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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扶日,朝霞在地板上映出一片柔和的红光。
窗户没有关严,风把清晨的凉气也一并带进来。
时钟跳到七点二十,客厅内仍亮着灯。沙发上裹成一团的粽子突然动了动,朝着一个方向开始滚,滚啊滚,滚啊滚,滚到墙边,咚地撞上去。
“唔……”然后捂着脑袋伸出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按住下一秒就要开始嗡嗡乱叫的闹钟。
沉寂一会儿,秦颜掀开毯子,疲惫不堪地爬起来关灯。
虽然以前也总是失眠……立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懊恼地想,但这绝对是她回明里市以来,睡过最差的一个觉。
一晚上醒三十多次,羊都被数死了好多只……
水声哗哗响,她把脸埋进水中。
到现在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左手掐一掐右手,明明还会疼。
顶着毛巾坐下来,秦颜犹豫半晌,忍不住又打开微博。昨晚说了那么多话,连告别都像是发生在梦里,少年最后一句话讲得语焉不详,可又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不已——
瘫倒在书桌上,她烦躁得想抓头发。
盯着聊天记录,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她的“诶?……诶?!”上,私信标记已读,对方却没有再回。
是自己太蠢了,这样不明不白的语气词,对方确实不知道该回什么吧。
秦颜握着笔翻开练习题,思绪不知不觉地飘到九天云外。
又想起了在滨川市时见到的少年。
那时住在玻璃房子里的小少年,冷漠、易怒、脾气暴躁,明明能把钢琴弹得那么好听,却每天都像是在跟谁赌气一样地拼命制造噪音。
……与现在截然不同。
盯着“D&B”那条新闻图片里笑得温和有礼的青年,秦颜幽幽感慨:“总也想不明白……”
究竟是谁改变了谁。
其实江连阙也想不明白。
但他决定不再纠结了,既然目标已经定下来,那剩下的事就都变得很简单。
这一回,他有无上的信心和把握。
“喂……喂!”走神到天边,被骆亦卿紧张兮兮地拉回来。江连阙回过神,撞上他近在咫尺的脸:“你想什么呢那么专心?快来帮我看一眼,领带有没有歪。”
骆亦卿个子高,遮住脑袋不看的话,穿起正装来也是清清朗朗的小少年,只是……
江连阙嫌弃地眯眼。
顶着一头火红色的毛,怎么看怎么杀马特,像是从火鸡变成了火鸡精。
所以他非常果断:“很完美,没歪。”
骆亦卿仍不放过他:“你能不能再仔细看看?我脸上有没有东西?我脸色好不好?我的衣服合身吗?我的正装皱……”
江连阙费解:“就一个生日酒会而已,去的全是认识的人,你紧张个屁?”
骆亦卿绷着脸不说话。
骚。
江连阙在心里往他脸上盖章。
夕阳渐颓,跑车划破暮色驶离市区,在山庄前停下来。
酒会上衣香鬓影,江连阙顺着江景行的意,跟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与各路叔叔阿姨都一一打过了招呼,脸笑得发僵,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坐下来玩儿,转眼便望见叔叔江行止牵过来一个短腿小萝莉。
小女孩还是读小学的年纪,似乎是下课之后过来的,穿着规整的冬季校服,呢子短裙外套着藏青色制服,高马尾跟在脑袋后面一跳一跳,眼睛亮得像是宿着星星。
“哎哟,”江连阙神情立时一软,走过去半躬下身,“江漓,你什么时候下课的?外面冷不冷?”
小朋友乖巧地问好,声音脆生生:“外面不冷,大表哥。”
江连阙:“……”
谁教你的。
骆亦卿紧随其后,手臂朝下一捞,笑眯眯地把小朋友抱起来:“小江漓,一段时间不见,你更肉了啊?”
萝莉鼓起脸:“骆叔叔,妈妈说我这是婴儿肥。”
骆亦卿:“……”
谁教你的。
“……噗。”
沉默三秒,江连阙笑出了声。
骆亦卿的笑容僵在脸上,顿了顿,耐着性子问:“来来来告诉大哥哥,为什么管他叫哥哥,却管我就叫叔叔呀?”
小朋友一本正经:“妈妈说了,说我胖的哥哥,都是叔叔。”
微微一怔,江连阙狂笑起来。
“……”骆亦卿呆滞三秒钟,愤怒地甩开江连阙,抱着江漓往别处走,“漓漓你知道吗,有种香草也叫江蓠,但不是你这个漓,是草字头那个蓠……”
渐行渐远。
江连阙笑够了,将注意力收回来,理一理衣袖,折身对上江行止。明亮的灯光倾落下来,他微笑颔首:“叔叔。”
男人西装笔挺,身材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头发蓬松,气场温和而儒雅。见他向自己打招呼,也含笑回复:“连阙。”
唉。
江连阙情不自禁,再一次在心里抓狂着叹息。
江家并非单传,到他父亲这一代是对兄弟,两人仅仅相差两岁,爱好却相去甚远,弟弟偏爱艺术,而哥哥沉迷赚钱。所以江连阙不止一次觉得,表妹江漓的家庭环境实在比自己好太多了,有个艺术家爸爸多棒啊,专一深情不惹事,自己也不会被打趣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对少年百转千回的小心思毫无所觉,江行止关心地问:“大哥好像有一阵子没回明里市了,你现在一个人待在那儿吗?”
“唔,其实我爸前段时间才刚回去过。”江连阙一回忆,就想起自己被装麻袋扛走的往事,“不过好像很快就又来B市了,反正就算他在,我高中估计也不跟他住一起,所以没什么差别。”
话是这样说,但想到大哥家里微妙的状况,江行止仍微微皱起眉:“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江连阙笑笑,顿了顿,正色道,“倒是,叔叔,我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江行止笑了:“什么话不能直说?”
“我……想见一个人。”江连阙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静如寒星,“您能不能帮我约到盛梵导演?”
江家与娱乐相关的产业大多是江行止在管,且他偶尔也亲自上阵拍电影,所以江连阙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是认识那个人的。
果不其然,江行止挑眉问:“我能问问,是为了什么事吗?”
有戏。
江连阙神色一松,笑了:“为了一件陈年旧事。”
“网上的资料里说,奠定盛梵‘鬼才导演’名号的,是他八年前的音乐电影《星轨》。而他之所以能在配乐上斩获那么多奖项,是因为他有御用乐团。”
少年笑起来时眼角弯出小小的弧度,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有种别样的狡黠,仿佛早已胜券在握。
“我想问问他,给《星轨》配乐的乐团——能不能借我用一用。”
作者有话要说:1)“他总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出自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原句: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2)“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出自保尔·艾吕雅的《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原句: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一条鱼占满了河,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整个世界好让我们躲藏,日日夜夜好让我们相互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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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文《玫瑰星球》:
纪森年年少成名,是老师眼中寡言内敛的三好学生,家长眼中成绩优异的别人家孩子,万千少女眼中可望不可即的冰山偶像,全校男生嫉妒眼红的情敌——
然而做了他十八年青梅竹马的时梧,听着这些奇幻的形容词,撑着下巴,只发出一句漫不经心的感慨:
“可他脾气怪怪的,一点都不好相处,还不如我们数学课代表。”
结果第二日,就被他堵在了教学楼楼梯间。
“来,把你昨天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给我听听。”
少年将她困在怀中,缓慢靠近,眼中情绪晦暗不明,哑着嗓子,低声问:“我不如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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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谢师宴聚餐,时梧醉酒。
好友用毛绒玩具逗她,她迷迷糊糊,皱着眉头,撒娇似的,小声哼:
“纪森年,不要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当晚,同学群炸了。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高中校园/半娱乐圈
◎闷骚偏执少年偶像 x 骄纵明撩颜控少女
◎尽管对外高冷自矜,但他所有温柔,还是只给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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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系列文《我与卿卿呀》:
骆家的少爷是个暴脾气,见谁怼谁,尤其对女生没有耐心。
江漓从小和他拌嘴,两个人一路吵到大。
后来江家出事了,骆亦卿第一时间带着二十挂鞭炮抵达现场,打算给她来个五百响的贺电。
然而他一推开客厅大门,就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往日口齿伶俐的小姑娘被-群凶神恶煞的债主层层包围,红着眼眶、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骆,骆驼哥哥……QAQ”
众目睽睽,骆少爷深吸一口气。
大跨步走过去,一脚踢翻茶几,拽住江漓按进怀里,吼得咬牙切齿:“刚刚哪个孙子骂她了?给老子滚出来!”
◎先婚后爱/久别重逢/年龄差/互怼曰常
◎肤白貌美切开黑 x 口是心非大少爷
◎我必为他殊死搏斗,开疆破土。
☆、三合一
你不要喜欢上一个路痴。
一旦她走近你心里,就出不来了。
——《江公子尬撩日记》
江行止沉吟一下:“你打算自己去同他谈吗?”
“嗯。”江连阙笑, “麻烦叔叔了。”
少年笑得胸有成竹, 江行止忍不住重新打量他的侄子。
青春期的少年一年一个样,再怎么成长也都在可控范围内。只他家这位是吃激素长大的,每年见面, 都让他觉得又老了十岁。
长大是好事, 可太早熟反而会让家长感到头痛。
“连阙, ”他叹息, “虽然老师们总是在教育学生独立,但十七岁仍然是可以依靠大人的年纪。”
“我也是个大人了啊。”
“我会转达大哥,让他陪你去。”江行止不再往里深究,心情奇妙又复杂,“如果盛梵不临时改行程的话,下个月会去S市参加电影节,你们提前约时间,可以趁周末去见他一面。”
这回换江连阙头疼了:“我找盛梵没什么大事, 不用惊动我……”
“听话。”江行止不容置喙, “正好还可以进行一下亲子活动。”
江连阙哭笑不得。
江景行的四十岁生日过得很没有看头,简简单单的生日宴, 简简单单的酒会,简简单单的蛋糕。原以为按照自家老父亲的个性,会去搞几个艳星来当众跳艳舞,结果并没有。
江连阙很失望。
所以吃饱喝足之后他打算拽着骆亦卿先行撤退,却没想到小基友竟然已经用光速和江漓达成了革命友谊, 跟小妹妹告起别来恋恋不舍:“那漓漓再见了噢,等你有空来明里市玩,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江漓也乖巧地挥动小短手:“骆哥哥再见。”
“我的天呐骆亦卿,”转个弯,江连阙这才回过味儿来,“你死乞白赖地跟着我来B市,不会就是为了见江漓吧?”
骆亦卿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死乞白赖?我不是怕你自己一个人找不着路?不是怕你晚上自己睡觉害怕得哭?我不是为了你才……”
“听着,骆驼。”江连阙根本不想听他逼逼,“江漓那种小朋友是新新人类,跟我们这个时代的老人家不一样,她们看不上穷追不舍那一挂。”
“……真的吗?”将信将疑。
“真的,现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女生,都喜欢那种高冷男神,要多禁欲多禁欲,要多冷淡多冷淡。”江公子认真地扯,“所以如果你想攻略她,不该宠着惯着,你应该面无表情,惜字如金,把你澎湃得像大海一样的心情和乱七八糟的龌龊想法都藏起来,等着她来发掘。”
骆亦卿沉默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你就会顺理成章地跟她失去联系,自此天涯海角不相逢。”
“……”
呸!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江连阙翻个白眼:“正经的就是趁早换目标,不要祸害她。我警告你,我可就这一个妹妹。”
“这个妹妹再亲不也就是个表的,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还有个货真价实的亲哥?”
江连阙眼神一沉。
骆亦卿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你,你当我没说。”
江连阙抿唇,两手插兜转过身:“走吧。”
“等一下,你不去见见你爸?”朝门口走了两步,骆亦卿才想起来,“不打招呼就走?”
“哦,是,差点儿忘了。”江连阙一拍脑袋,把JC电台的交接文件塞进他怀里,“你把这个还给他,我又不是在B市生活,太没诚意了,不要。”
何况他要做的事也已经做完了,又不能顶着乐正谦的马甲撩秦颜一辈子。
至于剩下的……当然要留给“江连阙”去做。
骆亦卿张张嘴,收下文件。
算了,早在江景行请他转交文件时,他就知道江连阙不会要。
这对见鬼的父子……
月落星沉,飞机划破翻滚的云层,在晨曦中降落。
江连阙没有睡好,脑子有些混沌。
打着哈欠走出闸机,他买了两杯咖啡,一边喝一边抬头,打量机场高大的穹顶。
阳光透过玻璃坠在眼皮上,他看了半天,眯着眼问:“你觉得这大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骆亦卿一头雾水。
“音效。”
“……”骆亦卿不可思议地吞一口咖啡,“你,你想买明里市的机场,做演奏厅?”
“……”
无法交流。
江连阙深吸一口气,抬腿径直往外走。
车窗外阳光摇曳,江公子没有睡饱,一路都非常烦躁:“我讨厌夜间航班。”
“就像我讨厌开学考。”骆亦卿头也不抬,“对了,考试安排和考场号我发你手机上了,你记得看一眼啊。”
“嗯……”气若游丝地回了一个鼻音,江连阙闭上眼。
等等,开学考?
他重新蹿起来:“今天考开学考?”
“你又失忆了?不然我们干嘛连夜赶回来?”
开学考……
江公子的脑子飞快地转。
开学考=成绩=排名=秦颜很可能跟不上教学进度=天上掉下来一个接近她的方法。
“不。”江公子立即整理衣衫,正襟危坐,“我觉得开学考很棒,很有必要进行。”
骆亦卿:“……”
算了,他早就知道江连阙治不好。
明里三中的教学安排把会考放在高二下半学期,所以即使分了科,理科班的开学考依旧要考文科的科目。
秦颜觉得头疼。
对她来说最大的障碍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可除此之外题目也很猎奇,比如这种:小明站在南极洲一点,向东走五千米,向西走五千米,向南走五千米,向北走五千米,停下来之后他在哪?
“还能在哪……”忍不住吐槽,“转着圈走五千米难道还能走到北极去吗……”
正在四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头顶响起清清朗朗一声笑:“哈……”
秦颜顺势仰头,看见少年白净的下巴。
大步一跨绕到她面前,江连阙笑着扔出去一个球:“送你个球。”
秦颜吓了一跳,忙不迭接过来,是个小号地球仪。
“你看,假设地球真的是个球,所有的经线在南极和北极点上汇聚,它就肯定不是直线。”稍稍将球抬高,江连阙倒着坐在前一排的椅子上,比划给她看,“所以跨越五千米,经线隔离出来的纬线长度不一样,终点就会落到原点的西边。”
阳光倾下来,秦颜呆呆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那……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啊,贼几把难吃的飞机餐。
话到嘴边,江连阙眼一眨,赶紧又咽回去:“没,没吃。”
“那……”想到顾笑悠口中江公子的悲惨身世,秦颜觉得她应该多关爱一下同学,“给你两个烧麦。”
是她在学校里买的早饭,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江连阙觉得蹊跷。
狐疑地接过塑料袋,他看看烧麦,看看她,看看烧麦,再看看她——
“你放心。”秦颜一脸诚恳,“没有下药。”
问题在于,他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莫名……慈爱。
响过一道预备铃,没到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进了考场。坐在秦颜前排的是个看起来相当学究的男生,他夹着书立在旁边,犹豫了又犹豫,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碰碰江公子:“那个,江……江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江连阙的眼神扫射过来。
男生连忙后退:“你要开心的话你就坐这儿,我去坐你的位置!”
秦颜扯扯江连阙,小声问:“你的位置是不是那个?”
手指从袖子里露出来半截,方向落在右手边。
哇,她竟然还看了自己的座位。
“对。”江公子笑眯眯。
“那你快过去吧。”她看看表,“马上八点了。”
江公子乖巧点头:“午饭时间见,秦同学。”
等着他走远,傻愣了半天的学究,推推眼镜,认真地问:“新同学,我能不能问问,江连阙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秦颜:“……”
他听她的话吗?
学究见她不说话,又压低声音:“告诉我吧,私密点儿的话题也没关系的……说实话,你是不是给他下了降头?”
“……”
“是有那种巫术的吧?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让……嗷!”
一本书飞过来,正中脑门。
满血K.O.
秦颜一回头,正撞上江连阙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
她僵硬地转回来。
……顾笑悠是对的,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开学考第一科是语文,卷子做到后半张,江连阙昏昏欲睡。草草写完作文,他就地趴下补眠。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打自己。
烦躁撩开半边眼皮,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拿纸团砸自己的人竟然是秦颜。
怒气莫名其妙消下去一多半。
见他醒了,秦颜赶紧对着他打手势。
……什么意思?
他撩开另一只眼皮,比口型问:要对答案么?
秦颜拼命摇头,不停地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的口袋。
口袋?口袋怎么了……江连阙半梦半醒地伸手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等等……
空、空、如、也?!
“操,老子的日记呢?”
他清醒过来,猛然抬起头。
发现语文老师正立在他不远处,津津有味地拿着他的日记本。
……在看。
气血往脑子里冲,江连阙百米冲刺,蹭地扑上去抢本子。
语文老师弱不禁风,差点儿被他扑倒,但仗着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能将日记本举得很高:“诶诶诶,考着试呢,夹带笔记可是作风问题啊,我们出去私聊。”
班里响起一阵压低的偷笑声,杨禾怡拿着本子拍拍讲台:“干嘛呢干嘛呢,你们闭嘴低头好好写!”
转过来,动动嘴:“走。”
江连阙撇撇嘴,折身回去,将答题卡写好名字放上讲台,提着背包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初秋的风吹进来,窗外树叶晃动。
秦颜发了会儿呆,余光瞥见江连阙漫不经心地跨着步子从后门经过,思绪才慢慢落回来。
就……就这么走了吗。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将近五十分钟,作文是八百字议论文,肢解完题干后核心的主题是“理想与现实”,她一边在草稿纸上打大纲,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前几天顾笑悠对她说的话。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不怎么照顾他……
她心里翻江倒海地脑补出一场八点档的豪门斗争。
但问题在于……笔尖一顿,自己不也是这样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有个招摇的隐婚巨星做父亲,很多事情都变得拘谨又约束,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给她开家长会,父母对她来说像两个符号,久而久之也……
不,还是会很在意。
可这样一想,就会觉得……跟他是同类。
叹口气,铃声响起,她起身拉上笔袋。老师整理完答题卡,秦颜抱着笔袋和水杯到讲台上拿背包,耳朵里传进两个女生的对话。
前一个小心翼翼:“江连阙是把笔记本带进来了么?我们学校查作弊那么严,他会不会被记过啊……”
另一个浑不在意:“嘁,就他跟骆亦卿那样儿,谁敢记他的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嘛,抓了现行,骆家那边就算想包庇也……”
“你想那么多干嘛,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江连阙真的被记了过,他那种人也无所谓的吧?”
秦颜默默地走过去。
每次考完试讲台上都一片狼藉,她的书包被压在下面,索性站着等了等,想等其他人先把包拿走。那位学究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碎碎念,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做个自我介绍吧新同学,我叫明蔚阳,我觉得江连阙没理由因为一句话就乖巧如鸡地……”
“这是你的包吗?”秦颜打断他。
“嗯?是。”
她提起来:“给你,我叫秦颜,认识你很开心,再见。”
然后拿起自己的包拍拍灰,转身就走。
“哎,秦……”
秦颜走出去没两步,见讲台边角压着一张纸,背面朝上,落满灰色的脚印。
咦……是收漏了的草稿纸吗?
她捡起来,跑到门口探出头,见监考老师已经走远了。
折回来想揉成团扔垃圾桶,揉了没两下,发现正面有字。
像是男生的字体,行书有力,下笔一气呵成。前面的信息似乎被截断了,这页上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几把可爱啊。”
秦颜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这张纸是……从江连阙那个笔记本里,掉出来的?
***
“阿嚏!”
坐在办公室里的江连阙,结结实实地打出第三个喷嚏。
“我先走了。”他揉揉鼻子,站起身,“我不行了,不能坐在这儿,你这屋里花太多,我过敏。”
杨禾怡正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坐下。”
江连阙松松垮垮地背着包,不动弹。
眼神漫不经心,有点儿凌厉。
在他看来,老师其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方慎敏那样的,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也非常好说话;另一种就是杨禾怡这样的,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每天都瞅着机会找他们麻烦。
从出考场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把他晾在旁边不闻不问,他连作业写完了,她还是不搭理他。
挑战人类极限。
他拒绝奉陪。
下一秒,杨禾怡慢悠悠阖上笔:“知道你错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