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你说这条破渔船能不能撑到琉岛?”
问出这句话,他不等付清回答便跳到了老渔夫的面前。
“船家,借你的渔船一用。”
听到付湛的话,老渔夫一怔,接着抬头淡淡一笑道:“小哥别开玩笑,你要借我的破渔船做什么?”
“去琉岛。”付湛这回倒是难得的老实。
老渔夫闻言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再不理会付湛。大约是把付湛当成了恶作剧的孩子。
付湛脸色一沉,从怀中抽出一叠银票递到老渔夫跟前。
“船家,一千两够不够?”
老渔夫拨开眼前的银票,苦笑道:“小哥别拿老头子开玩笑,老头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付湛的眼神忽然一冷,接着便邪邪一笑,利剑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老渔夫的脖子上,似笑非笑道:“船家,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
“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收下这一千两银票带我们几个过去,或许还有活着回来享用的机会,要么现在就死在我的剑下!”他说着将手中的利剑往老渔夫的脖子上压了压,剑锋划破了老渔夫的脖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滑落了下来。
“湛儿,住手!”付清慌忙上前夺下付湛手中的剑。
老渔夫如蒙大赦,捂着脖子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半天缓不过神来。
“我弟弟出手鲁莽,伤到船家,还望船家见谅!只是我们四个有必须去琉岛不可的理由,实在找不到船才会一时失控。”付清从怀中掏出一瓶伤药,递到老渔夫跟前,“船家别怕,这是药。”
老渔夫回过神来,一掌将付清手中的伤药打飞,一声冷笑:“小小年纪出手如此狠辣,几位恐怕是倭寇的同党!老头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礼义廉耻还是懂的,宁死也不会做出这种助纣为虐的事情。今天落到你们手中是我老头子命不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猫哭耗子假慈悲!”
倭寇的同党?付清受了他这一掌吃疼地收回手,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三个旅伴,随即哭笑不得。付湛自从出宫回来后便转性成了阴狠毒辣的小狐狸,庚申甲午本身就是皇后培养出来的杀手,自然带着股令人不敢亲近的森冷杀气。乍一看去,还真有那么点像。
“倭寇的同党?臭老头,你眼睛瞎了吗?”付湛说着提着剑便逼了过来。
付清慌忙将他挡下,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老渔夫耐心解释道:“船家误会了,我们几个不是倭寇的同党,此去琉岛是为了救我那身陷琉岛的表哥。”
老渔夫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正气凌然的表情,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付清一行四人,良久,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泰然道:“只身前往倭寇老巢救人,几位倒是好胆魄。也罢也罢!我老头子这次就舍命陪君子,送你们一程!”
付清一行四人没有注意到,老渔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误入树岛

渔船载着付清一行人渐渐驶离海岸。
如火般的骄阳高悬于天空,海面反射着耀眼的点点金鳞,海岸线在渔船的欸乃声中渐行渐远,不时可以看到一只只海鸟斜斜地掠空而去。
付清一直望着远方海天相接的方向出神,过了许久才意识到如此的烈日之下自己的脸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灼热,回头一看才发现付湛正挡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遮挡阳光。少年的脸颊已被烈日晒得通红,汗珠不住地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格外分明。
付湛微微含笑的目光令付清的心一暖,她慌忙伸手替付湛拭了拭额头的汗水,低低地道了声“傻孩子”,说完不理会付湛霎时冷下来的目光继续望着远方深蓝与浅蓝的交汇处的一点灰色出神。
深蓝的是海水,浅蓝的是天空,那深与浅的交汇处大约便是琉岛。
琉岛,琉岛。
付清望着那一点灰色,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幼时熙和帝提起那些为收复琉岛而死的优秀将士时眼中隐隐闪动的光芒,浮现出他当时说出那句“想要海疆安宁必先守住琉岛。”时眼中凌然狠绝的神情,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凭着敏锐的眼光意识到了早已存在的危机,凭着一腔激情想要铸就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只可惜他再雄才大略也终究只是一个人。他将琉岛置为一郡,派通晓经史子集的文官掌管,妄图以圣人教诲教化琉岛的土著。却没有想到由于路途遥远,风俗迥异,又多瘴疠之气,大多数文官将琉岛视为畏途。
成光帝执政初期尚有熙和帝时派下的第一任太守牧守,那位太守因年老致仕之后,琉岛太守一职便成了大胤朝烫手的山芋,成光帝每提出一位接任人选,必定接到借口各异的推诿,最后不得已只得派了年轻的文官前去接掌太守一职,谁知那年轻的文官竟病死在了路上,这越发坚定了朝臣们誓死不往琉岛任职的决心。多方推诿之下,琉岛太守一职竟空悬长达数年,最后终于发展成了如今这样一番局势。
想到这里,付清不由一声苦笑。如果熙和帝泉下有知,知道当年将士们用鲜血换回的琉岛竟由于这样一种原因轻而易举地再度沦于倭寇之手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到了。”
耳畔响起老渔夫的声音,付清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渔船已经停在了海边的一处礁石旁。
一行人干净利落地下了船,接着爽快地付了付湛承诺的报酬,而后便挥手示意老渔夫可以离去了。
老渔夫捏着手中的那一叠银票,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站在一行人面前定定地立了良久,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一咬牙将银票往怀里一塞,摇着桨远远地驶了开去。一行人忙着查看地形,完全没有意识到老渔夫的异状。
岛边礁石林立,抬眼便能望到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时近傍晚,太阳已经落在了树林之后,站在礁石上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树林后一片耀眼的金红。除了归巢的鸟儿,举目望去,一个人影也无。
“传说中琉岛虽然比不上之江沿岸,但怎么说也是往来贸易的中转站,不至于荒凉到这种地步。”茫然地在沿岸转了几圈,付清终于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只可惜,明显已经有些晚了。
还以为老渔夫那样的人必定是老实本分的,没想到……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就是传说中的阴沟里翻船吧……
付清找了块礁石坐下,哭笑不得地支起了眉。
“该死的老头!”付湛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听到付湛的声音,付清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大约老渔夫真把自己一行当成倭寇的同党了吧,所以才想出了半路把人丢到荒岛上的计策。比起卡在这人迹罕至的荒岛上进退两难,付清倒宁可希望自己此刻置身于琉岛倭寇的大本营。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前方的状况,一行人只敢在树林边缘徘徊,最后不得已到林子里捡了干树枝在海边燃起了篝火。
正是盛夏时分,夜幕降下来之后的气温依然能够让人忍受,庚申甲午到林子里打了些野味,四人便就着篝火就地解决了晚餐。
吃饱喝足,付清望着黑暗中的树林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渔夫还算厚道,有这个林子在,在这岛上倒是不用担心饿死,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砍了树自己做木筏回去。想到这里,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可能是白天实在太累,放松下来之后,付清很快便躺在沙滩上睡着了。
付清在一片打斗声中醒来。篝火由于庚申甲午的照料依然在熊熊地燃烧着,不远处,庚申甲午已经跟身份不明的来人战成了一团。可能是由于白天那种举目四望四下无人的孤独感作祟,发现有人偷袭后,付清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欣喜。一直到付湛格剑当下刺向她的一剑,她才想起要拔剑。
本来还想借着打斗消解一下白天受的气,没想到付清的软剑刚刚出鞘,袭击者们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攻击,纷纷跳出了战团。
“凤剑?你是女皇陛下传人?”
付清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袭击者那边首领模样的老者忽然如此冒出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口,除了付清之外的三人立刻面面相觑。
“你们是什么人?”付清不顾三人的诧异直接反问那人。
借着篝火跳跃的光芒,付清发现袭击者竟然都是清一色的耄耋老翁,一身南越十三郡最普通不过的装扮。听口音也应当是南越人无疑。只是传闻倭寇犯边之后沿海诸岛的南越居民已经纷纷避往内陆。现在这种时候,在这样一座荒凉的岛上遇到这样年纪,这样打扮的人着实有些匪夷所思。更何况,这些老者的各个身手不凡,看他们刚刚的招式分明只想生擒付清一行。
“先告诉我们凤剑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中。”首领模样的老者避而不答,借着篝火的光芒警惕地扫视付清一行四人,如雪般洁白的须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竟有种森然的压迫感。
听那人刚刚提到女皇陛下时的口气多少还带点敬畏,反正刚刚已经动过手了,再怎样也不会有更糟糕的后果,付清索性干干脆脆地道:“这凤剑是我祖母的东西。”
如果说实话,应当说外祖母才对,不过付清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对南越皇室到底有多少了解,知不知道她母后的存在。说祖母不仅可以免于暴露身份,更重要的是顺便可以试探一下眼前这些人有没有见过姬盛年,毕竟她现在冒的是姬盛年的名,如果这些人见过姬盛年就算不当场拆穿,脸上的表情也一定会有些变化。
然而,出乎付清的意料,听到她的话,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袭击者竟齐刷刷跪在了她的脚下,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
“天干地支参见皇孙!”
听到对方说出这句话,庚申甲午的脸色一时大变,连付清也是一怔。
“什么天干地支?”如果付清之前还对皇后的身份有过怀疑,那么现在她所有的怀疑都已烟消云散。天干地支,见了老者们面对凤剑时的反应,再结合这个名字,面前这些老者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老朽们乃是女皇陛下时的旧人,当年女皇陛下拱手江山之后,让老朽们忘记过去去过正常的生活。老朽们不愿在付长天那白眼狼的治下生活,于是买舟漂流到了这树岛,原以为再也不会与女皇陛下有任何交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有幸得见皇孙。”
几位老者跪在地上,竟是老泪纵横。付清慌忙俯身去扶,老者们坚拒不起,硬是行完了三跪九叩大礼这才起身。
付清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眼前这些须发皆白的老者对自己行此大礼,偷偷地瞟一眼同行的三人,果然各个目瞪口呆。
行完大礼,老者们抹着激动的泪水引着一行人往树林之中走去,说是要好好款待皇孙。一路上付湛好几次开口想问,都被付清挡下。
树林间的小道极为隐秘,正因为隐秘同时也非常不易行走,没走几步便会被突然斜出的树枝勾到。虽然引路的老者已经小心地为付清挡下了不少障碍,在这样阴暗又茂密的树林间行走,付清依然有种眼花缭乱之感。
树林间的小道极为绵长,虽然老者们各个身体矫健,健步如飞,连轻功卓绝的付清都感觉要赶上他们的脚步有些吃力,一行人依然走了约大半个时辰才堪堪望见林海之中几间隐隐绰绰的小屋。
“年纪不饶人啊。老朽六十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不到二十余人。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看着皇孙踏足树岛,不知该有多么高兴。”首领模样的老者指着林海间几间有些坍圮的小屋发出一阵怅然的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南越酒淳

“戊戌,辛酉……”首领模样的老者对着林海间那几间已有些坍圮的小屋一阵呼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大家快出来,看我带了谁回来!”
听到老者的声音,小屋中迅速蹿出几位同样鹤发童颜的老者,几位老者看到付清手中的凤剑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首领模样的老者连忙兴奋地道出了付清的身份,于是,又是一阵三跪九叩。
眼睁睁看着年纪足够当自己祖父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在自己面前行大礼,饶是知道对方的身份,付清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忍,连忙起身去扶,留在这边的老者显然没有方才那几位老者的身板硬朗,原本走路都已颤颤巍巍,跪下去之后竟起不来了,最后竟是被付清一一拉起的。
老者们很是不好意思,付清却不以为意,以这帮老者的年纪足以称得上人瑞,在普通人家早已被人贡起来了,说起来还是让他们下跪的自己的不是。
树岛孤悬海外,物产又算不上丰饶,早年还会有渔民到访,这些年因为倭寇肆虐早已无人涉足。有人到访,为首的竟然还是故国皇孙,老者们欣喜若狂,虽然时间已晚,但还是热情地表情如此人生乐事,当浮一大白。
立刻有人娴熟地从屋檐下抱来一堆薪柴,点燃了篝火,首领模样的老者则从屋里抱出了几坛好酒。还没等人拿出酒碗,便率先拿起一坛拍开了泥封,刹那间清冽的酒香随着温暖的夜风四处飘荡。
“这第一碗酒,敬皇孙,老朽几人以为注定将悄无声息地终老在这树岛之上,没想到临终前竟有幸得见皇孙!荣幸之至!”
付清受宠若惊,恭敬地结果首领递过来的酒碗,干脆地一饮而尽。酒味醇厚,入口绵软,还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果香,其味竟然比之前姬盛年偷来的国宴用酒还要香醇。
“皇孙豪爽!”
“好!”
……
这帮家伙年轻时想必个个都是英雄,声声喝彩中气十足,丝毫不因为年纪大了而显得萎靡。喝起酒来也丝毫不输年轻人,开怀畅饮,酣畅淋漓,连原本对他们有所警惕的付湛他们三个也渐渐放松下来。
“没想到竟能在海外喝到此等美酒!”跟尚有疑虑的付湛他们不同,知道内情的付清对老者们的身份没有丝毫怀疑,难得遇到这么好喝的酒,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得到付清的称赞,老者们自得不已,最后,首领样的老者笑道:“不瞒皇孙,这酒原本是我南越宫中窖藏,老朽等人好不容易才弄到岛上,原本是准备等皇孙完成复国大业再开怀畅饮的,可惜,皇孙无意天下。如今为庆祝皇孙登岛而喝,倒也不辱没了它。”
这帮老者在这边过得倒也挺滋润,不仅有酒,还有林间的野味,鲜美的海鱼可以品尝。他们烹饪的手艺倒也不输他们的武艺,虽然之前已经吃过东西垫肚,尝过他们的手艺后,付清还是忍不住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
篝火的映衬下,垂垂暮年的老者们一个个春风满面,兴奋地回忆着年轻时的情景,付清倒是趁此机会了解了一些之前不曾知道的南越秘辛。末代女皇,旷世雄主,虽然那帮老者提起的时候义愤填膺,付清却莫名地从中感受到了暗流涌动的脉脉温情。
龙剑凤剑,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又有谁知道当年熙和帝当年对那个注定求不得的女子的一腔真情呢?也不知面前的老者们知道当今大胤的太子,其实是两人血脉交融的结果,而且还是个女孩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想到这里,付清不由自主地抽出了缠在腰上的凤剑,借着火光细细打量了起来。火光下,手中的凤剑闪着凌烈的银光,杀意蒸腾。初拿到手的时候不觉得,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凤剑虽然看着与龙剑别无二致,但内里却比龙剑还要柔韧上几分,稍有不慎便会伤到自己。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把并不好用的凤剑如今却成了自己的护身符。
也不知当初姬盛年偷龙转凤换掉她的龙剑时是不是就已料到了如今这样的场景。不得不承认,南越皇孙的身份,真的出乎意料的好用呢。如果今日站上树岛的是大胤的太子,款待他们的绝对不可能是如今的美酒佳肴。
望着老者们那喜不自胜的表情,付清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庚申甲午,身为天干地支,临老能够退守孤岛,其实也算是一桩没事了吧。如果不是身为大胤太子,连她都忍不住有这样的憧憬。
有生之年邀三五知己,找这样一座小岛隐居,闲暇时温几壶好酒,坐在篝火前对月长谈,万事足矣。可惜,这只能是梦想。但愿有一天,自己荣登大宝后,能让身后的天干地支有这个荣幸吧。
“咳咳咳……”就在付清盯着篝火无限遐想之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循声望去,发现是其中一位老者。
“皇孙……恕罪……”老者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连连告罪,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付清连忙走过去,抓起老者的手便细细把起了脉。咳喘之症原本便不好治疗,老者年老体虚,发作起来便更为厉害,付清最后不得不拿出金针循着血脉替老者导引了一阵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这阵令人揪心的咳嗽。
“辛酉……”目睹此景此景,余下的几位老者纷纷停止了攀谈,一脸的揪心。年龄不饶人,随着昔日的伙伴一个个逝去,他们终究免不了生出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辛酉的咳喘之症恐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已经伤及肺腑,可有用药?”
“树岛孤悬海外,哪里有什么药可用,不过是自己扛着罢了。”
“老朽一把年纪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劳皇孙挂心。”
付清长长叹了一口气,隐居海外虽然潇洒,可惜年龄不饶人。海岛湿气重,对老年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各位!我有个不情之请!”犹豫了片刻之后,付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皇孙请讲!”
“各位劳苦功高,如今这把年纪却困居树岛实在非我所愿,肯定也非先帝所愿。我的不情之请便是,希望各位能够前往医仙谷颐养天年。”如果是姬盛年,一定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在付清看来,舅母见到自己尚且如此开心,见到曾经的天干地支想必一定会更加开心的吧。
“殿下……”听到付清的话,老者们一个个神色大变。
“我知道各位不愿身在大胤治下,医仙谷虽然位居胤国境内,却是由我娘在主持大局,一切衣食住行依旧按照我南越故例。各位想来应该不会不习惯,而且谷中人少,药圃药厂杂务又繁多,你们过去也刚好替我娘打打下手。”
“殿下……”老者们肯定猜到了付清的真正想法,眼中个个泪光闪动。
“殿下,我等深知殿下好意,可惜,我等如今不过是冢中枯骨,此去也不过是浪费谷中粮食罢了!”
“如果你们还当我是我南越皇孙,就请听我这个不情之请!先帝想必也不会希望昔日勇士最后却埋身海外,此去顺便也带上其他人的骨殖吧。如果他们在天有灵,恐怕也会希望有一天能够魂归故里。”
老者们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听到付清提起昔日的同伴,终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为首的老者定定望着付清看了良久,最后拿起酒坛替付清酌满了酒:“老朽敬殿下!”
“敬殿下!”
付清笑着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临老能够回家,对老者们来说想必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这帮家伙一个接一个跑来向付清敬酒,碍于他们的年纪,付清又不好意思不喝,一碗接着一碗,很快便被灌得晕晕乎乎。付湛原本想替她挡酒,被她拒绝了。在她看来,这帮老头是值得尊敬的存在,他们敬的酒,她非喝不可。更何况,这酒的味道的确还挺不错。
“这南越宫中窖藏倒是比胤国的国宴用酒还要甘冽上几分!”付清的酒量算不上好,如今喝了这么多酒,嘴巴便有些刹不住了。
“哦,皇孙尝过胤国的国宴用酒?”
“嗯,偷了一坛,坐在胤国的金銮殿顶上一边看日出一边喝完了……没有南越的好喝……”付清说话的时候眼神微眯,出神地盯着夜空中跳跃的篝火,她又想起了当日跟姬盛年一起在屋顶上喝酒的情景,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屋顶上下来的,只记得一个温暖的怀抱,依稀竟比眼前的篝火还有暖上几分。
“皇孙好胆识,偷他们的酒,把胤国皇帝群臣全部压在屁股底下,哈哈哈……”那帮老者想到的问题显然跟付清截然不同。
“嗯……不喜欢他们……成光帝混蛋……群臣也是混蛋……只有母后,母后……”
眼看着付清继续说下去马上就要露陷,付湛连忙扑过去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四哥,你醉了!”
还好,南越小朝廷虽然早已丧失了对南越的掌控,但尊号仍在,姬盛年如果称他母亲为母后,也并无不可。
“没醉,没醉……母后她……她苦啊……”
付湛皱了皱眉,最后无奈只能不客气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皇孙醉了,可有地方歇息!”
老者们看到他们尊崇的皇孙突然被他身后的侍从跟个小姑娘一样打横抱起,纷纷露出不悦的目光,付湛不理他们,心安理得地抱着付清,面不改色。
令人窒息的对质过后,首领模样的老者终于妥协,叹口气为付湛指了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想写古言了,写惯了脑洞文,果然有些手生啊!
还好,我有大纲~

☆、第三十五章 造船渡海

那是一栋普通的茅草小屋,虽然同样破败,但在众多小屋里面已经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屋内陈设简单之极,一桌一椅,再加上一张床而已。看得出这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老者们亲手所制,做工绝对算不上好,却透出一股令人感觉亲切的朴拙之感。
付湛接着外面映入的篝火扫视了房间一眼,不太放心,先伸手试了试那张木床的结实程度,这才将付清缓缓放了上去。
海岛湿气重,连床上的被褥都有种潮哒哒的感觉,付湛摸了一把之后,放弃了替付清盖上的打算,干脆将被褥拢到一边,爬上床用自己的身体包裹住了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付清。感受着怀里女子的体温,他微微眯起眼睛,顿觉心中暖流涌动。
脑海中依稀浮现出小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四哥比他大很多,轻轻松松就能将他小小的身体裹在怀中。他最爱缩在她怀里,每每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总会觉得特别的安心。时光真是种神奇的东西,幼年时的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能如此轻松地将他的四哥裹在怀里,就如小时候她对他做的那样。
望着付清睡梦中温和的睡颜,付湛只觉心中渐渐荡起阵阵温暖的涟漪,果然是喝醉了,不仅两颊绯红,就连嘴唇都比平时显得更加娇艳欲滴。心中一动,他竟忍不住对着那花瓣样的唇温柔地吻了下去。
果然跟梦想中那样温暖柔软,还带着淡淡醇酒的清香。睡梦中的付清毫不设防,感受到付湛熟悉的气息竟下意识地回应了起来,唇齿交缠的一瞬间,原本只想着浅尝辄止的付湛心中顿时火花绽放,竟一个翻身将付清压在了身下。
“大胆!竟敢对皇孙无礼!”就在付湛惊觉自己马上就要失控之时,一声暴喝突然在狭窄的小屋内响起。
原本凭着本能回应着付湛的付清骤然惊醒,意识到两人正在做什么的一刹那,她猛地将付湛一把推开,身上忽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酒也在一惊之下霎时醒了大半。
她依稀记得睡梦中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杏林赐宴当晚,曾经那个小小的孩童笑着对自己说:“四哥的秘密,我五岁那年就知道。”然后便是那个令她至今都无法释怀的吻。还以为只是在做梦,原来,竟是真的。
“四哥,别逃!”目睹着付清惊慌失措的表情,付湛心中雀跃不已,竟顾不得方才出言喝止的老者依然在现场,俯身准备再度吻了上去。
“大胆!”原本是过来送干净被褥的老者顿时被激怒,丢下手中的被褥,便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付湛竟恍若未闻,依旧眼神迷离地望着付清,仿佛天上天下,只剩眼前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