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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蠢东西迷路了,找不着教室,”容屿声音很冷淡,眼里却带着点儿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我正打算亲自送她回去。”
他话音刚落,广播散会,前面的班级队伍纷纷作鸟兽散。
倪歌眼前一亮:“你别拽着我,我看到我的同学了!孟媛!”
孟媛小动物似的转过来,见到她眼前也是一亮,赶紧走过来。
“那我跟我同学走了。”倪歌从容屿手中脱身出来,“容屿哥哥,又川哥哥,学姐再见。”
容屿正要开口,黎婧初笑道:“再见倪倪。”
于是容屿闭上了嘴。
回去的路上,宋又川笑嘻嘻:“你俩前两天不是吵架了么?这就和好了?”
容屿作势踢他:“滚。”
“别啊,跟媳妇儿吵架、和好有什么丢人的?不都说床头……”
“差不多行了。”容屿打断他,“她才几岁,天天拿她开玩笑。”
“天啊,说得好像你很老一样。”
容屿没说话。
那天搬书回来之后,他才知道宋又川跟倪歌说了当年的事。
其实他当初也没想太多,她那时太小了,因为畏寒,每年冬天都裹得层层叠叠,像颗蛋似的。面对她时,他老是有种……养崽子的感觉。
宋又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在思考如何进行阴阳交合:“那你要是没那方面想法,当初干嘛跟她爸妈说想娶她?”
这个问题涉及了容屿的知识盲区,如果不是好友提起,他甚至根本不会去想,他和倪歌应该是什么关系。
他觉得这些事情自然而然,一切都是顺遂而完整的,哪怕七年前发生那种事,她音讯全无地离开,他在这方面的想法也没有变。在他的想象里,他们会就那么一起长大,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分开也活在对方心里。
“可能是因为……”容屿眼里闪过一瞬茫然,半晌,沐浴在一片母爱光辉里,有些犹豫地道,“我当时想养孩子……吧。”
宋又川:“……”
***
然而被视为女儿的倪歌,非常不信任容屿这位老爸爸。
开学之后,北城开始一遍遍地尝试入秋。气温虽然还见不到下降,但隔三差五总要下场雨。
于是今天又下雨了。
孟媛离开之前,提醒她:“天气不好,你打扫完卫生就早点走呀,别一个人在学校待太晚,不安全的。”
倪歌含糊:“好。”
然而她其实真的很想多磨蹭一会儿……
可是又不好让容屿等太久。
看着手机短信上那条精简的“下来”,她蔫儿唧唧的回了句:就来。
然后拖着书包,锁门下楼。
他没说在哪儿等她,所以倪歌一路走一路张望。走到四楼和三楼交界的地方,她停下脚步。
三楼楼梯口,站着两个人。
——黎婧初和容屿。
“我这个假期去参加比赛,遇到了很多有趣的同龄人。”
容屿:“嗯。”
“比赛的文集会出一个系列,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套。”
容屿:“嗯。”
“回来之后我想请大家吃个饭,因为也很久没有聚过了……你觉得订酒店和开party自己做饭,哪个会比较好?”
容屿:“嗯。”
倪歌:“……”
这家伙是个机器人吗?怎么一直嗯嗯啊啊的,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下一秒,他突然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叹息:“啊。”
倪歌:“……?”
他声音低而清淡,嗓音发哑,读单音节的词语时,透出莫名的性感。
下一秒,他转过来,视线穿过楼梯,直直落到倪歌身上:“下来了?走。”
作者有话要说:人类的本质是…………
☆、糖糖
倪歌小声应了句“好”,揪着书包带往下走,主动向黎婧初打招呼:“黎学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黎婧初脸上的笑好像僵了僵。
但也只是一瞬。
她很快笑道:“倪倪。”
说着,顺势抬起手,就要来摸她的头。
“呀。”倪歌突然迅速蹲下,“鞋带开了。”
黎婧初的手摸了个空。
容屿眼底微动,不自觉地浮起两分笑。
然而声音依旧冷漠无情:“快点。”
“好了。”倪歌蹿起来,乖乎乎的,“黎学姐再见。”
“倪倪。”黎婧初赶紧拽住她,“我周末想约小伙伴们开个party,定在市中心的青年别墅,你也一起过来,好不好?”
倪歌微怔,然后笑开:“好呀。”
“那……”黎婧初眼睛一亮,转头过去,“阿屿你……”
容屿没看她。
他用伞柄勾住倪歌的书包,沉声:“赶紧走,打雷了。”
倪歌被拽着跟上去:“但是,学姐她好像还有话没……”
“闭嘴。”他阴沉着脸,不耐烦地转过来,“雷这么大,谁他妈听得清?”
倪歌:“……好,好的。”
“容……”黎婧初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叫住他。
她站在楼上,看着两人一起走下楼,在雨中渐行渐远。
许久,指甲缓慢而平直地刺进掌心。
***
附中的本部校区包括了初中和高中部,占地面积挺大。从教学楼走到门口,要走十多分钟。
雨幕潇潇,伞不大不小。倪歌离容屿太近,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地跟他保持距离。
挪一点点……
再挪一点点……
“嗤。”走出去没多远,容屿突然冷笑,“你他妈再往外躲一点?你怎么不干脆站出去?”
倪歌:“……”
“我也带伞了。”她小声提议,“要不我自己打一把?”
“行。”
倪歌开开心心地,打算翻书包。
“那你回家也自己回吧。”
“……”
“你很独立,很有能耐。”他面无表情,“下雨而已,屁大点事?回家而已,屁大点事?”
“……”
他又开始无理取闹地凶她了。
倪歌委屈到爆炸,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自己哪儿惹到他了。
“我……”
她有些无措,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容屿立刻也跟着她停下来,伞分毫未偏地撑在她的头顶。
但倪歌毫无意识,还在纠结之前宋又川的话。如果是那个原因的话……
她抬起头,声音清脆道:“我没有忘记你。”
容屿一愣。
但眼里很快浮起不耐:“你能不能别在这儿……”
“但是容屿,说真的。”她小心翼翼,认真地指出,“男……男性的尊严,不是靠面子支撑起来的。”
“……”
容屿茫然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之前又川哥说,你、你很在乎面子,说那关乎到男人的尊严。”倪歌不敢说得太直白,怕再次伤害到他脆弱的自尊,“所以我……我特地去百度了一下,‘男人的尊严’到底是什么。”
答案全都是:
肾脏健康的几大标准!你的男性尊严还好吗?
中年男性的福音!维持雄风才能维护男人尊严!
几大zy蔬菜,只有这么吃,才能更好地保护男人尊严!
……
容屿脸色难看:“闭嘴。”
“但是,”倪歌挣扎了一下,“我觉得百度说得还挺有道理,你确定你真的不是……”
他打断她:“我没生气。”
“那……”
他咬牙切齿:“但是,你闭嘴。”
“……”
倪歌沉默一阵,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走到校门口,她垂眼,有些失落地爬上容家的车:“喔。”
容屿收起伞,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她的表情蔫儿唧唧的,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小白团子。
看着看着,舌尖不自觉地抵住腮帮。
怎么变得这么软……
摸摸湿透的右肩,他情不自禁地想——
这样看来,她这些年一走就音讯全无,完全不跟自己联系……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啊?
***
倪歌回到家时,哥哥爸爸都不在。
但餐桌上的菜并没有因人数而减少。
倪妈妈见她回来,一边解围裙一边笑着招呼:“回来了?快放包,洗手吃饭。”
倪歌乖乖应声:“就来。”
因为人少,倪家的餐桌总是很沉默。
倪妈妈是自由职业,婚后全职帮倪爸爸照料后方。尽管她孱弱柔软又有偏心哥哥的嫌疑,但倪歌很喜欢她。
“糖醋里脊很好吃。”于是倪歌软声指出,“不是很甜,也不会觉得腻。”
倪妈妈显然很开心:“那就多吃一些。”
“好呀。”
顿了一下,妈妈问:“倪倪,你今天是坐容家的车回来的?”
“嗯。”
“你哥哥最近很忙吗?”
“我觉得……挺忙的。”
“你长大了。”妈妈温柔地提醒,“倪倪,不要总是麻烦邻居。”
倪歌的动作停了停,“好。”
晚饭过后,她上楼洗澡,然后照常做作业、背书。
爬上床,盯着天花板,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七次入睡失败之后,倪歌有些沮丧地爬起来,打开电脑。
然后输入:黎婧初。
噼里啪啦地出来一串词条。
“……”
她一条一条地往下看。
就像宋又川所说那样,这位学姐真的得过很多奖,从初中开始发表散文和小说,到了高三,奖状和样刊都积攒出厚厚一摞。
最令人惊叹的是,她文风多变,似乎可以驾驭任何题材。百度出来的样文,不仅有青春题材,还有类似《谁在夜半敲打我窗》这种灵异题材。
“好像确实是很厉害的人,但是……”倪歌茫然地自言自语,“我为什么要查她?”
下一秒,她的窗户发出“砰”地一声轻响。
她愣了愣,下意识以为是风。
然而紧接着,又发出第二声“砰”。
这声音很轻,却撞得结结实实,像是全心全意地冲着玻璃来,完全不担心粉身碎骨。
她愣了愣,又是一声“砰”。
倪歌咽咽嗓子,突然非常紧张:“……谁,谁在夜半敲打我窗?”
窗外当然没有回应。
而“砰”声还在继续。
倪歌壮着胆子凑过去,小心地将窗帘掀开一个角——
昏暗的夜色中,玻璃倒映出她谨慎的脸。而视线上移,能看到一架不停往她玻璃上撞的……
无人机。
倪歌:“……??”
这无人机是怎样,人是铁饭是钢,它是她的吸铁石?
她赶紧给容屿打电话:“容屿,你的无人机好像又走丢了。”
“哦,小事。”容屿不甚在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先收留它几天吧,等回了学校再说。”
倪歌:“……”
这到底是一架无人机,还是一条会飞的宠物狗?
“……行吧。”挂断电话,她谨慎地回头检查了一遍,确认卧室里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之后,才敢打开窗户。
无人机“嗖”地冲进屋,速度迅速减慢,最终安静地停在地板上。
倪歌走过去,将它捡起来,用手掌盖住摄像头。
“半夜飞进卧室里……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色.情。”她四处寻觅,找到一个能封口的小盒子。
正打算将它放进去,手指无意间碰到无人机的腹部,触到奇怪的凸起。
倪歌微顿,将它翻过来,露出肚皮。
然后愣住。
底下竟然用透明胶粘着两颗……
草莓糖?
***
倪歌把无人机和草莓糖都收了起来。
周末,“厉害的学姐”黎婧初,约着倪歌一起逛商场。
“我常常听他们提起你。”
——这是黎婧初今天第三次,重复这句话。
“我也听他们提起过你。”倪歌思索一阵,礼貌地道,“嗯……说你作文写得很好,得过很多奖。”
“真的吗?”黎婧初眉眼弯弯,自然而然地勾住倪歌的小臂,“那我真应该早点来找你的,院儿里女生少,我又比你大,是该带着你多玩玩。”
倪歌有些不自在,下意识软声谦让:“不不,应该是我带你玩的,我在这儿住的时间比你长,说不定北城很多地方你都还没去过。”
她这话没别的意思,但黎婧初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微顿,她若无其事地重新起话题:“那你这次回来,待多久呀?”
“可能不走了,我要在这儿参加高考。”倪歌低着头帮她挑辣椒,翻翻购物车,“食材差不多了吧,还差什么吗?”
“我看看哈。”黎婧初认真地检查一遍备忘录,“还差一瓶胶水。”
倪歌微怔,没反应过来:“这也是食材?”
“你怎么这么好玩?这是阿屿让帮忙带的。”黎婧初“噗嗤”笑出声,“你这几年没回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做航模,嗯……因为要准备自主招生。阿屿可好玩了,他上次得奖还送了我一个小模型,有机会的话你去我家做客,我给你看呀。”
倪歌睁着眼愣住,许久许久,才小声道:“喔。”
这副神情落入黎婧初眼中,被她理解成了失落。
然而事实上,倪歌正在纠结地想,她怀疑容屿的模型是批发的,看谁顺眼就送谁……
因为小时候,他也送过她很多航模。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所有——每一个他参加航模竞赛之后获奖的模型,都会被他签上飞扬跋扈的大名,像赠送勋章似的,送给她。
那些模型现在还放在她的书柜里,各式各样的飞机,满满地堆了一层。
倪歌自顾自地低着头发呆,完全没有意识到,黎婧初已经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了胶水的货架前。
下一秒,她毫无防备地,“嘭”地撞上一个后背。
好硬……
倪歌下意识捂住脑袋,刚想抬头道歉,就听头顶传来低低一声叹:
“哟,这谁啊?”
声线低沉清越,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痞气。
倪歌拔腿就跑。
容屿眼疾手快拽住她:“道歉啊,不道歉就想跑?你容屿哥哥小时候就这么教你的?”
“……对,对不起。”
黎婧初原本站在货架另一头,听见声响,探头凑过来,顿时一脸惊喜:“阿屿,你怎么也在这儿?”
容屿没搭腔。
“之前我说要开party,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也不回?”不过黎婧初被晾惯了,容屿一直不冷不热,看起来懒洋洋的,谁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所以她丝毫不受影响,“我刚刚找到你之前要的那款胶水了,你也是来买胶水的吗?”
这回他眉梢微动:“嗯。”
他今天早上去倪家找倪歌,原本想让她把自己走丢的无人机还回来,再顺带着,趁机跟她说说话。
可他晚了一步。
倪清时告诉他,倪歌和黎婧初一起逛商场去了。
于是他拖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匆匆赶过来。
“这都是小事呀,你可以发消息,让我帮忙带的。”
容屿又不说话了。
静默一瞬,黎婧初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她抬起头,见他一直盯着倪歌,颇有眼色地道:“今天也太巧了,我们几个竟然能在这儿遇见。party就在晚上,不如一起过去吧?倪倪刚到,可能环境都还不太熟悉,正好我们凑到一起,给她接风洗尘。”
倪歌眨眨眼,刚想说不用——
容屿低着头,突然轻轻笑起来。
他声线低,笑起来很好听,听得黎婧初心头猛跳。
然而下一秒,她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才发现,他眼里是没有温度的:“这片儿,她从小玩到大,比你都熟。”
“用得着你欢迎?”
☆、很凶
容屿最后那句话,在倪歌脑子里循环了一路。
她有些不自在,越想越觉得,这个话怪怪的……
他的重点到底是,“不需要欢迎倪歌回来”,还是“不需要黎婧初越俎代庖”?
三个人坐在一辆车里,窗外景物飞快地后退,车内安静得诡异。
“那个……”想了半天,倪歌鼓起勇气,小声道,“容屿。”
“干什么!”
大魔王坐在副驾驶,恶狠狠地转过来,语气格外愤怒,眼神激光似的戳到她身上。
前几天她那么认真地说没忘记他,他本来还挺开心的。
心情才刚好一点,就又被她一盆冷水浇下来。
刚刚三个人一起出了商场拦出租车,他下意识想坐她旁边,竟然被她拦住。
小姑娘一脸殷切地看着他,面露为难:“你能不能坐前面?”
让黎婧初一个女生自己坐前面,太尴尬了。
然而容屿会错了意。
他满脑子都是:她真的很不想坐在他旁边。
于是他沉着脸,气鼓鼓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气鼓鼓地坐上车,气鼓鼓地向司机报目的地,然后气鼓鼓地不理她。
倪歌不明白他怎么从上车起就臭着一张脸,而且还莫名其妙地用激光眼戳她两个洞。
她梗了一下,秒怂:“……没、没事。”
过了会儿,她偷偷想。
他确实是很凶。
微顿,舔舔唇,又在心里纠正:不对,是比以前更凶了。
***
party开在市中心一座青年别墅,是提前定好的位置,厨房卧室KTV一应俱全。
一路通行,三人赶到地方时,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哟,屿哥,稀客啊。”宋又川瘫在沙发上打趣他,“你之前不是说不来么?不是说要全心全力备战高考,不参加社交活动么?”
容屿简明扼要:“哼。”
他坐在沙发上等了一阵,人慢慢聚集起来。天色擦黑时,最后一个人也到齐了。
宋又川将小伙伴们做的菜和先前点好的外卖一起放上桌,笑吟吟道:“我们可以开饭了。”
黎婧初从厨房走出来,愣了一下,有些抱歉地笑道:“今天加了人,之前点的菜可能不够吃,不如再点两个披萨吧?”
“行啊。”宋又川没多想,掏手机帮她找披萨店的地址,“吃哪家?”
“我记得有一家……之前跟阿屿一起去吃过一次。”黎婧初思考道,“是那种超大的披萨,可以自己选配料,然后我们配出了超级奇怪的味道……”
容屿目光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没搭腔。
“那家店好像是叫……对对,就是你刚才在APP上划到的那家。”黎婧初问,“这次点什么味道比较好?”
容屿还是没说话。
倪歌正坐在他对面,低着头拆一盒桑葚酸奶。
她从小体寒,家里人不让她碰冷饮,难得有聚餐,她想喝又不太敢喝,垂着脑袋,像一只陷入纠结的、毛发蓬松的啾。
半晌,有人叫他:“阿屿,阿屿。”
容屿如梦初醒,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嗯?”
一群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披萨吃什么口味?”
容屿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然后他低下头,唇角又意味不明地扬了扬。
“看我有个几把用?”
他语气懒洋洋的,微顿,用脚碰碰对面的人:“问你呢,你吃什么口味?”
“……啊?”突然被cue,倪歌愣了一下,随口道,“我的话……水果吧。”
黎婧初无意识地握紧手机,笑道:“我记得阿屿喜欢吃海鲜?”
容屿身形微顿,没接茬,突然站起身,走进厨房。
黎婧初脸上的笑差点儿撑不住。
“点个单而已,这有什么好推的?”宋又川等不及,风风火火地将手机抢过来,“你们不点我点了?都喜欢的话,就点两个嘛。”
空气重新开始流动。
黎婧初默不作声地抿住唇。
大家继续谈笑,一片嘈杂里,倪歌低下头,还是决定打开那盒酸奶。
但这东西太凉了,她不敢喝太多,小心翼翼地拿着小勺子,企图一点一点地舔——
舌尖还没碰到勺子,酸奶和勺一起被人当空抽走。
两手突然空空的倪歌:“……??”
她抬起头,看到容屿两只手一手拿一样东西,桑葚酸奶魂归垃圾桶,小钢勺“叮”地一声被扔进洗碗池。
倪歌微怔,然后炸了:“你干什么!”
下一秒,面前突然多了一杯热水。
她的眼睛瞬间睁得圆滚滚,像动画里的小恐龙。
生起气来也这么奶……
容屿面上不显,心里有点好笑。
他坐回原位,恢复成刚才那个大佬坐姿,若无其事地玩了会儿手机,突然没头没脑地道:
“我根本就不吃披萨。”
音量不大,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
黎婧初身形一僵,脸上最后一点笑意也消失了。
***
晚饭过后,一群人聚集在大客厅里玩狼人杀。
倪歌在旁边乖巧蹲看他们玩,其间宋又川搬来一箱啤酒,特别向她强调:“未成年不准喝。”
倪歌哼:“我不喝。”
刚刚她在厨房的保温箱里找到两瓶椰汁,这玩意儿比啤酒好喝多了。
“行了行了,刚刚玩到哪儿了?”宋又川开了瓶啤酒,走回自己的号码牌前,“婧初你发完言了吗?”
“发完了。”黎婧初笑吟吟,“我说,我是一个好人。”
“这不废话么,狼人也都说自己是好人。”宋又川坐下来,“那轮到我。”
然后他做了长长的阐述。
游戏第一轮下来,黎婧初被首杀。
翻牌是匹狼。
“唉,”她捂住脸,无奈地笑,“我果然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
倪歌睁圆眼,叼着根吸管,左看看右看看。
黎婧初眼前突然一亮:“倪倪,你喝的是什么?椰汁吗?”
“嗯。”
“还有吗?我也想喝甜甜的东西。”
“这是我刚刚在厨房保温柜里捡的。”倪歌真诚地道,“好像只有两瓶,另一瓶在容屿那儿。”
她的饮料明显已经见底了,黎婧初转移视线,见容屿面前果然也放着一瓶。
——只喝了一口,几乎还是满的。
心下微动,她抽出一个一次性纸杯:“阿屿,你那个能不能倒一点给……”
她话还没说完。
坐在她正对面、跟她隔着几乎一整个客厅的容屿,突然抄起面前的玻璃瓶,仰头一口干尽剩余的300CC。
倪歌:“……”
他果然是个机器人。
然后,下一秒,容屿舔舔唇,抬起头。
不知是对着宋又川,还是对着黎婧初。
“好巧,”他语气慵懒地道,“我也没有了。”
***
没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黎婧初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强撑起笑意:“没事没事,我去问问前台,店里应该还有的,再去买几瓶就好。”
说着,她站起身:“还有其他人要喝椰汁吗?”
其他人还没开口。
“不用。”容屿先一步站起身,迈动长腿走过来,闲闲地打断,“我跟倪歌去就行。”
倪歌本来就圆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圆了:“为什……”
他冷声:“另一瓶不是你喝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