人也有可能。”
车掌歪着发型整齐的头。
“没注意到呢。”
不管怎样,这是半个月前的事了,记不清了也是理所当然。
“到时间了。”
车掌一边说着,一边把刷子插进口袋里。
火车发出震动大地的响声通过时,从玻璃门的空隙中飘进了煤烟,狭窄的室内立刻染上了黑色。
未知子觉得鸟居幸彦是个优秀的男人。说起银行职员就会让人联想到苍白的豆芽菜型男人,但是鸟居不是这样,肤色呈褐色,胸幅好像穿了护胸一样厚实,粗粗的手腕上长着黑毛,看上去好像高中体操教师,但又有着他们没有的都会男子的洗炼感。
一开始未知子很恨鸟居。虽然这样说有点主观,但把姐姐逼上死路的根源就是因为鸟居说他喜欢丰满的女人,所以她相信杀死姐姐的犯人就是鸟居。
如果要赞美女性的话,有很多充满知性的话语可用。未知子看了姐姐的遗书之后就判断鸟居是没有内涵的男人,很难理解为什么姐姐会被这样的男人吸引。
她改变对鸟居的看法,是在桑原说要采访来到她家之后。即使话说完了,桑原也不打算走;这时他的眼光一变,突然伸过手来抱住未知子,强行亲吻。没剃光的乱七八糟的胡渣扎在未知子的脸上。
未知子大叫着,这时,正在屋内和母亲说话的鸟居听到之后跑了过来,很轻松地把桑原拉开了。看着夹着尾巴狼狈逃跑的桑原,这时候,她忽然一点也不觉得鸟居的态度粗鲁了。未知子从此改变了对鸟居的看法。
现在未知子还瞒着母亲和鸟居见面。和姐姐的未婚夫交往,传统气质的母亲会用什么眼光来看待呢?所以她不能坦白地对母亲说。
这天中午,未知子来到约好的一家咖啡厅。她到这里是要见幸彦和一个记者,那人是幸彦学生时代的朋友。从这个记者那里,她得知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证实了,因此当局正在计划加紧调查幸彦一个人。她这次来就是为了了解详细情况。
“在这边!”
一看到未知子的身影,幸彦就朝她招手。桌子上放着两个空茶杯。
“刚才我朋友忽然有急事,所以就匆匆忙忙的先离开了。他请我代为向你问好。”
“太可惜了。公交车在路上忽然故障,所以我没办法及时赶到。”
幸彦再叫了杯咖啡,点上烟盘上腿。
“听他说,情况实在不容乐观。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是清白的,就没什么好怕的,但面对警方,光靠天真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嗯。”
“所以我们必须采取对抗手段自己来保护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
未知子犹豫地说:
“你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方法吗?”
“没有。但是反过来可以瓦解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我朋友说,嫌疑犯就是我和他两人,如果这当中我是清白的话,那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就一定是假的。”
“你的记者朋友这么说吗?”
“是的,他叫竹田。他说警方必定遗漏了什么地方,所以认为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如果不想束手就擒的话,就必须自己去彻底地调查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证明它是伪证。”
外行人能做得到这种事吗?未知子没把胸中的疑虑表现出来,而是鼓励幸彦说:
“我可以帮你。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