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阙认真想了想:“考试睡觉?”
可这也不怪他吧?他都做完题了,偏偏三中校规不准学生提前交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是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诶!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杨禾怡板起脸,“你把笔记本装在校服口袋里,我没向教务处反映你作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态度还这么不端正!……站直!”
江连阙在心里响亮地操了一声。
“您别这么大题小做行吗,啊?”他稍稍前倾,“那本子上的内容您看都看了,是不是作弊一目了然,要不要我去找个专家做鉴定?还想闹到教务处去……丢不丢人?”
杨禾怡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江连阙,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学生的样子?昨晚不来上晚自习也不请假,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到眼里?啊?”
一码归一码,江连阙不想再把话题扯远。
“看学生日记,就很有老师的样子了?”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杨禾怡痛心疾首,“你成绩也不差,总不能因为父母的事,就自我放弃啊!”
你知道个屁。
真知道的人,才不会一天到晚把它挂在嘴上。
江连阙耐心告罄,单手撑在她面前,另一条胳膊轻而易举越过她,将放在办公桌里面的日记本拿起来:“那我求您赶紧放弃我,求您。”
“我自己拿走了,不劳烦您再来送一趟。”
说完,背上包转身就走。
“江连阙!”杨禾怡愤怒地在他身后叫。
江连阙没有回头。
带上办公室大门,阳光陡然照进眼里,他眼瞳微眯。
觉得……眼睛有点痒。
心里咯噔一声,麻烦了。
走到洗手间凑近镜子一看,果不其然,眼皮微微发肿。
“我……”重重地吸一口气,江连阙打骆亦卿的电话,“骆驼,你那儿有抗过敏的药吗?”
“啊?怎么了?你又过敏了?”骆亦卿意外,“上次好像吃完了,你趁着中午去校医院看看呗……这季节又没有柳絮,你碰到什么了?”
“花。”大概是刚刚过了教师节,学生们送的花都还没枯,“杨禾怡的办公室里,放了好多花。”
骆亦卿没办法,不知道他严重到什么程度:“那你别吃午饭了,赶紧先去医院。”
挂掉电话,江连阙折身往回走。
背包碰到口袋,触感软软的。他心下一动,从里面捞出两个烧麦。
早上买的烧麦,现在已经没热气了,塑料袋里面还布着层水珠,看起来蔫蔫儿的,似乎口感很不好。
纠结,要不要吃……
秦颜从教室出来,一路问着办公室的方向一路往这边走,找到江连阙时,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红着眼拿着两个凉烧麦,像是打算吃。
心里一揪。
真是……
太可怜了。
她赶紧小跑过去:“江连阙!”
少年红着眼回头,像只委屈巴巴的金毛犬:“诶?你怎么过来了?”
“来找你一起吃午饭啊。”秦颜自然而然地答,眼睛安静而澄澈,挂在背包上的松鼠笔袋跟着她的动作晃,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一动一动。
江连阙这么看着,觉得心都化了。
去他的校医院,吃饭要紧。
“那你等等,我回教室拿一下眼镜。”江连阙说。
秦颜觉得三中的教学区设计很科学,教学楼和食堂之间用走廊相接,能大大减少用餐时间。反正去食堂也要经过教室,她索性跟着一起去。
以为江连阙要戴的是眼镜,没想到他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副……
墨镜。
掩耳盗铃……秦颜很同情他。
其实是怕别人知道自己哭过吧。
“啧,我一定帅得让人恨不得把眼睛抠下来黏在我身上。”
戴着这么副墨镜招摇过市,江连阙引得人频频回头。
偏偏本人毫无自觉,沉溺在自己的美色里不能自拔。
可他越不要脸,秦颜越觉得他是在自我欺骗:“那个……杨老师她,很凶吗?”
把他这么皮的人都骂哭了。
“……还行。”但是愚蠢。
想了想,他又一脸严肃地补充:“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点儿。”
“哦……”秦颜慢吞吞地点头。
中午去得有些晚了,她没有打饭,点了道蟹粉圆子汤,坐在角落里慢慢喝。
“你中午就吃这么点儿?”江连阙端着铁板饭在她面前坐下,顺手在她旁边放一小罐牛奶,“给,热的。”
“也给你个丸子。”她换把没用过的勺,捞起两个圆子,“当做谢谢你的奶。”
“……”
话怎么听着这么怪。
鱼肉圆子是用蟹黄填的馅儿,咬开一口,内里鲜嫩多汁。江连阙一边吃,一边故作不经意地问:“国青赛的初赛报名快截止了,你要不要参加个比赛玩玩儿看?”
国青赛,全国青年音乐大赛,等级不比“D&B”,但也已经是国内地位最高的音乐大赛之一。没记错的话,曲映寒得过这场比赛的国二。
秦颜头也不抬:“我听不见。”
“克服一下心理障碍嘛,那种比赛你绝对没问题的,就当参加着玩儿呗。”
“可我……江连阙,”秦颜不经意抬头,一愣,“你很热吗?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我……”江公子呼吸不畅,困难地扯淡,“我得了绝症,医生说如果我的夙愿实现不了,就没得救了……我,我还想多活两年,你能不能救救我,我的愿望就是你能重新把小提琴拿起来,去参加……”
话没说完,他轰然倒下去。
秦颜吓得不轻,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赶紧叫旁边的同学帮忙把他扛到校医院去。
江连阙实际休克的时间很短,在医生要摘他眼镜的时候,他像条垂死挣扎的鱼,突然反握住了对方的手:“别……别摘……”
医生纳罕:“我不摘怎么知道你过敏有多严重?”
“你隔着……隔着这个镜片,凑近点儿,凑近点儿也能看见的……”
医生:“……”
秦颜:“……”
神他妈这么好面子的人。
关上门走出去,骆亦卿正站在门外。走廊上的阳光暖洋洋,她和和气气地打招呼:“骆同学。”
骆亦卿笑:“叫我骆驼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并排坐下来,秦颜心有余悸:“没想到过敏也能这么严重啊……”
突然想到什么,她倒抽一口气:“是因为我给他吃的圆子里,有海鲜蟹黄吗?”
“不怪你,”骆亦卿摇摇头,“他是花粉过敏,不能碰柳絮灰尘。”
秦颜微怔,想起以前认识一个人……也对花粉过敏。
那时她住的地方种了许多花,他一碰就拼命打喷嚏,打到眼睛泪汪汪,还死要面子不肯吃药。
这样想想……好像也有一阵子没看到那个人的消息了。
JC电台微博上挂了投票,问大家想在以前那个古典乐栏目的时间段听到什么。算算时间,也快到“D&B”的决赛了,她猜乐正谦已经在华沙安排好了住处,说不定正紧锣密鼓地准备比赛。
“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骆亦卿看看表,“下午两点考试,现在已经一点半了。”
秦颜莫名有些沮丧。
不出意外的话,本来现在她也该在华沙的……为什么阴差阳错,会坐在这里考试啊。
“但是,我们不能把江连阙一个人放在这儿吧?”
“我守着他啊。”骆亦卿笑笑,“你回去考试,我留下来。”
“但,但这样的话,你不回去考试了?”
突然又想起今天上午那两个女生的对话,她说着说着没了声。
“事分轻重缓急嘛。”骆亦卿好笑,有些纠结地想了想,“主要是,杨禾……杨老师她有点难搞,你如果一入学就跟着我们翘考试的话,她可能会……”
刁难你到毕业。
秦颜会意,顿了顿,“杨老师跟江连阙……不对付吗?”
女生真是敏感得可怕。
骆亦卿哭笑不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连阙初中也在三中读,那时就认识杨禾怡,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连阙,在连阙面前,总是一边想立威又一边摆出一副圣母的架势妄图拯救他……哈,你不用管,那笔烂账不重要。。”
还想说什么,医生推门而出:“行了,我做完检查了,你们带他走吧。”
没见过这么事儿逼的病人,像个未出阁的小姐一样娇羞得不敢让人看自己的真面目,做个检查还得先屏退众人。
“没事吧?”骆亦卿站起身,“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吃个药就能消下去?”
“不完全是。”校医低着头在病历本上写,“呼吸道过敏,但除此之外,还有点儿像是要发水痘。”
秦颜跟骆亦卿交换一个眼神:“水痘?!”
***
下午的考试科目是数学。
秦颜走进教室,把背包放到讲台旁,取下笔袋,发现江连阙还站在门口。
她朝他小幅度地挥手:“你进来啊。”
少年一动不动。
还是跟在后面的骆亦卿硬把他拽进来。
马上要开考,教室里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江连阙一进来,众人都是一愣。
然后响起细细碎碎压低的笑声。
明蔚阳感叹:“江少爷,你这是要去拯救生化危机?”
江连阙一脚踹到桌腿上:“笑个屁!”
明蔚阳迅速抱着课桌躲开。
他在教室里扫眼刀,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只不过眼刀挡在口罩、墨镜和罩住半边脸的黑色帽兜后面,显得很没有威慑力。
秦颜抱着笔袋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戳戳他:“难受的话,你记得说啊。”
江连阙哼唧:“嗯。”
脸埋在帽兜里面,像只病恹恹的大型犬。
秦颜失笑。
下午场的监考没变,仍然是杨禾怡。水痘会传染,江连阙原本打算意思意思拿张卷子就请假走人,没想到对方来了个先发制人,杨禾怡一进门就一脸严肃,试卷重重地拍在讲台上:“帽子口罩眼镜摘掉!”
教室里一片死寂,江连阙停下传卷子的手。
“你把考场当什么地方!”
啧……
他叹口气,站起身。
没办法了。
一步一步地朝杨禾怡走过去。
骆亦卿心说事情不妙,伸手想拦,虚抓一把,手指只握到流动的风。
完了。
一片死寂里,少年不急不缓地走到班主任面前,伸手扯掉帽兜。他一点一点地凑近她,放缓呼吸:“你看好了,我、要、请、病、假。”
杨禾怡从他的墨镜上见到自己的脸色,变白又变青。
江连阙重新戴上帽子,摔门而去。
门框砸得震天响。
连旁人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寂静里,秦颜小心翼翼地抬眼瞄骆亦卿,见后者正迅速抄起包,旁若无人地从教室后门跑出去。
她觉得杨禾怡都要被气哭了。
身形娇小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缓了一阵子,才拍着桌子吼:“看什么看!做你们的题!”
大家连忙纷纷地低下头。沙沙响起的写字声中,秦颜忍不住低着头偷偷往窗外看,教室在四楼,这个高度视野好得不得了,她看黑衣服的少年将步伐迈得很快,红头发那位连着小跑了几步才追上他。
好像一出没有声音的偶像剧默片,不知道骆亦卿跑上去对他说了什么,江连阙躁动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
半晌,她收回目光。
……看来确实不对付。
***
“得,这还没正式开学,就重新家里蹲了。”买完药,安抚好躁动的江公子再好声好气地把他送回家,骆亦卿觉得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你知道吗江连阙,我每次跟你在一起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在搞公益,或者养儿子。”
江公子掏钥匙开门,语气凉凉:“闭嘴,休想骗我叫你爸爸。”
锁芯转动,门应声而开。
他还没看清,一道影子就猝不及防地扑了上来。
“我去这什么……威风堂堂?”
看着吐着舌头对自己献殷勤的大狗子,江连阙的脑子难得地有点儿转不过弯:“谁……谁把你送回来的?”
威风堂堂吐着舌头看看他,再兴奋唧唧地看看骆亦卿。
当然不能指望哈士奇会说话。
交换一个眼神,骆亦卿给沈稚子打电话:“沈三,威风堂堂怎么给送回来了?”
“说了不要叫我沈三!”沈稚子愤慨了三秒钟,声音又有些沮丧地低下去,“因为我爸回来啦……而且,而且有点儿小麻烦,我没办法,只好先把威风堂堂送回去了……”
骆亦卿微怔,默不作声地在心里预估她所说“小麻烦”的严重程度。
“但是,但是我不会不要它的!你们要好好待它,我……我过段时间就会把它接回来的!”沈稚子强调,“还有,我明明昨天就把它放回去了,你们居然现在才发现!你们又夜不归宿在外面鬼混了吧!我要告诉江叔……”
“消停会儿吧沈三爷,我俩就是去参加他亲爹的生日宴了。”骆亦卿面无表情,啪叽挂断电话。
沈稚子:“……”
冷漠,无情。
“现在怎么办?”骆亦卿放下手机走进去,江公子正蹲在地上逗狗。他有时候觉得江连阙像只哥斯拉,有时候又觉得他像个小姑娘,看见什么流浪的猫狗都想往家里捡,遇见能养的就打好疫苗送人养,不能养的就帮人家处理好伤口,送动物保护协会。
威风堂堂也是捡的,大冬天窝在他家车底下瑟瑟发抖,头顶毛被咬秃了一大块,一见到人就可怜巴巴地往后缩。
江公子在车前面站了半天,等着它慢吞吞挪出来,才朝它伸手,掌心向上,放在它面前。
手里什么都没有,但它愣了半天,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低头舔舔他的掌心。
江公子当机立断:“好的,你就叫威风堂堂,以后跟我混。”
一回忆起来就没完,江连阙坐在地板上,抱着狗子的脸捏啊捏:“那就放我这儿养呗,反正我跟它也不需要培养感……阿嚏!”
话没说完,打出一个巨大的喷嚏。
“过敏吧?”骆亦卿幸灾乐祸,“爽吧?不敢碰带毛的东西吧?”
江连阙:“……”
他撒开狗子,坐下来,撒泼似的疯狂踢桌子:“我身上好痒啊,痒啊痒啊痒痒痒——”
早知道水痘会痒,以为他病情加重了,骆亦卿一下子慌起来:“喂你说清楚,哪儿痒啊?身上痒吗?那要不要我现在给你涂点儿药……”
扑腾一会儿,江连阙自己消停下来。
挠着威风堂堂头顶的毛,他懒洋洋:“心里痒。”
痒得不要不要的。
快死了。
“你在这儿跟我置气,有什么用?”骆亦卿被气笑了,上前踢他,“想个办法解决问题行不行?”
江连阙努努嘴:“喏,办法。”
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江公子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没熄,上面正显示出两条刚刚弹出来的消息:
[打扰了……你和骆驼,需不需要我把今天的卷子送过去?]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是杨老师让我送的……]
发件人名字的备注是:秦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订阅~
明天(周四)的更新也会在凌晨,后天(周五)会稍晚些,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左右,
大后天(周六)之后就会恢复成19:00啦。
来排好队,一人让我吧唧一口 QUQ
☆、秦姑娘
【第21章秦姑娘】
威风堂堂毛那么厚……
想在它胸前那撮毛里藏个摄像头。
可总觉得,一定会葬身狗腹:)
——《江公子尬撩日记》
日薄西山, 秦颜站在电梯前, 有点儿发愁。
她没说谎,真的是杨禾怡让她来的。
班主任大概是看了她的档案,发现她和江连阙住在同一个小区, 所以二话不说就把试卷塞给她, 让她帮忙带过来了。
秦颜欲哭无泪。
别说同一个小区了……电梯上行, 她觉得自己这么久都没掉马简直是个奇迹——她今天才知道, 他俩根本就住在相邻的两栋楼里啊!
虽然上次在小区里遇见过骆亦卿,也猜想过是不是他或者江连阙住在这儿……但高档住宅区往往很大,出口也多,没理由会那么巧地碰见。
但现在看来……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硬着头皮按门铃,心里默默地想,说不定江连阙早就知道她住哪儿了……
骆亦卿过来开门,她还没看清他的脸, 余光就见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影子蹭蹭蹭地从面前奔跑过去, 缩到角落里,拼命地抖抖抖。
秦颜:“……”
她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这狗也太丢人了, 江连阙脸上的笑有点儿挂不住:“见笑了,那是我们家的傻狗。”
“我让它给你打个招呼。”说着走过去,想把威风堂堂从角落里拖出来。狗子拼命扒拉着墙角不肯动,江公子使劲儿抱着它往外搬:“别的都挺好,就是……有点儿……怕生……”
秦颜赶紧摆手:“不、不用了, 还是不要勉强小动物了。”她打开书包,“打扰了,我给你们带了卷子,还有老师们布置的预习作业。”
白白的几页纸,骆亦卿颔首:“谢谢你,麻烦了。”
“没关系,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江连阙还在跟狗子搏斗:“别啊,你等等,我让它跟你打个招呼……”
威风堂堂死扒着墙角不肯动,骆亦卿抱着手摇摇头,起身倒杯茶:“秦颜,你喝红茶吗?”
“嗯?嗯。”忙不迭接过来,秦颜捧着茶杯,半张脸都没进袅袅升起的水汽,“谢谢你。”
高地红茶闻起来很香,她一口一口地抿。
“没办法,江连阙的老年人爱好。”骆亦卿夹个小杯,给自己也倒一杯,“除了茶叶只有茶叶。”
秦颜眼皮一跳。
这个设定有点儿眼熟?
乐正谦家里……以前是不是也码着整整齐齐一柜子的茶叶?她那时候还嘲笑他,在饮料的爱好上像个中老年人?
突然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哎哟,好了。”顽强的江公子松口气,终于把威风堂堂从角落里抠了出来,掐着狗脸往这边挪,“来,来给小姐姐打个招呼。”
威风堂堂的爪子被江连阙按在手里,可怜巴巴丧着眼:“汪呜……”
毛茸茸的狗,比狗还乖巧的主人。
秦颜忍不住,伸手想碰它:“我能摸吗?”
“汪汪汪汪汪汪——嗷!”
手还没碰到,威风堂堂突然一脸惊恐地狂叫起来。江公子敲它脑袋:“听话一点儿,这可是你的新金主,这几天就指着她养你呢,还不快过去摇摇尾巴卖卖乖,不然小心她不管你哦。”
威风堂堂睁着小黑豆眼,怂唧唧地看看他,再看看秦颜。
秦颜一口水差点儿喷他脸上:“你说什么!什么叫我是新金主!”
“是这样的,就我……阿嚏!”捂着口罩打个喷嚏,江连阙闷着声解释,“我最近过敏而且还出水痘嘛,这狗估计暂时养不了了,骆驼家也不方便……所以就想,能不能拜托你带走养一段时间?”
哪有他这么自来熟的人!就送个作业的交情,连狗子都敢交给她养!
“不行不行不行——”秦颜惊恐地拒绝,“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它吃得很少的。”江公子诚恳道,“我还可以无偿提供狗粮。”
“那也不行!”秦颜将头摇成拨浪鼓,“我……我爸不会准我养它的,我会被他打断腿,然后赶出去的!”
“你看吧,”骆亦卿低着头打游戏,还不忘插嘴说风凉话,“我就说,行不通的。”
江公子一道镭射激光从眼睛里扫过来。
骆亦卿往后一缩。
坐在狗子旁边,江连阙摸摸狗,看看秦颜,摸摸狗,再看看秦颜。
半晌,叹气:“唉,没有人要你。”
威风堂堂:“汪呜汪。”
“那你怎么办呢?做回流浪狗吗?”
威风堂堂缩缩脖子:“汪……”
“要不我把你送到救助站去吧,虽然有一定几率被杀掉,但至少一天一顿饭还是能吃上的。”江公子顿一顿顿,慈爱地嘱咐,“你记得别老这么怂,该抢的时候别愣着,要学着跟别的狗厮杀啊。”
威风堂堂愣愣地看着他,好像真的在缓慢地接受现实,半天,眼里蓄出一包泪。
秦颜:“……???”
他家的狗跟人一样,都成精了吗?
江公子搓搓狗子的头,叹气:“唉,要不是我不小心吃了蟹黄,过敏这么严重,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说清楚!说好的吃海鲜不过敏呢!
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啊!
“都怪我,没有好好地……”
“江连阙。”江公子还在絮絮叨叨怨天尤人,秦颜打断他,“不能放宠物医院,或者给笑笑养一段时间吗?“
骆亦卿嘴角一抽:“因为江少爷觉得,宠物医院和顾笑悠都照顾不好他的狗。”
那放救助站就很有人性了?
秦颜觉得头疼:“我也照顾不好。”
“我觉得你能。”江连阙迅速接嘴。
“……”哪来的自信。
“你看,上次那只瘸腿的松鼠,不也很亲近你吗?”江公子循循善诱,“别看威风堂堂怂得一逼,小动物们都是很喜欢小姐姐的,毕竟你们共性多嘛,像是可爱啊,爱干净啊,毛茸茸啊……”
秦颜眼皮一跳,毛茸茸?
“很短的,就几天。”江公子半张脸埋在口罩后面,眼睛亮得出奇。他看着她,诚恳地眨眼,“水痘一好,我立马就把它接回来——我发誓。”
***
秦颜不明不白,拿着两张卷子,换了一条狗回去。
站在楼栋前,她小心翼翼地搓搓威风堂堂的耳朵:“委屈你了,跟我一起住几天吧。”
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跟你的主人住得这么近,你如果实在想见他,我也可以带你回来的。”
半人高的大狗,一动不动地立在一片橙色的夕阳里,风吹动胸前蓬松的毛,看着竟然真的很威风。它望着秦颜,乖巧地发出清脆的短呼:“汪。”
像一种应答。
秦颜牵着它进门,心里其实有点儿奇怪。
威风堂堂本来咋呼得不行,可一出江连阙的家门就立刻偃旗息鼓安静如鸡,不躲不跑也不叫,乖巧得简直像只大兔子。
这么说,刚刚那么欢脱,其实是在……耍赖撒娇吗?
秦颜哭笑不得地往食盒里倒狗粮,它一低头,她就注意到了它头顶那撮毛,颜色很白,明显是后来才长出来的。
心下一动。
对了,骆亦卿刚刚说过,这狗是捡来的。
“以前没人喜欢你吗?”没来由地觉得心疼,她蹲下去挠挠大狗,低声道,“那你要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
威风堂堂舒服地动了动,嗓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等没有人敢欺负你,就不需要再靠着别人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