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一说出想看乘客名单,他马上就答应了。
“只是,客人的名字全部都是片假名……”
“没关系,只要知道年龄、性别和住址,以及职业就可以了。”
“这我知道。不过要是客人说谎,我们也只能按他说的记录。”
他从背后的办公桌上拿起账簿,翻开一层塑料的绿色封面。
“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这个月八号的晚上。”
“那就是九号的班机了。”
“九号……?”小森似乎吃了一惊,向前推了一下他长着邋遢胡子的脸。
“对。一定要等到九号中午才行……”
“中午?这不可能。”
小森的样子又更加严厉了。从邮筒的开箱时间来推测,犯人(或许可以推测为共犯)最晚也要在九号的上午九点半抵达上野车站才行。然而飞机却不到中午就不飞,如此一来这个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了。
“往东京的班机有两班。一班是十二点起飞,另外一班是十五点二十分起飞。后面那班得到名古屋的小牧机场换机才行,等二十分钟才会有下一班飞机。往东京飞的班机,一天就只有这两班了。”
两位刑警看了印有时刻表的小册子,果真飞往东京的客机只有两班。而且犯人如果要坐飞机逃走,就必须在隔天九号正午或下午三点二十分以前离开金泽的土地了。
“真伤脑筋啊。”小森愁容满面。
“等等,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直接飞往东京,而是先飞到大阪附近,然后在伊丹机场转搭往东京的飞机呢?”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行凶之后如果到了大阪,往东京飞的班机就很频繁了。
“是有这个可能……”
从金泽出发飞往大阪的班机只有一班。但是金泽出发的班机是18点,那就条件不符了。因为早就确认了这班飞机起飞的时候,被害人还活着。
“不过犯人在隔天早上九点半之前就到东京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利用飞机了。搭汽车要花的时间太多也不可能,所以一定是搭列车的。可能是搭乘米原回线铁路的‘能登’或经过直江津的‘北陆’吧……”
然而列车的问题事到如今对他来说已经不用再说,讨论结束了。“能登”比“北陆”要快四十五分钟,六点二十五分就到达东京车站了。这虽然是优点,但是它从金泽发车的时间是十八点。因为这时候鹤子还活着,所以犯人搭乘“能登”逃亡的推测根本不值得讨论,那么就只剩下搭乘“北陆”逃走这条路线了。而且这么一来也就表示小森建立的假设失败了。
“有没有临时加班的飞机呢?只限定在当晚,例如因应团体客的希望特别飞的……”
不肯死心的小森还在坚持主张。对方则逐渐露出麻烦的表情,不过应对仍然很殷勤。
“完全没有耶……只是可以断定不可能搭飞机。”
这时候打完电话的年轻社员也走过来,极力主张同样的事。情况至此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真是顽强啊。”
伴刑警走到外头这么说道。他想着要是知道不可能了就快点回去比较好吧。他觉得如果知道这是没希望的事,还继续执着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啊……”年轻的刑警话说的不多。
早晨的欢乐街还看不到什么逛街客人的身影,走到拱廊下的年轻女性们,几乎都是大和百货公司的女店员。他们两人混在人群里,一边用眼睛搜索着公共电话一边走着。得打电话联络本部才行。
“一直到刚才为止,我自己都觉得那是个很棒的推理。犯人一定是搭飞机逃走,所以我相信只要询问空服员的印象,就可以浮现出那家伙的样子了。这样就可以漂亮的……”
经过旁边路面的电车,发出很大的声响打断小森的话。而且还让他鲁莽的踩扁了滚到脚边的乒乓球。
那一天其他刑警们分成四小队,带着放大成实物尺寸的手枪照片,以专门逮捕暴力犯人的刑警为首进行调查。
他们去拜访了这些人在闹区或陋巷盘据的巢穴,既威胁又哄骗的耐心反复调查。以为他们会卑躬屈膝提心吊胆,没想到小流氓却爱理不理的态度,还遭到像是情妇,拥有曼妙身材的女子在伤口上洒了很多盐巴。刑警只能默默的继续走访名单上记载的下一户人家。
这样的调查持续进行了一周左右,而金泽市的风景也秋意甚浓,原本午餐吃荞麦冷面的刑警也开始点起温热的荞麦汤面了。走累而回家后的伴刑警,也将晚饭时喝的啤酒换成了烫过的日本酒,酒入口时,同时细听着从海边乘风而来的粗野海浪声。
在二十八号星期三傍晚所召开的会议席上,得到了这方面毫无收获的结论。在座所有人从一开始就被沉闷的气氛所支配。报告的刑警明显看得出连日疲劳的脸色,讨论的干部们受焦虑驱使,一直在同样的地方空发议论。而且到头来,侦查又回到原点重新再来了。
“首先是动机。我们得先研究犯人为什么要杀害春日鹤子。也许是目前为止所推测的强盗杀人,也有可能是假装成强盗的计划杀人。因为他带走了手提包,可能就是要伪装成强盗杀人。有没有憎恨春日鹤子,或是嫉妒她的人呢?或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死亡可以得到利益的人呢?我们必须到东京去,清查她周遭的人。”
课长轻轻的按摩胃的附近,并看着主任,主任则回头看署长,署长则将目光投向坐在最远位子上的伴刑警的精悍相貌。
“伴刑警,你应该能胜任吧。你已经适应东京的空气,不会慌张最好了。”
“是。”于是伴刑警又被命令出差了。
四
他和上次一样,去订购“北陆”的座位票,但是售票处却说已经卖完了,没办法只好去搭米原回线,经过东海道本线的“能登”了。这班快车抵达东京的是在早上六点二十五分的尴尬时间,姑且不论家在东京的人,像伴刑警这样的旅客,都会在下了列车后伤脑筋要怎么打发时间。
伴的计划是先去探访被害人工作的医院,会见百济木忠雄院长,听他谈谈有关春日鹤子的事。他认为开始看诊的时间是在九点左右,所以八点半去拜访应该可以吧。不过一想到在这之前的两小时,都得坐在硬梆梆的长椅上等待,积极的刑警就总觉得很郁闷。
候车室里的旅客大都拎着旅行箱,露出睡眠不足而疲劳的神情,一言不发的一直坐着。他们也一定是从“播磨”或“大和”或“出云”等清晨就抵达目的地的快车下车的乘客。有一个男的占了长椅的大半位子,横躺在上面,头上放着破旧的绅士帽正在睡觉。他的脚边有个营养过剩的老妇人,在膝盖上剥竹笋的外皮,正在用她掉了牙齿的嘴巴大口吃着握饭团。米饭的白色与饭团中露出的腌梅干红色,在伴刑警的眼里鲜艳而醒目。
他坐了将近一小时后渐渐心情焦躁起来,同时感觉到肚子愈来愈饿了。之前来东京的时候,在上野的地下道买过便宜又好吃的牛肉饭,那次经验成了遥远过去的甜美回忆浮上心头。
随着八点的上班时间渐渐接近,火车站内的气氛也快速活跃起来。车站人员的人数不知何时增加了好几倍,扩音器接连不断的大声广播。
好几个月台不停有电车到站,冒出的通勤乘客让通道变得很拥挤。伴刑警一边吸烟,一边完全当个旁观者远望着这一切。
人潮减少,快到九点的时候,伴刑警总算站起身来,走到角落的红色公共电话打电话到百济木医院。接电话的是女性,伴刑警判断这是住在医院里的护士。声音里有种冷淡的感觉。他问了想见百济木医生方不方便,对方回答他看诊从十点开始,所以如果有事请快点过来。
伴刑警穿过了广大的车站内部,从八重洲出口处叫了一辆出租车。大致上的方向,已经在上次出差时,看了上野车站购买的地图调查过,所以记在脑袋里了。伴刑警靠在座位上,慢慢的点起香烟。
车子才跑了七分钟而已,就在东京都电车的车站附近停下来了。日本桥室町五丁目,面对大马路的两层建筑的大楼上,就有着用片假名写着百济木医院的豪华招牌。伴刑警觉得这个名字不好读,所以用片假名书写是很聪明的做法。
他付了钱以后站在大楼前。正面的入口锁的很紧,涂成白色的这道门上,钉着指示病患要怎么转过与隔壁大楼之间的小巷的地图。伴刑警觉得这医院好奇怪啊,歪了歪头。
避开正面的出入口,往旁边转过去的地方很像当铺,也像是专门偷情用的旅馆。
刑警再一次回头看招牌时,才了解这么做的理由。
百济木虽是医生,也是美容整形医生;指示病患可以不必感到在意的从这个门口进出,也是身为医生的体贴。虽然隐隐约约的,不过伴刑警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内科医生,这下子有点感到意外,再次重新凝视着招牌。而且他想起医生说要在金泽市内开新分院的话,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美容整形,那当然可以有赚头。
拐过岔路后,就看到穿白衣的护士正在石板路上打扫。
“请问您是石川县的刑警吗?”她好像是得知了电话提过的来意,看到他马上就这么问道。
“医生已经等您很久了,请往这边走。”
伴刑警被领进了约五坪大的候诊室。在感觉不错,软绵绵的沙发前,摆放着女性取向的周刊或杂志等等。墙壁上放入相框的相片,展示着手术前后的变化,有眼睛、鼻子、乳房等部位,这是为了取得坐在沙发客人的信赖,让他们抱持希望的方法。
拖鞋的声音一停,门就打开了,跟着百济木医生走了进来。
“嗨,近来辛苦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这样慌乱,想到就很惭愧。”
他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周到的请伴刑警坐下。大眼睛不停露出亲切的表情。看来随着时间过去,他心中的严重创伤也平复了,现在刚刚满三周,在金泽受到的打击也一定恢复许多了。刑警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来东京的呢?”
“今天早上,刚刚抵达而已。”
“那是搭夜车吧?有卧铺吗?”
“没有,因为是临时出发,所以卧铺买不到了。我坐着来的。”
“那真是辛苦了。坐晚上的火车真的是很累人呢。我在中学的校外教学第一次搭夜车,那时候真是吃够苦头了,所以对晚上的列车敬而远之。无论如何要搭夜车的话,一定在几周前就会去买卧铺的车票。”
百济木从袖兜拿出HOPE牌香烟,并用眼熟的瓦斯打火机点火。
“要不要抽一根?”
跟着他发现没有烟灰缸,所以打开门叫护士,要她拿来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烟灰缸。伴刑警则从口袋拿出憩牌香烟。
他看起来像在乘车时硬坐到座位上似的,姿势笨重蹒跚。
“对了,逮捕犯人了吗?应该不可能为了通知我这件事特地跑来东京吧。”
伴刑警觉得百济木在暗中挖苦他侦查没进展,有点不好意思。他扼要的说了之后的情况,然后快速的说了些此行到东京的目的。
“就因为这样,又回到一开始调查的原点了。所以我想请您务必要帮忙。”
听刑警说话的时候,HOPE也都成灰了,医生又多点了一根烟,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虽然我离你们很远,所以完全不知道侦查的进展如何,不过你们这么辛苦,我心里感激不尽。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就尽管说……”
“务必拜托了。可是,我们不会提出什么勉强的请求。说是帮忙,也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我们想了解春日鹤子小姐被杀后,是否有因此得利的人呢。”
“得利的人啊,这个嘛……”
医生交叉着白色的手臂,轻轻闭上眼睛。他有着肥胖男子特有的湿润皮肤。苍白的胡渣,想来应该是女性喜欢的类型。
“如果她是有钱人的话那就另当别论,就我所知她只是一个住在医院服务的护士,也不算是有很多财产……嗯,我想不出有谁会因为她的死而得到利益。”
“有想到什么其他动机吗?例如因为嫉妒而杀人的……”
于是医生细长而清秀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
“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百济木医生好像很后悔自己的表情被看出端倪,急忙摇头。
“我大老远从金泽过来东京,为的就是向您请教,希望您能老实以对。”
“这件事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我觉得不是要说谎或是隐瞒。只不过现在浮出我脑海的,只是没有根据,可以算是像幻想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没关系,姑且说给我听吧。”
刑警顽强的抓住不放。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就说吧。我公布与鹤子的婚事时,我想当然会在鹤子的同事护士之间,引发羡慕或嫉妒的感情漩涡吧。虽然我这么说自己有点装模作样,可是我们的护士有很多都是乡下的农村出身,个个都是讨厌嫁给农民所以才到都市来的。不过,虽说是在都市工作,也不可能马上就有人提亲。在这里连续工作好几年后,也终于了解这回事了。于是好不容易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只能选择嫁给讨厌的农家子弟,不然就是穿着白衣年华老去了。对于这样的她们来说,我想鹤子身为她们的同事,能与我谈恋爱并结婚,应该是让她们感到非常羡慕的事吧。
与其说是感到羡慕,更可以说是强烈的嫉妒吧,说是打击也不为过吧。”
“这种感觉我明白。”
“不过,假设有个护士因为嫉妒心驱使杀了鹤子,也不可能就代替鹤子,自己坐上百济木夫人的位子。这种事情就算是当事人也都应该知道。所以我认为这不足以形成动机。”
一切的确如医生所说。
“我们假设是同事的护士所为看看吧。但是她们在鹤子旅行的时候,工作是那么忙碌。因此不可能有紧跟到金泽杀人的时间,而事实上也没有请假的护士。关于这一点,只要询问与我一起工作的医生就知道了。”
“请您务必要问看看。对了,还有一件事,这跟现在嫉妒的问题不同,请问有没有人憎恨被害人呢?”
面对伴刑警的提问,百济木第一次露出游移在不安与惊恐之间的表情,不禁将上半身靠在椅背上。
“您好像有什么线索的样子。”
“对,嗯,说没有是骗人的吧。关于你的问题,就只有两个人。”
“有两个人是吗?”
“对。之前我满脑子以为春日她是遭到强盗所杀,所以连想都没想过。”
一边说着,医生又显现出犹豫,到底要说不说好呢。
“来吧,请说吧。”
伴刑警翻开记事本,以稍微严肃的声音催促医生。医生抬起头来,叹了口大气。
“一个是女性,她是我的前未婚妻。”
“嗯。请继续说。”
“我是某个管弦乐队的赞助会员,那个女人也一样是会员,所以我们在演奏会常常有碰面的机会,就这样逐渐发展到恋爱的阶段。然后才刚过半年不久,这时候我们已经订婚了,却有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暂时先叫他A好了,这个A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她以前曾和别的男人B有过关系。老实说我也有过一次结婚的经验,因为一些原因离婚以来,就一直过着单身生活。所以虽然我不是初次结婚,却很希望第二任妻子是没有经验的女性。这是非常自私的想法,没道理对刑警说出这种事,不过这倒是我再婚的条件。我讨厌拿别人的旧东西,二手货就免了吧,我是这么想的。当然对这位女性,我也在一开始就把这条件讲明了,对方也发誓她不是旧货,所以我们就订婚了。因为这时候有这通带有中伤用意的电话,让我也冷静不下来。就马上叫她过来问看看了。”
医生讲话的同时逐渐激动起来,这故事好像会说很久。刑警翘起脚,从记事本移开目光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我当时也相信那女人所说的‘自己是洁白’的主张。然而又过了三周左右,A男又打电话来了。而且这么跟我说:‘你还在跟那女人交往啊,看来是不相信我说的嘛。那就给你证明我绝对不是胡说八道的证据吧,我告诉你B的名字和住址,你看是要去跟他见面也好,打电话给他也好,去确认个清楚比较好……’。”
“原来如此。”
“虽然我是根本不相信A的中伤,还是跟他要了那支电话号码。我犹豫了大约一小时后,结果还是拨了电话。”
“嗯。”
“B一开始还装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硬是追根究底之下,才终于告诉我事实。他们俩人只曾经在某处的饭店住宿过三次。”
“喔。”
“我的个性算是很老实,但只要一被骗了,就会勃然大怒。我听完马上就写了信给那女人,宣告婚约作废与绝交。对方却好像还有所眷恋,写了好几次信给我,我每封信的封口都没拆就送回去了。喂,刑警先生,你有过被一直信任的人背叛,感到懊侮或孤寂的经验吗?”
“很不巧,我没有遇到过啊。”刑警立刻回答他。
不过这并不是真的。他曾经在市内的商店或木工厂,很照顾一个届满刑期出狱的男子,但他在那边又出了问题,让刑警好几次都觉得好像被恩将仇报了。不过,只要想到他们不是常人,而是生下来就素质很差的特殊人类,也就不生气了。
“没有经验?那真好。我有两次经验。一次是个男人,他是跟我同届的大学同窗好友,他可以昨天才感情融洽的跟我喝茶,一转身就背叛我,在医学杂志发表了攻击又否定美容整形的论文。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就变了,这原因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认为有有百分之五十是因为这男人卑劣的作法,其他是我无法看穿这种男人卑劣的本质,还当成好朋友深信他,对于自己的笨蛋程度感觉到百分之五十的愤怒,从此以后我就变得不相信人类了。”
“原来如此。”
刑警简短的随口应和。他觉得这男人的脸虽然很圆没缺点,却意外的很感性。
“就在我还没从这次打击中恢复过来时,又发生这次的婚约作废事件了。这次遭到欺骗的懊悔,以及无法信任人的孤寂彻底的打垮了我。白天专心投入工作还好,过了诊疗时间,同事的医生和通勤的护士回去以后,就剩我一个人坐在诊疗室发呆,又让我怒上心头了。那一阵子我的酒量也大了不少。我喝的是威士忌,那时候虽然想把一个月堆起来的空瓶拿到酒铺去,脚踏车的后架上也绑了篮子,可是竟然多到放不完,还留了几瓶下来呢。唉,那时候就是这么的荒唐。”
他的话有点偏离正题了。不过伴刑警觉得放着不管应该就会拉回正题吧,所以什么都没说的继续听。医生又点了根新的HOPE,津津有味的慢慢吐出灰色的烟,眼睛追着烟的去向。
“这时鼓舞、激励我的,就是住在医院的护士春日鹤子。虽是这样说,她并不是用直接的语言或行动来鼓励,该怎么说呢,若以房间的照明有直接照明与间接照明来比喻的话,她就像是间接照明的作法。虽然这样说有点没骨气,不过多亏了鹤子我才能完全恢复精神。因为这层关系,我与鹤子之间,不知从谁开始感觉到了彼此的爱。过去我只是把她当成护士,当作工作上的助手远远看着,所以没发现,但是重新再看,发现她的性格稳重,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学了开车,具有很积极的一面,有着令人意外的温柔情感。而且她做菜也很好吃,写信的字又漂亮。这么棒的女性我应该早点发现才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连续吸了两三口HOPE,就丢入烟灰缸,然后一下子变成了忧郁的口气继续说道:“就这样我们两人告白了对彼此的爱,订下婚约。本来以为这次真的能结婚到达终点了,没想到是这种状况。我也已经没有兴致要在金泽盖分院了。这四五天好不容易心情平静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我那天晚上怎么没把鹤子带去拜访朋友家,要是这样她就不会遇到这种下场了,就让我自责到好像快发疯了。最近我的酒量又增加了。”
他的脸孔好像因为头痛而扭曲,将手放在额头上。
刑警的眼前就是他细细的手指。看起来真的是很灵巧,只要有这只手指,不论多么困难的整形手术好像都能巧妙完成,很柔软的样子。
“……刑警先生,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觉得杀害鹤子的,有可能是我解除婚约的那个女人。当然就算这样,她杀了鹤子也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坐上后继的宝座。只不过,那女人无视自己的行为不检,可能会以为是鹤子从她身边抢走我了。所以她才会对鹤子恨之入骨。我想她有充分的动机想杀害鹤子。”
他继续说着的时候,好像情绪渐渐兴奋起来,医生的脸又红了,措词也变得很激烈。
“她叫什么名字呢?”
“盐泽可久子。”他的口吻好像发泄不满似的很冷淡。
“地址呢?”
医生将目光转向白色的墙壁,声音听来像是演员在背诵台词一样的说道。
“杉并区永福町一九九〇号的,香兰庄公寓。她和我交往的时候没有工作。有时制作人偶,有时凝固蜡染,嗯,用战前的话来说,就是高等游民吧。”
刑警沉默的点头,将他说的门牌号码记在笔记本。
“对了。”伴刑警从笔记本抬头,“你刚才说的另一个动机是什么?”
“这件事与其由我来说,不如问其他人比较好吧。对了,就这样办比较好。”
医生若有用意的说道。并不想说明,自己大大的点了头。
五
手表的时间已经快十点,必须赶紧抓住要点处理问题才行了。伴刑警迅速的在心中思考着问题的顺序。
“我现在去把所有护士叫来。我不在的话你听她们说话比较不需要顾虑,所以我就先失陪了。现在也是病患来医院的时间,我也差不多得去准备手术才行了。”
他点头致意后就离开了。伴刑警重读了一遍写在笔记本上的字,补足写不完整的地方后,又点了憩牌香烟。
约过了两分多钟后,护士进来了,五位女性每个都二十岁左右,身穿全白的服装给人清洁的感觉。浆过的衣服在她们每次活动时,就会发出干燥的声音。
“请坐。”伴请她们坐椅子,五个人却还是站着。而且看起来想快点结束侦询的样子。
“我是为了调查春日鹤子小姐的案件,从金泽来的,你们应该听医生说过了吧?”
“对。”有两人回答,其他三人沉默的点了点头。护士们对于刑警这种职业的男人,警戒的程度似乎超过必要了。
“听说有人憎恨春日小姐是吗?”
“对。”一个肥胖的女人说道。有两人也点头表示同意,其他两人则没有响应。
“那是谁呢?”
“嗯,刑警先生所说的该不会是那个男人吧?他是高中时代大我两年的同校学生。从那时候开始就和春日小姐感情很好,还坚定的订下两人的终身大事呢。”
细瘦下巴的护士,娇滴滴的高声继续说道。
“他的名字是?”
“他叫什么来着啊?哎呀,小鹤不是常挂在嘴边的吗,好像是叫本桥还是桥本的……”
“不是桥本,是桥口喔。我记得他叫桥口正美。”
另外一个看起来好像得了腮腺炎,两颊鼓胀的护士这么回答。她的脸颊好像涂上鲜红色似的染成了红色。
“那么,是春日小姐毁约,跟医生又订下婚约吗?”
“我想大概不是这样吧。小鹤……这虽然是春日小姐的事情,不过从那个人说话的样子来推测,比起小鹤,那个叫橘口的人还比较投入这段感情。所以,当春日小姐已经决定和医生结婚,叫他放弃时,我想桥口先生应该不可能轻易就马上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