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居然还相信我是无辜的,你也太固执己见了吧?”
仿佛在嘲笑我的愚蠢,相当无情的声音。
“真是的,事情发展成这个情势也无法继续掩饰了呀。我放弃逃亡,我就让你们听听杀人的理由吧。给我一根烟吧。”
丑太郎丢了根香烟给她。悟将打火机递给她,我则是一脸茫然地注视这一切。眼前的景象犹如太阳从西边升起、水里有火焰燃烧,感觉相当怪异。
“Thanks!”吐出灰色的烟雾,女人低下头。相当熟练的吸烟姿态。
“放入葡萄酒的药物是一种镇定剂唷。由于我时常睡不着,为了解决这种失眠情况,我经常会将它带在身上呀。而且,这次我为了这场杀人计划来到此地,为了避免自己战战兢兢的情绪会导致计划失败,所以才必须吃这种药唷。”
这位女杀人犯毫无悔意,以冷淡的口吻说道。
“你说过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狠心地杀死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伯父,不过,我杀的人并不是我的伯父,是个跟我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唷。”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悟目瞪口呆地张开嘴巴,丑太郎则睁大眼睛,两人一起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陌生人?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勉强自己提出反问,没想到女人并没有回答,反而对我的问题嗤之以鼻。脸上表情透露出“真是迟钝呀”的讯息。
“总而言之,我并不是牧绘马子唷。我有一位同事每天从横滨通勤,那位友人带来一份报纸,报纸的地方版面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唷。这一定是上天的恩赐呀!我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寻找牧良介的下落,没想到我居然能同时得知他就住在神奈川县,而且非常希望能与名叫绘马子的侄女见上一面。于是,我完美地化身为牧绘马子。刚开始时,我无法确定事情是否能进展顺利而感到极度不安,但是,不知道该说对方生性单纯呢?还是该说他是一个大好人?居然立刻就相信我的身分了。”
“为什么你要乔装为绘马子呢?”
“当然是为了要接近那个家伙呀!”
“你接近他有什么目的吗?”
“不是为了杀戮。我想要为父亲复仇唷。”
由于绘马子突然从樱桃小嘴里说出老旧时代才会听见的发话,让在座的每个人脸上渐渐浮现意外的表情,并且更加专心地注视女人的白皙脸庞。
“这是发生在战争前的故事了。父亲担任某所国中校长,利用暑假期间前往伪满州国进行考察旅行。当时,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孩,虽然只能待在家里被母亲抱在怀中,不过,我清楚记得父亲站在窗户外与我勾勾手指互相约定的情景唷。父亲与我约定好会在新京①与哈尔滨买许多许多礼物给我唷!虽然父亲个性严谨又不知变通,却非常疼爱我呀。常常与我一起洗操、带我去动物园玩……”
①伪满州国的首都,即今之长春市。
眼神集中凝视在某一点,她开始诉说起奇特的内容。使用简短句子来陈述故事内容的姿态,以及犹如戴上隐藏表情面具的神情,这两者互起作用后产生诡谲的效果。
“参观完奉天与新京后,父亲还前往佳木斯市的开拓区域考察。然后,就在他即将踏上归国路途时,他接受了一名在新京担任满洲国高官的旧友的邀请。为人耿直的父亲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人的企图呀。那封寄往主人外出的房屋的明信片里,充满衷心感谢旧友招待的心意呀。”
完全无视在场的所有人是否有认真倾听,女人只是凝视着墙壁的某处,继续滔滔不绝地诉说这段往事。
“那位友人将一个俄罗斯娃娃托付给父亲唷。‘我想将这个娃娃送给居住在东京一位友人的女儿,你能帮我转交给她吗?’我猜想那个友人应该是如此拜托父亲吧。但是,你们知道离开伪满州国之前必须办妥海关的出境手续吗?”
女人转身看向我。
“知道呀。”我点头说道。因为我也是在北满出生。
“所以父亲从火车上来到月台,并且打开皮箱接受检查唷。结果,居然让父亲陷入意想不到的困境中。从一般的眼光来看,俄罗斯娃娃应该相当可疑吧?切开娃娃的腹部后,发现内部塞满了许多鸦片。父亲感到相当惊讶,他与海关关长会面后立即表达自身的清白,但是,那个人反而认为父亲是可疑人物,为了后续的审讯调查,就将父亲软禁在旅馆里唷。”
“为什么对方不相信你父亲的辩解呢?”
“如果父亲被判定是名走私犯的话,自己的功绩也会跟着提升吧?”
“不过,只要有正当的解释,对方应该也能理解吧?”
“当某人被认定为走私犯后,你觉得疑神疑鬼的海关官员还会相信那个人的话吗?”
女人怒气冲冲地反问。“越多的辩解只会将自己推向更不利的立场唷。以父亲的立场来说,他被居住在新京的友人以恶毒的手段欺骗,但是父亲根本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呀。他坚信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才会酿成现在的局面,因此父亲才会天真地做出善意的解释唷。但是,与那些海关人员不同,父亲深信怀疑他人是种寡廉鲜耻的行为喔!所以,无论面对多么无情的审问,也绝对不供出那位友人的名字。因此,父亲的嫌疑越来越深,隔日报纸还大肆报导这项消息唷。标题耸动地写着‘现任国中校长走私鸦片,警方以现行犯的身分将他逮捕’喔!报社还推论毒品来源应该是向佳木斯的民众购买而来。等我长大以后,我曾经读过这篇报导,上头还写着‘隐身在神圣的教职人员名下,企圈蒙骗海关人员的恶劣犯人’。我好侮恨。真的好侮恨……”
当她诉说有关父亲的回忆时,谈话中渐渐出现鼻音,声音微微颤抖到无法说话。从她的样子来分析,我发现无论是简短句子的谈话方式还是脸上的面无表情,其实都是为了拚命压抑自己情绪的手段呀?
仿佛想要澈底摆脱失控的情绪,女人抬起头来。
“再给我一根烟吧……Thank you。”
她叼着另一根新香烟,靠近打火机点火。
“被软禁在旅馆里接受调查的期间,父亲似乎渐渐地发觉友人的欺瞒,于是决定供出对方的名字,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政府的高层官员,所以父亲的供词完全不被相信啊。即使如此,海关方面还是有依据父亲的证词着手进行调查,但是,对方已经藉由新闻得知这项消息,老早就湮灭证据了。不仅如此,父亲在教育界的名声已经全然败坏,据说还被人怒骂是骗子唷。”
香烟终于点燃了,瞇着双眼,看似享受地吸了一口烟,接着眼神专注地凝视缓缓飘散的烟雾。
“后来令尊发生什么事情了?”森警视以沉稳的声音催促着故事的下文。
“我刚刚也有说过,父亲是个知耻的人啊。所以,就在警方将他引渡回国的前一个晚上,父亲在旅馆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口吹熄拿在手里的打火机的火焰,女人将它丢还给悟。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应该算是个有思想洁癖的人吧。我深切地如此认为呀。每当到了睡觉前的说故事时间,祖母不会对我讲述一般的童话故事,反而常常提起这段往事唷。母亲的逝世还有家里的一切不幸全都源自于那个将娃娃交给父亲的伪满州国高官,折磨父亲的海关人员以及海关关长。我在心中暗暗立下复仇的誓言,并且听着这段往事入眠。犹如其他小孩听着灰姑娘的童话故事入睡一般……”
女人的视线集中在空间中的某一点,仿佛正在凝视着一场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原来如此,牧良介与海彦就是那些海关人员吧?”警视如此说道。
“没错。”
“不过,还有一位伪满州国的高层官员吧,那个男人最后怎么了?”
“如果他还活在世上的话,我当然不会饶过他呀。虽然父亲是在海关人员的折磨下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追根究柢来说,整件事情其实全都是那位友人的错,因为是他将娃娃交付给父亲的。我原本就打算对他进行复仇计划。但是,那个家伙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在新京去世了,这项消息也已经获得确认了。有人描述他的死法相当凄惨。这是天谴呀!不需等到我下手,他已经承受上天的惩罚了。不过,直接逼死父亲的牧良介与海彦却依然逍遥法外,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他们完全没有尝到天谴的滋味!因此,我才必须来到这里呀。”
这段告白结束了。每个人都沉默以对。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异样的寂静。
没有垂头丧气,朝向正面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女人的脸色尽管苍白,却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仿佛有盏聚光灯正照射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庞逐渐发白。我的目光无法从那张脸上转移。只能像个呆子似地,一直、一直凝视着那张脸庞。
第四话 蓝色密室
01
“相田先生,放开我!我说了放开我呀!”
“哎呀哎呀、不要那么激动。冷静一点,信浓,冷静一点!”
管理员相田从背后扣住信浓冬人的双肩,不断地出声安抚。但是,六十岁的相田几乎快要被年轻力壮的信浓撂倒,站都快站不稳了。
在这间南风庄的餐厅里,导演樫村胜彦原本在看电视,却与醉醺醺地外出归来的信浓冬人爆发冲突,情势甚至演变成咒骂对方“我要杀了你”的大骚动。
玻璃烟灰缸倒在地板上。烟蒂飞散在整片地面。
“相田,放开我啊!我要让那个家伙知道我的拳头有多厉害?”
导演身兼演员的樫村白皙脸上浮现微微浅笑,以嘲弄的眼神看着信浓。淡茶色的素雅长袍睡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姿态看起来不慌不忙,绰有余裕。体型胖瘦刚好,身材高挑,与其说他是戏剧演员,蝇量级冠军拳王的头衔似乎更加符合他的外型。
信浓冬人则是名身形孱弱、外表看起来相当神经质的男人。他站上舞台时会将眼镜取下,不过,每当他戴上那副度数很深的细框眼镜后,就会为他多添增几分神经质。如今,他的消瘦脸颊正因强烈的愤怒情绪而微微抽动。
“可恶,你到底说了什么?我的……居然诱惑我最宝贝的千里……”
“喂,信浓,不要哭哭啼啼了。原感受到我的迷人魅力后,很爽快地就答应我了。像你这种小家子气的没用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喜欢上你呢?”
“你这家伙!相田,放开我!”
信浓冬人用力扭动身体,声音也因为高声喊叫而逐渐沙哑。下颚处滴滴答答地流下鲜血,那是因为信浓将桌子翻举起来准备殴打樫村时,反而弄伤自己嘴唇的伤口。
“樫村,请你先回房吧。只要有你在场,信浓就会越来越激动。”
“所以我才说干脆揍他一拳唤醒这个酒鬼呀。”
“不、不能这么做!你们可是隶属于南风座、同吃一锅饭的同门师兄弟呀!信浓,你喝醉了,今晚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就在劝说的途中,这位六十几岁的管理员忽然被甩开,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行动恢复自由的信浓冬人扬起手就朝向樫村的方向猛扑过去,不过,面对这种拥有完美体格的对手,信浓自然无法击败对方。一阵闷声响起,正当冬人想着“是牙齿发生的声音吗”的时候,他就已经相当难堪地被打倒在地上。
“我再赏你一拳吧,过来呀?”
抚摸着紧握的拳头,樫村不动如山地站立在原地,对躺在脚边的演员颐指气使地说道。
“好,如你所愿!”
信浓摇摇晃晃地起身。明明已经喝醉酒却面无血色,苍白的脸上只有,双眼睛熊熊燃烧着愤怒之火。
信浓并没有立即攻击,脚拖着地板,小心谨慎地依循半圆路径走动。然后,走到背对餐厅入口处时,信浓突然停下脚步。
“喂,你该不会是想逃走吧?”
轻蔑耻笑对方的樫村话还没说完,脸上突然开始抽搐并且发出惨叫声。
“停下来,不准用刀!”
“我要杀了你。”
右手拿着大尺寸的弹簧刀,信浓以异常冷静的声音说道。看起来是信浓在归途中前往五金行购买的全新小刀,崭新的刀刃似乎相当锐利。
“喂,不准用刀子,你太卑鄙了!”
“居然敢诱惑我的女人,你才卑鄙吧!”
只要樫村胜彦后退一步,信浓冬人就会像是要逼他入绝境般往前二步。餐厅没有其他出口。窗户也紧紧关上。
相田跌坐在沙发上,还无法站起身来。如果插嘴干预此事,又怕弄巧成拙,反而会更加刺激信浓的情绪。他与樫村只能张大嘴巴,上下摆动着肩膀用力呼吸。
樫村又继续往后退了二、三步,绕到翻倒的桌子后面。充满戒心的眼神怒视着信浓,忽然,他伸手将椅子拖到身边,并且将它高高举起。
“来呀!我要打死你?”
以恢复镇定的声音向对方挑爨。樫村的侧脸留着长鬓角,看起来就像舞台上的坏人角色。
“没骨气的家伙,快点过来呀!”
樫村再次出声叫嚣。信浓沉默以对。没有回答问题,取而代之的是继续往前移动一步。相田在旁观战,膝盖不停地颤抖。这把岁数想必应该已经经历过许多经验,不过,从来没有遭遇过让自己脚步吓得直哆嗦的场面。他抬起手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无法做到。腋下冒出汗涔涔的冷汗。
忽然间,相田似乎听到一阵脚步声。原本还以为是错觉,不过,相田后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门突然被打开,一位年约三十几岁的年轻力壮警察走进室内。警察单手持枪,摆出随时可以进行鸣枪示警的姿势。在他的背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武田藤江充满胆怯的脸庞。
“太好了,那个女人打一一O报警了。”相田直觉性地如此认为,以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藤江。擅长诠释妻子角色,这名长相甜美的女演员蜷缩着身体,脸上毫无血色。
警察似乎已经接受过处理这种场面的训练,态度从容地接近信浓,轻而易举地就夺下对方的刀械。
冬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警察,忽然,他开始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把站在入口处的藤江撞到旁边后逃离餐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警官眼神冷静地看着在场的三位男女。
“不,没什么。只是……发生一点口角而已。”
看到相田开口想要发言,樫村抢先一步说道。
“毕竟他已经喝得醉茫茫啦。”
“争吵的内容是什么呢?”
“一些小事情啦。是关于角色分配的纠纷。”
原本想从口袋里取出名片,这时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睡衣,稍稍整理自己的服装仪容后便开始自我介绍。
“我的名字叫做樫村胜彦,在南风座里担任导演的职务。刚刚的男人是担任演员职务的信浓冬人。我们这些演员之间常常会因为角色分配的事情起内部争执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樫村将长发往上拢。警察似乎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不过,亮出刀子的举动也太超过了吧?如果每次分配角色时都闹成这样,下次可是真的会出事情唷。”
“总之,那个……”樫村胡乱梳拢自己的头发。
原千里打开门走进来。她是一名身材娇小、小麦色肌肤,并且目光锐利的女人。身穿绿色短大衣,无论是她的容貌或是轻浮的举止,都流露出一股野性之美。
“哎呀。”眼眸中充满困惑,原千里环视着室内。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啦。”
樫村如此回答。武田藤江的脸色依旧惨白,随手拨弄着胸前的象牙胸章。
“来吧,我护送你上二楼吧。今天晚上你最好乖乖待在房间里比较安全唷。”
警察如此说道,态度坚决地要樫村离开现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警察走出房间后,还可以听到背后传来原千里不断询问的声音。那是犹如金属响声的尖锐声音。
02
“昨天晚上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呀……”
管理员相田微微弯腰,脸上露出客气的笑容。身上穿着与昨天相同的卡其色军服,从上衣的下襬隐约可以看到垂挂在腰间的拭手巾。头发剃得短短的,发色几乎全白,光是发型就呈现出独树一帜的风格。
“没这回事。”警察笑着说道。
“我只是刚好在那附近巡逻,当我经过公寓前面时,那位女演员突然冲出来……”
“啊,谢谢你了。”
管理员含糊地随声附和,似乎另有隐情想对警察诉说。
“信浓的情况怎样?”
“大致上还算冷静。早餐只有喝了一瓶牛奶,然后就回到自己房间里,一直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樫村呢?”相田眼睛朝上看着警察。额头上堆起明显的皱纹。
“今天早上送来一件那个人的快递包裹吶,于是我就按了连接事务所的按钮,但是……”
他向警察说明管理室里面有几个连接房间的按钮,只要按压那个按钮,装置在房间的电铃就会响起,藉此就能与对方取得联络。
“……我按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回应唷。因此,我爬上二楼,试着在房间前叫唤他,不过,他却迟迟没起床。毕竟昨天晚上才发生那种事情,所以我多少有点介意。”
“会不会是服用了安眠药之类的药剂,所以睡得很沉呢?”
警察以敷衍对待的态度说道。
“不过呀,因为电铃响得这么大声都还吵不醒,所以我才会觉得事情有点古怪呀。而且,我从门缝间看到屋里的电灯是开着的。那个人在就寝时,习惯将起居室的电灯关上呀。”
“而且呀,起居室的隔壁就是寝室,那里有一扇面向马路的窗户是开着的。那个人常说‘夜晚的露水是一种伤害喉咙的毒药’,所以不可能会开着窗户睡觉呀。”
“这点的确很奇怪呀。”警察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过去看看吧。”
“是,拜托你了。”
向坐在桌子边的同事点头示意后便走到室外。天空相当晴朗。头顶上方传来老鹰的叫声。
“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呀。毕竟有人相当怨恨他呀。”
以脸部朝下的姿势走路,管理员如此说道。明明是自己主动提出的话题,管理员却因为在樫村的背后说坏话而感到不好意思。
“你说他吗?”
“是呀,虽然这些话很难启齿……例如他对前妻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唷。刚认识就陷入热恋,即使排除一切困难也要结婚。但是,等到他厌烦这段婚姻后,就认为对方是个累赘,对她又打又骂,据说还做出许多恶劣的事情喔。”
“精神异常呀。”
“应该是吧。从这件事情就可以了解他的作风呀,所以,我认为他总有一天会遭受天谴呀。”
从派出所走到南风庄的距离不到三百公尺。沿途都是正在整修的道路。由于已经超过上班时刻,所以路上几乎不见人影。
“那栋公寓里住着许多特立独行的人吶。居民们几乎都不是从事像上班族那样的正经工作呀?”
这位巡警是最近才被调职到这个区域,对于南风庄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他们全都不是上班族唷,因为这里可是南风座剧团为了单身干部们所兴建的公寓唷。”
明明没有任何值得别人称羡的理由,管理员相田还是得意洋洋地解释南风庄的来历。
弯过转角的公共电话亭后,映入眼帘的是二层楼高的南风庄。由于位置处于距离市中心不远的住宅区,所以周围并没有宽广的腹地。青瓷色的磁砖墙壁与铺着蓝色陶瓦的屋顶,这种西班牙式的设计风格让整栋建筑物显得更加亮眼,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由水泥砖块砌成围墙做工粗糙,与这栋建筑物格格不入。
面向道路的二楼窗户中,有一扇窗户被打开着。
“就是那个,那就是樫村的寝室窗户唷。”
管理员指着窗户,告知警察它的正确位置。奶油色的窗帘在春风中飘动。
“我先去看看公寓里的情况吧。”警察如此说道。
一走进入口可以看见右边的管理员室,两侧走廊往前延伸,连接到不远处通往二楼并且附有扶手的楼梯。
爬上楼梯后,面向南方,二楼走廊的中间位置就是樫村的房间。
似乎是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对面的房门被打开,一名身材高大的女人探出头来。仿效托钵僧侣将头发剃得短短的,身上打扮犹如国外的女乞丐。
“哎呀。”
似乎有话想说,她就这样跟在管理员的后头。已经卸完妆的大脸上明显地浮现出好奇的表情。
的确可以从房门缝隙与钥匙孔间看见透出来的光线,这时警察终于出现不祥的预感,敲着房门不断呼喊樫村的名字……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真是奇怪吶。”
紧握住门把往左右旋转,但是,不管如何用力拉扯,还是无法打开被牢牢上锁的房门。
“事情不太对劲吧?”
“请拿备份钥匙过来。我们最好打开门进去看一下情况。”
“什么备份钥匙?”
管理员佯装不知情,以装傻的语气回问。
“挂在你房间墙壁上的不是备份钥匙吗?”
昨天晚上护送樫村回房后,警察接受招待前往管理员室里喝茶。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墙壁上的钥匙。
“不,那个嘛……”
相田搔弄着自己的满头白发。
“当我横越平交道时,不小心将那把钥匙掉落在铁轨上,然后在瞬间就被疾驶而来的火车碾碎了。”
“哦?”警察刚毅的脸上布满困惑的神情。
“除了备份钥匙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开门呢?”
警察喃喃自语并且看向防盗门链。如果是普通的防盗门链,将轴心抽出后就能解开了。但是不凑巧的,这却是一种隐形防盗门链。如果真的打算从这里强行进入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门击破。
“我们从窗户进去吧?有梯子吗?”警察如此说道。
两人之间的交谈与互动变得越来越大声。走廊四处可见探出头查看的演员。他们身上的穿著与从事高调职业的风格相符,还有人身上穿着红色与粉红色的女用睡袍。信浓冬人则穿着短裤与对襟毛衣,单手拿着被卷成圆筒形状的周刊。
“附近的木材行有梯子。我去借吧。”
“我跟你一起去。然后,我必须事先通知各位,无论是谁都不准出手碰触这扇门,听到了吗?信浓,这里就交给你负责了。”
警察告诫现场人群的话里充斥着恐吓性十足的语气。信浓反射性地点头,镜片下看似神经质的眼睛紧紧盯住房门。
向木材行借来的是一把竹制长梯子。对于外行人来说有点操作困难,为了避免梯子钩到电线,搬运的过程可以说是费尽苦心。木材行的其中一名店员协助他们将梯子搬运到南风庄。
进门后,原本打算沿着水泥围墙内侧往窗户下方移动的警察却突然停下脚步。警察在昨天晚上并没有注意到原来前方是一片被整顿得相当美丽的花圃,刚抽芽的淡绿嫩叶长满整面黑色土壤表层。
花圃里分门别类竖立着犹如小墓碑般的木牌,每一张木牌上都标示着翠菊、金莲花、肿柄菊等花草的名字。所以,假使有人从那扇窗户进出,必定会在这片花圃上遗留痕迹。但是,花圃里连野狗的足迹都遍寻不着。
警察看着管理员,以眼神询问:“怎么办?”
“没办法了,踩着角落爬上去吧。”
“真可怜呀,好不容易才发芽了。”
结束简短的对话后,三人费尽苦心往窗户下方继续前进,终于将梯子架好了。然后,木材行的年轻店员牢牢地压住梯子下方,警察与相田开始向上攀爬。当他们一步一步踩上间隔踏板时,由竹子材质所制成的梯子就会如同橡胶般柔韧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