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藻的语气很低声下气了,夏至安在旁边看着,都有点儿窘迫。他本来该快点走开的。看着人的窘状是非常不礼貌的,可他并没有走。
第八章 仿佛有光 (八)
他连位置都没有挪动一下,摸摸靠在他腿边的胖胖,看着那两个人——田藻人很美,仪态也娇柔,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之感,相比之下,欧阳灿虽然看上去瘦弱而矮小,但气势常常很盛。两人相对,往往形成强烈反差。
他看着欧阳灿的背影。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大门口的感应灯熄灭了,远处的路灯和院中的照明灯交叠的光影落在她身上,让她变得像个静默的塑像……
“塑像”还是说话了:“你记着,我妈答应是她答应。我可一直没答应。”
田藻忙不迭点头。
“就住一阵子。这‘一阵子’请你尽量缩短。我也帮你找合适的住处。”欧阳灿终于说。
“好的,好的,我知道的!”田藻跳起来,过来使劲儿抱了下欧阳灿,说:“我就知道你最善良最好心最可爱了!”
“起开啦。”欧阳灿推开她。
田藻站在她面前,忽然安静下来,望着她。
她愣了下,看到田藻眼睛里闪着光,可刚要仔细看,田藻转了下脸,便没看清什么。
“谢谢啊。”她拿起手中的证件来。
“不客气啦,咳咳。”田藻清了清喉咙,微笑道。
欧阳灿点点头,“什么时候搬?带”
“我的行李就在外面。”田藻说。
欧阳灿瞪了瞪眼。
田藻忙摆手说:“没关系的……你要觉得不合适,我改天再来。”
欧阳灿鼻子里出了股粗气,不情愿地问:“搁在外面哪?多吗?”
“不多不多,我自己也可以的。你不用动手,刚才小夏说他会帮忙。”田藻忙说。
欧阳灿听她这么说,回头看了眼院中。
夏至安已经听到了,冲她笑笑。
欧阳灿没笑,回过身看看田藻身后,果然发现不远处放着的行李。
“东西就那些?”欧阳灿问。
夏至安走了出来,也看了眼那些行李。
“还有一些,我拿不了。我想反正租约还有半个月期满,晚一两天房东也不敢给我把东西扔出来吧。说起来真是可气,明明还不到日子,房东逼着我……”田藻倏然住口。
欧阳灿却听出来不对,问:“什么逼着你?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有啦……他就是着急把房子收回去。”田藻说。
“那也应该按租房合同来。”欧阳灿皱眉。
“他宁可赔我钱。”田藻说着叹了口气,倒没有继续解释。
“你们俩进去吧,行李我来搬。”夏至安说。
“一起吧。”欧阳灿说。
“我也来。”田藻忙跟上。
欧阳灿和夏至安谁也没有再说话,帮田藻把行李搬进院中。哪知夏至安和欧阳灿一人搬一个纸箱子走进院中还好,就在田藻踏进小门的一刹那,一直在门内警觉地留意动静的小四突然跃起,冲着田藻吠叫起来,小二和三三也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跟小四站成一条弧线,围住田藻。
田藻站在那里不敢动。
欧阳灿见状忙喝止。
夏至安示意她把箱子给自己,她顺手放在了他怀里那个箱子上,过去想抓住小二和三三。这两只小狗正叫得欢,哪儿能让她抓住……夏至安抱着两只箱子实在觉得沉,赶紧送进门,往地上一放,抬眼见欧阳勋从里面出来。
“伯父。”夏至安叫道。
欧阳勋虽然一贯温和,此时看上去却似不太愉快。夏至安并不多话,待欧阳勋问起是谁来了,才回答道:“田藻。这是她的东西。”
欧阳勋似乎愣了一下,才说:“我说呢,狗忽然叫的这么凶,原来是有生人。”
夏至安不出声。
此时外面的吠叫声仍然很响,可欧阳灿和田藻已经上来了。夏至安往里走,让开了门厅的空间。
田藻进门看到欧阳勋忙喊欧伯伯。
欧阳勋点头,看看女儿帮着田藻把行李箱推进门、给她找了双拖鞋,和蔼地表示灿妈已经跟他说过搬进来住一段时间这事儿,让田藻不要客气。
他接着告诉田藻,她的房间在二楼,“跟小灿房间挨着,有什么事儿你找小灿也方便。”
田藻赶紧谢过欧阳勋,“赵阿姨呢?”
“她今天有点不太舒服,已经休息了。”欧阳勋说完,让女儿带田藻上去。
“行啦,爸,这交给我。”欧阳灿明白父亲这会儿没心思理会这些,赶紧说。
果然欧阳勋点点头,仍旧回房去了。
他一走开,田藻反而一声都不敢出,看看欧阳灿,等着她发话。
“看什么,走啊。”欧阳灿弯身搬了个箱子,看见夏至安从餐厅出来,便说:“夏老师,帮忙搬行李啦。”
夏至安过来,摸了摸手臂,说:“被你这么一叫,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搬行李就搬行李,不用这样吧。”
田藻笑起来。
欧阳灿不理他们,自己先上去。
给田藻准备的房间在她房间隔壁,面积比她那间大些,也带着个小阳台。里头陈设的家具一应俱全,卧具窗帘也全换了新的,房间里一股清爽干燥的味道,很让人舒服。
欧阳灿站在屋内,夏至安把行李放在门口就走了,田藻走了进来,立即叹道:“好久没住这么好的房间了。”
欧阳灿看她一眼。
田藻仓促地笑笑,说:“我是说……像个家的样子的。”
欧阳灿准备出去,“那你收拾下休息吧。”
“我今晚还是回去。明天把剩下的东西再搬来。”田藻笑道。
欧阳灿看看她,说:“随你。”
两人出了房门,欧阳灿想了想,还是送她下楼。
“赵阿姨和欧伯伯休息了,我就不打扰他们了。”田藻看了看欧阳灿的脸色,说。
“我转告。”
“再替我谢谢他们。”
“这倒不用客气。我爸妈本来就是热心善良的人。”欧阳灿边下楼梯,边说。
善良两个字被她咬的格外清楚。
田藻没出声。
下了楼听见厨房里有叮叮当当的响声,她有点奇怪,边走边往那边看了一眼。
田藻也听见了,忽的想起来,说:“你刚回家,还没吃饭吧?别送我了。”
“我不是想送你才送的,是怕你被狗咬了,回头还得带你打疫苗。”欧阳灿说。
田藻吐吐舌,小声说:“知道了……石头好嘛?”
“回来净顾着料理你了,还没顾上看它好不好。我听说是恢复得不错。”欧阳灿说着,顺手带上门。“我刚才要是硬拦着不同意你搬来住,你是不是也就去找小旅馆了?”
“那你不是没硬拦着么?”田藻说。
“看样子我还是心软了。”欧阳灿撇了下嘴。
田藻没出声,跟在她身后走出小院儿,在众犬的吠叫声出了小门。
看田藻侧身从门缝中钻出去,好像生怕小狗追上去咬她似的,欧阳灿忽然意识到田藻比起上回他们见面瘦了些。可见最近发生的事,在她来说并不是没有困扰的。这么想着,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她走远才回来,院子里却已经完全静下来。她摸摸小四的狗头,赶紧回屋了。
屋子里更是静,倒显得厨房那一点动静大了些。欧阳灿本来想先看一眼石头,却拐到餐厅去了。
她原以为是父亲在厨房里,不想看到的是夏至安——他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围裙,正在往模子里倒搅拌好的面糊……
他工作娴熟而利落,但再仔细看看,则更像是摆弄实验室的仪器。
发现欧阳灿过来了,夏至安抬眼一瞥,目光又落回模具上,小心地倒着所剩不多的面糊,说:“怎么一副见鬼的神气。”
欧阳灿走过去,扶了料理台,看他将最后一点面糊倒进模具里,轻轻拍着模具——这动作母亲在做戚风蛋糕的时候也会做,但夏至安做起来看着就怪怪的……当然也可能是感觉怪,所以看着才怪。
她歪头看着他的手。
手上贴着大块的胶布,看来伤口还是处理过了的。
“在哪处理的伤口?”她问。
夏至安把模子放进预热好的烤箱里,定了时,回来把一堆用过的盆盆碗碗放进水池里,说:“欧伯伯亲自给我处理的。”
“所以你烤蛋糕报答他恩情?”欧阳灿问。
第八章 仿佛有光 (九)
夏至安笑道:“要是我把蛋糕烤砸了,那可不是报答不了了么。”
他把手套戴上,开始做清洁。
欧阳灿觉得肚子饿,在厨房里转悠着,想找点吃的东西。
“你们晚上吃的什么?”她打开冰箱,问。
“外卖。”夏至安说。
“啥?”欧阳灿果然没能在冰箱里找到立即能吃的东西,却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外卖盒子带。
“伯母不太舒服嘛。本来欧伯说他来做,我觉得还是不要了,跟欧伯要了外卖。”夏至安说。
欧阳灿打开柜子拿了一带方便面出来,仍在台子上,却又不想吃了。
夏至安见她若有所思地站在那里,问:“要帮你叫外卖吗?我们点的那家面还不错。”
“不用了。”欧阳灿撕开方便面袋子,要找小锅子煮面,开了两个柜子都没看到,还是夏至安递了只锅子给她。
她站在那里等着水开。
夏至安把餐具洗好放进消毒柜,过去看了下烤箱的温度。确定一切无恙,他才去倒水喝,问欧阳灿要不要。
“来一杯。谢谢。”欧阳灿说。
水开了,她忙把面饼丢进去。
夏至安看她面煮好了,过来在台边坐下,把她那杯水放在台子上,看她手忙脚乱地把面盛出来,笑而不语。
欧阳灿偏看见他笑了,想想自己面前这碗面的确煮的卖相也不怎么好,何况这会儿她又累又饿心情还不佳,实在不想开口。
“我是看伯母把蛋黄蛋清都分离了,放在这久了不新鲜,不烤出来,可能就浪费了,所以才动手试试的。”夏至安说。
欧阳灿刚挑了一筷子面,听他这么说,停在那里,面又“哧溜溜”滑回碗里去,倒溅了她一脸的面汤。
夏至安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顺手取过抹布,把溅到桌面上的那几滴汤擦去。
“动手试试?第一次做?”欧阳灿擦干净脸,问。
“倒也不是。不过很久没有做了。”夏至安说。
欧阳灿继续低头吃面。
“你还有这爱好。”好一会儿她才说了这么一句。
“偶尔下厨,当放松。”夏至安对她那明显怪怪的调子不以为意。
厨房里已经有一点甜香,很暖的那种。这甜香的确令人放松……初夏的夜晚,吹进窗子来的微凉的风带着湿润的花香,也是令人放松的。
“你怎么那么不喜欢她?”夏至安问。
“谁?”欧阳灿捧着碗喝了口汤。
很咸。她有点后悔把调料全都放进去了……她明白过来夏至安说得是谁,看了看他,没吭声。
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
她当然有她的理由。
田藻应该也知道这个理由,但她从二人重逢的那一刻起,却带着股子死皮赖脸的劲儿缠上了她……像个冤魂。
欧阳灿一撇嘴。
她倒是不怕什么冤魂。
如果真的有,她身边围绕的最多的可能就是冤魂了。
她的工作不就是让沉冤得雪嘛?
但是田藻……
“你知道你这算什么嘛?”欧阳灿看着夏至安。
夏至安看着她。
欧阳的眼睛清澈透亮,此时闪过一丝狡黠。
他约莫着她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果然就听她慢条斯理地自问自答:“狗拿耗子。”
她说完不等他有反应,站起来去洗碗。
夏至安想想也是,自己的确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欧阳灿拧开水喉,使劲儿洗着碗,烤箱在运转,还发出细细的声响……胖胖忽然“唔”了一声,欧阳灿关了水,问:“这几天带石头去复诊,杜医生除了说它伤恢复得不错,说别的了吗?”
“昨天下午做了B超,说小狗也不错。不过……”夏至安皱着眉摇了摇头。
欧阳灿拿毛巾擦着手,站在他对面。“是小狗有什么问题?”
“是个独生子呢。不过公母现在还不知道。”夏至安说。
欧阳灿不想他一本正经的,好像在件什么大事儿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还当怎么了……这家伙还没找着主人,又要来个小的。”
“不好么?”
“这么下去家里迟早成狗窝。”欧阳灿叹气。
夏至安却笑了,“也不至于。”
“是啊,反正你到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人,管我家里会变成什么样儿呢?”欧阳灿悻悻然,抽了条干毛巾去擦碗上的水珠。
“啊?我才不会呢。”
“什么?难道你要赖在这里不走?”
“走当然会走,但不是拍拍……走。那多难看啊。”夏至安说。
欧阳灿手一滑,差点儿把碗跌了,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臭美。”
夏至安过去看了下烤箱里的蛋糕,调整了下温度,再回头时发现欧阳灿已经走了……
欧阳灿到父母卧室门前敲了敲门。
听见响动的石头擎着大脑袋转向她,她看它精神很足的样子,想到夏至安刚刚说的“独生子”,不禁嘴角翘了翘,听见父亲在里头说了声进来,她推门进去,发现父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握着母亲的手。
她顿了顿,才轻声问道:“一直没醒?”
“嗯,吃了药睡得很沉,我们大点儿声说话没关系。”欧阳勋温和地说。
欧阳灿吐吐舌尖,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父亲身边。父亲的手握着母亲的,大概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了,应该不是不累,但父亲一点都没表现出不耐烦来。
“怎么忽然这样了?”她轻声说。
第八章 仿佛有光 (十)
“不清楚。”欧阳勋声音里透出一点疲惫。“下班回来就看她坐在那里发呆,见到我什么都不说,就只哭。我就知道不好啦。”
欧阳灿起身,站在父亲身后,给他捏着肩膀。
母亲在床上睡得安稳踏实,呼吸均匀,一丝异样都没有。
“也怪我。你妈妈很久没有情绪不稳定了,我都有点忽略了。”欧阳勋说。
欧阳灿慢慢靠在父亲肩膀上抒。
很多年了,她还记得她出国读书前,因为不放心母亲,犹豫了很久,父亲和她说:“你放心好了,我能照顾好她。照顾好你妈妈是我的责任,现在还不是你的。”
她轻轻舒了口气,说:“没事啦。等过两天,哄我妈去做个体检……跟医生聊一聊可能会好。带”
“她自己很明白的。吃了药和我说,明天要去看医生。”欧阳勋说。
欧阳灿心里一阵难过,差点儿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忙猛吸了下鼻子。
欧阳勋察觉,拍拍她的手背,说:“你妈妈还说别跟你讲,晓得你这几天没白没黑地忙……还说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补补呢。”
“这几天做得好吃的都便宜了夏至安了吧?”欧阳灿坐回椅子上,说。
欧阳勋笑起来,“你呀,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忘了带上人家小夏——小夏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基本上没在家吃饭。就今天晚上回来吧,还赶上你妈妈没做饭。对了,叫外卖还是他付的钱呢。回头我转账给他……几十块钱他是不是不会收啊?”
“也说不准……他那个人的细致劲儿的。哎呀他要不肯收也就算了。您还给他处理伤口呢,这手术费他不是也没付?”欧阳灿听着笑起来。
“他那手伤得不轻,还好没发炎。”欧阳勋抬起手来,给女儿示意夏至安手上伤口的情况,以及自己是怎么处理的。
欧阳灿不住点头。
当时她建议夏至安去社区医院做处理主要是因为情况紧急。没想到他竟然坚持着回了家。不过有父亲亲自给处理,更为妥当……
“那天晚上大事故不少啊。”欧阳勋说。
欧阳灿点头,“没想到两起事故我都有参与……夏至安可能吓得不轻。我还有点担心他开车回来有困难。”
“小夏啊?他应该不是怕。我观察了下,小夏可能晕血。”欧阳勋说。
欧阳灿本能地想要反驳父亲,可仔细一想,好像有点道理,“难怪……”
难怪她当时看他的反应简直跟要昏过去了似的。
晕血,还坚持在车祸现场救援……更远一点儿,还帮她去救石头……
“搞什么,不行就别勉强嘛,现场出了事,人还得先救他……”她咕哝着,被父亲瞪了一眼。“本来嘛!”
可嘴上再犟,也得承认,夏至安还是很够意思的……
第八章 仿佛有光 (十一)
“本来什么呀?以后注意着点儿,照顾下小夏。”欧阳勋微笑道。
“晕血又不是贫血,怎么照顾啊?再说一大男人,晕血晕针的,我总觉得太不像话了……”欧阳灿说。
“亏你也是学医出身。这个是自己个儿能说的算的么?”
“那倒是……”欧阳灿晃晃脑袋,“哦对了爸,田藻回去了。让我跟您和妈妈说一声。她还有些东西要收拾,大概明天搬进来。我回头跟她说,要搬东西的话别打扰妈妈休息。”
欧阳勋沉默片刻,说:“这两天我都在家陪你妈。没关系,她什么时候搬都可以。我在家可以招呼。”
“那好。我也尽量正常上下班。”欧阳灿说带。
“你呀,你还是算了吧。干好你的工作就行。”欧阳勋笑起来。“得亏我没指望你继承咱们那点儿家业,不然得等到猴年马月你才能抽空学点儿管理呢。”
欧阳灿只是嘿嘿笑。
她又陪了父母亲一会儿才出来,发现餐厅还亮着灯,晓得夏至安还在里面。此时一股热乎乎的香喷喷的诱人味道飘在屋子里,她一行动,香气流动起来,更觉得诱人……她不禁咽了口口水,去看了看石头。
几天不见,这家伙显然胖了不少。
看到旁边药箱上放着听诊器,她取过来,蹲下摸摸石头的头,又试着伸手摸摸它的肚子。石头却呼的一下回头,鼻息喷在她手上……她忙停了手。怕它觉得受到威胁发动攻击。
他们相互观察了片刻,都明白对方没有恶意,才放松下来。
欧阳灿放弃了听诊的想法,只查看了下石头的伤腿,发现的确恢复得很不错,才满意地走开。
她走到楼梯口,往亮着灯的餐厅里瞅了瞅,倒没看见夏至安,可餐桌上摊了好些他的东西,有书有笔记本,像是要占据那里写什么……但他人又不见影子,只听厨房里有响动。
她抑制不住好奇心,边走边问:“你在那干嘛?”
她瞥了眼餐桌上,看到电脑屏幕上只有几个字——胶州湾沿岸河流对邻近海域……就这几个字也没读完,就听见夏至安的脚步声,她直起身。
夏至安看到她,问:“咦,还没上去休息?”
欧阳灿指了下他的笔记本,问:“怎么搬这儿来写论文?不觉得吵?”
“别说啊,我觉得这个位置应该是个风水宝地。那天晚上我回来,欧伯给我处理完伤口我就坐这儿开始写,简直跟开了闸似的……三个晚上,OK,完成!今晚准备开写新的。”夏至安微笑着说。
欧阳灿嗤的一声,说:“轻伤不下火线,你也是够敬业的。”
“不,是Deadline到了,不出论文真的会死的很难看的。”夏至安说。
欧阳灿笑笑,说:“那你忙吧。”
“你要不要试试我烤的蛋糕?没凉透,不过这会儿也好吃。”夏至安问她。
欧阳灿想了想,到底没控制住自己对那香甜的渴望。
夏至安看她这样,微笑着进去把蛋糕取出来,切了一块给她。
“你不吃吗?”欧阳灿问。
“我这几天得控制下体重。”夏至安大大方方回答。
欧阳灿端详下手中这块蛋糕,说:“你不是个女生真是可惜了。”
“谁说有些事只能女生做、只能女生做好?”夏至安坐下来,问。
欧阳灿吸了下鼻子,说声晚安,端着蛋糕上去了。
她回到房间里,盘腿坐上床。
“控制体重……”欧阳灿一口蛋糕含在嘴里,想着夏至安那精致的面孔。蛋糕美味得很……为了这美味,她可顾不得什么体重。夏至安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已经如此标致的男人,还要克制到如此地步,也真让她大开眼界……她大口吃着蛋糕
很快把蛋糕吃完,去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带着一点满足而愉悦的表情……她拿热毛巾敷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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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欧阳灿都尽量正常上下班,以便回家陪伴母亲。
其实灿妈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好多了,这几天已经恢复到平常状态。她自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欧阳灿和父亲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倒是灿妈见父女俩难得不怎么忙,多点时间在家陪她浇花遛狗做饭,她又是开心又有点疑惑。
欧阳灿只好跟她说因为上周发生的空难是特别大的事件,在最终结果没有公布之前,她的工作都要围绕这个进行,不用出现场,况且这几天也许真的是大事件之后总有段时间社会上相对平静,除了那天白春雪出勘的碎尸案,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命案,更不用她出现场支援,确实相对清闲。
灿妈听了她解释,不疑有他。
“那碎尸案破了?”灿妈问。
“哪儿那么快……剩下的部分还没出现呢,且得撒网找呢。就那两骨节,够什么的?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呢。”欧阳灿忍不住抱怨。“白师姐嘴上起了一串燎泡。急的!”
灿妈倒让她劝白春雪注意身体……
这天上班,欧阳灿转告了母亲对白师姐的问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田藻说第二天搬家,可隔了这三天,她既没搬进来,又没有动静。她倒是有点诧异,心想之前田藻还急三火四地非要过来住,定下来反而不着急了?
按说不能够啊!
恰好下午有个复勘,欧阳灿看外面有些热,主动要求出现场。结束现场的工作,欧阳灿才发觉她正在田藻住处附近,上了车她打了个电话给田藻。
田藻马上接听了电话。
第八章 仿佛有光 (十二)
“对不起啊,这两天该打个电话给你。”她嗓音嘶哑,听起来情绪也不好,倒是猜出欧阳灿打电话来的用意。“我还没收拾好……”
她顿了顿,欧阳灿还是听到听筒里有人在大声说话,语气很不善。她屏住呼吸,仔细听了下,问:“那是谁在你旁边?怎么这种语气跟你说话?”
“呃……房东。”田藻迅速说,“没事啦,小灿,我得收拾行李了。”
“等等。我现在正好在你住处附近。你住几栋?”欧阳灿问抒。
田藻明显犹豫了下,说还是不用了。
欧阳灿倒是想起来自己之前帮她做担保的时候,表格里填过她的住址,便问:“C区12栋3单元对吧?几楼?”
田藻答道:“四楼。402。”
“好。”欧阳灿挂了电话带。
她跟老赵打了个招呼,在前面路口下了车,稍往前走了一点路,就看到了田藻住的小区。她看了看小区大门顶上那几个金灿灿的大字。这个不新不旧的小区,大门口人来人往,倒是烟火气很足。大门口的门卫懒洋洋坐在那里看着人和车进进出出,并不管,但看到穿着制服的欧阳灿,忽的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