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撞上了一只血红的大眼睛。
脑子里悠悠的恍惚了一下,他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这回恍惚的劲儿过去了,他恢复了清醒。扭头再去看明石,他大吃一惊:“你怎么啦?”
明石那张面孔的长度缩短了些许,不过左眼眶通红,以苏星汉的经验判断,过不了多久,那通红的左眼眶就会转为乌青了。
明石继续向前走:“你打的。”
“我?放屁!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你问她去!”
千目在后方洋洋得意的开了口:“甭问我,我也不知道!”
苏星汉怀着满腹疑窦,跟着二人又走了良久,最后终于得见了千目左掌心中的大眼睛。那只大眼睛吓得他心脏乱跳——千目和明石都是介于超能力者和怪物之间的存在,和这么二位异人同行,苏星汉简直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有安全感。
“好,好,你俩都够厉害的,听我一句话,别吵架!”他先安抚千目,再命令明石:“还有你,拿石头打女生,你也够猥琐的了!”
明石依旧是不搭理他们。从封闭黑暗的世界中走出来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回家”。
但是,他又到哪里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洞,来供自己藏身呢?找不到,起码一时半会儿的是找不到,况且自己是可以躲进洞穴里活成虫蛇模样,但是苏星汉一定受不了那种日子,自己即便是想隐居,也得先把苏星汉送回现代去。
毕竟,直到现在为止,苏星汉依旧是他精神上的母亲。尽管这位母亲成天骂骂咧咧,刚才还鬼迷心窍的揍了他一顿。
翻过两座大山之后,苏星汉累瘫了,千目也跌坐在了草地上。明石没闲着,连滚带爬的在附近游走了片刻,末了气喘吁吁的用袍襟兜了几个野果子回来。
野果子都被他给了苏星汉,苏星汉见千目冷着脸红着眼,像是气得要落泪,便连忙挑了两个好的给了她,又道:“壮着胆子吃吧,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但应该是毒不死人。”
千目挑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果子,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果子又酸又涩,到底能不能毒死人,谁心里都没有底,想去问问明石,明石还在装聋作哑,问了也白问。
她难得对一个人好,对待男人这样好,更是人生头一回。早知道明石是这么可恨的货色,那时候在公园里相遇时,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理睬他。
苏星汉吃了两个果子,趁着自己还没有毒发身亡,决定再做一回好人。屁股蹭地挪到了千目身边,他嘁嘁喳喳的讲述了明石的来历,然后又在明石背后,对着千目耳语道:“我怀疑啊,他脑子多少还是有点儿问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犯不上!你就当他是个弱势群体,随便关爱他一下就算了!”
“就是不赖我!”千目从嗓子里挤出了细细的声音,很不服气:“我没杀那个女人!他怪我怪得着吗?刚才他还用石头打我的头……”
苏星汉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了大妹妹看待:“别和他计较,他那人心眼特别小,不是我说,他蔫坏蔫坏的,往后他再惹了你,你直接挠他就是。我就是这么干的,非常有效。”
千目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有些后悔——早知道明石这么讨厌,她还不如当初和他一刀两断,继续做个自由自在的流浪儿!
明石随他们嘀咕去,并不搭理。凭着直觉抠出几株野草塞进嘴里,他忍着苦涩咀嚼吞咽了,还是凭着直觉,认为这野草没毒,自己不至于死在这上头。
拍拍屁股爬起来,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该走了!”
苏星汉也起了身,低头问千目:“你说,咱们今天能走到那地方吗?走不到的话,咱们不就得露营了?”
千目抬手抓了抓头,抓得头发乱七八糟:“我也不知道……我只走过一遍路,记不太清楚了。”
这话说完,前方的明石已经走出了几米远,手足并用的爬上了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他手搭凉棚向远望,却是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呼。
“我看见了!”他忘了赌气,回头对着下方二人大叫:“下了山就是!我看见了!”
苏星汉以为他看见了什么奇丽景象,结果爬上大石头一瞧,发现这山往下走去,山麓一带竟是齐齐断裂,形成了一道悬崖,悬崖还隐约见得新土痕迹,可见那一场断裂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悬崖上方歪着一辆巨大的战车,战车炮筒上还搭着一条不知有多长的金属链条,链条两端垂入悬崖下方的山谷之中,不知道末端是否还拴着什么要紧的物件。
“我明白了。”明石喃喃自语:“他们运气太坏,偏偏出现在了这里,把大山压得滑坡了!”
苏星汉也瞪圆了眼睛:“不可能!他们又不是坐飞碟来的,能有多沉,会压塌半座山?”
明石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他抬手做了个自上向下滑翔的手势:“是一场坠落。”
然后他拉起苏星汉的手:“我们过去瞧瞧!”
苏星汉回头对着千目使了个眼色,让她跟上。千目见明石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对自己不理不睬,不禁气得发昏。扁着小嘴含了泪,她的左手直哆嗦,手心燃烧着一线火焰,是她多出来的那只眼睛在一开一合。
但她忍气吞声,还是跟了上去。

  山下风光

  三个人,包括千目,都没想到目的地竟然就会在自己脚下,惊讶之余,又一起紧张起来,只怕自己跑了这一趟,又是一无所获。这这里若是寻找不到回归的方法,那么,三个人怕是要一起绝望了。
明石和苏星汉走热了,一起脱了袍子扔在了沿途,千目见状,也解开了裙子,迈开两条腿大步走。三人连跑带跳的往下去,不出片刻的工夫,就到了那辆战车近前。
苏星汉围着战车团团转,一边转一边感慨:“别说,这玩意儿真大真帅啊!要是能进去开一炮就好了。”
明石扶着战车向悬崖边缘走,然后蹲下来顺着金属链条向下看。下方的山谷并不太深,但也有些缭绕的雾气,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太清楚,不过无论如何朦胧,下方那连延绵成片的帐篷,是三个人都能一目了然的。
三人一起沉默了片刻,明石和苏星汉对视了一眼,千目也去看明石的脸色 ,明石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然而依旧是只做不知。
于是千目气冲冲的翻了个白眼。
“被人发现了!”明石轻声说道:“只是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苏星汉答道:“是不是这里的官府啊?你看这帐篷的规模这么大,不像是山贼干的。”
明石沉重的呼出了一口气:“算了,你呆在这里,我下去瞧瞧。”
苏星汉连忙拉住了他:“你可别!还是等天黑之后,咱们一起下去吧!”
明石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太阳,那太阳沉甸甸黄澄澄,已经有了一点西坠的架势。
“天黑之后……”他沉吟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个大吉是跑到哪里去了,如果她还贼心不死,那么,我怕天黑之后她又要出来给我们捣乱!”
这话一出,苏星汉和千目一起打了个冷战。
明石与苏星汉商议一番,末了毫无结果。商议的途中,明石偷着瞟了千目一眼,就见千目穿着桃红袄子和雪白裤子,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正在望着地面撅嘴。看过这一眼之后,他收回目光,做了决定:“现在我们找个地方休息,等到天黑了,咱们再下去。至于那个大吉,暂时不管了!”
苏星汉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了,明石让他休息,他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饿着肚子苦度时光。明石躺在树后似睡非睡,千目自己蹲到一旁,用一根树枝抠蚂蚁洞。他不理睬千目,可是感官敏锐,能听到千目的呼吸声。这么着冷落千目,他还觉得不解恨,可千目竟也不再向他搭讪了,让他没有机会继续给自己的面孔降温。
三人各忙各的,只有苏星汉偶尔□□,要□□一声。明石是能够忍饥耐寒的,千目则是早气饱了。
眼巴巴的,他们终于盼到了天黑。
苏星汉率先站了起来——再不行动的话,他非饿晕在树下不可。千目也很渴,但是咬紧牙关不吭声。明石打了头阵,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想让千目留在原地等着,万一他们出了事,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怕自己好心办坏事,再把她留下来喂了大吉。
况且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一想,他便闭了嘴,一言不发的先顺着陡坡慢慢的爬下去了。
陡坡很险,有好几段路途根本就是直上直下的峭壁,苏星汉吓出了几滴尿,千目也是魂飞魄散。虽然他们都是好身体的年轻人,然而在终于脚踏实地之前,他们还是存了必死之心,因为四肢全都累得痉挛失控,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失足坠崖了。
落地之后,他们坐在原地喘息了几口气,都觉着自己是死里逃生。苏星汉眼看前方帐篷一大片,却是黑沉沉的一点光明也没有,就小声说道:“我看这里好像没有人,没人的话,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直立行走了?”
明石向他摆了摆手,然后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将石头抵到眉心,他低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末了却是将石头猛的一丢!
他看到了那块石头在片刻之前的遭遇——一只凝着干血的人手把它捡起来丢到了一旁,那手枯瘦肮脏,形如利爪,只不过缺了一截小拇指头。
再往前看,他看见这块石头本是深埋于地下的,但在经历了一场大挖掘之后,它被许多人抬着铲着扔着,来到了地面,见到了太阳。
“你保护她!”他指着苏星汉轻声说话,紧接着转向千目,他终于开了口:“你也保护他!”
苏星汉睁大了眼睛:“怎么啦?”
明石刚要回答,一阵夜风吹过,送来了低低的怪笑声。这一回不用他解释,苏星汉和千目一起明白了:“她又来了?”
明石不回答,直接纵身向二人一扑,把苏星汉和千目全扑了个仰面朝天。与此同时,空中掠过了一阵腥风,是一枚短短的羽箭贴着明石的耳朵飞了过去。三人万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恶臭的暗器,即便不是经验丰富的绿林豪客,也猜出那羽箭上不是涂了剧毒,就是涂了大粪。
苏星汉当初既敢夜闯古墓,便可知他不是个胆小如鼠之辈,然而面对着这样一位身兼吸血鬼食人魔二职、而且还对他们阴魂不散死缠烂打的大吉,他双股战战,自觉着又要憋不住尿:“哎哟我的妈——”他仰面朝天,险些被明石压断了气:“怎么又来了?她还没完了?”
明石抬手去捂他的嘴,不许他出声,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顺着他的脖颈向衣领里摸,而他身下的千目忽然咬牙怒道:“不要脸的女妖魔!少来占他便宜!”
明石这才知道原来那只冷手不是千目的!
就在这时,四面山上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伏兵像是从天而降一般,骤然呼喝着冲了下来,明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本意是把那只手也抓住咬上一口,可是那只手瞬间抽出,不见了踪影。
大吉消失在了伏兵出现的那一刹那,而伏兵从山坡上奔驰而下,像要用牛刀杀鸡一般,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明石三人。
三个人没用伏兵们太费事,自己直接就举手投降了。

  三只神

  伏兵之中走出一名将领模样的汉子,厉声喝问明石等人姓甚名谁,所来为何。而三名俘虏——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好——一直沉默无语。而那名将领见苏星汉的体魄最为雄伟,便抽出一把雪亮的长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再不说实话!本将便割了你的狗头!”
苏星汉当即作答:“大哥,你别冲动,其实、其实我们来自未来,在你们这里生活不太习惯,想要想办法回去。听说这里是我们的一处着陆点,所以我们三个就找过来了。”
将领听了他这一番话,并没有太惊讶,单是上上下下审视着他,而苏星汉又说道:“我好心再提醒你一句啊,你这儿新来了个食人魔,专门吃活人,我们刚跟她打了一架,你们也都小心点儿吧!”
将领这回皱起了眉头,扭头和旁边一位同僚模样的男子耳语几句之后,将领一挥手,一小队士兵当即上前,将这三位不速之客五花大绑,押进了一辆大马车里。
三个人依旧是乖乖的不反抗,因为知道即便再回一趟大狱,也比在午夜荒野里和大吉斗智斗勇强。
大吉实在是太吓人了!
马车颠簸,明显是在走山路,苏星汉小声说道:“哎,我感觉,他们对咱们很有兴趣,那些东西,肯定是已经被他们捡走了!”
千目偎在角落里,不肯去和明石靠到一起:“他们是谁的人?”
明石忽然冒出一句话:“朱棣。”
千目看了他一眼——他总算主动对她说了话。
“你确定?”她爱搭不理的反问。
明石对她一眼不看:“不确定。”
“那你乱讲什么!”
“没有对你讲!”
“小肚鸡肠的猥琐男!”
“大骗子!还不如他!”
苏星汉怒道:“跟我比什么?我又怎么了?!”
“我没说你!”
“闭嘴,扫把星!”
骂完这一句话之后,苏星汉又对千目说道:“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了,你看他那营养不良的熊样!”
千目不假思索的反驳道:“他在瀑布救过你的命!”
此言一出,马车外面的士兵发出了怒吼声:“再吵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狼!”
马车内立刻安静了。
天明时分,车内三人昏昏欲睡,依稀听见外面人叫马嘶,是士兵给马车换了强健的新战马。马车行进的速度快了些许,如此又过了许久,到那天光大明的时候,马车停了,三人东倒西歪的戴着绳索下车一瞧,发现自己脚下所踏的乃是青石板地,而四周围墙高耸,自己像是正身处在一座宅院之中。
有人上前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先前有绳子绑着他们,自然是难受,如今绳子一松,血液骤然流通,三人只觉四肢百骸如同受了针刺一般,当场手舞足蹈的原地乱蹦起来。而前方墙上开着一扇大门,这时那门后转出一名高大汉子,汉子迎面见了这样群魔乱舞的三个人,登时一愣。
院内的其余人等——看服饰不是士兵就是武将——齐声向那人行礼问候,而那人背了双手,脸上显出了苦笑神情:“秦山,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三个宝贝?”
千目原地乱蹦,而苏星汉一边热舞,一边气喘吁吁的打了个招呼:“你好,你是谁啊?”
名叫秦山的武将当即开口怒斥:“大胆,敢对王爷如此无礼!”
苏星汉回头去看明石:“又是一个王——”
明石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跳到了那人面前,双手抱拳道:“我的朋友不懂礼貌,你不要怪他。请问你是不是朱棣?”
此言一出,秦山再次高叫:“哈!你们越发的不知规矩,竟是开始直呼王爷的名讳啦!”
明石一听这话,恍然大悟:“真是朱棣啊!”
秦山听闻此言,将要气死,而朱棣本人却是淡然一笑,并不介意:“我听闻,你们是同那些火器一起从天而降的?”
苏星汉刚要回答,明石已经抢在了他的前头:“不是——是!”
“到底是不是?”
“是!”
朱棣立刻来了兴致:“这倒是奇怪得很了,看你们的样子,也并不像是神仙天人,怎么会和那些古怪东西一起从天上掉下来?”
这话问完,秦山凑到朱棣身边,又用大手捂着嘴低低的耳语了几句,朱棣点了点头,对着他们笑了:“未来?你说你们来自未来?”
明石,出于本能的,不想对面前这位预备役皇帝实话实说,可是情急之下,想要撒谎都编不出好话来:“我们——我们——”
“我们”了两声之后,他福至心灵,脑子里自动生成了一个弥天大谎:“没错!我们就是神仙天人!”
然后他回头横了浑身乱颤的千目一眼,又给了蹦跳不止的苏星汉一个犀利眼神:“人不可貌相,你看不起我们吗?”
朱棣看着三人,半晌没言语,秦山急了,上前怒道:“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一路上我们一眼没照顾到,你们三个就私自成神了?你这话骗骗小孩子还成,骗我们英明神武的王爷,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苏星汉当场反驳:“谁成神还提前发通知?那不都是说成就成了吗?”
千目先前一直站在人后,这时忽然大声附和:“对!”
这一嗓子喊出来,朱棣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将千目上下打量了一通,他先是对着她那明明白白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一皱眉头,然后问道:“小姑娘,你也成神了?”
千目一指明石和苏星汉,声音低了些许:“我……嗯。”
“那么,你是什么神仙呢?”
千目看出来了,朱棣对于明石的话是半信半疑,对于自己,则干脆就是在逗着玩。但是朱棣有这个好兴致,她还没有心情陪着他逗。攥着拳头的左手背到身后,她低下头,不理他了。
这时有人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朱棣低语了几句,朱棣当即转身要走,但临走之前想起院内还留着三位神仙,便嘱咐秦山道:“姑且带他三人去休息,其余的事情,等我回来再做定夺。”
秦山大惊:“王爷,您还要养着这三个骗子啊?!”
朱棣笑了一下:“真是骗子也无妨,又不是养不起。”
说完这话,他迈开大步,匆匆离去。

  Judy

  明石等人被秦山关进了一间空屋,并且得到了无限量的大饼。
苏星汉快要饿疯了,也不求有菜,抓起大饼就开始撕咬,明石也跟着吃,吃了几口之后发现千目坐在一旁,还撅着嘴沉着脸,就撕下半块大饼往她面前一拍。
千目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明石:“干嘛啊?我又惹着你啦?”
明石不回答,苏星汉代他开了口:“吃啊!”
千目怒道:“我不吃!”
明石依然不理她,只对苏星汉说话:“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如果实话实说,朱棣能信吗?如果信了,那他会不会去找朱植的麻烦?”
苏星汉想了一想,然后含着大饼答道:“要不然,咱们别跟着朱植混了,我看他那人挺失败的,再说春枝大姐也死了,你给他干活也没什么好处了,是不是?这个朱——朱什么来着?不是说将来要当皇帝的吗?正好那些东西也都在他手里,咱们干脆就跟着这位混得了!”
“他叫朱棣。”
苏星汉一拍脑袋:“对,Judy,这回我记住了。我小时候上英文补习班,我的同桌女生英文名就叫Judy,她还是我初恋呢!这么看我和Judy挺有缘,Judy还给咱们饭吃,咱们就跟着Judy吧!”
“可朱棣毕竟是个古人,我也不知道能否和他合得来。”
“屁!春枝还是古人呢,你怎么一看她就两眼放光流哈喇子?Judy怎么着也比春枝正常吧?你想想春枝那脚丫子,像俩粽子似的!和春枝比,Judy不就是少俩大咪咪吗?”
千目本来正在撅嘴赌气,听到这里,忍不住缩短了嘴巴的尺寸,偷偷笑了一下,笑过之后想到明石喜欢春枝,又要再次动怒,但一想到春枝已然成为食人魔腹中之屎,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忍不住又是一笑。手指卷着凌乱蜷曲的辫梢,她瞄了桌上的大饼一眼,说不饿是假的,不过气还没有赌完,当着明石的面,她就是不吃!
苏星汉除了吃,就是满口的Judy,千目则是干脆连吃都不吃。明石感觉这二位,一个蠢得可恨,另一个是纯粹的可恨,都不是可以商议对策的好伙伴,所以决定闭嘴,自己拿主意。
朱棣一去不复返,明石和苏星汉吃饱了大饼喝足了水,都开始犯困。明石起身走到屋角一屁股坐下去,蜷成一团开始睡。苏星汉回头看着他问:“你是狗哇?躺在地上睡?”
明石不说话,也没有呼吸的声音。于是苏星汉又转向了千目:“你说你,挺可爱个小女生,竟然会看上他,眼光真好。”
千目把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手捏着一小块饼。趁着方才苏星汉回头说话,她给自己偷了一点存粮。见苏星汉望过来了,她正了正脸色,冷言冷语的答道:“笑话!狗才看上他了!”
墙角的明石忽然像蛇一样伸长了脖子,针锋相对的说道:“对,就是狗看上我了——”
话没说完,因为旁边的房门“咣”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门板带着疾风向旁一拍,把明石直接拍回了墙角。千目没听见他叫疼,怀疑他是被这一门板拍昏过去了,下意识的正要起身跑过去,哪只门外一片花团锦簇五颜六色,正是来了一队青春年少的小女子。为首的一名小姑娘穿着一身嫩绿衣裙,蹦蹦跳跳的就跑了进来:“听说咱们家里来了神仙,我要瞧瞧这神仙长的是什么样子!”
话音落下,她正和端坐着的苏星汉打了照面。苏星汉抬手一抹脸上的饼渣子,见这小姑娘约有十五六岁,生得面孔粉白,秀发乌黑,额上覆着薄薄一层刘海,眼睛是标准的大杏核眼,闪闪烁烁的带着光芒。她这个美貌程度,据苏星汉看,放到现代无论是做校花还是去选秀,都够资格了。
小姑娘看着苏星汉,也是一愣。苏星汉早在山里就脱了袍子,此刻的打扮堪称是衣衫不整,而且满头短发,也类似一名还俗不久的和尚。一边打扫着脸上的渣子,一边傻乎乎的扇着他的长睫毛,他很高看小姑娘,小姑娘瞧他也是个怪模怪样的美男子。
“你就是神仙?”小姑娘圆睁二目,伸出手指好奇的一指苏星汉。
苏星汉摸了摸脸又掸了掸前襟:“嗯……算是吧!”
然后他又问小姑娘:“你又是什么人?”
小姑娘抿嘴一笑:“我?我是这府里的郡主呀!”
苏星汉深深一点头:“哦,还是个贵族。”
小姑娘有模有样向他抱拳拱手:“那我这个贵族,今天见过你这个神仙了!”
苏星汉木呆呆的看着小姑娘的笑脸,看了片刻之后,忽然百感交集,忍不住扭头对千目说道:“穿越真是好啊!我从一个现代小屌丝,变成了明代的活神仙,简直就等于是重活了一遍!要是总能这么过下去的话,我觉得,不回去其实也行。这里不就是没有好吃的好玩的吗?习惯了也就好了,我不是那不能吃苦的人。”
这时郡主看见了千目,不禁一抬淡淡的弯眉:“你也是神仙?”
千目淡淡的答道:“当然是。”
“你们是从天上下来的?”
苏星汉把明石坐过的椅子端到了郡主面前:“美女,坐下说话,站着多累。”
郡主一边要坐,一边对着苏星汉继续微笑:“不敢当,我这凡间的郡主,怎么比得过你们天上的神仙呢?”
苏星汉感觉郡主太美了,这等活美女竟然肯屈尊和自己攀谈,实在是令人荣幸得发昏。而千目眼神一动,嘴唇也一动,但是盯着屋角,却终究是没有出声。
她看见明石无声无息的从门后爬了出来,眼圈是黑的,是苏星汉给他的旧伤,额头红了一片,是门板刚拍出来的新伤。悄悄的伸出一只手抓住一条椅子腿,他在郡主坐下的一瞬间,猛的一扯椅子!
下一秒,郡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千目嫉妒小郡主比自己可爱,见状就是微微一笑,而门外的丫头侍女惊叫着冲进来扶起郡主,苏星汉则是已经给了明石一拳:“你手贱啊?!”
明石不服气:“她开门撞了我的头!”
苏星汉又捶了他一拳,结果千目用力一拍桌子:“你再打他,我就让你在这个郡主面前跳脱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