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们完全没有发现,皮箱有任何异状,除了收件人迟迟不来领取。另外,今天早上,发现了收件者的姓名与地址,都是捏造的这两件事,不过,只让我们觉得有些古怪。直到刚才,有一只跑进仓库的流浪狗,对着那个皮箱狂吠,等到我们凑近一闻,发现皮箱正散发出恶臭,才惊觉这件事情非比寻常。”
“二岛车站是四号受理这只皮箱的,对吧?当时,内容物写的是什么呢?总不可能写上‘尸体’二字吧!”兼原警部打趣似地说。
“是的,名称那一栏上头写的是‘古董’。”
“哦!……”
那肿胀又半腐烂的尸体,与古董之间,有着绝妙的可比性,想到这里,兼原警部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呻吟。
“重量七十三公斤,寄件人是近松千鹤夫。”
主任刚说完,电话就响了。他飞快地拿起听筒。回答了几句之后,他按住话筒上的洞,向警部使了个眼色。
“对方的站长在线上,还有,签收皮箱的站员也在……”
“好的,请把电话交给我。”
接下话筒的兼原警部,报出自己的职称后,仅告诉对方皮箱有可疑的地方,并没有提及尸体。站长只说,自己从未接触过那只皮箱,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便将话筒递给了年轻站员。
“十二月四号,有人寄送一只要送往汐留车站的大型黑色牛皮皮箱,对吧?是……就是放了古董的那个。可以告诉我你在签收那只皮箱时的情形吗?”兼原警部问道。
“好的,没问题。那只皮箱,我是在十二月四号的晚间处理的。”站员如此答复道。
“大约是什么时候呢?”
“你问处理的时间吗?大概是十八点三十分左右吧!当时,我请同事帮忙,把皮箱搬到最后一班货运列车上。”站员回答。
“寄件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记得是个住在鸭生田,叫做近松的人。”
“你跟这个叫近松的人熟识吗?”
“不好意思,电话的声音太小,听不见……”
“我问你,你认不认识近松?”
“是的,我虽然跟他不熟悉,但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这位近松先生,是经营美术品的人吗?”
“不是……”
“那他的职业是?”
“职业嘛……这倒是没有……他是归国侨民①。”
①日本战败以后,大置侨居原日本殖民地的日本国民,陆续撤回到了日本。
“那么,他是无业游民喽?”
“算是吧,不过,他好像是个掮客,还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兼原警部虽然还想再多问一点,但又怕引起近松的警觉,于是决定,将后续的事情,交给二岛当地的警方处理。他吩咐那名职员“刚才的话除了站长之外,绝不能透漏给其他人”,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那个叫做近松的男人,因为与掮客同伙起了冲突而痛下杀手,并将对方的尸体装在皮箱里,托运到了汐留车站,这个案子就这么简单。
只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由本人亲自寄出皮箱。对此,兼原警部的感觉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既错愕、又有些扫兴吧。等形式上的解剖流程走完后,他就只剩下将案子转呈出去,把报告书移交给负责接手侦办的单位这样的任务了。
警部拿出香烟盒,邀主任来根烟,然后自己也抽了一根。
另一方面,指纹的采集,也告一段落了。在法医的指挥下,皮箱被警察们搬上了警车,运到位于信浓町的庆大法医学教室。
之后,兼原警部向记者们,大略陈述了事件的概要:记者们表情冷淡,机械地摆动着自己手上的笔。对他们来说,这起事件除了正好可以用来填充即将开天窗的版面之外,完全不具有任何意义。只是,这时还没有谁能够想到,这个案子后来竟成了让办案人员疲惫不堪的疑案。
03
此案迅速移交给福冈县的若松警察署,包括重要物证——黑色皮箱,以及尸体解剖的详细报告,并在当天深夜,从爱宕警察署寄送出去。顺带一提,当晚用警察电话,通报的尸体解剖报告内容如下:
―、身份不明男子的脸尸报告
姓名不详,年龄约四十岁。身高一百五十六厘米,体重五十三公斤。推测死亡时间约为十天前,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八号到十二月一号之间。头部曾受过致命的重击,凶器似乎是木刀类的钝器,在他头部的左颅顶骨,可以辨认出长五厘米、宽三厘米的骨折。
毫无疑问,死者是遭到一击毙命。从以上这一点可以判断,男子的死因为过失致死或他杀。除此之外,在他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可致死者死亡的伤痕。
另外,从死者的胃里,发现摄取后约两到三个小时的大量白肾豆与大米、少量的昆布①、牛肉、鱼肉、胡萝卜、白萝卜、牛蒡②、鸡蛋、奈良腌菜③、红姜④等。此外,还从死者外耳检测出微量的煤灰。
①海带科植物海带的叶状体或者翅藻科植物,多年生大型褐藻,革质,藻体明显地分为根状固着器、柄部和片部,成熟时呈橄榄褐色,干后黑褐色。片部狭长,全缘,长可达6m,宽20cm~50cm,中央较厚,向两缘渐薄,且有波状褶皱。孢子囊群在片部形成,呈近圆形斑疤状。这里泛指食用海带。
②别名山牛蒡、牛子、老母猪耳朵、黑萝卜、白肌人参、大力子等。属菊科牛蒡属二年生草本植物;野生种是多年生宿根植物,栽培种是二三年生大型草本植物。其嫩叶及肉质根可食用。牛蒡根还是保健食品和出口创汇品种。
③用清酒糟作为腌制山菜的原材料所做的腌菜,日本特色腌制食品。
④日本料理中所用的一种调味料,用生姜加盐、白醋、糖、米酒等腌制而成,味道酸甜。
二、其他
死者的物品全部都被搜走,一样不剩。不过,在尸体的下方,发现了以下两件物品:
①在筑后柳河站出售,前往折尾车站,已使用的三等单程车票一张。贩卖日期为昭和24年11月28日。
②铁框近视眼镜一副。右眼的镜片已破,碎片散落在黑色皮箱的底部。
但以上物品无法确定是否为死者所有。


第02章 逃亡
01
当福冈县若松警察署,收到关于此案的通知时,他们并不觉得太惊讶。因为近松千鹤夫本来就因为涉嫌非法贩卖毒品,而受到若松警察署的监视,所以他们推测,这件案子十之八九,是近松与同伙间的纠纷引起的。
若松市的居民,大都是运送煤炭的劳工与码头工人,所以,迄今为止发生的犯罪,大部分都是那些人在闹事的时候,用利器砍伤别人,而原因不外乎为了女人与人发生纠纷、喝醉酒之后妒恨在瞬间爆发之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算是简单、常规的案子,占了犯罪统计数字的绝大多数。因此,纵然这种将对方的尸体,塞进皮箱后再寄出去的事件,在别的城市或许一点儿都算不上新鲜,但对若松警察署来说,则像是外科医生遇到了精神病人一样,不由得一阵手忙脚乱。因此,若松警察署的署长虽不诧异,但的确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但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拖拖拉拉的话,可能就会让嫌疑犯脱逃了。因此,署长在接到东京来的通知之后,立刻向地方法院申请了逮捕令。同时,还没等到逮捕令下来,他就派了两名刑警,前往近松家中,准备以嫌疑人的名义,先把他带回警察署问讯。
近松千鹤夫是从北京归国的侨民,住在若松市郊的二岛鸭生田。表面上他是无业游民,但连福冈县民都不是的他,居然能在那种地方,拥有一栋房子,警方认为,这背后必定与毒品走私,以及非法贩卖有关。近松千鹤夫主要经手吗啡与海洛因,这些毒品在夜色的掩护下,经由流过他家门前的运河运到岸上。他的吗啡以一升二十万圆的价格,偷偷地流出市面,比平常售价还要便宜一成,因此,与近松千鹤夫交易的人相当多。
不过,在一年多以前,他似乎察觉到警方正在暗中调查他,于是,他表面上装出一副好像已经金盆洗手的模样,一直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若松警察署的调查因此受阻,而双方也进入了胶着状态。
“署长,请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近松千鹤夫,搞不好已经逃走了。”梅田警部补在烟灰缸里捻熄烟蒂,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额头上面,已经开始光秀发亮了。
壮硕的署长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在修剪手指甲。听到这句话后,他头也不抬地开口问梅田警部补:“为什么你这么认为呢?”
“这还用说吗?他之所以把尸体装在皮箱里寄出去,很明显就是想拖过一阵子之后,才被发现吧!况且,他还在货物的标签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代表他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了。既然如此,近松千鹤夫的企图,很有可能就是要争取从他在这个月四号,从二岛车站把皮箱寄出之后,到被发现之前的这段空当。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轻易浪费,从二月四号直到今天为止,这段宝贵的时间了。”
梅田警部补的猜测完全正确,几分钟后,回到署里的刑警们向署长报告:“近松已经逃走了!”
“详细情况我们还来不及问,总之,我们先把他的妻子请来,协助警方的调查。还有,这是近松千鹤夫的照片,长得还挺英俊的呢!”
一名刑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傻瓜相机拍摄的黑白照片。
“混蛋,什么‘英俊’啊,明明就是一副油头粉面的狡猾样子!”署长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后,把照片递给梅田。
梅田警部补瞥了照片一眼,照片上的男子大约三十七八岁,一看就是仗着自己的英俊外表,而得意洋洋的神情。他摆出轻捏着短下巴的姿势,有种电影明星般矫揉造作的味道。
除此之外,就像警察署长说的,近松那面对镜头、仿佛在窃笑的眼神,也给人一种无法轻易信任的狡猾印象。
梅田警部补吩咐刑警加洗照片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02
梅田警部补推开会客室的门,不过,近松的妻子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径自凝望着窗外。逆光衬托出她侧面的轮廓,她穿着一件由绿色泷缟①图样构成的御召物②,系着博多贡物③的腰带,同样属于御召物的短外褂,上面织着的,是黑色井字纹的碎白点花纹。气质髙雅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走私犯的妻子。
①泷缟指用垂直条纹由粗到细循环重复的纹样。
②御召物,一种流行于江户时代中后期的髙级和服,以染色且质地强韧的纬线著称,
③博多贡物以丝锔为材料,主要生产和服腰带,与京都的西阵织、群马的桐生织,合称日本三大织物。九州的博多自古以来,就与中国大陆多有往来,宋朝时,中国的纺织技术传到了博多,经过不断的自创改良后,成为现在的博多织。在室町时代的文献中,就已经有博多织的记载。博多织因黑田藩的奖励保护措施,而大为兴盛,到江户时期,黑田藩每年将织有佛具图案的“独钴”、“华皿”纹样的博多织,当成筑前博多的名产,进贡给德川幕府。
“您就是近松千鹤夫先生的夫人吧?”梅田警部补的语气显得相当郑重。
“是的。”
“其实,我们怀疑您丈夫,涉及了一起案件,为了理清案情,想请问您几件事。”
“请。”对方则是惜字如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作为回应。
近松千鹤夫的夫人相貌端正,鹅蛋脸上画着淡妆,如波浪般的黑发,在衣襟附近大幅度向上卷,让她看起来既端庄,又富有魅力。她年轻时似乎受过运动训练,身材犹如母鹿般苗条而匀称。从外表看来,她的年龄似乎在三十岁上下,就为人妻子的人而言,这般年纪应该正是最美的时候。总之,这样的女人,成了走私犯的妻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请问,您知道您丈夫现在人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么,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丈夫,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月的四号。”
这个月的四号,也就是近松千鹤夫寄出大皮箱的日子,梅田警部补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那么,请容我再重复一次我的问题。请问,自那一天之后,你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吗?”
“是的。”
“你们是在四号的什么时间分开的?”
“吃过晚餐以后,我想大概是五点左右吧。”
近松千鹤夫在福冈县的二岛车站,寄出皮箱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也就是说,他吃完晚餐后出门,到二岛车站寄出皮箱后,就此不见了行踪。
“那么,接下来,我想向你请教一下,他出门时的服装。他当时穿的是西服吗?”
“是的。”
“那么,是成套的西装吗?”
“是的。”
“请告诉我衣服的颜色跟布料。”
向近松夫人一一询问之后,梅田得知了近松失踪时所穿的服装。他穿着浅绿色毛咔叽①的上衣跟裤子,茶色羊毛单排扣大衣,带着墨绿色的小羊皮手套。
①一种斜纹防水布料。
“那围巾呢?”
“花色是接近灰色的弁庆缟①,材质是羊毛的。”
①指宽度在一厘米以上的粗大格子花纹,是江户时代最流行的纹样。
“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吗?”
“有一个白麻布质地的行李袋。”
“只有这个吗?没有带其他东西了?”
“是的。”
“那时候,他说了自己要去哪里了吗?”
“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就出门了?”
“是的。”
“那可就有点儿奇怪了呢!连行李袋都带了,这副打扮,应该是打算出远门吧……”
原本一直对答如流的近松妻子,第一次说不出话来。梅田警部补心想,她一定是想隐瞒自己丈夫的行踪.
“看到他作这样的打扮,当时你连一句话都没问吗?”
“是的。”近松妻子回答时的语气,听起来既冷漠,又不带任何关心。
“哦,丈夫要去旅行,妻子却完全不问他要到哪里去,难道你们是吵架了吗?”
梅田警部补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糟糕的问题。果然,近松夫人仰起了她那轮廓分明的鼻尖,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发一语。
“刚才很抱歉。那么,我想请问一下,在近松先生出发的时候,除了行李袋之外,有没有带着一只大型黑色皮箱呢?”
面对梅田警部补突然丢出的皮箱话题,近松妻子的表情充满了困惑:“黑色皮箱?……没有。”
“那皮箱很大,应该一眼就能看见。”
“我说过了没有!”
“那是只很气派的皮箱,是你的东西吗?”
“不,我的东西都留在外地①了。”
①指日本帝国主义在战败之前,非法窃占的外国领土。
“那么,是你在回国之后才买的喽?”梅田警部补继续紧咬着这一点。
“不是。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个问题?……总之,我并没有皮箱。”
“哦,这样说来,那只皮箱并不是你的,而是近松先生的喽?”
“这些我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们明明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夫妻,为什么你对于自己丈夫的事情,却显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近松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毫不客气地瞪着梅田警部补的脸说:“我想,像这样的事情,您应该无权过问吧!”
“这个问题可是重点呢,夫人!……或许我的问法,令你感到不快,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先将权利、义务什么的搁在一边,全力协助我们的侦办,让整个事件早日水落石出。”
“说到底,近松他到底做了什么?您打一开始就应该针对这点跟我说清楚吧!”
“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疏忽。那么,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的丈夫在这个月四号,从二岛车站寄出了一只我刚才说的那种大型黑色皮箱,并告诉工作人员:里面装的是古董。然而,后来有人打开一看,结果发现里面装的并非古董,而是一具半腐烂的男人尸体。”
“哦……天哪,尸体!……这么……这么说来,近松可能杀了人?”
近松夫人看来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她的脸上血色全失,右手指尖轻压着眼睑,整个人不住地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没错,太太。哎呀,你不要紧吧?”
由于担心对方可能昏倒或是歇斯底里发作,年轻的警部补急忙站起身来。
“我已经没事……没事了……”
“不过,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这样吧,请允许我再问您几个问题,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会马上中止讯问的。正因为我刚刚说的原因,我们警方才会如此重视那只大皮箱。你知道,你丈夫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购买的那只皮箱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之后,她又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梅田也跟着发出了一一声叹息。
“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有关被害者的事。你认识一位大约四十岁、其貌不扬、身高约一米五、六的男性吗?那人留着短发,带着铁框近视眼镜。大体上来说,算是长得丑的……”
梅田警部补把警视厅送来的报告,重述了一遍,但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摇头说道:“不,我不认识。”
“我们认为,他可能和你丈夫之间,有点利益纠葛……”
“这……我想不出有这种人。”
“那么,风雅堂的手塚太左卫门呢?你认识这个人吗?”
“完全没有印象。”
“那么,我再换一个问法好了:你知道你丈夫出门时带的东西,也就是那只行李袋中,装了什么东西,有多少钱吗?”
“这个……我不知道,他一向不准我碰他的钱,跟随身物品。”
梅田警部补开始有点儿焦躁了,因为截至目前,他还没有从这次询问中,获得任何线索。
“接下来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儿尖锐,如果近松先生在自己家里,动手杀害了死者,或是把尸体塞进皮箱,即使你没有目击当时的情况,也该会发现一些残留的痕迹才对吧!因此,我想请问一下,你看到什么了吗?……比方说血迹,或是稻草屑之类的?”
“稻草屑?”近松的夫人猛吃一惊。
“是的,为了不让尸体因碰撞而发出声音,那只皮箱里面,塞满了稻草屑。”
听到梅田警部补的话,近松夫人神经质地皱起了眉头,身体颤抖不已。
“不,我什么都没发现!……”
“请不要生气,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你的丈夫要是有一只这么显眼的皮箱,你不可能没有看到吧?”
“您问这个问题,不就代表您正在怀疑我吗?……我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而且,如果近松真想瞒着我做什么,我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这话什么意思?”梅田警部补紧紧盯着近松夫人问道。
近松夫人用她细白的手指,在桌上画了个锐角三角形之后说:“我家后面的路边有座悬崖,悬崖上有个战时挖开的横穴式防空洞。从我家到防空洞的直线距离,虽然不过五、六十米,但沿着道路,却得走上约一百五十米,就像是沿着三角形的两边走一遍一样。近松在那儿装了个门,把防空洞当做储藏室使用,因此,您说的那只黑色皮箱,要是藏在里面的话,我是不可能发现的。”
警部补决定讯问后,即刻派遣刑警搜索防空洞,然后便结束了讯问。
“让你感到不快,实在是深感抱歉,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可能还会有事情,要请你过来一趟,最近请夫人不要离开二岛。”
近松夫人听到这句话后,像是得到解脱般,刷地站了起来。
03
“我去一趟二岛车站,这段时期内,请派人搜查近松千鹤夫使用过的储藏室。还有,请联络各交通单位,要他们调查一下,是否有人曾经在四号晚上,到五号之间见过近松千鹤夫。”
向署长报告完毕之后,梅田警部补走出了大门。伫立在爱宕警察署的玄关下,他抬头仰望天空,空中满布着低低的云层。如果有什么要从天而降,那么,落下来的应该是雪吧!他一边后悔自己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没有带把伞,一边走向巴士车站。
大概因为不是髙峰时段的缘故,巴士上的乘客并不多。巴士的底盘不断震动,发出嘎哒嘎哒的声响,毫不留情地摇晃着梅田警部补那空荡荡的胃袋。
听见乘务员小姐报告“二岛到了”之后,梅田警部补匆匆忙忙跳下车。巴士径自前进,梅田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红色尾灯,然后向左转进了一条阴暗狭窄的小路。
大约走了一百五十米之后,他的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二岛车站就在眼前广场的尽头。虽然位于筑丰本线上,但该车站的乘客数量,却连支线都比不上。明明太阳才刚下山不久,车站前面却已经像深夜一样,空荡荡的鸦雀无声了。
梅田警部补跨过空无一人的检票口,走过月台,来到站长室门口,敲了敲门。站长这时正准备回家,不过一看到梅田警部补,立刻脱下了大衣,请梅田坐到办公桌前。或许因为他对于先前发生在东京的案情,已经有大略的了解,所以,一听到梅田警部补来访的目的后,立刻叫来一名站员。这名站员名叫大沼,戴着银框眼镜,是个看起来非常朴实的年轻人。
“因为我现在要跟你们说的事情尚未公开,所以,请你们保密,千万别透露出去。其实,近松千鹤夫寄送的皮箱里面,装着一具男尸。虽然我们无法立即肯定,近松千鹤夫就是凶手,不过毫无疑问,他是此案的关键人物。我之所以前来打扰,就是想询问一下,近松千鹤夫当时寄出皮箱时的详细情况。首先,就先从你们收到皮箱时的事情开始吧,那是在哪一天的几点呢?”
站长跟站员,似乎连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只皮箱中装的居然是尸体。他们露出惊愕的表情,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停顿了一阵之后,大沼站员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答道:“那是在这个月的四号,大约十八点三十分左右。”
“当时近松千鹤夫的服装或神态,大概是什么样子?……请把你记得的部分全都告诉我。”
“这个嘛……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他穿着西式服装跟大衣……”
“那他的神态呢?……看起来有特别激动,或是很不安的样子吗?”
“嗎,这样说来,他当时似乎有点儿紧张。不过,因为他是抱着那只笨重的箱子,艰难地来到这里的,所以,或许他只是在喘气也说不定。”
“那么,可以告诉我,那只皮箱从受理到寄出的情况吗?”梅田警部补话锋一转,指向了另一个问题。
“好的。当时近松先生对我说:‘我想寄一件小型货物,到东京的汐留车站。’于是我马上测量了重量,并为他办理了相关手续,然后写好票据交给他,就是这样。”
“皮箱的重量是多少?”梅田警部补对任何信息不自己一一确认,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站员伸手拿起了账簿,舔一下指尖,后开始翻找起来:“七十三公斤。”
“近松说,里面装的是古董,对吧?”
“是这样。”
当站员回答的时候,一个脸颊像孩子一样,红彤彤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手正在调松腰带,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看起来似乎才刚吃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