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安笑了笑。
“诈我的?”
“也不能算是诈。”
“嗯?”
“洗手盆的水龙头拧到右边了,我是习惯用完整理到正中,你是习惯往右转;洗脸台和墙上都有水渍,可我用完一定会擦干净的,而从水渍看水喷溅的高度,能大体判断出使用者身高;垃圾桶里有一个空矿泉水瓶,欧伯和伯母都习惯用水杯喝水,应该不是他们;走廊上还有一瓶没喝完的解酒饮料……”
“我爸也喝了酒啊。”欧阳灿心说你这个鸡毛蒜皮都捋的清清楚楚的怪咖……“再说你还能想着谁喝了酒谁没喝?”
“所以我也不是十拿九稳确定就是你嘛。我不大记得昨晚的事了。”
“那你还是诈我的。”
“就算是吧。谁让你不经诈?”
“有你那么诈的么?”
“不过就算没发现那些细节,我觉得,大晚上的,你应该也不愿意让爸爸妈妈爬楼梯来照看我。刚我还问过欧伯母,她说欧伯昨晚喝了酒,回来就睡了。”
欧阳灿没出声。
“我是不是把事儿说得复杂了?”夏至安问。
“没有。”欧阳灿看看他。
“我其实就是想知道昨晚是给谁添麻烦了。”
“顺便吓我一下。”
夏至安笑,“好玩儿嘛。”
他们走到了巷口,一个应该左转,一个应该右转。
“走啦。你路上小心。”夏至安说。
“哎呀你别这么说,跟咱俩关系多好似的。”欧阳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昨天才说过好好相处,今儿就不算啦?”夏至安学她,挑了眉问。
“不不不,也不用这么好。”欧阳灿说完骑上了自行车,一阵风样顺着小路向下飞驰而去,一会儿就不见影儿了。
夏至安笑着转身往上走。
从这里到校门口不过三两分钟路,时间还早,他可以慢慢走。
这条路很窄,走一段就是一个转弯。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清静极了。
此时正是蔷薇季末,有几户人家墙上还挂着开残了的花瓣,空气里有干花的味道。只有一户墙头铺了一片深红色的小朵蔷薇花,像挂了绿底红花的丝绒毯子似的,非常好看。
他禁不住慢下脚步,看着这堵漂亮的围墙,和围墙后浅黄色的小楼……
院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身着绿色长裙的年轻的女子。
她看了夏至安一眼,似乎是愣了下,才转身锁门,一头长卷发随着她转身飘了起来……
夏至安自觉这样盯着人家的大门和主人看很不礼貌,可突然加速离开,似乎也有点不妥。好在那女子并没有理会他这个陌生人。
他看着她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走几步,遇到旁边院子里的邻居,愉快地打着招呼。
他听人喊她“范老师”,心想她大概是个老师吧……鼻端的蔷薇香气由浓转淡,走到路口,已经看到了斜对面的校门。
那位“范老师”和他一起站在路口,等着通行绿灯。
她从包里往外掏着什么,不留神把门禁卡掉出来,落在夏至安脚边。
“我来。”夏至安捡起来递还,只来得及看清三个字——范静侬。
“谢谢。”她接过去,微笑道谢。
“不谢。”夏至安也微笑。
绿灯亮了,他示意赶快过马路。
“您是夏老师吧?”一起走进校门,她问。
“对啊。你是?”他不记得自己见过她。
如果见过,不可能会没注意到的她,更不可能忘记。
“在学校网站上看到过你的照片。最近你是学校里的热门话题。”她微笑道。
“啊,这样啊。”他笑了。“是的,我是夏至安。”
一辆车子进了校门,在前面停下来。司机探头出来,喊了声“小范,上车”。
范静侬跟夏至安点点头,跑过去。那车子通过闸口,很快不见了。
夏至安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也没问问她是哪个学院的老师。
不过应该还会再遇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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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灿进办公室就见白春雪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早,白师姐。”她放下包来,笑着说。
“早!”白春雪也笑着,指了指桌上的材料。“十点半去开‘605案’的案情分析会,赶紧把材料都整理出来吧。林方晓早上五点就回局里了,说是有线索。”
“压力很大吧?”欧阳灿说。
“昨天从现场回来就被局长叫过去了。今天案情分析会局长也来参加。”白春雪起身走到屋角,拿了两只杯子放到咖啡机上。“所以我说你好好准备材料。”
“你不去?”欧阳灿问。
“又站又坐的,受不了。你去吧,这案子还是你主检。”白春雪说。
欧阳灿看到她打开装咖啡的盒子,忙说:“你还喝咖啡!”
“啊,忘了……”白春雪反应过来。“我给你做一杯。我也好闻闻味道。”
“买无咖啡因的替代品吧。”欧阳灿笑着说。
“算了吧。再好的替代品也就是替代品。我忍。”白春雪咬了咬牙。
欧阳灿看她脸上那明明白白的“视死如归”,乐不可支地开了电脑。605案的报告她熬夜写了大半,这会儿收尾就行。
白春雪把咖啡放在她桌上,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坐下来各自赶着报告。十点一过,老曹打电话来提醒他们别忘了去开会。欧阳灿检查了下要准备的资料,带好了笔记本就下楼去集合。不一会儿,陶南康带着老曹和痕检的陈逆也下来了。
第三章 老屋吉祥 四
第三章 老屋吉祥 (四)
四个人出了七处办公楼,去刑警队那边开会。
会议被安排在一个中型会议室里。欧阳灿进去一看人还没到齐,直接带上她的笔记本到前面调试设备去了。与会人员陆陆续续到场,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陈局长和分管刑侦的李副局长陪着政法委书记丁轶群到了。
事前并没有通知丁轶群会来开会,在座的人都有点吃惊,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欧阳灿看了眼丁轶群,低头继续忙她的。
丁书记和会议室里的干警们一一握了手后落座。欧阳灿悄悄坐到陶南康身后去。
“完美错过跟丁书记握手的机会。”陈逆悄声跟她说。
欧阳灿嘴角沉了沉,并没做声,低头翻开记录本,在上头写下“2016年6月6日,刑警队3号会议室”一行字,陈局长刚好开始讲话了。
“今天这个会,与会的都是参与605大案侦破的同志。这个案子有多么重要、案情有多么重大、在社会上的影响有多么恶劣,我想大家都非常清楚。案发后,市委市政府、政法委的各位领导都很重视,分别作了指示,丁书记还在百忙之中特地来参加案情分析会,给予指导。我们先欢迎丁书记。”
会议室里静了片刻,响起齐刷刷的掌声。
丁轶群忙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说:“我今天来主要是听听案情分析,听听大家的意见。你们不要管我。”
“好,那么我们就正式开始。老陶,从你们那开始吧?”陈局长看向陶南康。
陶南康点点头,向后方侧了下脸,说:“欧阳,你先来吧。”
“是。”欧阳灿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会议室东北角位置,打开笔记本,回头看了下屏幕上投射的内容,确定无误才开始介绍尸检的情况。“这是605案的现场示意图。”
她手中的激光笔指过去,大家的目光跟上。
“现场共有五具尸体,位置如图中所示……这是位于船舱入口楼梯下的1号尸体。1号尸体属于被害人陈大贵。陈大贵,男,40岁。被害人胸部、腹部和颈部有多处锐器伤;前额中央有一处枪伤。经解剖确认1号尸体的致命伤为枪伤……这是位于船舱中央位置的2号尸体。2号尸体属于被害人陈务同。陈务同,男,36岁。被害人胸部有三处锐器伤,其中一处穿透胸骨、造成心脏破裂;其右胸部中有一处枪伤。从枪伤部位分析,组织已无生活反应。2号尸体死因为锐器伤……这是3号尸体。3号尸体属于被害人牟正义。牟正义,男,32岁。被害人背部一处枪伤,胸部、腹部、腿部分别有数个锐器伤。死因为枪伤……这是4号尸体。4号尸体属于被害人陈迅,。陈迅,男,30岁。被害人颈部、胸部分别有一处枪伤;胸部、腹部、上臂有多处锐器伤……3号尸体和4号尸体被发现时纠缠在一起。从创口的形状、角度和深度分析,比对现场发现的锐器,可以确定两位被害人在互殴中刺中对方身体。”
欧阳灿把图片慢慢地一张张放出来。
“以上这四具尸体的共同特点是都具有多处锐器伤,造成大量失血,并且至少有一处枪伤。除2号尸体外,致命伤都是枪伤。”
她将图片定格下来。
“这是5号尸体。5号尸体为被害人陈思宇。陈思宇,男,39岁。被害人被发现时双手被束于身后,手腕部形成明显束缚伤。被害人体表有多处轻伤,散布于胸部、腹部、面部及四肢。致命伤为枪伤……从照片里可以清楚看到此处枪伤的射入口和射出口。”
她转回身来,专注地看着图片内容的众人都没有出声。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她收起激光笔来,见大家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就合上笔记本下来。
陶南康让陈逆接着介绍现场的其他情况。
“由于现场尸体数量比较多,情况比较复杂。船舱地面、墙壁、床铺上都有大量血迹。墙壁上的血迹多为喷溅状,地面、床铺上多形成血泊、滴落状。现场采集到的血液样本和指纹,经分析分别属于五位被害人和目前失踪的郭政民、宋晓理。郭政民曾犯故意伤害罪被判入狱,服刑四年后释放。数据库里有他的dna和指纹数据,经与现场采集到的比对,确定属于同一人。我们也从宋晓理的日用品和衣物上提取了指纹,目前现场出现的所有指纹,确定都属于这七个人。
“另外通过对现场发现的弹头遗落位置、尸体倒卧位置、枪创位置和基本情况综合进行分析,1号、2号、3号和4号尸体上所发现的子弹系从同一支枪射出,凶手站立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隔间的门口。而5号尸体上的枪创则是由另一支枪射出。这两支枪都是国产五四式。我们查到其中一支是失枪。”陈逆把照片调出来,一一展示。“暂时就是这些。”
他看看大家也没有立即提出问题,坐回座位里。
“小林?”陈局长又看向林方晓。
“是。”林方晓站了起来。
他把资料都拿上,走到前面放在桌上,自己站在白板前,先画了个椭圆形,标明现场标记。
“下面我来汇报下605案至今为止得到的信息。2016年6月5日,我市110报警中心接到市民报警,在我市大崂区姜家口海域发现一艘搁浅渔船,并在船上发现尸体。海警的同志率先赶到现场,将渔船拖至姜家口4号码头。我们也在接到警讯之后,集合刑警队、七处干警奔赴现场。我们在现场共发现五具尸体。
“这艘渔船编号为‘l渔332’,在本省渔政管理部门登记,是y市l县渔民陈思宇所有。陈思宇本人已经确定遇害。据调查所知,陈思宇于半月前带领包括他妻子宋晓理在内的六名雇工出海。据陈思宇的父亲陈建华说,儿子打算在禁渔期之前最后一次出海。陈思宇在6月3日晚八点与家中联系,祝他儿子儿童节快乐,跟父亲提及自己正准备返航。陈建华说儿子跟他表示过这次出海收获很大。但据我们在现场查看的情况来说,货仓里只有很少的鱼虾,称不上‘收获很大’,所以也许陈思宇所谓的‘收获’另有所指。这一点我们会着重进行调查。”
林方晓在货仓的位置打了个问号。
“陈思宇在6月3日晚间之后就再没有跟家人联系过。目前船上发现的五具尸体身份都得到确认,除了陈思宇,还有四名雇工,分别是陈大贵、陈迅、陈务同和牟正义。除了牟正义是l县临近的q县人,其余都是陈思宇同一个村的居民。而从l省来打工的大副郭政民和宋晓理则在案发后失踪。船上所有贵重物品被一扫而光,这一点很有误导性。开始我们推测很大的可能性之一,就是这艘船是遭到了抢劫。但今早我们得到了l县公安局同事的消息,他们通过暗访,听到一个消息。当地早有宋晓理与郭政民勾搭成奸的传闻。那么结合目前所有已知线索来看,基本可以排除遇到外部人员抢劫杀人的可能性,郭政民和宋晓理则有重大作案嫌疑。刚才技术部门的同事发表的鉴定结论也支持了我们的这一判断。
“昨天晚些时候,我们调取了渔船搁浅海域附近的监控,也有新发现。在6月5日凌晨2点,姜家口镇的一个24小时营业的超市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宋晓理的踪迹。据当天超市值班的售货员说,他特别留意了下那个女人,是因为她在付款的时候浑身精湿。他还好意想拿毛巾给她,但她把钱放下就走了,也没要找零。他追出去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上了一辆电动车。我们查过,那辆电动车是姜家口镇居民姜青山的失车。目前已经布置下去,请各处留意这辆失车。并且宋晓理和郭政民的照片资料也已经发出,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的踪迹。宋晓理和陈思宇有个儿子,据陈建华介绍,宋晓理非常疼爱儿子,也许她会回家探望儿子。我们已经请当地警方协助,暗中布控了。目前本案的基本情况就这些。”
林方晓把记号笔放到白板下方。
陈局长点了点头,说:“大家听了这么多,都发表下看法吧。”
欧阳灿听着大家开始讨论案情,准备随时回答可能提出的问题。
陈逆碰了碰她,说:“你手机震动呢。”
第三章 老屋吉祥 五
第三章 老屋吉祥 (五)
欧阳灿伸手摸了下挂在椅背上的背包。手机在包里震的嗡嗡作响。
会议桌上大家正在激烈讨论案情,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她把手机摸出来,放在腿上看了一眼。电话已经挂断了。屏幕上只显示来电归属地,并没有显示姓名,但她记得这个号码。打来电话的应该是香江路派出所的李晓峰警官。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为了田藻的事找她。
她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听大家讨论案情。
其实林方晓刚才做的总结分析已经相当完整,大家的讨论虽然热烈,但并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或者有新意的侦破方向。但就是这样,也又讨论了半个小时,陈局长就请丁轶群做总结性发言。
欧阳灿低头在记录本上写着字,陈逆轻声说:“要不是丁书记在,这会至少能提前半小时结束吧。”
陶南康这个时候回了下头。陈逆看到他眼中警告的意思,忙低下头。
欧阳灿却抬起头来,望着慢条斯理讲着话的丁轶群。
丁轶群从前就有铁腕的名声,虽然不是政法干警出身,可负责这一块的工作也有年头了。这些年他在也立起了真抓实干的口碑……她捏着手里的笔,就见丁轶群说着话,目光转过来,在她的脸上停了片刻,才移开。
欧阳灿捏紧了笔,听到丁轶群说我就说这么多,希望大家鼓足干劲,尽快破案。需要什么支援,尽管跟市里开口。
他讲完了,问陈局长有什么补充。
陈局长说时间差不多了,散会吧。又说我们在食堂准备了便饭,留丁书记吃饭。
丁轶群显得很随和,痛快答应。
他走出会议室之前,跟大家一一握手。来到欧阳灿面前时,看着她,却问陶南康:“老陶,我要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你费了牛劲要回来的才女吧?”
陶南康笑着把欧阳灿往前推了推,说:“可不是嘛,就是她,欧阳灿。说起来还多亏了丁书记,要不也没有那么顺利,该让部里把人扣下了。”
“丁书记好。”欧阳灿说。
丁轶群很郑重地跟她握了握手,微笑着说:“看在你们领导这么重视你的份儿上,也要努力工作啊。这次的大案,大家压力都不小。你们技术部门要给刑警队提供最大的支持。”
“明白。请丁书记放心,我们的宗旨是不放过一个坏人,当然会全力以赴。”欧阳灿点头。
丁轶群点着头,连连说好。
陈局长在一旁看着也笑,说:“您还不知道吧?小欧前天回国的飞机上,就阻止了一起恶件。我们正在准备材料,过阵子就会上报,要做个表彰呢。”
“我听说了。还没来得及详细了解,原来那个女警察就是小欧啊?这是该表彰!”丁轶群道。他马上了解了下情况,又看着欧阳灿,对她的镇定平静感到些许纳罕。“好样儿的,巾帼不让须眉!”
“来,丁书记,我们边走边说。”陈局长知道丁轶群在这,大家都拘束。而且午餐时间快过了,大家早该饿了,也不方便马上就走。他引着着丁轶群一走,李副局长和陶南康随后出去,林方晓悄悄跟他说了下自己就不去了,送他们到楼梯口,转身回来,示意大家解散。
大家集体松了口气。
陈逆抖了抖衬衫,说:“紧张的一身汗。”
“不至于吧,尸体你都不怕,对着**你怕什么。”戴冰笑道。
“好了好了,还磨牙呢,吃饭去吧,早饿了吧?”林方晓说。
“饿坏了!”大家异口同声。
“都去吃饭。吃饱了还得回来开工。”林方晓说。
大家陆续散去。
林方晓靠在门边抽了根烟出来。
“林队,你怎么不去啊?跟丁书记坐一桌吃饭,套套近乎也好。”陈逆收拾好了材料,出来见他抽着烟在想事情似的,问道。
林方晓笑笑,摇摇头。
“你这表情跟老欧一样。”陈逆说完想起欧阳灿来,“老欧人呢?”
“刚还在这呢。”林方晓看了看门外。“在那打电话呢。欧阳?”
欧阳灿听见林方晓喊她,抬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她正在跟李晓峰通电话。
“……我也没有她消息。既然对方也暂时联系不上,那不如咱们再等等?我试着联系下田藻。好吧?”
她挂断电话,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让林方晓一起去她们办公室。“师姐说她打了饭回来,让咱们俩过去吃。”
“有事儿啊?看你一脸不高兴。”林方晓边走边问。
“还不是我那同学!原来约好了今天去派出所跟对方当事人见面,结果联系不上她。幸好对方也没去,更幸好警察也联系不上,要不啊,嘿!”她无奈地说。
林方晓笑出来,说:“可能作家们都这么随性。”
“要随性回家随性去,牵涉好几方呢,大家都不要做事啦,陪着她们随性。”欧阳灿说。
“你提起这个同学来火气可大了,别这样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林方晓安慰欧阳灿。
“也只能这样了。”欧阳灿说着,把背包甩到肩膀上。
两人边走边聊,从停在路旁的一排车边经过。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刑警队和七处这些经常跑现场、主人又忙到没空清洗的车子里分外显眼,因为几乎一尘不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车前挡风玻璃后放着市府大院的出入证。
欧阳灿看了一眼那车子,想起丁轶群那绵软的手。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
林方晓正和欧阳灿说着刚才开会时候提到的一个细节,没见她应声,回头看她一眼。她发觉,不自然地笑了笑。
“看什么呢?我跟你唠这半天,合着你一句没听见?”林方晓也看了看她刚才看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就是丁轶群的车子,在众多普通车子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这么想着,一脚踏上台阶,手机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听了一会儿,就停下脚步。
欧阳灿站在前方等他。
他挂了电话,说:“605案有线索。发现了郭政民和宋晓理的踪迹。”
“太好了啊!”欧阳灿眼一亮。
林方晓看了看表,回身就下台阶,边跑边说:“你跟小白说一声,我得赶紧叫人一起过去。”
“不差这会儿吧……”欧阳灿话还没说完,见林方晓根本没心思吃午饭的样子,知道自己说也是白说,只好独自上了楼。
一开办公室门,就闻到食物的香气。
白春雪一看是她自己进来的,就问:“林方晓呢?又顾不上吃饭了?”
“都走到楼下了,接了个电话说有重大线索。我喊都喊不住。”欧阳灿放下包,出去洗了手回来坐下吃饭。
白春雪把饭盒打开,一股脑把里头的西红柿牛腩拨了一大半给欧阳灿,说:“真是活该得胃病……他不吃,咱们吃。你给我都吃光!”
欧阳灿看着把白米饭都盖了个密不透风的牛腩,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埋头吃饭。
白春雪胃口不大好,吃一点儿就不吃了,坐在那里出神。
欧阳灿吃好了,收拾了碗筷,跟她说起了刚才案情分析会上的情况。
白春雪聚精会神地听着,等她说完了,才说:“这案子被害人是多了点儿,可是从勘验现场分析来看并不复杂。希望他们破案顺利吧。”
欧阳灿伸展了下手臂,活动了下腿脚。
白春雪说:“听说丁书记来了。”
“嗯。”欧阳灿扶着膝盖,目光落在地面上。“挺重视这个案子的。”
“才进入‘旺季’就出了这么大一案子,肯定会重视的。他最近不常来了,去年下半年,抓大案要案,老往局里跑。林方晓提起他来就头疼,那阵子他一上火智齿就疼,可是拔牙都没空。”
“去年底公安系统表彰十大里有林队啊,也算没白牙疼。”欧阳灿笑着说。
“你看到啦?”
“嗯。”欧阳灿直起身来。“受表彰回来,丁书记亲自接见,照片挂在网站上,滚动了好久呢。那是我隔了很久再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铁腕人物,印象很深,反倒没那么注意林队。”
白春雪看她通红的脸渐渐变回粉白,沉默片刻,拍了拍她肩膀,没说话。
“去年圣诞节,我还在波士顿的一个联谊会上遇到过他儿子丁在中。”欧阳灿坐下来,随意地叠着双腿。
“这么说,你认识丁在中了?”白春雪微微惊讶。
第三章 老屋吉祥 六
第三章 老屋吉祥 (六)
“算不上认识,也就是‘见过’。”欧阳灿笑笑。
“丁在中是典型的坑爹货。在国内的时候就作的不轻。”白春雪当然看得出来欧阳灿笑容里那一丝带着冷意的讽刺,尽管稍纵即逝。她也很难想象比如欧阳灿这么踏实努力的人,会和丁在中处于同一个交际圈。
不过所谓的圈子,也就是那么回事。如果混,谁也能混。
“他在那一区官二代圈子里名气也不小。那天联谊会上刚好有人认识我们俩,牵线介绍了下。既然人家说都是老乡、给个面子,那我就给人这个面子,过去打个招呼就是了。他这种官二代,巴结的人多了,应该也不会记得我这么个可能这辈子就见一面的人。”欧阳灿翻着手机。“那天晚上后来有人开始吸大麻,我就喊同去的朋友一起走了。看,这照片里,丁在中也在,他戴个圣诞帽……我们那天合影特别少,这张难得照的都好,就放了这张。”
白春雪接过手机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欧阳灿的itter主页。当中的照片是一群七八个人的合影,中间有个戴圣诞帽的青年,看样子已经喝得不少,跟其他几位虽然也在应着圣诞气氛表情欢乐却仍然看得出一身书卷气的青年很不一样,他一手拿着酒杯和烟卷,歪戴的圣诞帽几乎盖住他朦胧的醉眼。
“跟丁书记长得很像啊。”
“连声音都像。”欧阳灿说。
“我还是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见过一两面。小时候倒是还好……可以看看其他的推文吗?”白春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