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句公道话,我那个又笨又懒的妈咪,要是肯用功,也还行吧她把我背在背上,带我去那个很大很大的,被陈奶奶叫做“厨房”的地方——我陈奶奶大家都认识啊,待我可好了,会给我煮特别好吃的米糊糊和菜糊糊,给我煮东西吃的“奶奶”那么多,我就稀罕这一个她身上没有会硌人的东西,也没有熏的我头疼的味道,可是有饭香嘘,悄悄的,不要给那几位知道——我又扯远了
我妈咪在厨房一呆就能呆好久,我睡了醒,醒了吃,吃了睡,睡了又醒,还要忍着一点点的油烟……她才能弄出点儿东西来——那玩意儿我瞧着就不稀罕,主要咱现在这年纪,牙口不行吧;可我爹地稀罕要说我爹地也怪,稀罕就稀罕吧,笑模样都逼到眼睛里来了,脸上却整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啧啧,好,我吃我的,我不理他们陈奶奶悄悄说他们“耍花腔”啥意思啊,我又不懂了不过,我爱看我爹地偷偷笑的样子
开我爹地笑的样子很好看看他笑,我会忘了咬奶嘴……咳咳,真是难怪呢,妈咪有时候看到他笑,会说,只准他在家里笑,出去不准咳咳,她又笨了吧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有一天,她抱着我,翻一叠子纸那纸好大张,然后,我看见爹地了,爹地笑的吧,怎么说呢,没有在家的时候好看,但是,也够好看了,妈咪往常看了爹地笑,也都会笑,那天可皱眉了唉,连我都知道,爹地一定是闯祸了为啥?爹地笑成那样不要紧,身边有个挺好看的“阿姨”就不妙了;身边有个好看的阿姨也就罢了,还笑成那样就不妥了……妈咪什么都没说吧,那叠纸也收起来了不过晚上爹地回来了,看他的样子,抱着我,只管瞅妈咪,唉;老爹,妈咪很能装,是吧?她不开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对吧?后来他咋哄的妈咪,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我老早就睡了;不是我想睡那么早,是爹地非让我睡唉,没办法,谁让他又求我呢,帮帮他吧我真不知道他咋哄的,就知道妈咪就没再提过这事儿,跟谁也没提;不过那之后,妈咪就说了那话我还是觉得妈咪笨笨的……笨笨的,真笨她不知道,爹地啥时候笑的最好看我知道可我先不告诉她
我妈咪有四只狗好家伙,现在个头可大的很爹地送我的那匹矮脚马,也只比它们大一点儿它们来的时候,我年纪小,嗯,年纪小,那天刚和爹地妈咪玩水出来呢,我悃死了,好想睡觉,可是看到那几个四个爪子的东东,我也挺高兴的不过,妈咪才是最高兴的爹地抱着我,笑唉,他们都说我爹地最宠我,其实,我爹地最宠的是妈咪嗯嗯,最宠妈咪
他可爱偷看妈咪了
效叫我说,看就看呗,有啥啊他不妈咪喂狗狗的时候,妈咪训练狗狗的时候,开心的和狗狗玩在一起……那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有时候抱着我,有时候不他就会笑
我不告诉妈咪,那个时候,爹地笑的样子最好看了……
我爹地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真的,脸皱皱的
就是前阵子,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是追在妈咪身后,一个劲儿的说他错了……翻白眼,翻白眼,为什么我就摊上了个笨笨的妈咪、老是闯祸的爹?不过妈咪这回倒是不生气的样子
他们在说“小水滴”,小水滴是什么?还两个?
爹地有天对我说,帖帖呀,以后真的有人要和你抢饭碗了
神马?和我抢饭碗?!看我怎么收拾他!
咳咳,镇定、镇定
妈咪说了,任何时候,都要淑女我很听妈咪的话,做淑女;可淑女是啥……淑女能保住饭碗不?
唉……我的命啊
好像,看上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爹地说,他才不管有多少“小水滴”呢,帖帖,也就是我,帖帖是他最宝贝的——我爹地说话,我放心妈咪嘛……唉,爹地说了,帖帖是爹地妈咪的小棉袄;帖帖是妈咪拿命换来的,帖帖长大以后要疼妈咪嗯,帖帖听爹地的,就这么着吧为了笨笨的妈咪、老闯祸的爹地,帖帖也要快长大
哦对了,有没有说,我今天已经365天了?
爹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2010年的10月3日,我的生日爹地说,帖帖一周岁了
有位阿姨说,我本来应该是什么蝎子的,可是后来,不晓得妈咪怎么弄的,我就成了秤子……总之他们说我算性急的小孩他们都错了,我才不是性急的小孩我不但不是性急的小孩,我还是会思考的小孩遇到事情,我都要思考一下
就比如说,今天今天家里好多大家伙,嘿嘿,都是我认识的他们一个一个的抱我,香香……我的脸啊,唉,全是口水没办法,谁叫我又是最小的那一个,而且,我还不会抗议我要快快长,我要快快长,起码要长成妥妥姐姐那样子
爹地拿了一个方方的盘子过来
我爷爷一看就皱眉了,说小铁这算什么
我被爷爷抱在怀里呢,爷爷的声音真是大爷爷说,抓周抓周,你这叫什么,抓钱?
我看看什么是“钱”?那个方方的盘子里,只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纸哎,这是给我的嘛?
他们都在笑我外公说,小铁这是在开玩笑呢
爹地说是啊,是开玩笑他就又换了一个方方的盘子来这回里面不是花花绿绿的纸了,奇奇怪怪的,什么呀……爷爷拍拍我的小屁股,说,帖帖啊,喜欢什么抓一个吧
我咬奶嘴思考
太爷说,帖帖啊,抓一个
我又咬奶嘴思考
太外公说,帖帖啊,你到底喜欢啥?
我继续咬奶嘴思考
我咬,我咬,我咬咬咬……不要逼我选啊,我都要着行不行?
我最后还是抓了一样东西在手里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贪心的小孩
哎,他们好奇怪,我抓的时候,他们全都盯着我一个抓起来了,他们有一会儿不说话然后我太公开腔了,说,难不成,帖帖要继承景家的家业?
太外公笑的好大声
我抓的是啥?我就是觉得那个东西比较好拿也挺好看的
我爷爷笑,跟外公说,咱们拭目以待
哎,他们老用我听不懂的词儿我有点儿悃了早上起来就被妈咪抱出来,给他们亲来亲去的,到中午了,也不让人家歇着
还是我爹地明白我,他抱着我,说让我去睡会儿我亲爱的爹地呀……妈咪说她送我上去,爹地说一起吧
他们就一起送我上去
哦,对了,自从他们讨论过“小水滴”,我们就换了个地方住这个地方,我以前没来过,不过也挺好的每天早上,我妈咪都会抱着我出去散步,外面有好大的院子,院子里有树……
我迷迷糊糊的,听着爹地说,哎哟,帖帖抓什么不好,要抓航母
航母是什么……
妈咪说,哎哎,你干嘛
我手里被塞进一张纸我睁开眼睛看看,粉红色的好吧,爹地给的,我就拿一会儿
就听到妈咪笑,说佟铁河你这个爱钱的人啊,你能不能别这么教帖帖
钱又是什么……
哎哟我好悃
我听到爹地说,才不管帖帖将来做什么呢,做什么事都好,只要帖帖喜欢,只要有意义,我都支持她
妈咪这回没说话
我睁开眼睛看看……嗯,我就知道好吧,我睡觉……其实,我本来是想说点儿什么的,比如,“爹地”,比如,“妈咪”,可是这会儿,显然保持沉默比较好
哦对了,我是不是又没说?
我姓佟我叫佟帖帖
我爹地是佟铁河,我妈咪是……妈咪是阿端
他们很爱我,我也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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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今日更毕
呵呵,今天发烧,码帖帖篇,梦呓一样很YY
跟大家说,番外河端篇暂告一段落其他人的番外以后陆续奉上,大家根据喜好选择阅读
最近在比较忙,更新不定的话,请大家谅解谢谢你们好爱你们!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一)
金子千自打定居京城,慢慢的就有个习惯:很喜欢在开车经过动物园的时候特别看一眼那门口涌动的人群几乎一年四季,开园纳客之前,那儿都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很多人看到这样拥挤的场面便会觉得烦,他不会
他爱热闹
慕容想起来就要批评他一番,说,James你这个人,低调一点儿会要你的命?
他总是笑着反问慕容,低调点儿会替你公司省宣传费嘛?
慕容就会转个弯,换个角度继续批评他,虽然是披着作家的商贾,但至少带点儿文化人的气质好不好?拜托别一副纨绔子弟的德行,让人猜八辈子、打八百杆子也不带信你真是畅销书作者……
他笑
慕容说他不带那个范儿
他问慕容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范儿
慕容就说,反正就是那个范儿
有什么办法,慕容说话就是那么抽象
遇到慕容心情好,会给他多说一点儿,比如说你看人家谁谁谁,今天的活动走红毯,拖着国际红星的手来的;比如说你看人家谁谁谁,去看个网球都能占娱乐版半个版面……别以为慕容是要他学人家,因为慕容接下来就说,有时间泡妞占版面,不如去做娱乐明星,写书做什么
金子千并不反驳
慕容的原则随时调整,见人下碟,如今对他金子千,慕容就很有点儿和现在的潮流格格不入的原则虫
慕容一刻薄,半点儿看不出他是生于上海,长于英伦的,只道他是从民国穿越来的——活脱一身民国京城子弟范儿
金子千想到就会觉得有趣
慕容,慕容恒,是他的好朋友骂他会骂的狗血淋头,疼他会疼的肉麻兮兮他们从中学认识,直到大学毕业,几乎没有分开过有时候他会觉得慕容恒是他另一个自己,另一副大脑
但这也没什么关系,他还是他
他是JamesKim,姓金,名子千,字钧一
他要有什么范儿,那也是他金氏独有的,子千范儿,钧一款儿
他母亲金韩素芬女士常说,钧一啊,你就是这个性子,既是这么着,只管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吧
他母亲,较之旁人,对他总是多几分纵容,在她允许的范围内
他明白的很
就算她顶讨厌他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绝不肯听从她的安排——学祖父当年,十几岁便进造船厂学工;学父亲,念船舶工程念管理学,一毕业便进家族企业从底层做起;甚至也不愿意学母亲,违背自己的心愿去管理公司……他念文学的母亲当年也是念文学的却在父亲去世之后,被迫扛起了整个家族的责任
金韩素芬女士,是个传奇金家既有这个现任的传奇在,他半点不着急
金夫人曾笑着对子千说,好,给你时间玩,但玩够了记得回家好多事情等着你
金子千知道,母亲说的“好多事情”里,还包括了找一个好太太
标准,她没讲从来不说
但她手里一叠资料,个个丢过来,身家学历都很够瞧只是她从没拿这些来强迫他接受
总要他喜欢即便是,她也会教他,这世道,无论如何,身家性命总是摆在前头,爱情这东西,只在莎翁小说里看看便罢;但她毕竟是念过莎翁的,有那一份浪漫的情怀
于是他只同母亲说,不娶则已,娶便娶个让您满意的大家闺秀
他不是瞎说的他心里有谱儿
他和慕容整日“出双入对”,被媒体拍到过几回之后,母亲只旁敲侧击的同他谈过那一次
子千想,他母亲若不是没有留意到其他的照片,便是只对这个敏感
他还是九代单传的独苗
金家的男人,一直到他父亲,都没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英年早逝是个阴影,gay则是现实的威胁两害相权取其轻,金家人都宁愿选前者
子千的祖母便这样开过玩笑
子千是不信这个邪他也真的不是gay只是对慕容,他还真是有点儿特别——他一直觉得慕容是个特别能给他带来好运气的人
虽然慕容常常会骂他纨绔,笑他有钱人家小孩念文学,还真是会念……但是慕容和他一样,除了有个会念文学的脑子,对金钱的嗅觉,极其灵敏
金子千毕业回港,明确表示对造船和航运没什么兴趣的时候,从金夫人那里接手的第一份任务,是家亏损的不能再亏损的三流八卦杂志告诉他若是他能让这杂志起死回生,从此他爱做什么,金家都不干涉
金子千知道这不单是他母亲的决定但一定是她母亲顶着压力给他争取到的机会
若是他想要从此过上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这一关他就必须闯过去
他用这家杂志做诱饵,成功的把慕容恒从舰队街诱回香港只用了半年,慕容恒这个伦敦狗仔队成员,就把那杂志打造成了“臭名昭彰”的八卦周刊,office八卦女人手一本的
后来大名鼎鼎的千业文化,第一桶金是这么来的
金子千每每对着如今一本正经的批评传媒没道德、不懂“新闻止于卧室之外”的慕容恒,总忍不住想要笑——那些每逢party便被各路明星当瘟神拼命绕道避开的日子,他们的名声,真好不到哪里去不说,还常常会上法庭
但慕容恒确实是他金子千的福星
他一直这么认为的
他结识景自飒,就是因为慕容恒
那年十月里的国际音乐节,千叶作为主办之一,力邀有影响的大乐团来参演在选定国内乐团的问题上,金子千和慕容恒有了冲突
金子千否决了慕容恒其中一个提议
慕容在会上吹胡子瞪眼,说James你不要主观,我上周听过爱乐乐团的演奏,不是国家级的,是国际级的……
金子千说我也听过,若是你讲的那就是国际级的,那国际级现在降低到了相当的水准
慕容差点儿拂袖而去
他们是吵嘴吵惯了的
金子千倒没想到慕容还是真的认了真隔天让秘书给他送来两张音乐会的票,说在国家大剧院有专场,让他一定抽空去
金子千本来是不想去的,碰巧那天晚上他的约会取消了看着摆在办公桌上的票,拿起来,在手掌上弹了两下——那程子,正交了个女朋友,据说也是喜好西洋音乐的……他笑了下
也好
权当是娱乐,顺便也工作;若是耳朵受了折磨,至少眼睛没遭罪——大剧院那俗气的金碧辉煌,还有身边的秀色可餐……直到他坐在那里,翻着印刷精美的节目单,看到指挥的名字,他懒散的心情,有了一丝异样
景自飒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二)
景自飒这个名字,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京城名媛里,景家闺秀是数得着的虽然他上来没有多久,但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倒不是因为什么名媛茶会舞会——他的表姐,潘太太最爱组织这类聚会,总是向他推荐她中意的那几位,而他一向是避之唯恐不及——虽然如此,景自飒这个名字,还是认真有几次钻进他耳朵里来风评并不是上佳大抵说不出别的来,多半是讲她脾气不好
景自飒有名;她的男友,也有名
可以说,是太有名了
邓力昭嘛花名在外的邓力昭
人风流的紧且不提,难得女人们一边趋之若鹜,一边念念不忘——他认识的便有好几位,即便是分了手,再不肯说他坏话的活脱现代版西门庆
金子千见过邓力昭几回,他倒实在没几分兴趣去结识这位大名鼎鼎的邓家四少,只远远的看过;相对的,他对常常和邓老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佟铁河更感兴趣那是个有意思的人……慕容听说他对这二位的描述,直夸他“有眼光”
子千瞪慕容,说慕容你离佟老二远点儿,那可不是只好鸟
慕容才不管呢,直说难道你没听541那帮人讲,柜里柜外,多少人都惦着他呢?佟生人好,好难得的还有,你才来多久,怎么骂人的话学的倒是快虫
他点着慕容,真真的,无话可讲……
看到金子千嘴巴一撇,他的女伴低声问他怎么了?很是体贴他的情绪
金子千只是笑笑,问道,听说过邓力昭先生吗?
他的女伴不知他是何意图,含糊的说,四少嘛,谁人不识
他又笑笑,不再说什么
音乐厅里灯光渐暗,只剩下舞台上一组光乐团成员次第登场,稳坐妥当,才见一身银灰色西装的指挥景自飒走到舞台中央的指挥台上
她一头短发,利落极了,对观众鞠躬的时候,额前刘海垂下,齐眉
金子千注视着她
她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就是那一瞬间,他低低的叹了一声
他说,我见过她
他的女伴轻笑,说,见过她有什么奇怪,她的曝光率比一般的电影明星都高
哦,是这样吗
他漫应着
自从不做八卦杂志,他也很久不关心娱乐新闻了——看来,以后还是该关心一下的
金子千看着聚光灯下的景自飒,指挥棒一抬,乐团准备就绪,那齐刷刷的动作,使舞台上好似起了一阵风……
这阵风带来了音律,也令他沉迷
他的确见过她……
那应该算是个意外事件
早年他读书的时候,并不住在学生公寓有课的时候,他便从郊外赶过去上课那时候,他就开始用英文写小说,郊外的静僻,对他有好处慕容笑他,那么爱热闹的人,为了爱好,也肯牺牲那么大?他说自己是AB血型的人,本身就有双重性格这是开玩笑的成分多,他还是爱热闹的,但凡是他参加的社团,有活动他从不缺席,有时候玩的晚了,他就在慕容的公寓打地铺
那年的圣诞节,下了好大的雪
慕容回香港度假了这个贪钱鬼,回去度假那一个月,还把公寓的一间房转租了出去赚钱慕容把钥匙留给他,要他有时间便过去看看
他自然想不到,随口答应慕容的这个要求,真的会担上很大的责任
平安夜他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气急败坏的,说要他马上过来维修公寓的暖气,不然后果自负
他捏着电话,看着窗外扑扑扬扬的鹅毛大雪,比电话里的女生还要气急败坏——他打电话给慕容,说见鬼的慕容恒你陷害我电话里声音嘈杂,他猜慕容恒一定是在酒吧里,果然慕容装作听不清,很快的挂了电话
他咬牙切齿
天气太冷,又担心那女生会出事,也担心那女生随后会告慕容恒,他还是冒着雪出门了拨过电话去,那边竟然不再接听;他心里越发着了急
雪下的太大车子在半路上被暴雪阻滞了大冷的天,司机急到满头汗
他当机立断,让司机返回了
他最后是徒步赶到目的地
公寓大楼里安安静静的有点儿过于安静,显得很是寂寞他小跑着上楼一路踢踏着,靴子上的雪噗噗的落,留在楼梯上
敲门的时候,看到门上挂了榭寄生,有圣诞的味道
他敲门,半晌才有人应
是个裹着毛毯的女孩子,只露了眼睛给他
金子千吓了一跳,他晃着手里的钥匙和手机,说:“刚刚是你打电话找我……”他细瞅着那对眼睛,黑沉沉、亮闪闪的
“不是刚刚,是四个小时之前”那女孩子“呼”的一下掀开了毛毯,金子千眼前一亮,虽然被冻得鼻青脸肿,虽然头发乱糟糟的像顶了一只鸟窝——他眼前还是亮了——这是个极美的华裔女孩子,二十岁左右,和他差不多年纪
见他不说话,那女孩子皱了眉,一对亮晶晶的眼睛里,火花四溅的,一口英文流利的很……她说了什么,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判断着,她大约是在英国呆了不少年头了
他进去公寓里
客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他看一眼,便有些头疼
慕容的这所公寓不算大,两居室——他不晓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究竟带来了多少行李,可单单客厅里,就有七八个行李箱打开了,衣服、鞋子、书籍……堆积如山,他根本没敢往那间开着门的卧室里看
那女孩子喋喋不休的同他说,他回头,往厨房里去暖气阀在那里他记得慕容说过,这间公寓的暖气管道很古旧了,的确是容易出问题他凭着记忆,去拧了拧那只红色的阀门就听到暖气管道里噗噜噗噜的有声响,响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不叫维修工?”女孩子在他身后问
他回头笑了下,手搁在暖气管上,微微震动,渐渐的上来了暖意,他说:“只是有个阀门松了”
女孩子哼了一声,裹紧了毛毯,说:“我被冻了八个小时,一定会讨回这个公道的”
他微笑,说:“不如让Gilbert给你减租金”他得稳住她,不能让慕容被起诉
女孩子眯了眯眼
他打量着她,看得出来,减租金显然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构不成诱惑
屋子里渐渐的暖了,她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于是他说:“那……你是留学生嘛?哪里来的?”
她没回答眼睛里忽然就有些戒备的神色
这种戒备很细微,几乎不易觉察,但他敏感觉察了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三)
他先说:“我是香港来的……”
她点点头,简洁的说:“中国大陆”
他猜也是
她身材很高,且身上带着中国北方女孩子的那种气韵,和南方女孩子的气质是不同的
只是他的普通话讲不好,选了继续用英文交流说了几句,便也没什么好讲了他这种态度,想必她明了于是始终没松口说不追究慕容的责任,摆出了逐客的态度
外面有暴风雪
站在公寓楼的门厅,他晓得自己已是被阻隔在了城里想要回家去,那难比登天了他打算出去找个旅馆落脚
平安夜,附近的旅馆,不是闭门谢客,便是客满他冻得跺脚让家里司机回来接他吗?齐膝深的雪,他打消了念头,果断的回去敲了门他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情况,女孩子看了他几秒钟,依旧是那副略带戒备的眼神——他都有了睡走廊的心理准备了,她却点了点头,让他进了门
这一回,客厅里比他刚刚离开的时候还要乱
女孩子给他做了个手势,指着另一间卧室,便不再理他仍是披着毛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隔一会儿,翻一下手机,又翻检一下衣物,神经质似的,当她踱到一个木头盒子旁边,甚至都要抬脚踢两下——那是极好的LaChapelle,Hermitage,1961年份——她每踢一下,他的心都要跟着跳,力度随她制造出的响声而略有不同虫
他想到他母亲金韩素芬女士,曾因为得了一瓶这个,特地约了好友一起开Party,一瓶一瓶的酒启开,开到最后,才是最好的……这个女孩子,对如此上品,毫无敬意
金子千看得出来,她情绪变得比他离开前更恶劣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暖气管道的缘故那会儿,暖气足的都要把他烤化了他想去调低一下温度,女孩子发现,阻止了他
他已经进了厨房,索性翻了一下慕容的储备,竟然除了苏打饼干,没什么可吃的了他弄了两杯热可可,问她要不要她没听到一样他就端着自己那杯,回了房间,进去之前,和她说了一句晚安她也没理合上房门的一刹,他看了眼,她坐在地毯上,拨弄着手里的手机
是在等什么人的电话吗?
所以公寓的座机,手里的电话,没有一刻不保持畅通?
他回头查验了一下这间卧室是慕容自己住的整洁的很他开了电视机,吃着干巴巴的饼干,看电视机里放的圣诞题材电影——忽然有点儿想家若是在家里,他一定不会在个大风雪的夜里,被困在某个地方,和一个素不相识的、脾气大又冷漠的女孩子共处一室
他叹了口气,依旧盯着电视机,却开始在想另一个问题——到底他这个小说的女主角要怎么处理……
朦朦胧胧的,他听到有人在哭泣
只是翻了个身,辨得出是那个女孩子
他看了看表,凌晨三点多
她还没有休息?
哭声渐渐的低了,变成低啜
他又翻了个身,决定继续睡觉还是不太方便,这么晚的时候,关心一个单身女孩子——或者,只是简单的思乡像他,也会在这个外国人的节日里,想起远方的家人但是他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