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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天津的房子给卖了!”
对于三锦的卖房之事,严云农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就好顿埋怨,说三锦是脑袋被门挤了,居然把那样一幢好房子托日本人出售,不被大揩油才怪!
三锦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在钱上散漫惯了,只要自己手头够用,严云农再不闹穷,那便足矣。将购买枪支的任务交给严云农,他自觉着一身轻松,便悠然的在严宅小住起来。
几日过后,他惦念着马家屯的银元,就动身回去把钱重新找地方妥善放置了;因为眼看太平无事,故而又返回林西严宅,守着严云农过冬。
三锦已经有好几年不曾这样长久的与严云农朝夕相处了,而严云农现在没有美人暖床,便也钻进了三锦的被窝;两人每夜在入睡前必定互相谩骂打闹一番,清晨醒来时却又总是个抱做一团的状态。那严云农躺在床上,就不禁感叹道:“想我一表人才,竟要搂着个带把儿的睡觉,真是悲哀啊!”
三锦双目朦胧的也跟着感叹:“想我一表人才,竟被一个带把儿的搂着睡觉,真是悲哀啊!”
严云农把手伸进了三锦的睡裤中:“让我摸摸你的把儿。”
三锦一听,一瞬间就把裤子退下去了,十分期待的等着严云农来摸。
可惜严云农还在犯困,草草摸了两下后,便握着三锦的家伙又睡着了。
三锦在严宅住了一个多月。后来严云农亲自动身往大连去了,他才回到马家屯预备过年。
如今他是真正的没家没业了,虽然身边十分热闹,但是偶尔也会觉着孤伶伶的不自在。正当此时,他大哥霞山忽然来了。
许久未见,霞山的衣着愈发阔气。他身穿银狐皮袍子,头顶黑貂皮帽子,脚踏香牛皮矮筒靴子,靴帮上还绣了花。因他自报家门说是多王的哥哥,所以无人敢拦,卫士直接就将他带入校内,领到了三锦的房中。
三锦没有什么准备,其时正坐在火盆前的小板凳上烤火,忽见自家哥哥来了,也没有起身的意愿,只冷淡的一点头:“这不是大哥么?”
霞山上次在旗里明知下面要闹事,却是不声不响的自己先溜了,导致三锦被白晓峰给捉了去。有一点让他很感奇怪,便是白晓峰居然没有宰掉三锦;而三锦既然没有死,他也就只好继续做镇国公,继续敷衍这个弟弟了。
心虚而费力的蹲下来,他十分和蔼的笑道:“弟弟,我是来找你回旗里过年的。”
三锦斜了他一眼:“往年也没听你提起过这个话,怎么今年有心关怀我了?”
霞山尴尬之下,视线集中,立时显出了斗鸡眼的趋势:“这里不是没有天津热闹嘛……再说大格也没了,就剩下你一个人……”
三锦不满之下,两只眼睛一起斜出去了:“难道旗里又有穷梅林闹起义,所以你要找我回去当人质?”
霞山在火盆的热气中打了个喷嚏,而后像个软蛋似的笑道:“弟弟,别这么说……你让哥哥的脸没地方放了。”
三锦夹枪带棒的把霞山损了一通,而后把他给赶走了。
霞山临走时,将一张脸臊的通红,又不敢得罪这个新近发迹的弟弟,只得忍下这一口恶气。三锦是个不吃亏的人,唯独拿这个哥哥没办法——霞山平时对他不算坏,可是一旦起了心思,就能毫不犹豫的把他推进火坑里去。
“我回去干什么?”他守着火盆想:“与其看旗里那帮人的老脸,不如去林西找老严一起过年。”
三锦在火盆前坐着无事,就让巴达荣贵给自己拿了一个红薯过来,放在火炭上烤。两人先前都没干过这事儿,如今就一起眼睁睁的注视着火上的红薯,结果过了不一会儿,房内便充满了香甜气息,红薯也渐渐软化了。
巴达荣贵拿了根筷子扎进红薯里面,试着从软硬程度判断生熟。三锦眼看着他把一个囫囵红薯扎的千疮百孔,就气的去推他:“滚!我好好的红薯,让你扎成了这个×样——到底熟没熟啊?”
巴达荣贵不敢确定,就从火炭上把红薯拿起来,想要掰开看看,哪知红薯极热,烫的他用两只手换着扔来扔去,一个不慎没接住,那红薯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三锦眼看到嘴的食儿飞走了,恨得跳起来去打巴达荣贵。巴达荣贵十分惭愧自责,当然是任他踢打,不敢辩解。房内正是热闹之时,忽有一名卫士咚咚敲门,随即不等允许便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司令,那什么,咱们下面有个营,和过路的一个独立团打起来了!”
三锦一愣:“赢了还是输了?”
“都快让人给打没了。”
三锦并不关心部下的死活,横竖受损的不是他那充为家丁的便衣队。他只希望战争立刻平息,自己好安安稳稳的过年。
支使巴达荣贵为自己拿来了军装大氅,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穿马靴一边说道:“我瞧瞧去……真他妈的,那个独立团是哪儿来的?”
卫兵答道:“就是顾云章那一帮人。”
顾云章是关外一个最有名的大匪头,新近被招安了,拉的柳子也随之变成了独立团。三锦听说过他的名声,可没见过他这个人,心中便很好奇,打算去会会这位传奇人物。随着卫兵走出去,他且行且问这战争的起因,士兵如实回答了;而三锦一听,却是感到啼笑皆非。
原来这独立团是往东北走的,在马家屯一带的空营盘里借宿了半天一夜。保安大队的士兵们没事跑去闲逛,在营门口看见一个人蹲在雪地里津津有味的吃热烧饼——这人是便装打扮,挺年轻,脸面也挺秀气。一个士兵见他相貌好看,就起了玩心,走过去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结果那人咬着烧饼猛然起身,一刀就捅到那士兵的肩膀上了。旁边同伴见他出手伤人,上前一步刚要叫骂,谁知他拔出刀来顺势一抹,竟将那同伴给抹了脖子。
这回出了人命,保安大队的士兵们虽然人少,可也不依了,堵在营门口又吵又闹;营里面立刻出来了人,双方就此开始火拼。火拼到后来,双方都出动了援兵,而真相也渐渐随之大白——原来那士兵所摸的人,竟然就是顾云章!
谁能想到堂堂的独立团团长、恶名远播的顾云章会蹲在雪地里吃烧饼呢?
三锦也觉得这种行为很不可理解,所以边走边点评道:“这姓顾的脑子有病吧?”

第53章 三锦的除夕

三锦在营里转了一圈,同时派人去给顾云章送了信。
在信中他先表示出了充分的善意,然后就邀请对方过来谈一谈,把矛盾尽快讲开。信使带着信骑马而去,不一会儿回来了,告诉三锦道:“司令,顾云章说他马上就到,让您等着他。”
三锦就安安稳稳的等着——等了不过半个小时,顾云章真来了。
三锦走到营门口迎接他,一见之下,发现这人果然相貌很好,一个土匪出身的家伙,身上居然带着点文气。笑嘻嘻的伸出手去,他很热情的召唤道:“这位就是顾团长了?欢迎欢迎。”
大冷天的,顾云章下身是军裤马靴,上身只穿了一件短夹袄,却不见瑟缩之态。握住三锦的手轻轻一摇,他怕人听见似的轻声道:“多司令,对不住,我惊扰地方了。”
三锦向营内一伸手:“那不妨事,我们进去谈谈?”
顾云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嘁嘁喳喳的答道:“不去了,不去了。我明天就走,这回这仗打的没意思,多司令别计较。”
三锦没想到顾云章身为一名巨匪,说起话来居然像蚊子叫,就愈发觉得有趣,想要和他多聊两句。可惜顾云章不赏面子,耳语似的又道歉几句,便匆匆转身要走。三锦见状不对,连忙追上去说道:“哎,顾团长,你打没了我一个营,难道就这么算了?”
顾云章回头扫了他一眼,眼神好像冰锥子:“那怎么办呢?”
三锦见他脚步不停,只好一路跟上:“大过年的,你多少总得给点抚恤吧?”
顾云章走的很快,一弯腰钻进自己汽车里去了,嘴里咕哝着:“我没有钱,先欠着吧。”
然后汽车发动就此开走,只从排气管里留下了一股子黑烟。
三锦呆站在黑烟中,气的自言自语道:“这臭不要脸的!还他妈欠着!”
三锦现在无心打仗,所以干巴巴的骂了几句后,也就放那顾云章离开了马家屯。时光易逝,转眼间又过了一个多月,严云农从大连回来了。
三锦欢喜的去找了他,然而经过了三言两语的交谈之后,他发现严云农根本没有完成任务。
严云农在大连只联系来了五百支骑枪,而且还是三锦很看不上的三八大盖。两人因此又小吵了两句,末了三锦认了命:“行啊,毕竟是买来了,你个废物,什么也干不成!”
严云农这些日子在大连玩的很快活,所以也没有回嘴,只将给三锦带回来的礼物一样样的摆在桌上。三锦坐在桌边,打开一盒点心大吃起来,对严云农的满腔抱怨也就作罢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便到了新年时节。三锦本是死心塌地要留下过年的,哪知腊月二十九这天,马家屯那边忽然有人过来送信,说是唐森来了。
三锦傻了眼,简直是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头痛。犹犹豫豫的找到严云农,他表示要暂且回去一趟。当时严云农正叼着烟卷站在大门口审视春联,听了这话就皱起眉头:“明天就是三十儿了,你还走?”
三锦一想到唐森,心里就痒痒的,还非走不可了。
三锦的汽车依旧是抄近路,大中午的穿过了兴安军驻地。马国英正在街上一家二层酒楼里吃午饭,正好从楼上的窗子里望见了三锦的汽车。他挺高兴,以为是三锦来看自己了,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那汽车便箭一般向前飞驰而去,一瞬竟是不见影子了。
前方乃是出城的道路,马国英知道他这又是过路而已,失望之下几乎生起气来。
他自认为并没有爱上三锦,可是既然相好,那就该有个相好的态度——三锦这算什么?无情无义、来去如风;大过年的从门口经过了也不来看看他,长人心了么?
马国英极度愤慨,颇想把三锦揍一顿。
三锦回了马家屯。要过年了,军校内的伙食格外好一些,一近正午时分,空气中就弥漫了炖肉的气味。三锦兴致勃勃的走进学校里,不想遇到了包刚毅。包刚毅穿着一身皮袍子,向三锦一拱手笑道:“多王爷,过年好哇!我这就要上赵家堡我二舅家去啦,咱们年后见啊!”
三锦也一拱手,因为高兴,所以情绪失控,以小学生的口吻答道:“祝你新年快乐噢。”
包刚毅觉着他这话说的有点奶声奶气,就好奇的多看了他一眼。三锦却没有在意,大踏步的径直向内走去了。
推门进房后,三锦迎面就见唐森独自坐在炕边,胳膊肘支在一侧炕桌上,正托着脸发呆。
小心关好了房门。三锦探头轻声笑道:“宝贝儿,亲爱的,我回来啦!”
唐森坐正了身体,没有起立,只是笑着叹了一声:“我是早上到的,等了你真有大半天。”
三锦把身上的貂皮褂子脱掉了,而后一边搓手一边走到唐森面前:“你怎么不早给我送个信儿?我要是知道你来,自然就不会走了。”说完他觉着手上不是那么凉了,便在唐森脸上摸了一把,又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唐森也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想你一个人太寂寞,所以过来陪你过年,好不好?”
三锦脸上笑着,心里可是为难——严云农还在林西等着他回去过三十呢!可唐森大老远的跑过来,自己也是万万不能抛下他的。
几番忖度过后,他终于下了决心:“好,咱俩过年吧!”
马家屯的新年,其实是可以很热闹的。军校学生每个月有津贴,平时没地方使用,如今放了假,就四处游荡着花销。四处的买卖人闻风而至,很快就把马家屯搅闹的繁华起来。
三锦给严云农送去了信,只说是学校里有事,自己脱不开身回去。大年三十那天,他很快乐的和唐森在小屋子里吃喝守岁;午夜时分又搬运了鞭炮烟花出去燃放。年轻小伙子们都野,不知道谁给三锦送了两个炸弹似的大麻雷子;三锦也胆大,夹着根烟卷凑上去就给点了引线。
一阵火花闪烁后,大麻雷子惊天动地的爆炸了。
三锦和唐森两人都被震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扭身抱在了一起,又心有灵犀的一起轻拍了对方的后背:“别怕别怕……”
此言一出,两人都觉着怪好笑的。
将余下几个大烟花也放了,三锦和唐森回了房。屋内暖融融的,三锦换了一身短打扮,眼看着唐森将两片耳朵冻的通红,就凑过去用手为他捂住。
唐森扯下他的手送到嘴边吻了一下,心里也生出了一点小感动:“咱们两个在一起,真好。”
三锦低头笑了笑:“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信不信?”
唐森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三锦没等到他的回答,就斜着瞟了他一眼,忽然转换了话题:“我说,咱们到炕上玩一会儿去?”
唐森的嘴角含了笑意,压低声音道:“一直干到明年?”
三锦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这回可是我干你了!”
唐森扭头躲开他的手指:“别闹,一会儿不是有人要来送饺子吗?咱们今天乖乖守岁,明年再干吧。”

第54章 大年初一

军校之内,但凡有家眷的,都提前离去回家了。所以大年初一这一天,前来给三锦拜年的乃是一群学生。
三锦虽然熬了整夜,可因吸足了鸦片烟,所以精神健旺得很,丝毫不露疲态。坐在房里同学生们谈笑风生了小半天后,他送走学生,而后和唐森相视一笑。
没等他开口说话,丁队长又来了。
丁队长这人少言寡语,给三锦送了一大车好皮子和上等衣料;说了两句吉祥话后,他便起身告辞,回他小老婆的娘家去了。
丁队长一走,便衣队中有头脸的军官们便络绎而来,幸而这些人识相得很,并不久坐。可饶是如此,三锦还是一直敷衍到了午饭时分。
饥肠辘辘的坐在饭桌旁,他和唐森相视苦笑,抄起筷子刚要吃饭,忽然巴达荣贵跑进来报告道:“校长阁下,林西马司令官来了!”
三锦饿的两眼发花,无论如何不能把嘴唇从碗边移开。一边往嘴里扒拉米饭,他一边含糊的答道:“请他进来吧!”
马国英穿着一身簇新的将校呢军装,外面系着黑色大氅,下面马靴锃亮,愈发显出双腿修长笔直。军中之花似的走进三锦的房间,他对着捧碗大嚼的三锦一皱眉头,随即毫不客气的问候道:“喂!别吃了,你过年好啊!”
三锦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实在腾不出舌头来说话,只好向马国英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马国英在靠门的椅子上傲然坐下,随即就发现了桌旁的唐森。
他盯着唐森细瞧起来,觉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而唐森则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
马国英愈发困惑了,出言询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唐森微微一欠身,温和答道:“敝姓唐,和马司令官曾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你大概是早已忘记了。”
马国英还是摸不着头脑:“哦,原来是唐先生……请问唐先生是在哪个部门做事的?”
唐森含糊的答道:“承德的机关里。”
马国英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暗暗的纳闷,不知道这姓唐的怎么会出现在三锦的房里。
马国英在房内坐了片刻,见三锦一味的只是吃,就有些不耐烦:“还没有饱吗?我也算是个客人,你却让我守着门干坐,这也太失礼了吧?”
三锦抬头对他笑了一下,又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我真饿了,这是今天第一顿饭。”说完他见马国英今天是特别的漂亮,便起身走到桌前,从玻璃盘子里给他抓了一把糖:“多谢你想着来看我。”
马国英扫了唐森一眼,心里也知道应该控制言行,可是实在恼火的控制不住:“那你怎么就不想着去看看我呢?”
三锦给自己剥了一块糖,吃进嘴里后发现味道不错,便又找到一块,回身掷到了唐森的怀里:“我现在不是没有闲工夫么!”
马国英着实是想和他干一仗:“你在严云农那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敢说你没有闲工夫?”
三锦倚着桌子站了,鼓着肚皮满不在乎:“你管我在哪儿住呢!”
马国英气的要喷火,刚要说两句狠话,忽然外间响起了一句快乐的呼喊:“三锦!小崽子!我来了,你跟我回家去呀?!”——正是严云农的声音。
这回旁人没怎样,三锦的脸可是白了。
严云农在林西宅子里很觉无聊,虽然是过年,可也没什么消遣,便在大年初一来到马家屯,准备将三锦带回去做伴儿。欢欢喜喜的进了军校,因为没人拦他,所以他一路畅通的来到三锦房前,推门就进来了。
站在门口望向屋内,他看看唐森,又看看马国英,登时就愣住了。而三锦含着嘴里那块糖,也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口中轻声唤道:“老严……”
严云农没理他,只是盯着唐森问道:“你不是北平那个假日本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唐森站起身来,态度很和悦的答道:“我是来陪多王爷过年的。”
严云农低头看了坐在门旁的马国英:“你也是来过年的?”
马国英满怀怒意的仰起脸,倔头倔脑的如实回应道:“我来做客,不行吗?”
严云农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了。木然转向三锦,他十分僵硬的冷笑了一下:“行啊,怪不得说是公务缠身不来林西呢,原来是你这儿比我那儿热闹啊!可是三锦啊,你说你一下子弄了两个爷们儿在屋里,也不怕腻的慌?用不用我再给你送几个娘们儿过来调剂调剂?”
三锦用舌头把糖块推到腮部,以便可以做出清晰的辩白:“你少胡说八道!什么爷们儿娘门儿的,大过年的我还不能待客了?”
严云农向他招了招手:“三锦,你过来。”
三锦看他眼神不对,迟疑了一下还是惴惴的走了过去。
严云农扬起手,冲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记耳光:“让你个小崽子不学好!老子看不上谁,你就偏要和谁混!”
三锦登时应声倒地,而唐森见状,就立刻绕过桌子走了上来:“严司令,你有话说话,怎么大过年的这样打他?上次在北平你就出手伤人,这回又是如此?你还打顺手了?”
严云农对唐森可是印象深刻,如今听他还理直气壮的过来质问自己了,就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我就是打死他了,也轮不到外人来管!”
下一秒,严云农糊里糊涂的就被唐森摔出了门去。
一翻身爬起来,他毫不气馁的发动二次冲锋——这回被唐森绊了一跤。
严云农改变战术,发挥了身高体重的优势,猛然一跃,把唐森给扑倒了。
严唐二人在房内打的不可开交。而马国英站起来闪到一边,忽见三锦俯在地上不动,就蹲下来去扳他的肩膀:“哎,你怎么了?”
三锦随着他的力道翻过身来,面孔铁青,一只手就在喉咙胸膛处抓来抓去,却是不能发出声音。马国英见了,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扶起来啪啪拍打后背,同时大吼道:“别打啦!他好像让糖块给噎着了!”
三锦被马国英痛拍了一阵后背,又喝了两口水,喉咙里的糖块才在震动之下落入胃中。
严云农见他是死不了了,便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唐森和马国英道:“你们二位从此以后就小心点儿吧!”
说完,他扭身便走。
一路疾行到军校门口,他跳上汽车命司机开回林西。向后仰靠在座位上,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心中真是又愤怒又难过。在理智上,他晓得三锦不过是向自己撒了个小谎,仅此而已,算不得什么滔天大罪——可他就是受不了这个谎。
汽车行驶在空荡的马路上,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鞭炮硝烟的味道。严云农闭上双眼不愿睁开,他想自己在三锦那里不是唯一的了,三锦人大心大,有自己的世界了。

第55章 两败俱伤

咽下糖块的三锦坐在地上,怔怔的出了半天神,随即爬起来就往外跑。唐森追上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还没有穿外衣,这是要往那里去?”
三锦挣开唐森,先去墙角衣帽架上摘下一件厚呢军大衣,而后对着唐森惨笑了一下:“这回糟糕了——你等我回来!”
说完,他抱着衣服就奔了出去。
马国英留在了屋内,心知自己这是刚看了一场好戏,可也没有什么兴奋情绪,只是觉着奇异,没想到三锦这小子还挺有人缘,居然能引得那两位为他大打出手。
这个事实让他感到很气闷——他连参与斗殴的资格都没有。
和唐森无言的相对了两三分钟,马国英也告辞而去。唐森独自找地方坐下了,觉着自己近来有点走火入魔。
三锦想要撵上严云农的汽车,可是追了一路,竟是硬没赶上。下午时分他抵达了严宅,跳下汽车就往里冲——怀里还抱着那件大衣。
严宅士兵和他熟极,自然是不会阻拦。而他气喘吁吁的跑过一进院子,末了在严云农所居的正房前碰了壁。
“老严,是我,你开门哪。”他小心翼翼的敲着房门,轻声出言唤道。
没有回应。
三锦头上出汗,身上却是冻透了。抱着大衣走到旁边的玻璃窗前,他探头试图向屋内望:“老严?”
屋内刷啦一声拉上了窗帘,老严不见他!
三锦急的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热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让我进去吧,我好向你道歉啊。”
在门前空地上来回踱了一圈,他忽然回身冲着房门狠踢了一脚,声音中带了激动的成分:“你跟我耍什么大少爷脾气!我没有那么对不起你吧?开门!”
在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又凑到了玻璃窗前,用手指叮叮的叩击着,语气也柔和下来:“老严,我可是穿着单衣的,你不心疼我受冻啊?”
周遭依旧是安静。
三锦暴躁起来,合身撞向房门,制造出了轰轰的巨响。外边卫兵见了,不敢上前,就探头缩脑的窥视不已。
“严云农你王八蛋!”三锦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不管不顾的只是在门板上混撞:“你打我,你对我不好,你欺负我!”
门板坚固如墙。三锦在长久的折腾之后,终于累的无力再闹。赌气将怀中大衣扔在地上,他转身走到院子角落处的雪堆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要冻死给严云农瞧——很幼稚,他自己知道,可是值得。
他要以冻死自己为手段,去严厉的惩罚严云农!
严云农在一层窗帘的遮挡下,并不晓得三锦的自虐行为。弯腰坐在沙发上,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伤心到了心痛的地步。
“为了离开林西,他要向我扯谎;宁愿和那两个人过年,也不愿意陪着我——他这是嫌我了?”
严云农继续着自己的揣测,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海里:“我没用,比他年纪大,却是总让他为我操心……他好好一份家业,有一大半都败在了我身上……不怪他嫌我,我的确是招人嫌。”
严云农的心在深沉的黑暗寒冷中紧缩成了一块石头。抬手抱住了脑袋,他不由自主的蜷起了身体,心中又想:“可他不该这样骗我啊……我一直等着他回来呢……”
严云农一会儿觉着是自己对不住三锦,一会儿又觉着是三锦辜负了自己。心思在两端摇摆,时而很惭愧时而很悲愤;头脑里也塞了一团苦涩的乱麻,无论如何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不肯接,只用手捂住脸,沉重的向后仰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