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陷入沉默。
简予池清了清嗓,终没忍住开口,试图劝两句:“姐,错真不在你,都过去这么久了,家里其实——”
很希望你能回来。
后面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温知黎出声打断了。
温知黎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错是不在我,但那是你的家。”
简予池小声补充:“也可以是你的。”
温知黎自嘲地笑了笑:“你读书还行,嘴皮子功夫连你爸的皮毛都没学到。”
你爸。
不是咱爸。
简予池知道温知黎生了气,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没有,不是爸让我说的,这是我心里话。还有我妈,她一直很想见见你……”
温知黎垂眸,眼底情绪复杂,声音也淡:“替我谢谢阿姨,但是不用了。”
温知黎提到这件事就不痛快,她讨厌那些灰暗压抑的岁月。
一点也不愿意深聊。
在简予池再开口前,温知黎单方面掐断了话头:“小池你要是还拿我当姐,就到此为止,不然前面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公司。”
“我不说了。”
简予池无奈认输。
吃饭的时候,简予池问起晚上生日会的事。
温知黎一开始不想让他来,怕他玩得无聊,因为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可耐不住简予池一直见缝插针游说,温知黎到底松了口,同意他一起。
简予池初衷只是想陪温知黎过个生日,并不愿意因为自己扫了她的兴。
思来想去,简予池只说去酒吧待会儿,晚上吃饭就不参加了。
反正零点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他能跟温知黎说上一句生日快乐就好。
——
人都是辛娆约的,基本都是玩得好的同学朋友。
温知黎跟辛娆好得跟连体婴似的,朋友圈基本重合,聚在一起也不会尴尬。
考虑到大众口味,人也比较多,晚饭订了一家风评不错的烤肉店。
温知黎不能喝酒可以放心开车,她一下班去店里接上辛娆。
碰上晚高峰,两个人到得最晚,被服务员带进大包间的事实,人已经到齐了。
温知黎作为寿星不能喝酒,辛娆全替她包圆了,逢人敬必喝。
中途辛娆喝得有点儿高,贺扬站出来替了两杯,一帮老同学趁机调侃:“班长你没规矩啊,人闺蜜不分彼此,你也得给个说法才能代喝。”
大学的时候,贺扬跟温知黎是班上成绩最好的人。
他们经常组队参加大赛,拿下的奖杯奖牌数不胜数,在整个林学院都小有名气,被称为双学霸搭档,走到学校里就自带cp感那种。
大二温知黎脱单后,贺扬有意避嫌,这种打趣声才淡下去。
那年班上同学没少私底下感叹官配cp崩了。
现在温知黎恢复单身,贺扬又一直没谈女朋友,cp党们重燃信心,起哄劲儿比起读书那阵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扬性格好,见温知黎没说话,也不想让她为难,避重就轻回答:“替老搭档喝两杯酒,要什么说法。”
贺扬哥们儿揶揄道:“那班长我跟你也是老搭档,你替我喝一杯。”
贺扬往温知黎杯子里添了点儿鲜榨橙汁,一边跟别人说话:“你少来,年年挂科的人我可瞧不上,自己玩儿去。”
气氛渐渐被贺扬带回正轨,大家聊起读书的时候趣事,倒没人揪着两个人不放了。
温知黎暗自松了一口气,趁大家聊得正欢的时候,低声对身边的贺扬说了声谢谢。
贺扬听完,用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只笑了笑,没说话。
吃饱喝足,一帮人转场,去酒吧续摊。
这个酒吧在潼城小有名气,据说是几个富二代合伙开来玩票的。
酒吧走的就是小资格调风,面向年轻人,不带脏不蹦迪,时不时会请当红歌手来驻唱,来玩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位置。
现在已经成为来潼城旅游的外地人,必到此一游的打卡圣地。
今晚有温知黎喜欢的民谣歌手来驻唱,贺扬托朋友包了大厅的位置,庆生听歌两不耽误。
——
过了零点是温知黎生日,不过零点是谢从述生日。
今晚一过就迈进三十岁的行列,谢从述没什么庆祝心思。
可那帮兄弟发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替他攒局,美名其曰是好哥们儿陪你告别二十开头的年纪,迎来光辉灿烂的三十岁。
谢从述笑骂他放屁,倒也没拒绝得太狠,扫了大家的兴。
吃完饭到熟人的酒吧玩牌续摊,在二楼开了个大包间。
上楼的时候,谢从述一眼就看见了大厅的温知黎。
温知黎顾着玩,没看见他。
她坐在人群中央,周围的人除了辛娆和简予池,谢从述都叫不出名字,估计是她同学朋友。
不对。
仔细一看还是有个人能叫上名字。
温知黎身边那个给她递吃递喝的男人,似乎叫贺扬来着。
喻泽走了两步见谢从述没跟上,回头问:“看什么呢九哥?有妞儿啊。”
谢从述倏地收回视线,掐灭了手上的烟,淡声道:“有你姥姥。”
喻泽贫个没完:“哪呢我姥,看见我姥爷来也不来迎着,我给您请去?”
谢从述没再理,推开他,抬腿上楼。
牌玩儿了两圈,喻泽嫌寡淡无味,提议下楼玩玩,说不定能泡到什么好妞儿。
说话的功夫,江承延又放了一个炮,毫不留情扫他的兴:“一楼被包了场,生日局,有妞儿也内部消化了,哪轮得到你。”
内部消化。
谢从述眼睛微眯,想到楼下温知黎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儿,轻笑了声。
几分自嘲只有他自己清楚。
一圈结束,谢从述起身,拿上打火机,去走廊抽烟。
饮料喝得多,一帮人轮流上厕所,温知黎在一楼排了两三分钟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
她等不及,问过服务生,得知二楼走廊还有洗手间,毫不犹豫上楼。
不同于一楼大厅的热闹,二楼包间居多,喧闹声被隔绝在楼梯口,走廊没什么人,很安静。
温知黎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也没找着洗手间。
这室内设计师把二楼弄成了一个迷宫吗?
温知黎憋得难受,走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服务生,倒是看见走廊栏杆旁边,有个男人靠着在抽烟。
温知黎走上去,站在男人身后,温声问道:“你好,打扰一下,请问洗手间往哪走?”
谢从述转过身,周围烟雾缭绕,温知黎被熏得眯了眯眼。
谢从述看见是她,轻掸了下烟灰,倒没跟以前那样看见她就掐烟。
“来过生日?”
谢从述明知故问。
气氛不尴不尬,温知黎“嗯”了声,想起今天也是谢从述生日,顺嘴说:“生日快乐。”
谢从述一怔。
静默几秒,谢从述上前两步,手撑着栏杆,弯腰凑上前:“这就完了?”
温知黎稍顿,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谢从述掐灭了烟,声音低哑,懒懒笑起来:“你跟老同学喝酒聊天,还想让我快乐?”


第17章
温知黎对烟味很敏感。
她妈妈是个爱抽烟的女人,她从小闻到大,丝毫没习惯反而愈发厌恶烟味。
谢从述倾身靠过来,连带着呼吸里的烟味一起扑向她的脸。
他身上惯有的木质琥珀香被烟味盖过。
浑浊烟雾在空气里升腾,男人笑容半明半暗,颓靡气息衬得他像个风流混蛋。
温知黎捂着鼻子瞥了眼立在他脚边的烟灰桶,上面零零散散有三四个烟头。
抽得还真不少,难怪这么呛人。
咳嗽了两声,温知黎缓过神琢磨他那句话,抬头莫名道:“这有什么因果关系?”
谢从述挺腰站直,敛起几分笑。
也不知道她是真没懂还是装不懂。
总归从她嘴里听不到几句真话,他也不想再问。
谢从述转身要走,温知黎出声叫住他。
几秒后,温知黎脸色涨红,感觉难以启齿,不自在地问:“……那个,洗手间在哪?”
谢从述挑眉,故意逗她似的,脚步未停。
温知黎气得在后面跺了跺脚。
生理需要大过天,也顾不得那么多前尘往事,温知黎冲男人的背影凶道:“谢从述,你给我站住!”
比起温知黎端着架子跟他舌剑唇枪明讽暗嘲,谢从述还是更喜欢她这幅被惹怒情绪濒临失控的样子。
哪怕最后他被骂也无所谓。
至少他们之间能好好说几句话。
谢从述觉得自己真的有病。
跟受虐狂似的。
谢从述点到为止,毕竟真逼急了,就算是小奶猫,挠人还是疼。
谢从述回头看温知黎,似笑非笑地说:“听着呢,你凶什么,也吓着我了。”
温知黎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他是学那天自己在电梯说话,差点当众翻了他个大白眼。
前男友您记性还能再好一点。
温知黎走上去,挤出一个假笑来,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那就麻烦谢先生告诉我洗手间在哪,这样可以吗?”
谢从述好脾气笑起来,态度如和煦春风:“可以,跟我来。”
“……”
装,接着装。
奥斯卡影帝给你当。
温知黎跟上他,走在男人后面,暗骂他好几句。
嘴上不过瘾,温知黎用食指和大拇指比数字八,对着他的后脑勺崩了一枪。
崩了一半,谢从述突然回头,温知黎僵硬地把手收回来,装作拨弄耳发,一边扒拉一边嘀咕:“哎呀该修头发了,扫眼睛了都。”
谢从述看透不说破,继续往前走。
脸上添了些许笑意,眼尾上扬,难得好心情。
幼稚鬼。
长不大的记仇小孩儿。
事实证明二楼的设计真像是迷宫,岔路口接连不断,谢从述轻车熟路带着温知黎左拐右拐。
走了三四分钟,温知黎总算看见了洗手间的标识,顿时有种西天取经圆满结束的错觉。
谢从述冲温知黎抬了抬下巴,靠在墙边说:“进去吧。”
温知黎见他没什么要先走一步的意思,进洗手间之前,回头对他郑重地说:“谢谢。”
然后你可以走了。
谢从述秒懂温知黎的话外之意,却没什么动作:“你找得到楼梯口吗?”
额。
这真把温知黎给问住了。
刚刚她脑子乱成一锅粥,哪还有心思注意他们是怎么走进来的。
温知黎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谢从述勾唇笑笑,意有所指:“快去,一会儿憋坏了算谁的?”
“……你才憋坏了。”
温知黎脸色发红,瞪他一眼,转身往里走。
解决完生理问题,全身舒畅。
温知黎推开隔间的门,往外面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谢从述在跟别人说话,态度不咸不淡。
“回头找机会,我攒个局做东吃饭,到时候您可得赏脸啊。”
“许老板客气。”
“哪里哪里,您回国这么久了,是该给您好好接个风。另外我听说保创有意开发影视城……”
听着像是公事。
温知黎寻思要不要等他们说完话自己再出去。
这时,谢从述余光瞥见从卫生间里偷跑出来的影子,影子停在门边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又透着股傻气。
谢从述倏地笑了声。
温知黎低头的一瞬,意识到影子出卖了自己,赶紧退后往回缩,影子很快消失不见。
谢从述却眼尾上扬,莫名被取悦。
许老板不知道这位太子爷在笑什么,一时愣住,寒暄客套暂时终止。
谢从述眼神越过许老板,对里头的人说:“出来,没事儿。”
许老板顺着谢从述的眼神看过去。
身材高挑的女人踩着黑色高跟鞋走出来,小西装配西裤,气质压人。
女人站在谢从述身边竟也毫不逊色,一个清冷一个漠然,很是登对。
许老板一眼认出温知黎,看在谢从述的面子上,对她的态度依然热络:“温小姐,好久不见了。”
温知黎盯着这高瘦男人看了会儿,这才认出来,招呼回去:“许老板。”
许老板在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广告公司,说出去也是媒体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温知黎大二的时候因为外形条件好,被许老板公司的员工相中,招去做过一段时间的模特。
许老板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脸上多了些别样意味,一嘴漂亮奉承话脱口而出:“谢总和温小姐感情还是这么好,要是哪天好事将近,可一定要通知许某一声,我这半个媒人可一定要备大礼去讨杯酒喝。”
别的不提,半个媒人倒是不假。
她跟谢从述会产生交集,许老板功不可没。
大二那年逢年底,广告公司接了个度假村开业的宣传片,主打宣传的就是度假村里的梅园。
白雪皑皑,正是赏梅好时节。
公司模特不少,挑来选去最后选了温知黎。
温知黎骨相好气质冷,五官立体,最重要是有一种古典美韵味,很符合宣传片的画风。
拍摄为期两天,温知黎特地跟学校请了两天假,跟公司进山拍摄。
度假村还在试营业阶段,只对VIP客户开放。
谢从述的科技公司刚完成上市不久,他一向懂得抚慰人心,给全公司放了两天假,进度假村做团建。
拍摄团队和科技公司的人正好碰上。
宣传片有段穿不同季节衣服奔跑的镜头。
冬天的还说,拍到夏季,温知黎在零下的天气里,只能穿吊带连衣裙,冻得她骨架都快散了。
导演追求精益求精,要求多拍几条方便后期剪辑。
于是,温知黎穿着吊带裙在温室花房外面的草坪上跑了一趟又一趟,又冷又累。
中午休息,温知黎食欲不振,裹着羽绒服在角落里喝姜茶。
没过多久,组里的两个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嚷嚷起来。
说隔壁团建的科技公司请大家喝驱寒汤,特地让度假村的五星级厨房准备的。
温知黎分到那份料特别足,口味正合她心意,不咸不淡不油不腻。
她心道这科技公司的老板怕不是慈善家,无缘无故请一个陌生剧组吃大餐。
晚上收工后,广告公司的许老板开车来度假村做东应酬。
温知黎被导演叫去作陪,在席面上,她第一次见到了谢从述。
老板们觥筹交错,聊着资本市场浮沉。
谢从述坐在上位,不与他人交谈,逢别人递话过来时也是气音敷衍。
他手里百无聊赖拨弄着一个打火机。
旁人尊他、敬他、捧他,他的冷淡却无声在自己周围竖起一道高墙。
谢从述是整个场合最瞩目的存在,但也是唯一游离在这个社交场景之外的人。
看见温知黎进来,谢从述拨弄打火机的动作停下,目光深远,终点是她。
许老板把温知黎安排在谢从述旁边坐下,旁人见谢从述没拒绝,近乎默许,皆明白其意。
太子爷这是看上了。
温知黎这支宣传片的尾款还捏在许老板手里,她需要钱,迫于生计只能坐在这里应付不擅长的场合。
席面进行了一半,温知黎眼睁睁看那道水煮鱼第八次从自己面前转过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鱼好像很好吃,好久没吃辣了。
温知黎也不好意思去碰转盘,心道吃不到就罢了。
反正她今天是来当花瓶又不是来吃饭的。
温知黎端起茶杯,抬眼瞧见转过去的水煮鱼,又回到了自己面前,顺着转盘看下去,是一双冷白劲瘦的手。
手上没有岁月风霜,只有锦衣玉食。
“喜欢吃辣?”
谢从述收回手,声音清润,主动与她搭话:“我闻着味儿就不行了,太冲。”
温知黎惊异片刻,放下茶杯用筷子去夹了一口鱼,尝过后,眼神微亮,开口却惜字如金:“好吃。”
谢从述轻笑:“都是你的。”
温知黎没有再接茬,埋头吃鱼。
半盏茶的功夫,身边人倏然开口,附身到她耳边,带着笑意问:“中午的汤好喝吗?”
温知黎险些呛到,喝了一大杯水才缓过来。
小脸泛红,把谢从述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她顿时了然。
温知黎不是没有被这种富二代追求过,她不再吃那道水煮鱼,疏离客气道:“好喝,不过太贵重,喝一次足够。”
谢从述怔住,笑容一丝一丝抽开,似乎只听见了她说好喝,擅自说道:“明天我让他们送别的。”
温知黎不知道是被他的气场镇住,还是没找着合适借口推辞,一时无言。
……
听完许老板的话,温知黎面露赧色,正欲解释,谢从述抢在了她前头:“一定,落下谁也落不下你。”
这便给了许老板一个大面子。
许老板受宠若惊。
寒暄完毕,寻了个借口先走,不再做电灯泡。
温知黎一直憋着没说,见人离开,抬头质问谢从述:“怎么就一定了?你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谢从述态度漫不经心,有一下没一下地看表:“能误会什么?”
温知黎“哈”了声,不可理喻地看着他:“当然是误会我们还在一起,你不是单身,我跟你余情未了啊。”
谢从述盯着表盘不说话,温知黎一拳打在棉花上,情绪上来满腔酸涩。
“还好事将近,谢从述你还真敢应这句话,你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念头吧。”
时针走到零。
谢从述抬起头,看着温知黎的眼睛。
眼波流转柔情万千。
“生日快乐,二十四岁的温知黎。”
温知黎没想到他在等这个,猝不及防被温柔刀扎中,连生气较真都忘了。
谢从述话锋一转:“不想让他们误会,还有一个办法。”
温知黎有些跟不上谢从述的节奏,怔怔问:“什么?”
谢从述上前,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手掌盖住她的后脑勺,往自己胸口带。
温知黎身体僵住,忽然鼻子一酸。
谢从述将她揽紧,坚硬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阖上了眼。
像是认命,像是妥协。
“和好吧,阿黎,别跟我闹了。”


第18章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谢从述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
薄情淡漠是他,玩世不恭是他。
然而被称为人生赢家,年轻有为的还是他。
懵懂不知事时,温知黎以为世间最璀璨的,不过一隅之地天上星。
后来她知年少愁滋味,才发现这世间其实很大,远不止头顶那方圆形天地。
而在这很大的世间,还有一种存在叫广袤无垠云上月。
有很长一段时间,温知黎都在仰望她的月亮。
温知黎无法抵抗放下身段向她靠近的谢从述。
温柔刀,刀刀刺骨。
以前不觉疼,现在她不敢喊疼。
温知黎能清晰感受到谢从述强有力的心跳。
原来靠很近的时候,烟味于她而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温知黎记得分手那天,谢从述也这样抱过她。
他们争吵结束,疲惫不堪。
温知黎回卧室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谢从述坐在沙发上,沉默抽烟。
后来她拖着行李箱出来,走到玄关,谢从述猛地追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阿黎,你哪都不许去。”
像个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温知黎站在原地不说话。
谢从述收紧臂弯,像是在努力抓住什么:“中午想吃什么?我陪你,我什么都依你。”
温知黎覆上谢从述的手,他眼神骤亮。
不过一秒,温知黎握着谢从述的手往外拉,谢从述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温知黎挣脱谢从述的怀抱,回头看他的眼神尽是漠然、失望还有疲倦。
谢从述的心如同被人拧紧,生疼得喘不过气来。
“算了吧。”
“谢从述,我不想再爱你了。”
温知黎垂眸,不再看他。
她已经不堪一击,强撑着与他完整道别:“我们到此为止,对谁都好。”
谢从述顿住,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头看刚刚抱过温知黎的手。
原来他什么也抓不住。
骄傲如他。
绝不会低头第二次。
谢从述眼眶通红,隐忍克制着所有情绪,执拗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温知黎,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扭头就能忘了你。”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嘶哑如困兽。
温知黎拉着行李箱,弯腰换鞋。
开门走出去前,她背对谢从述,轻声说:“好,再见。”
眼泪砸在手背上,她竟也觉得痛。
……
良久。
温知黎用手掌抵住谢从述的胸膛,想推开他。
谢从述站着没动。
力量悬殊太大,温知黎无法从他怀里退出来,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说。
两年时间不是口头带过的一两秒,它真实存在过,以每一天的方式。
漫长难熬,有时却也深感熨帖。
意难平一直都在,时间带不走所有,但至少能冲淡半分,让她不再做歇斯底里的疯子。
“吵架才会和好,分手不会。”
“而且我从来都不是在跟你闹。”
温知黎看着灯光落在白色地砖上的倒影,像是在诉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谢从述,我已经不爱你了。”
谢从述还知分寸,松开她,脸上染上薄怒:“那你爱谁?”
温知黎不知他哪来的火气,一时没答上来,落在谢从述眼里就成了迂回找借口。
谢从述醋意大发,没给她这个机会,咄咄逼人:“难道爱那个让你去医院的男人不成?”
温知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医院?什么男人?”
谢从述轻哂,一口气全说了:“月初,在省医院,顾经年那天在妇产科都看见你了,你戴着墨镜捂着肚子出来。”
“温知黎你脑子退化到学龄前了?那男人是个什么货色你摸清楚了吗就给人生孩子,你是觉得日子太单调非得找刺激是不是?”
温知黎被谢从述骂傻了,等把他话里的信息量过滤完,她伸手推了谢从述一把,恼怒道:“谢从述你居然派人盯着我!”
谢从述的肩胛骨撞到墙上,他疼得“嘶”了一声,心道小姑娘力气渐长。
温知黎扑上来,一拳一拳往他身上招呼,火气只增不减。
“你把我当什么了?犯人还是你的所有物啊,谢从述你这个老变态!”
“我的事儿跟你有关系吗?你别再跟着我!”
谢从述任由她打了两下,第三拳招呼过来的时候,他伸手握住,温知黎动弹不得,两人僵持,互不相让。
谢从述偏了下头,反问她:“想象力够丰富,我想了解你的事儿还至于跟踪?”
温知黎冷哼一声,不服气地说:“鬼知道。”
谢从述气笑。
“我犯不上,温知黎,你的事儿我要是真要查,祖宗十八代都能翻出来。”
“但我不会做,我没卑劣到要去窥探前女友的隐私。”
温知黎渐渐冷静,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他要是真想查她老底儿,哪会让她知道呢。
谢从述见她消停下来,松开她的手,开始问正事儿:“这么说你去医院不是因为怀孕?”
温知黎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敢情女人去妇产科就只能是怀没怀孕,我就不能是因为做了手术定期复查吗?”
“你们男人成天都在想什么?黄色废料太多影响智商可以换个脑子。”
谢从述听见手术两个字,神色一变,沉声问她:“你做什么手术?”
温知黎气不打一处来:“打胎行了吧。”
“温知黎。”
谢从述皱眉,靠近生气的边缘。
温知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前任讨论这种话题,不愿多聊,草草结束:“你管我做什么手术,可以走了吗?我朋友还等着我下去切蛋糕。”
谢从述跟上她,边走边问:“上次在子非鱼你说不能吃辣,就是因为这个?”
温知黎“嗯”了声,不太耐烦。
谢从述理所当然地内疚了。
“你不早说,我以为你故意下我面子。”
温知黎一肚子气,抓住机会就跟他呛呛:“我们什么关系我要跟你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