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太伏在地上,哭的有如梨花带雨一般:“反正我现在是生不如死,今天就等着你来打死我吧!”
冯希坤真有心把太太打个半死,以立家法,可是忽然发现有个老妈子冲进客厅里去了,便暗叫不好,连忙转身要撵;不想冯太太纵身一扑抱住了他的腿,将脸上的涕泪脂粉一股脑儿的全蹭到了他的裤管上:“你走什么?不许走?不是要打死我吗?你打,你打,你打啊!”
冯希坤在发怒之时,向来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可就在他要狠命踢开太太之际,虞光廷忽然从客厅中跑了出来,运动健将一般穿过人群,一脚就把冯太太踩趴下了。
随后他停住脚步,回身又用鞋底格外踩碾了冯太太的脑袋,口中还大声说道:“我可是比你先来的,再说他爱我爱的要命,我也没办法。有本事你就吊死在这梁上嘛!”
说完他转身继续奔跑,一溜烟儿的就上蹿到了楼梯拐弯处。
楼下众人,包括冯希坤,一起都愣了一瞬。冯太太早知道自家丈夫在外面养了个兔子,可是一直没能亲见,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狗胆包天,上来就踩自己的脑袋。仰起头怔怔的往楼梯上望去——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的冯太太立刻放弃了以情动人的怀柔战术。一跃而起站直了身体,她见虞光廷和自己之间还有着相当的距离,就一弯腰脱了脚上的高跟皮鞋,先将一只作为暗器,奋力掷向虞光廷做远程攻击,又将另一只攥在手里,用那尖锐鞋跟狠命敲向冯希坤的头顶。老妈子们这时也明白了,一声呐喊就要往楼上冲锋;冯希坤头上挨了两下打击,自卫之余分身乏术,只好在慌忙中大声呼唤仆人,要他们组成防线封锁楼梯,以确保虞光廷的安全。
楼下立时乱成一锅沸粥,冯希坤没想到自己会挨了太太的打,真觉着自己有辱门风,羞恼之极;而冯太太气急了,是宁可离婚也要给夫君一点教训,所以对着冯希坤连抓带咬,敢死队一般锐不可当。仆人和老妈子们的打斗也呈胶着状态——仆人有力气,但是老妈子也不瘦弱,并且手中都有擀面杖。而在这种天下大乱的时刻,楼梯上的虞光廷就很觉快活的哈哈笑了起来。
第117章 饥饿
公馆内是大大的乱了一场。
冯太太的娘子军,因为毕竟主力都是女流之辈,所以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冯太太那面颊被冯希坤扇的又红又肿;冯希坤的脑袋也被冯太太的高跟鞋敲出许多青包。
虞光廷坐在楼梯台阶上,笑了个死去活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冯希坤不肯饶了太太。
他亲自把太太押回家去,而冯太太尽管咆哮奔突、气势如虹,可终究是个弱女子,无力自救;结果被那冯希坤打的躺在地上动不得。冯希坤命人将她看管起来,而后也不肯在家里过夜,还是乘着汽车赶回小公馆了。
他抵达公馆之时,楼内的狼藉情景经过收拾修饰,已然不复存在。怒气冲冲的找到虞光廷,他质问对方道:“当时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虞光廷见他短发凌乱,额角上鼓着个青中透紫的大包,颧骨处还蹭了一块灰尘,便忍无可忍的又笑起来。冯希坤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形象不好,已经是气急败坏了,又见虞光廷这样公然发出嘲笑,就气的又动了手。
虞光廷被他推的连连摔倒,可就是忍不住笑,而且是越回想越觉得可笑。连滚带爬的从门口退到走廊,他转身企图逃跑,然而冯希坤打了一下午架,精神振奋动作灵活,迈步就追了上去。一路撵到楼梯口,他见虞光廷淘气的可恨,就下意识的飞出一脚——当场把虞光廷踢的滚下了楼梯!
冯家那楼房举架很高,楼梯也长,冯希坤眼看着虞光廷一路翻滚下去,不禁吓了一跳。几大步向下跑到楼梯转角处,他蹲下来抱起了委顿卧倒的虞光廷,低头这么一看,只见对方那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伤痕,才松了一口气。
“子俊,你怎么这样不小心?”他责怪虞光廷道:“偏在我气头上乱跑,这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
虞光廷仿佛也是吓着了。直着目光望向前方,他不笑了。
冯希坤为虞光廷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就要扶他站起来。可虞光廷瘫在楼梯上,软绵绵的并不肯起身。冯希坤以为他又是在耍赖,就恨的扇了他一记耳光。
于是直着目光的虞光廷闭上眼睛,忽然做出了要哭的表情:“疼……”
冯希坤很不耐烦的吼道:“疼什么疼?!站起来!”
虞光廷挣扎着从他怀中向下爬去,口中喃喃的哭诉道:“疼……我疼……”
冯希坤愤怒已极的赶着搡了他一把:“去你妈的疼!”
虞光廷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向下爬去,只是喊疼。
后来,冯希坤扯着一条腿,把虞光廷从楼梯向上拖去,一直拖回了卧室。
脱下对方的衣裳一看,冯希坤不禁惊讶,发现难怪这虞光廷要喊疼——肋下、腰间、腿上皆被碰撞出了青红的瘀伤,不疼就怪了!
这种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冯希坤不想送虞光廷去医院,就自己找些药油出来,为他在那伤处涂抹了一番。药油的气息刺鼻,呛的他直打喷嚏。
“都怪你!”他对虞光廷说道:“你好端端的乱跑什么?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闻闻这味道,让我夜里怎么睡觉?”
虞光廷转过脸来面对了他,泪眼婆娑的提出了要求:“我饿了,我要吃饭。”
冯希坤简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下午不是吃过了吗?怎么还吃?”
“现在是夜里了,我饿。”
冯希坤可无意再在床上摆出七碟子八碗来;反正他自己是丝毫不饿。起身下床脱了个精光,他坐回床头叉开双腿,又把虞光廷扯过来趴在了自己腿间。一手抬起对方的下巴,他不由分说的就挺身把自己那胯间物事塞进了虞光廷的嘴里:“不是饿吗?吸出来就给你吃。”
虞光廷仿佛是并不觉得为难,不假思索的就开始衔住那东西吮吸起来。
冯希坤骗了虞光廷。
他并不是舍不得给虞光廷吃饭,只是觉得太麻烦。当虞光廷用唇舌把他伺候的舒服透了之后,他没有履行诺言,而是拉过被子盖上两人。
虞光廷显然是怔了一下:“不吃饭吗?”
冯希坤抬手关掉了电灯:“我刚才也没少给你,还不够你吃的?”
虞光廷今天是很不合作了,并没有接着这话凑趣儿,只是固执的说道:“我要吃饭。”
冯希坤打了个哈欠:“睡觉!”
虞光廷是真的饿。
冯希坤一直是不大正经吃饭,前些年还好,如今却是变本加厉起来。他成天和虞光廷腻在一起,自己不吃,也带累的虞光廷吃不饱。虞光廷从来都是个胃口秀气的,可是如今他总是饿,心里慌慌的,几乎快要变成一个老饕。
用手按住胃部,他忍着周身疼痛蜷缩起来,忍耐片刻后发觉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又见冯希坤已然入睡,就悄悄的坐了起来,无声无息的掀开被子下了床。
穿着软底拖鞋推开房门,他一手扶着墙,一瘸一拐的沿着走廊一路前行,下楼之后他又穿过整座楼房,最后终于千辛万苦的抵达了厨房。
这厨房位置很偏,主人们是从不过来视察的。虞光廷摸着黑推门走进去,朦胧间也看不清什么,就抬手打开了电灯。
这回眼前大放光明了,他见房间宽敞,两边靠墙都有大长方桌,上面摆放着许多洁净果蔬,前方是一列灶具——大半夜的,当然是清锅冷灶。
他下意识的就笑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开始觅食。
仆人是在起夜时,才发现了厨房内的光亮和异动的。
那是个小丫头,以为是厨房窗开,进了野猫野狗——可随即又想到野猫野狗不会开电灯,就吓了一大跳,赶忙回房去叫了个老妈子同来。这两位大胆女性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门口,凑上门缝一瞧,结果就见虞光廷衣衫凌乱的坐在地上,正在吃一碗白天剩下的炒饭。
这就更让人诧异了!
小丫头和老妈子没敢声张,悄没声息的回了房,只做不见。而虞光廷并无察觉,吃饱之后扶着灶台站起来,又东倒西歪的慢慢离去了。
虞光廷很安然的睡了一觉。
因他身上有伤,行走坐卧都不便,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冯希坤并没有带他出去消遣;而他得了这个机会,就总在夜里偷偷出去找东西吃。老妈子和小丫头留意了他的举动,很觉害怕,以为他是有梦游的病症,便找机会偷偷告诉了冯希坤。
冯希坤生气了。
他认为自己对虞光廷的要求很简单——听话就行,听话就够了;可虞光廷就是不听话!为什么要半夜去偷吃剩饭呢?半夜是睡觉的时间啊!
冯希坤没有立刻发怒,他强按火气等到夜里,装睡良久后见虞光廷果然起床出门了,这才睁开眼睛。
片刻后他下床穿鞋,大踏步的一路走去厨房。“咣”的一脚踹开房门,他果然看到了席地而坐的虞光廷。
虞光廷双手拿着半张饼,正在摇头晃脑的使劲撕咬。冯希坤的骤然闯入让他大大的哆嗦了一下,可是哆嗦完后,他低下头,继续去吃那饼。
冯希坤素来把虞光廷打扮的很干净,如今见他坐在厨房那油腻腻的地板上,吃着脏兮兮的冷油饼,不禁气的要命。走上前去踢了虞光廷一脚,他口中怒道:“饿死鬼!你这是在干什么?”
虞光廷加快了咀嚼速度,又狠命的咬了那饼一口。
冯希坤弯下腰,兜头甩了他一巴掌:“饿了不会按电铃,让仆人给你送夹心面包吗?为什么要像狗似的溜到这里偷吃?”说着他把对方手中那半块饼抢下来扔出老远:“这都是谁吃剩的脏东西?你不觉着恶心?”
虞光廷无动于衷的咽下口中油饼,又把手上的油渍蹭在了丝绸睡裤上。
冯希坤见他又要装死了,就干脆伸手抓住他一只脚踝,而后拖死狗一般的将他从厨房中拽出去,穿过长长走廊,又上了一层楼梯,最后回到了卧室。
虞光廷骨骼纤细,所以身体并不沉重。冯希坤别的力气没有,摆弄他还是没问题的。
翌日,冯希坤罚虞光廷一天不许吃饭。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在楼内四处行走着,试图寻找到一点散碎饼干或者糖果,可是失败了。
他找到冯希坤,可怜兮兮的笑:“冯兄,我饿了,真的饿了。”
冯希坤横眉怒目:“贱骨头!饿死鬼!忍着!”
虞光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抬手就去解他的裤子,然后亟不可待的一口含住那显露出来的软缩器官。用力吮吸了两下后,他把自己的衬衫纽扣也解开了,袒露出雪白的肩膀和胸膛。仰起脸望向冯希坤,他笑的好看而又心慌意乱:“你给我东西吃,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吃饱好不好?我吃饱了就能陪你玩了,玩一整天,好不好?”
冯希坤把他的脑袋按向自己胯间:“你连命都是我的,我玩死你都没事,还轮得到你来和我讨价还价?”
话音落下,他忽然被虞光廷推了个趔趄。
随即虞光廷站了起来,扭头就跑。冯希坤先以为他是耍小性子,还不理会,可是在椅子上枯坐了一分多钟,他忽然觉着有点不对劲。
起身走去推开房门,他探头喊了一嗓子:“子俊!”
没有回应。
他迈步沿着走廊向楼梯走去:“子俊啊!”
楼下传来了仆人的惊问:“虞先生,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冯希坤脚步一顿,随即就在低低的骚乱声中快步下了楼。
然后他看就到虞光廷衣衫不整的冲出楼去,离弦之箭一般穿过整个院子,又突破了门房的阻拦。
“追啊!”他登时着了急,对着仆人怒吼道:“傻看什么?把他给我追回来啊!”
接着他一马当先的就向外飞奔出去了。
第118章 奔跑
虞光廷一鼓作气的冲出了公馆大门,然后就沿着小街向前奔跑而去。
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投奔目标,茫茫然的只是跑。
天津今年发了大水,市区内都被淹的没了样子;如今大水虽然退去了,可是街道依旧泥泞潮湿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不肯看路,结果那飞溅的泥水点子就一直点缀到了他的白衬衫上。
他知道后方有人在对自己呼唤追赶,那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过来,仿佛之间隔了一个世界。他并不恐惧,也不惊慌,单是头脑一片空白的狂奔——他很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其实他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而已,年轻得很,正是一个奔跑的好年龄。
他不累,只是跑。
冯希坤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赶着,司机发动汽车要来帮忙,然而刚驶出公馆大门就陷进了泥水坑里。冯希坤眼看着虞光廷越跑越远,马上就要在前方岔路拐弯了,便气急败坏的回头大骂众人,而后拔腿又拼命追了上去。
虞光廷在恍惚中穿过两条街,却是忽然收住了脚步。
转身面对了路旁一家小小店铺,他仰起头凝神望向上方招牌——招牌上写了中俄英三国文字,他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可就是下意识的感到了亲切。迈步上前推开玻璃门,他拖泥带水的走了进去。
一只大胖猫喵喵叫着蹿了上来,照他那裤管就挠了一爪子。有人掀开柜台后的白布帘子走出来——然后就愣住了。
萨沙盯着两年未见的虞光廷,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虞光廷仿佛已经不认识了他。
在满室的食品香气中,虞光廷转向了靠墙摆着的一排木架子。
架子上陈列着一溜洁净笸箩,里面堆放着金黄喷香的面包圈。虞光廷伸手拿起一只,送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大胖猫见他吃了自家东西,立刻急了眼,伸出两个前爪对他那小腿好一顿抓挠。
虞光廷没知觉,只是把那面包圈一味的往嘴里送,吃的狼吞虎咽。萨沙走到他身边了,萨沙和他说话了,萨沙摸了他的头发了——他都没知觉。
萨沙不明所以的难过起来,又因为一时从虞光廷嘴里问不出话来,就回身走到柜台前,想要给他倒杯水喝。然而一只手刚拿起水壶,他忽听身后一声门响,回身看时,就见两名彪形大汉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抓住了虞光廷的双臂双腿,强行就要把人往外拉扯抬走。虞光廷手里还抓着半个面包圈,大声惨叫着扭动挣扎,而一名西装打扮的高瘦男子随后进店,阴沉着脸扫视了一圈,又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扔到了柜台上:“面包的账。”
萨沙做惯了侍应,脾气比小猫还要和顺,可是此刻他看到门外那些人已经把虞光廷塞进了汽车里,不禁就想要拦住面前这人:“你、你们为什么要抢走他?!”
冯希坤以为这是个要打抱不平的,就很不屑的猛推了他一把,随即快步出门上了汽车。萨沙追出来要拉车门,可这时汽车开动,只把他撞了个跟头。
车内很逼仄,冯希坤坐在一侧抱住虞光廷的上身,协同抓人的一名随从坐在另一侧,伸手拢住了虞光廷那两条泥水淋淋的腿。
在开车之际,虞光廷还哭喊了两声,不过汽车真正开起来后,他倒又安静下来。乖乖的依偎在冯希坤的怀抱中,他举起手中那半个面包圈送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看清楚后咬下一截,随即一边咀嚼一边继续饶有兴味的观察面包圈。
冯希坤本拟着要臭骂他一顿的,可是如今见了他这反应,很不寻常,又联想到他近来的种种行为,不禁突然有些惊慌——他觉着虞光廷有点儿疯头疯脑的了!
“子俊。”他低下头,极力发出和蔼的声音:“这个好吃吗?”
虞光廷点点头:“好吃。”
冯希坤为他系好衬衫扣子,又摸了摸他的脸蛋,发现他那皮肤汗津津的,又湿又凉。
冯希坤不认为自己虐待了虞光廷,他就是觉着这家伙淘气不听话,总是不能合自己的心意。再说因为在外面有着这么一处小公馆,他在家里挨过他父亲好几个大嘴巴——他觉着自己为虞光廷也付出了很多呢!
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他也承认,自己的确是没少打骂对方。
好像是打出习惯了,略不顺心就要动手,反正知道虞光廷现在无依无靠,挨了打也只能是忍着,又不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冯希坤快速的反省了一下,也有些后悔自责。虞光廷是个脆弱的人,一切过分的风雨都足以让他崩溃。
到家之后,冯希坤先给虞光廷吃了两片安眠药——他要让对方睡一觉,休息休息,镇定一下。
然后他再脱下虞光廷身上那一套肮脏衣裳,把人抱进浴缸里冲洗了一通。虞光廷疯跑了这一场,大概也是累了,这时就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不一时便睡了过去。
虞光廷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
冯希坤并不在他身边——他每天都会抽出小半天去办公,大概现在还没有回来。
拥着薄被坐了起来,他觉着自己那身心都空荡荡的,一口气吸进来,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回忆起今天的所作所为,他弯腰用双手托住脑袋,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见到了萨沙——褐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洁净的衣服,温和的声音——那可不就是萨沙么?
他随即就痛苦的紧闭了眼睛。萨沙还是老样子,可是自己呢?
他是宁愿永远不再去见萨沙的!现在萨沙一定是什么都看到了,大概也什么都猜到了!
虞光廷难过了一会儿,后来也就释怀了。他想:“我的确就是这个样子嘛!”
然后他抬起头,自己捂着脸笑了,同时喃喃自语道:“总是在倒霉的时候见到他。”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虞光廷都表现的很老实。
他不跑了——外面到处都在打仗,城里的日本兵也凶神恶煞的很,他纵是出了天津,又能到哪里落脚去?找盛国纲和虞幼棠?天晓得那两个人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老实,冯希坤也老实了,一直没有再对他发脾气。这天在饭桌上,虞光廷忽然说道:“我要吃面包圈。”
冯希坤端着饭碗看着他:“什么面包圈?”
“萨沙的面包圈。”
冯希坤发现虞光廷那脑子现在好像是有些运转不灵了,时常就会说出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什么萨沙?”
“那个白俄,我认识他,萨沙。”
“就是让你抢了面包圈的那个白俄伙计?”
“对。”
冯希坤对于白俄伙计并没有什么印象:“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原来就去过他的店,去过好多次,我认识他。”
冯希坤这回听明白了:“哦,行,现在吃?”
虞光廷点点头:“嗯。”
冯希坤叫来一名仆人,让他到两条街外找一家卖面包的白俄店铺,买些面包点心回来。
第119章 记得
虞光廷吃了几天面包圈后,又提出要见萨沙。
冯希坤听他竟是公然要找男人,真怀疑他是故意找死;然而虞光廷十分坦然,自顾自的说道:“我把我的小猫给他养,他是我的好朋友。我要见他,还要见妹妹。”
冯希坤仔细观察了他那神情,发觉他的态度是一本正经的,是当真要见那个卖面包的白俄。
因为近来一直觉着虞光廷有些神经兮兮,所以冯希坤思忖一番后,并没有打骂虞光廷,而是亲自动身,带着一个随从步行前去了两条街外,要面对面的研究一下那个白俄。
萨沙见到冯希坤后,有些吃惊,有些害怕,嗫嚅半天后才问道:“虞先生还好吗?”
冯希坤打量了萨沙,见他服饰朴素洁净,面目端正和蔼,同一般的白俄侍应并无不同,就不由得要皱起一边眉毛:“听说……你和虞光廷是朋友?”
萨沙细高细高的站在玻璃柜台旁边,低头答道:“是的。”
冯希坤看了他这副怯富的没出息模样,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你们关系很好?”
萨沙点了点头:“是的,先生。”
冯希坤审贼似的又问:“好到什么程度?”
这问题却是难住了萨沙——他心里一直是很疼惜虞光廷的,也知道虞光廷和自己亲近,不过要说好到什么程度,那他可真是没有思量过。
“原来他常到我这里吃点心……还把他的小猫送给我了。”他如实说道。
冯希坤斜着眼睛瞟向屋角,看到了一只肥嘟嘟的胖虎纹猫,果然是当年虞光廷日日抱在怀里的那一只,只是体积增大了不少,便点点头,心想这小白俄大概就是子俊的玩伴而已。子俊若真是狗胆包天的要起外心,也绝不会去找这么一个又贫穷又懦弱的外国人。
思及至此,他点点头,居高临下的吩咐道:“子俊——就是虞光廷——想要见你,你把这店关上半天吧,顺便带些点心,还有那猫。”说着他从裤兜中掏出皮夹,抽出几张大面额的钞票扔在了柜台上:“这算是补偿你今天生意上的损失,动作快点!”
萨沙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冯希坤,真是不愿意和这么个阴森森的陌生人同走,可是心里想着可以去见到虞光廷,他就大着胆子收下钞票,而后又拿出一只牛皮纸袋,捡那柜台里的好点心逐样装了许多,最后对着小猫呼唤一声,忙忙碌碌的就出去锁了店门。
在这一路上,冯希坤且走且对萨沙进行盘问,把他那祖宗八代都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原来两年前,这萨沙所在的咖啡店遭到日军轰炸,房子塌了小半边;他那店主舅舅见势不妙,索性抛弃了废墟一般的店铺,带着妻儿老小逃去了关外。
萨沙是无处可走的,只好冒险留下,独自慢慢把那店铺收拾出来,又想方设法的砌起一面砖墙,把那房屋重新恢复起来——不过面积上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大了。
他没有舅舅的手艺,只会做些简单的面包西点,而且分身乏术,又无钱雇佣帮工,所以干脆把咖啡店改成了面食铺子,既卖面包又卖馒头,偶尔也格外做些蛋糕点心,不过因为价格较贵,而大家现在都没什么钱,所以根本卖不出去。他每天半夜起床干活,赶在早晚饭点儿的时候开门营业,所挣钱财倒也能够糊口,不过着实是辛苦得很,好像一匹很孤独的牛马一般。
冯希坤听了萨沙这种经济状况,心中越发安定,暗想就凭这种条件的小伙计,又是个白俄,和子俊之间万万是不会有什么私情的。
萨沙随着冯希坤进了公馆楼内。捧着那一口袋点心站在客厅的地毯上,他很不安的仰头四处张望了一番,不敢贸然迈步;小猫倒是比他大方许多,颠着四个爪子就一马当先的跑进去了。
冯希坤没管他,自去让人上楼召唤虞光廷下来。又指挥着萨沙把点心口袋交给仆人。片刻之后只听楼上传来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正是虞光廷跑下来了。
萨沙这时已经坐在了客厅内的沙发上,正是感觉手足无措;忽见虞光廷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就不禁立刻站了起来。
两人相视了一瞬,虞光廷忽然笑了。
“萨沙!”他很好听的唤了一声,而后微笑着歪过脑袋:“我认识你。”
萨沙本也是笑的,结果听了这话之后,那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了。
“你……你当然是认识我的啊。”他有些惶惑的答道。
虞光廷凝望着萨沙,就像凝望着先前岁月中最后一丝光明。张开双臂走上去,他当着冯希坤的面抱住了萨沙。
萨沙又长高了,而他侧过脸去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忽然落下泪来。
“萨沙……我是认识你的。”他哭泣着问道:“可是你还认识我吗?”
萨沙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举动,立刻就抬手一下一下轻拍了他的后背:“我认识你啊,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虞光廷在他肩膀上辗转着摇头,哽咽着说道:“你要记得我啊,我记不住了,很多事情,我现在都记不住了……萨沙,我以后如果把你忘掉了,你也要记得我啊……”
这时冯希坤看不下去了,沉着脸走上前来去拽虞光廷:“子俊,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是再这样发疯,我就把这小子马上赶走!”
虞光廷显然是没什么力气,被冯希坤一下子就拉的后退了两步。萨沙伸手要去抓他,结果也被冯希坤一把将手打了下去。
“这可真是胡闹!”他气冲冲的站在两人中间:“什么意思?不是普通朋友么?怎么好端端的搞起了生离死别?”然后他一指萨沙的鼻子尖:“你给我滚!”
面对这种权贵人物的驱赶,萨沙是没有胆子反抗拒绝的。抬眼望向虞光廷,他迟疑着不肯动身;而虞光廷却是自行扭头,去抓那小猫去了。
小猫已经不认得了这个前主人,喵喵叫了两声后扭头就逃,在客厅内上蹿下跳。冯希坤趁乱拉扯推搡了萨沙,气势汹汹的把他硬撵了出去;而小猫见状,也立刻跟上了。
这回眼前没了闲杂人等,冯希坤走到虞光廷面前,劈面就给了他一巴掌:“小疯子,你说你和那个白俄到底是什么关系?”
虞光廷扭头望向冯希坤,目光恍惚而困惑。
冯希坤愤然的瞪着他——瞪了良久,他的眼神忽然软了下来。
“子俊……”他叹息着上前紧紧拥抱了虞光廷:“你这小混蛋,你不要吓我啊。你是最伶俐最活泼的,我骂你你怎么不还口?我打你你怎么不还手?”他低下头深深的嗅了虞光廷的头发脸蛋:“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你,你得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你不要吓我啊!”说着他推开虞光廷,望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子俊,我是谁?”
虞光廷目光呆滞的望着他,半晌后才答道:“冯兄。”
冯希坤看他那眼中一丝光彩也没有,整个人都是麻木不仁的,就十分心痛焦躁:“子俊,是不是这一阵子我对你太严苛了?那我一会儿就带你出去玩,跳舞,看电影——我带你去吃冰淇淋怎么样?”
虞光廷听得见冯希坤的所有话语,可是那声音嗡嗡的传过来,却是让他觉得很难理会。他发现自己的头脑越来越坏了,看见什么都要发呆,仿佛木雕泥塑一般。
他不明白冯希坤到底对自己讲了什么,不过他对那具体内容也并无兴趣。对着前方点了点头,他很清晰的答出一个字:“好。”
第120章 骤变
冯希坤很怕虞光廷会疯傻掉,所以近来对他是格外的温柔关照。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打骂对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带着虞光廷出门游玩——他以为虞光廷是被自己吓着了,所以自己就要立刻做出弥补来。
如此过了一两个月,他发现自己那苦心的确是没有白费。虞光廷看起来仿佛又有了点儿机灵气,不再那么怔怔的有如人偶。而且有些特定的场所似乎是很能让虞光廷感到轻松平静——比如说,赌场。
只有在赌桌旁边,虞光廷才会恢复往日的神采。他全神贯注的掂量着每一张牌,偶尔分神和李泽雄等人拌两句嘴,赢了会高兴,输的时候牌品也不错,并不咕哝抱怨,只是在下一局中越发的用上心思。冯希坤静静的陪伴一旁,对虞光廷进行长久的观察打量。
这时的虞光廷看起来是那么的愉快活泼,简直让冯希坤以为他已经真的正常了起来;可是待到离开这个环境后,虞光廷却又会渐渐的消沉下去,最后就变回了那一副失魂落魄的痴呆模样。
冯希坤觉得虞光廷如今好像是自有一个世界,只有在赌场中,他那世界才会和现实重合。
冯希坤并没有对旁人提起过虞光廷的异常,但旁人也都是长了眼睛的,尤其是那李泽雄,对虞光廷特别关注,这一阵子他留神窥视,就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这日李泽雄和冯希坤单独相处了,他忍不住试探着笑问道:“虞二爷这些天是怎么了?我看他时不时的就眼神发直,难不成是你两口子闹别扭,你把人家给整治狠了?”
冯希坤听闻此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嘴里低低的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李泽雄一听这话,便知其中必有事情:“你那带他去医院里瞧瞧嘛!”
冯希坤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当即一摇头:“他又没得了精神病,去医院做什么?”
李泽雄见他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便吓的立刻住口了。
冯希坤其实也怀疑虞光廷是得了精神病,不过又万万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如今和李泽雄对了一番话后,他那心里越发的不痛快,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生气了。
他气冲冲的去办公,大半天后又气冲冲的回了家。而那虞光廷仿佛是有所预感,在他进门时就自动的躲了起来。
冯希坤并不想发怒,可是回到家里也不见虞光廷出来迎接自己,心中的火焰就不由得蹿起老高。满公馆里大步走了一圈,他最后从二楼书房的写字台下拎出了虞光廷。
双手紧握了虞光廷的肩膀,冯希坤下意识的就怒吼了一嗓子:“为什么要躲我?!”
然后他感觉手中的虞光廷猛一颤抖,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僵住了。
冯希坤知道自己这一声质问,让前两个月所有的温情战术彻底宣告了失败。可他忍不住就是要喊叫出来——他愤怒、他伤心,他觉得自己爱上了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紧紧揪住虞光廷的衣领,他把对方一路拖出书房,一直走到了二楼的栏杆前。
将虞光廷拎起来面向楼下站住了,冯希坤随即又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探身向外弯下腰去——栏杆太高,于是他把虞光廷的一条腿也抬了起来:“混账东西!你再向我装疯卖傻,我就把你丢下去!”
虞光廷在他的摆弄推搡下,两只脚渐渐的一起离了地。大头冲下的发出两声惊恐哀嚎,他却是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接下来,他像死尸似的垂下手臂,静静的望着地面,这回是真的木然了。
冯希坤还在上方呼喝咆哮着,他怒不可遏的等待着虞光廷哭泣求饶——只要哭一声就好,说一句话就好。可是虞光廷那下垂的手臂轻轻摇晃着,人已经没有了活气。
冯希坤就这么倒吊着虞光廷——他知道虞光廷是个胆小鬼,所以还心存希望,希望虞光廷可以在下一秒钟吓的哭出来。
“你哭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呼喊:“我求你了,你哭一声给我听啊!”
然而虞光廷就是一声不吭。
冯希坤真想这样和虞光廷僵持下去,他一定要逼出对方的声音来。可是就在此刻,外面忽然遥遥的响起了疯狂的狗吠。
随即公馆楼门被人粗暴的踢打开了,一队日本宪兵端着步枪一拥而入,吓的楼内仆人登时鸡飞狗跳的惊叫起来。冯希坤一把将虞光廷拽回来扯到身后,而后靠近栏杆向下大声怒问道:“干什么?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名矮小的日本军官挎着长刀快步走到人前,仰头看了看冯希坤,他并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直接就对身边部下挥了手。而日本宪兵们得了令,当场端枪冲上二楼,不由分说的就把冯希坤反剪双手铐了起来。冯希坤虽然莫名其妙,可是心知这是出了大事,在受制之前慌忙伸手,竭尽全力的把虞光廷推出老远,口中又低低的斥了一声:“快走!”
他怕日本宪兵会伤到虞光廷,然而日本宪兵的目标只有他一个冯希坤。
他被人一路扭送下楼押了出去,其余宪兵则是用刺刀恐吓着逼向四周佣仆,把楼内的闲杂人等——包括虞光廷——一起撵出了公馆大门。
两张封条交叉着贴上院门,然后那帮日本宪兵们就各自骑上了翻斗摩托车,冯希坤和日本军官是坐在一辆黑色汽车里的,车窗上垂下了布帘,外界根本不能窥见车内详情。
摩托车簇拥着汽车,一路风驰电掣的离去了。这帮人凶神恶煞的来去如风。丢下目瞪口呆的仆人们呆站在街边。而如此又过了片刻,仆人们大概终于是认清了现实,便也就垂头丧气的各自走开,只留下了虞光廷和一条看门狗守在路旁。
虞光廷心里很糊涂。
十月的秋风已经比较凉,他还是衬衫长裤的打扮。瑟缩着低头坐在街边,他那头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看门狗——名叫胖子——这时走上来嗅了嗅虞光廷的头发,又“汪”的叫了一声。因见虞光廷丝毫没有反应,它便颇觉失望的卷着尾巴走回公馆门口,在自己的领地上趴卧下来了。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虞光廷忽然觉出了饥饿。
前方有一名行人经过,于是他就喃喃的向对方说道:“我饿,我要吃饭。”
行人被他吓着了,撒腿就跑。
行人是无影无踪了,然而随后又开来了一辆汽车。
汽车端端正正的停在了虞光廷面前,紧接着车门开了,李泽雄红光满面的探头出来,笑嘻嘻的唤道:“虞二爷?你这是等什么呢?”
虞光廷眼望着李泽雄,丝毫不觉着相识,只是下意识的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我饿,我要吃饭。”
李泽雄见了他这呆滞模样,也有些心惊,没想到几日不见,他这情形又恶化许多——不过恶化归恶化,这横竖都是精神上的病症,又不会影响到他的身材脸蛋儿。
于是他就下车握住了虞光廷的那只手,将对方搀扶起来送往车上。“咣”的一声关好车门,汽车随即就绝尘而去了。
第121章 寒夜
李泽雄新近刚打发了一个小妾,正好空出了一处小公馆,这时就把虞光廷直接带去了那里——他惦记虞光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总算是弄到了手,这可真是让他喜的心痒难熬。
因为虞光廷一直喊饿,所以李泽雄在抵达公馆后就先给他拿来一筒饼干,让他暂且对付着填饱肚子。虞光廷本就头脑不清,经过了方才那一场变故后,越发傻透顶了,见了食物就吃,旁的什么都不知道。而李泽雄在旁边含笑观望了片刻,然后就凑上前来夺过那个饼干筒,又给虞光廷喝了半杯水。
约摸着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对方不会再喊渴喊饿了,李泽雄便将虞光廷拉扯起来,口中柔声说道:“走,我带你去房里歇一歇。”
李泽雄把虞光廷送到了卧室中。
牢牢的关好了房门,他踌躇满志的吁了一口气,随即笑道:“我的宝贝美人儿,这几天你就好好的陪陪我吧。正所谓物极必反,老冯和他家老爷子这回担上了通共的罪名,一起被日本人抓了起来,怕是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喽!”
说着他脱下西装外衣随手挂到门旁的衣帽架上,而后一边解开衬衫纽扣一边走向虞光廷,脸上笑的油光闪耀:“老冯也算个口味刁的,原来也没见他爱过谁,没想到在你身上能一迷好几年,硬是不腻歪,可见你的本事啊!”说到这里他脱下衬衫扔在地上,开始伸手去解虞光廷的腰带:“得,这回也让我赏鉴赏鉴你这美人儿的屁股,我倒要瞧瞧你有什么妙处!”
虞光廷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那一双手扯开了自己的裤子——无动于衷,单是看着。
他既然是木讷至此,那李泽雄还有什么可客气的?三下五除二的扒光了虞光廷,他把人推到在床上,一边欣赏一边抚摸,就见对方那身体光滑苗条,皮肤是白皙中透出血色来,洁净柔嫩的让人恨不能一口把他活吞了。伸出手指探到股间,他在那后庭穴口处又捅了两下,感觉颇紧,就得意的感叹道:“老冯的眼光是好,我先前抢不过他,吃不上你这第一口,现在捡个剩余,尝尝味道也行啊!”
说完他把自己那裤子也脱了,而后俯身压在虞光廷身上,不由分说的就去亲嘴。虞光廷对于这种事情是再熟悉不过的,此刻就条件反射一般微微张嘴,又主动把舌尖送入对方口中。李泽雄见他这样乖巧,果然是训练熟了的,就欣喜若狂,噙住他那柔软舌头好一顿咂,同时又把手伸向下方又摸又搓。一时亲热的足兴了,他起身把虞光廷摆出跪伏的姿势,而后自己吐口唾沫涂到对方股间,随即一手握住自己那昂扬物事,对准位置就是用力一顶。
虞光廷骤然发出了一声痛楚呻吟。
李泽雄连连挺身,尽根没入后才喘息笑道:“你都让老冯操了好几年了,现在又装什么雏儿呢?除非老冯是个牙签棍儿——那好啊,这回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大家伙!”
话说到这里,他双手扳紧虞光廷的胯骨,也不做点温柔功夫,混头混脑的就乱捣了一阵,顶的虞光廷不住哭叫。李泽雄见他表现的楚楚可怜,梨花带雨中又显出一种痴痴的脆弱,果然是个特别招人爱的,就喜的心花怒放,一下一下使足力气往深里狠杵。
虞光廷生平最怕这一桩事,可因承受的久了,所以也早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只晓得在疼痛中哀哀哭泣。而李泽雄先觉着他哭的漂亮,可怜可爱;可是到了后来,他也觉出了吵闹烦躁。
“别哭!”他噼噼啪啪的拍打了虞光廷的光屁股:“再哭真干死你!”
他要恐吓对方,可是虞光廷如今哪里还能领会旁人的话语?他饿了,就要吃;疼了,就要哭——他的头脑已经是一片空白,只晓得做出这么一点反应了。
痛痛快快的释放在了虞光廷体内,李泽雄一头大汗的仰起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舒服!”他由衷的发出了赞叹:“就是太他妈能哭了!”
然后他抽身而出,一头栽到了虞光廷身边:“流点眼泪,哼哼两声,就挺好,怎么还嚎个没完了?老冯睡了你这些年,就没教过你助兴的本事?”
虞光廷蜷缩着侧卧下来,肚腹深处一抽一抽的疼。这时候他知道一旁有人再说话,可他不知道那是谁,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只是疼。
李泽雄没想和虞光廷做天长地久的计划,他就是一直看对方是个美人儿,总琢磨着要一亲芳泽。一亲芳泽之后感觉不错,还想二亲三亲,等到亲够了,也就算了。
虞光廷,不算不老实。都傻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不老实?
只是他那举动还不是很合李泽雄的意——不是发呆就是哭,这成了什么样子?多么败兴?
于是他在缓过体力后起身下床,披着睡袍走出门去,不一会儿端着个医用托盘回来了。
他给虞光廷打了一针吗啡。
片刻之后,李泽雄抖擞精神上床再战。这回虞光廷果然就安静许多了——并非昏迷,就单是平静的承受着身后冲撞,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李泽雄干的心旷神怡,直到体力不支时才翻身下马,心中还觉着十分留恋。
拎着虞光廷去冲洗了下身,李泽雄感到自己目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将虞光廷关在房内,自去出门吃喝消遣。
李泽雄把虞光廷拘禁在卧室内,一直拘禁了三天。
这期间他发了疯似的蹂躏了虞光廷,虞光廷若是哭泣,他就给对方打一针吗啡;而他自己若是虚弱,就服用药物来支撑。如此胡天胡帝的闹到了第三天傍晚,他终于是感觉腻歪了。
偏巧在这第三天的夜里,虞光廷尿在了床上——这就让李泽雄愈发感到不能忍受。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虞光廷是个疯子傻子一般,先以一种受骗者的心理冲上去殴打了对方,而后就胡乱为他穿上了衣服。
在落了霜的深秋夜里,李泽雄把衣衫单薄的虞光廷拖拽出公馆大门,又命令司机开出汽车来。将虞光廷塞进汽车里,他也跟着上了去。
他让司机把车开去了冯希坤的小公馆。
几日不见,公馆门前还是老样子,大门上的白色封条在路灯的照耀下,看起来是异常醒目。
李泽雄推开车门跳下汽车,然后探身抓住虞光廷,把人强行拉扯下来推向了路边。虞光廷一个趔趄坐在了路面上,而李泽雄对他一眼没看,径自上车就走了。
虞光廷怔怔的坐在冰冷路面上,身体很快就被冻透了。
忽然遥遥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警铃,使他受惊似的哆嗦了一下。催命般的警铃是日军大搜捕的讯号,不过这和他并没有关系,他只是如梦初醒般的,哆嗦了一下。
在秋风中慢慢的站起来,他用力的摇了摇头,却是清醒了一些。走到公馆门口站住,他抬手摸了摸那雪白封条,依稀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的碎片。
姿态僵硬的转过身来,他对着空旷街道左右张望了一番,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名——萨沙!
他不记得萨沙的模样,也不知道萨沙的所在,他只是茫茫然的迈步走上街道,一边向前行走一边大喊了一声:“萨沙!”
当然是没有回应的,于是他顶着寒风继续前进,同时不停的大声呼喊:“萨沙!”
第122章 大结局
刺耳的警铃声横贯夜空,惊醒了所有熟睡着的居民。没有家庭敢因此打开电灯——长久的大恐怖令人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所有人都是在侥幸的活。
只有虞光廷不怕,因为他疯,他傻。
恍恍惚惚的不知穿过了几条街道,他声嘶力竭的呼喊着萨沙,可是并没有萨沙肯出来回应他。他并不气馁,茫然而坚定的继续行走在黑夜里,寻找他的萨沙。
缓缓经过了萨沙的小面包店,虞光廷并没有停留。而惊醒的萨沙在房内依稀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就在阁楼小床上坐起来,很疑惑的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是出了幻听。
果然,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内,那声呼唤没有再次传来,只有警铃尖锐的回荡不已,震的人心脏紧缩。萨沙莫名其妙的躺回被窝里,又伸手摸了摸卧在床下棉垫子上的小猫。
虞光廷缓缓走到了街道尽头,并没有看到萨沙。一束探照灯的强光扫过了他的身体,他不为所动的呆站着,又大喊了一声:“萨沙!”
一队正在路口设置关卡的日本兵一起望向了虞光廷,显然是很觉惊异。随即有士兵一拉枪栓,用日语发出了喝问。
虞光廷没有找到萨沙,所以就转回身去,孤独的重新踏上了来路。寒风吹透了他薄薄的衬衫,他冻的血都冷了。抬起双手抱在胸前,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呼喊在回荡:“萨沙!”
萨沙没有入睡,辗转反侧的躺在床上,他忽然好像又听了那声呼唤。
他觉得这声音有点儿像虞光廷,可是这大半夜的,对方万没有可能过来寻找自己啊!
思忖着起身下了床,他弯腰走下逼仄楼梯,然后一掀帘子到了前方柜台处。伸着头侧耳倾听了半晌,突然一声清晰的呼喊传过来——真真切切的,就是“萨沙”!
就是虞光廷的声音!
萨沙登时一精神。回身找到裤子慌忙穿上,他赤着脚就跑到门前,手忙脚乱的去开那门锁。
虞光廷距离萨沙的小面包店,是越来越近了。
但他对此并无意识。
他一边瑟瑟发抖的踉跄行走,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太冷了,他要支撑不住了。而后方路口处的三名日本兵见这中国人疯疯癫癫的,又不肯停下来接受检查,就不甚耐烦的将子弹上了膛,然后端起枪来做出了瞄准的姿势。
虞光廷对于身后的危机一无所知。
他的头脑在寒风中渐渐清醒,他想起了萨沙的模样,想起了萨沙的好处,所以越发迫切的要见到对方。
“萨沙!”他继续大喊。
这时,不远处的一间店铺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萨沙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眼望着行走在路灯光芒下的虞光廷,他惊喜的露出笑容——可就在下一秒,他那脸上的笑容忽然转化为了惊恐:“不要——”
和他那话音同时响起来的,是齐发的三声枪响。
三颗子弹夹带着火光和力量,瞬间穿透了虞光廷的胸膛。虞光廷那单薄的身体被打击的向前飞扑起来,随即又沉重的落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萨沙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随即他发出了一声哭泣,迈开步伐就飞奔向了对方。赤脚踏进温热的血泊中,他看到那么多、那么多的鲜血汹涌着从虞光廷身下流淌出来,他的小鸟儿散开了美丽羽毛,静静的漂浮在了一片热气腾腾的血海上!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将虞光廷抱起来搂进了怀里。一颗热泪向下滴在了虞光廷那沾染了鲜血的面颊上,他欲哭无泪的颤抖着:“我来了,我来了……”
虞光廷还没有断气。
奋力仰脸望向萨沙,他怔怔的凝视了对方,同时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萨沙……”
萨沙张大嘴巴,声音却被哭泣堵在了喉咙里。对着虞光廷点了点头,他无论如何做不出回答来。
虞光廷不需要回答,他记得萨沙的样子。
“我冷啊……”他安心的闭上眼睛,脑袋随之脱力一般歪向了对方的胸口。叹息一般再次开口,他说出了此生最后的一句话:“萨沙,抱抱……”
日本士兵们依旧在路口忙碌着,射击完毕的那三个人把步枪挎好,继续和同伴们协力架起路障。不远处有人在抱着尸体大声哭号,凄惨极了,可是和他们并无关系。
他们击毙了一个不老实的中国人,又把路障架设的十分坚固,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不值一提。
萨沙买不起墓地,又不肯把虞光廷葬到城外的乱坟岗子里去,于是就花了些钱,把虞光廷一把火烧成了灰。
他卖了个很贵的小骨灰坛,雪白溜圆的,把虞光廷那骨灰装了起来。
他是不怕虞光廷的,平日就把那小骨灰坛放在枕边。小猫很淘气,时常会偷偷跳上床去,用爪子滚那坛子玩耍。萨沙见了就要撵它,可是它百折不挠,找机会还是要往床上跳。
如此过了大概半年多,是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萨沙忽然迎来了一位面熟客人。
那人一脸菜色,细瘦如同竹竿,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破旧的长衫。进门后他正和柜台后方的萨沙打了个照面,不甚自然的笑了一下,他自我介绍道:“我是冯希坤,你还认识我吗?”
萨沙真是有些认不出他了,仔细打量半天,才勉强瞧出了他那本来模样:“哦……你是虞先生的那个……朋友。”
冯希坤看起来这样落魄,可是态度倒还平静:“虞光廷在你这里吗?”
萨沙摇了摇头:“他死了。”
冯希坤脸色一变:“死了?”
萨沙告诉他:“被日本兵打死了。”
冯希坤沉默了半天,后来自言自语似的答道:“死了好。我爸爸去世了,家产也没了,只剩下我还有这一条命。死了好,活着我也养不起他了。”然后他望向萨沙:“坟在哪里?”
萨沙知道这人先前对虞光廷并不算好,所以就撒了个谎:“尸体被日本兵拖走了,我不知道。”
冯希坤点点头,这回一言不发,转身推门走了。
萨沙从此再没有见过冯希坤。又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从传言中得知了对方的下场——那天冯希坤离开了自家的小店之后,就一路走去了城外,在那荒树林子里上吊自杀了。
这消息并不会让萨沙动容。他有他的日子要过,他很穷,懈怠一天就要吃不上饭。像他这样的苦人,大概永远也不配拥有家庭,可是他并不感到孤单。
他确信小鸟儿的灵魂正在他头上的天空中飞舞盘旋,一直如此,不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