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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这边请!”见付清盯着付湛一行远去的背影出神,黑衣小童微笑着指了指另一条小径。
付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不好意思地朝小童笑笑,疾步跟上。
谷中的景色跟谷外截然不同。谷中茂林修竹遍植,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一层淡淡的薄雾在树梢间缓缓流动,虽是初夏谷中却无半分恼人的暑气,凉爽宜人。反正有黑衣小童带路,付清知道这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放心大胆地深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没走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片茂密的竹海,穿谷而过的山风吹拂着竹叶发出一阵阵潮汐般的沙沙声,竹海随风摇曳的景象更像极了水中阵阵扩散的涟漪。山谷深处偶尔遥遥地传来阵阵婉转的鸟鸣,秦山高耸入云的山峰掩映在远方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不知为何,站在这竹海跟前,付清竟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就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一刹那烟消云散。
“大小姐,请进!”黑衣小童指了指竹海。
付清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竹海之中竟有一条只够一人前行的小径。入得小径,眼前的光线便立刻暗了下来,浓重的绿色从四面八方逼过来,付清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竟觉得连自己的手指也染上了淡淡的绿色。
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浓重绿色终于渐渐淡去,前方豁然开朗。
付清揉了揉眼睛,努力适应眼前有些耀眼的阳光。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以为出现在眼前会是一座跟竹海相映成趣的竹楼或是木屋,却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朱门铜钉,檐牙高啄的大宅。
付清伸手摸了摸门前的石狮子,一直到感受到石头冰冷的触感,这才相信眼前的景象不是自己刚刚吸入了谷中某种致幻植物后的错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付清做梦也想不到竹海之中竟有这样一处足以用气势恢宏来形容的大宅,恍然间竟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在一刹那回到了京城的错觉。
付清之所以吃惊倒并非完全是因为宅子的规模,而是因为,这大宅无论是大门,门楣,瓦当,还是门前两头石狮的大小竟都是以亲王礼制打造。付清不记得大胤曾经在这片地界封过亲王,这所宅子的存在要是被有心之人发现,宅子的主人怎样都逃不过谋逆的大罪。
看这宅子的朱漆略显斑驳的颜色,显然已在这竹海之中挺立了多时。可以想见宅子的主人绝无可能是泛泛之辈。如今,自己见了这宅子,要怎样才能得以全身而退?
“大小姐,进来吧。”黑衣小童明显没有意识到付清心中此刻正翻江倒海,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逃跑,依旧笑意盈盈地侧身对付清摆着请进的手势。
知道现在逃跑根本没有半分胜算,付清只好微微苦笑,硬着头皮踏入了门内。
门内廊腰缦回,陈设雅致,倒是跟见到宅子的第一印象相符。付清跟在黑衣小童的身后兜兜转转走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座小院前停下了脚步。
“夫人就在院内,大小姐自己进去吧。”黑衣小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把付清一个人晾在了小院前。
付清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踏入院内。院子的东侧植了两棵大槐树,厚重的树冠遮蔽了大半个天空,让小院显得更加的静谧和幽深。不知是不是因为谷中的气候较外面偏凉爽,外面的槐花已经开得很盛,这院内的槐树才刚刚开花,如果不是因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清香,很少有人能注意到那碧绿的树冠间已经有几枝洁白的槐花垂下。
“傻孩子,站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啊!”
付清正盯着树杈间洁白如雪的槐花出神,门内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爽朗,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是“傻孩子”这个称呼却让付清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果然,事情一旦跟医仙谷扯上关系,便不能以常理去判断。先是“大小姐”,再是“傻孩子”,付清很好奇,自己是不是还会有别的什么新奇有趣的称呼。
付清忐忑地步入屋内,见屋内正坐着一位华服盛装的中年美妇,无论衣饰还是仪容都让付清莫名地想起京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妇,实在无法将她与医仙谷这样荒僻的地点联系在一起。恍惚中竟让付清有种自己不小心闯入了京城某户官宦人家内眷闺阁的错觉,竟莫名地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傻孩子,脸红什么?过来让我看看。”盛装美妇款款起身,走到付清跟前,仰头望着付清的脸仔细端详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刚好落在那妇人的脸上,付清惊讶地注意到她的瞳孔竟是淡淡的烟青色。脑海中蓦地闪现出当年付湛离宫时,姬盛年蘸着她的眼泪,说“哦,原来你在哭啊……”时的情景,付清盯着眼前那双似曾相识的烟青色眸子,恍惚间竟觉得呼吸一滞。
“小七不会生出这么普通的女儿,小七的女儿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也绝对不会只有中人之姿。”就在付清神游万里的时刻,中年美妇忽然微微蹙起了眉,接着便伸手探向了付清的耳根,小心地婆娑起来。
她的手指带着冰冷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付清吃了一惊,她乍然从神游中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就在她退后的前一刻,中年美妇刚好摸到人皮面具的一角,她这一退,面具便自然而然地被中年美妇带了下来。
人皮面具戴了太久,加上没有药水的浸润,突如其来的撕扯刺痛了皮肤,付清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双颊。
中年美妇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满意地勾起了嘴角:“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人皮面具。”
“傻孩子,害羞什么?让我仔细看看。”她说着,便将手中的面具一丢,欺至付清跟前,犹如欣赏一件罕见的艺术品一般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付清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那双烟青色的眸子,幻想眼前这人是自己那不按常理出牌的神医师父,心中的不自在感终于稍稍缓解。
不知道到底打量了多久,中年美妇终于缓缓地退了开去,漫不经心地调笑道:“嗯,不愧是小七的女儿,跟小七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
“小七是谁?”中年美妇左一个小七右一个小七,付清终于耐不住心中的狐疑,小声地问了一句,虽然在眼前的状况下,这句话明显有明知故问之嫌。
“天呐,小七该不会从来没跟你说过吧?”
中年美妇一声惊呼,见付清点了点头,立刻忿忿道:“那个死丫头竟然真的没跟你说过。小七就是你娘,原名姬思陌,化名杨思陌,现在是大胤的皇后。”
付清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外人口中心思卓绝,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当朝皇后为死丫头,顿时有种大开眼界之感,竟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中年美妇失了神。
“傻孩子,发什么呆,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口渴了,先来喝口茶。”中年美妇抓起付清的手便将她往茶桌旁拉。
付清按照宫中的礼仪在茶桌前坐定,安静地望着中年美妇熟练地调用面前的茶具。
“小七喝茶的时候最挑剔,一定要有茉莉花相配,而且非得是当年采摘,在正午的烈日下晒干的茉莉花才行。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当年这谷中的茉莉花大半都是被她拿去泡茶喝光的。”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中年美妇微笑着牵起了嘴角,连眼角也漫上了几道浅浅的笑纹。
付清坐在茶桌前,捧着手中那杯中年美妇按照皇后的习惯泡制的花茶,再度茫然地失了神。宫中禁忌颇多,很少有人知道皇后喝茶时的偏好,连这样私密的偏好都知道,眼前这位中年美妇应当正是皇后的故人无疑。
只是姬这个姓氏却让付清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疑窦顿消
“既然小七没有跟你说过她的身份,那么,她也一定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当年的约定。”
付清正望着杯中在茶水的浸润下缓缓绽放的茉莉出神,听到对面中年美妇的声音慌忙抬起头来。
“什么约定?”
“果然……”中年美妇勾唇露出一抹苦笑,旋即道,“我们当年的约定是,如果小七婚后生下男孩就是我家盛年的兄弟,如果生下女孩那就是我家盛年的妻子。”
说到这里,她怅然地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枝叶茂密的槐树,喃喃道:“如今她大概早已把我们当初的约定忘了吧。如果当年我们没有放她进宫……”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的细节绞在了一起,付清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但却依然无法确定,只得开口问道:“还没请教夫人的身份……”
“看我,高兴得都糊涂了。”中年美妇骤然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对着付清歉意地一笑,从容道,“我是姬盛年的母亲,也是你舅舅的妻子,你可以叫我舅妈,但我更希望你叫我娘。”
付清刚刚端起茶杯喝茶,听到最后一个字,冷不防被呛了个正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娘?”付清盯着中年美妇那双烟青色的眸子,微微有些发怔。
“乖……”中年美妇正在轻拍着付清的后背替她顺气,听到付清口中的这个字,立刻露出了一抹灿烂到极点的微笑。
“清儿啊,你什么时候想办法摆脱掉太子这个身份回医仙谷来?”付清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中年美妇又如此加了一句。
见付清没有反应,她立刻接着道:“小七也真胡闹,难不成她还真想让你去当什么皇帝?大胤可不是南越,没那么容易接受女子为皇。她走到现在这步想来必定是步履维艰。”
说到这里,她再度微微蹙起了眉,唇边漾起一丝苦笑,沉声道:“全天下都知道,你父皇的心中永远只有惠妃一人,他大概早已忘了当年秦山脚下那个裙边绣着素色牡丹的女孩。既然如此,留在宫中又有什么意思。我南越国的公主才不稀罕当胤国的皇后。”
听到中年美妇提起皇后挚爱的素色牡丹,想起那抹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记忆深处的纯净白色,付清忽然莫名地感觉心脏的位置一紧,接着酸涩的感觉便缓缓地在体内蔓延了开来。
付清的脑海中渐渐开始浮现出多年来跟皇后在一起时的一幕幕画面。
想起幼时皇后穿着一身绣了素色牡丹的淡雅宫装,抱着她坐在薪炭不足的森冷宫殿内望着宫门发呆的情景;
想起五岁那年皇后微笑着摸着她的头跟她说“清儿,乖乖听娘的话,娘会让你成为这天下的主宰。”时的情景;
想起十三岁那年皇后坐在御座上懒洋洋地说“既然注定无法成为他的家人,那么我便只好将天下抓在手中。”时的情景……
付清很早以前就已意识到如果皇后单单只是为了权势地位,比起女扮男装把自己养大,直接将自己丢掉随便找个男婴养大明显更安全些。
付清的脑海中缓缓地浮现出皇后那坚定而自信的目光,心中一痛。舍下国仇家恨,执着地追随着那人而去,到头来却发现那人却并非自己的良人,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大的悲哀了吧。
她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扶着年幼的自己一步步走向帝位,是因为恨,还是因为爱,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母后这些年来只穿依皇后制织造的织金云龙纹大衫……”君若无心我便休,只可惜,皇后之尊,天下在握又如何能够填补得了心中的寂寥。
中年美妇闻言,微怔了片刻,良久才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一个输了天下,一个输了心。倒霉的是竟然还栽在同一对父子手中。”
听到这句话,付清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多年来郁结在心中的诸多疑团霎时烟消云散。如果熙和帝跟南越女皇姬悦的传说是真的,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有盲宫这样强大的情报机构存在,熙和帝不但不可能不知道付清女孩的身份,恐怕连皇后的身份都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却不仅不拆穿,还百般宠爱,甚至还将多年来视若珍宝的龙剑送给付清,最后竟在明知付清的母亲其志不小的情况下,留下代子立储这样不符礼制的遗诏……
付清现在才恍然间记起,熙和帝每次望向她的眼神总仿佛要在她稚嫩的脸上找寻另一个人的痕迹。
原来这诸多的不合理之处,都是因为付清的外婆,南越女皇姬悦,凤剑的持有者,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子……
血缘果然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原来熙和帝比起成光帝,比起端王还要更任性上百分。立一个女孩为皇储,大约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够做的出来。
“舅……舅妈……”付清张口叫出这个有些别扭的称呼,“为什么称我母后为小七,难道我母后除了舅舅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付清听到小七后的第一反应是排行第七,但看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太像。
“你外婆只有你舅舅跟你母后两个孩子。之所以叫你母后小七,那是因为她是七月初七所生。当年你母后还没离开医仙谷的时候,每当七月初七来临,你外婆跟舅舅总会变着法地逗她开心。有一次在竹海中放烟火,还差点把整个竹海烧起来。不过你外婆却说,能博小七一笑,就算把整个竹海都烧掉,那也值得。”
中年美妇说到这里,眼神忽然一黯,脸上一派怅惘,苦笑道:“如今,你母后已成了胤国的皇后,而你的外婆跟舅舅也早已离世多年。这医仙谷怕是再也不会有当时那么热闹的景象了吧。”
她说完,转身望着门外一串洁白如雪的槐花,定定地失了神。
付清深吸了一口带着素雅槐花香的空气,回忆起每年七月初七皇后千秋节跟乞巧节一起来临时京城那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忽然感觉心里莫名地变得有些空落落的。眼光触及中年美妇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微笑,付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从未在皇后脸上见过肆意而开怀的笑容。
似乎注意到了付清的目光,中年美妇回过头来,朝付清莞尔一笑:“回去告诉你母后,累了就回家吧。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多好。你跟盛年多生几个孩子,到时我们两个老太婆含饴弄孙,比当那劳什子皇后不知开心上多少倍。”
听完中年美妇的话,脑海中浮现出姬盛年的脸,付清的双颊霎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这样的梦想如果真能实现的确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只可惜,很多东西却不是说放下便能轻易放下的。皇后放不下,付清知道其实她自己也未必能够放下。
“既然到了医仙谷,我想去拜见一下鬼夫子,也算是替师父尽尽孝心。”不想在刚刚那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付清慌忙转移了话题。
“师父?什么师父?”中年美妇听到付清的话,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烟消云散,眼神冷得仿佛数九寒天里挂在房檐的冰棱,“说到这个我就有气,我让他想办法把你带回谷中,他却莫名其妙地收了你为徒。难道他就不知道师徒相恋有违人伦?”
她叹了口气,轻咳一声,接着起身在上座坐下,凌然道:“我以医仙谷现任掌门的身份宣布,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我医仙谷的徒弟!”
“现任掌门……”付清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张跟姬盛年有七分相似的脸,一瞬间呆若木鸡。
莫名其妙被逐出师门不算什么,反正当时付清也是莫名其妙被姬盛年收为徒的,只是“现任掌门”这四个字却实在令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如果没有记错,传说中的医仙谷掌门名叫鬼夫子,是个年逾古稀的老者。
见付清一脸错愕,中年美妇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白发苍苍的人皮面具,那张面具鹤发童颜,赫然正是一位年逾古稀的健硕老者。
知道医仙谷易容术的高明之处,付清不由一阵莞尔,暗笑自己反应迟钝。
中年美妇朝付清扬了扬手中的人皮面具,笑道:“世人总以为越老的医者医术越高超,戴上这张面具倒的确替我省下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有位朋友为了救我身中辟邪剧毒,现在正在谷中,希望舅妈能够施以援手。”既然鬼夫子就在眼前,那小谢身上的毒自然不在话下,付清慌忙请求中年美妇出手相助。
“辟邪?”中年美妇闻言,眼中竟闪动起孩童见到玩具般兴奋的光芒。
“对,是辟邪!”
辟邪之毒不易察觉,当然也不易解除。付清也只在书上看过解毒的方法,那方法极为繁琐复杂,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猜测中年美妇此刻的心情应该类似于武功绝顶的高手遇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知道小谢身上的毒有了希望,付清慌忙郑重地点了点头。
“清儿,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马上出来!”中年美妇说着便提着人皮面具疾步走入了里屋。
付清只等了半炷香时间不到,一个玄衣鹤发的老者便蹒跚着从里屋走了出来。如果不是已经事先知道,付清绝对想不到眼前这位老者其实就是刚刚那位姿容绝世,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替我保守秘密,鬼夫子是个女子这个秘密我不想让谷外的人知道。”老者的口中应该已经含了鸣片,传入付清耳中的是一个低沉沙哑的苍老男声。
付清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便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面前的老者。
老者深深地望了付清一眼,沟壑纵横的脸上缓缓绽开一抹满意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前往琉岛
那条夹在竹海之中的小径尽能供一人前行,静待着鬼夫子步入小径,付清这才款步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隐到了层云之后,竹海间的小径更显幽深,仿佛一瞬间从白天步入了黑夜,脚下的青石板路面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付清睁大了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山风吹拂着竹海发出一阵阵犹如浪击海岸般喧腾的巨响,模模糊糊间,付清竟产生了一种步入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既然来了,不妨在谷中多住些时日。当年你母后所住的小楼还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前方不远处老者的声音传来,付清一惊,瞬间从恍然中回过神来。
“我也希望能够如此,只可惜母后只给了我一个月时间。”她揉了揉太阳穴,一声苦笑,“不瞒舅妈,我此行是为了找师父回去。”
前方老者蹒跚的背影一滞:“盛年没有跟你在一起?”
付清的心一沉,顿了片刻才喃喃地开口道:“这么说,师父没有回来过这里?”
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终于缓缓道:“自从当年放盛年出谷,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如果你找到了他,记得让他回谷中看看。”
从付清的这个角度望去,只能够看到前方一个孤寂而落寞的背影。眼前这个令江湖中人闻之肃然的鬼夫子,此刻不过是个盼着孩子回家的母亲而已。
想到这里,付清郑重地对着前面的背影下了保证:“舅妈请放心!”
付清跟鬼夫子到达偏厅的时候付湛一行人正在喝茶,见付清出现付湛立刻放下茶碗迎了过来,眼中是如释重负的神色。付清朝他点了点头,便扶着鬼夫子径自走向小谢。
一见到鬼夫子的脸,小谢立刻换上了一副付清从未见过的诚惶诚恐的表情,起身相迎。
“坐着吧。”
鬼夫子面无表情地朝他摇了摇头,接着二话不说便抓起了他的手腕。捋着胡须沉吟了片刻,他终于道:“这毒老朽倒是可以替他解,只是恐怕要耽搁些时日。”
小谢闻言面上的喜色霎时烟消云散,他望了望付湛,面露迟疑。
屋内所有人的视线一霎全集中到了付湛的脸上,付湛一声苦笑,淡然道:“既然如此,小谢,那你就留在谷中好好养伤吧,我跟四哥先走一步。”
小谢眼中期盼的光芒散去,他勾了勾唇,而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接受了鬼夫子的盛情款待,在谷中用过午饭,当日,付清付湛庚申甲午四人便告别了小谢踏上了前往之江郡的旅途。临行鬼夫子往付清的行囊中塞了许多付清之前只听过名字的诡谲药物,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想想自己可能将要面对的凶险,付清坦然接受。
在黑衣白衣两个小童的护送下走出谷口,前方便是江南一望无际的苍茫平原。一行四人在就近的市镇买了马,一路策马疾行,很快便到达了素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称的之江郡。
“四哥,我们现在去哪里?”站在之江郡某城繁华的街市之中,付湛茫然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以一郡为范围寻找一个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去找杨锦言。”既然姬盛年是跟着杨锦言到的之江郡,现在他失踪了无论如何总会在杨那边留下些许蛛丝马迹。剿倭的大军素得民心,如今倭患虽已基本平息,依然有不少人慕名想要加入杨锦言的新军,只要跟着那些投军的人走不信找不到杨锦言。
就在付清快要赶到杨锦言驻地之时,盲宫忽然传来消息说有人看到姬盛年在琉岛北部现身。此时前方又传来了杨锦言的大军已经开拔的消息。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用去将近三成,就算见了杨锦言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斟酌了良久,付清决定不去惊动杨锦言径直往琉岛寻找姬盛年。
然而,一行四人在之江郡沿海徘徊了良久,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条愿意带他们渡海的渡船。
“几位小哥别开玩笑,谁不知道琉岛北部如今已是倭寇的大本营!现在驾船出海不是自寻死路吗?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想多活几年。”那些船老大在听说他们的目的地之后多是摆着手如此回答。
倭寇犯边之后别说前往琉岛的渡船,就连运送货物的商船跟出海打渔的渔船也已经几乎绝迹。偶尔在海面上看到寥寥几条渔船,也多是些弹尽粮绝,再不出海打渔就要活活饿死的贫苦渔民。
“杨将军曾经上书当今圣上请求圣上准他出兵琉岛,奈何有小人从中作梗,杨将军如今也只能望洋兴叹而已。”其中一位船老大望着眼前苍茫的海面,发出一阵痛心疾首的感慨,“琉岛老巢不灭,只怕倭寇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付清闻言唯有苦笑,那小人不偏不倚正是她自己。杞人忧天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杨锦言如今的兵力已足够他盘据琉岛为王,想起传闻中当年熙和帝收琉岛时的艰难,付清暂时还不敢冒这个险。比起杨锦言,付清倒宁可自己的敌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倭寇。
“去找找那些快要饿死的渔民吧,如果你们开的价码够高,或许他们之中会有人愿意赌上性命送你们去琉岛。”最后,那位发表感慨的船老大好心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之江郡一直颇为富庶,曾有过乞丐衣丝棉的传说,虽然近年来三番两次遭受倭寇侵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没有到流民遍野的程度。付清一行四人寻了良久,只在海滩边遇上了一个在太阳底下补渔网的老渔夫。老渔夫的衣服上打满了补丁,只是眼神却安静平实,完全不像是那种会为了钱铤而走险的人。
无功而返了那么多次,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付清还是忍不住想试试运气。付清正想上前跟老渔夫搭话,却被付湛一把拉住。
付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如星:“四哥,那个姓姬的家伙对四哥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付清没料到这种时刻他竟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微怔了片刻,她苦笑一声,盯着付湛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如果现在身陷琉岛的那个人是你,我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付湛闻言,眼中的光芒霎时一亮,他对着付清露出一抹绚烂无比的笑,接着伸手指了指泊在岸边的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