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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以后更要多跟爸爸交流呀。”
牛奶有些烫,秦颜两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乖巧得像只小奶猫。
她望着窗外愣了一会儿,轻声问:“交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呀。”
“那……”她咬咬唇,“你……你认不认识乐正珂?”
“不认……”秦时怔了怔,刚想说不认识,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说那个十几年前去世的女明星?”
时间对得上。
秦颜点点头:“对。”
秦时有些犹豫。
十几年前,再往前推一些,差不多是乐正珂为结婚而准备退圈的时间。那时候他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透明,为了了解容塔,把她所有闺蜜的资料都看了个遍。
那些闺蜜里面,就包括乐正珂。
可问题是,如果他这么告诉秦颜,她一时兴起,顺藤摸瓜问起容塔怎么办?
“爸爸。”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秦颜软声问,“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不不不,我没有。”女儿太可爱,连说谎都会让秦时有负罪感。他赶紧摇头,“我只是在组织语言。”
“乐正珂啊……因为太久了,就只讲我还记得的吧。”他开始回忆,“我跟她其实不算太熟,乐正珂是长相很秀气的那个类型,当时人气很高,家境好不惹事,待人接物呢,也一直都和和气气的。”
不像容塔,宛如行走的炸药。
“不过后来就……退圈了吧?因为结婚。”秦时回忆,“只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她好像结婚后没几年就去世了,怎么死的……不清楚,我们去参加葬礼的时候,现场一个媒体都没有。再后来,消息就都被江家封了。”
秦颜若有所思。
所以那天她用乐正、抑郁做关键词,什么也搜不到。
可是……
“为什么要封她的死讯?”秦颜不解。
“这谁说得清。”秦时耸耸眉,“豪门恩怨嘛,说不定是死状太惨,又或许,是考虑到其他的企业形象。”
秦颜沉吟半晌。
“乐正阿姨……也就是江连阙的母亲。她是因为抑郁,自杀去世的。”
她犹豫了一下,把绘本翻开。
“但我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将绘本转个方向,她把协议书转向秦时。那不是一份严格的协议,仅仅是个条款草案。
可上面的内容,也足够支撑这个猜测了。
“公司财务出现重大漏洞的时候,如果找个替罪羊重新签署法人代表文件,就有一定几率,能把漏洞短暂地掩盖住,拖一拖时间。”她慢慢地说,“而如果替罪羊死了……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避免牢狱之灾。”
秦时微微一愣。
“她的丈夫……就是让她签下这份文件的人。”她的语气开始变得艰难,“从一开始,他就清楚她的抑郁有多严重,而他选择,利用这种抑郁。”
顺理成章地,送她去死。
秦时有些诧异,但他其实并不关心乐正珂怎么样。
他更关心的是,“你怎么会有这个?从哪来的?”
“从……”秦颜张张嘴,“江连阙手里。”
几年前的江连阙。
得了失声症的江连阙。
在滨川市疗养的江连阙。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逻辑,她徐徐缓缓,继续将这条线向前推,“那时候在滨川市,我遇到的,并不是入室盗窃。”
秦时一愣。
他隐隐反应过来:“所以……”
“他们当时,就是为了找这份文件吧。”
“那些……江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关于法人代表这一块。
我去摧残了我学法的朋友,他跟我说,一切都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所以文中只是个合约预设,具体情况怎么样,要看具体的公司和协议。那么要说这个现实可操作性有多高……咳,我不知道。有可能是零。
所以如果确实有硬伤的话……就当我在瞎写吧哈哈哈【扶额
☆、这章可以跳订,没剧情
时针一格一格地向前推,跳动着指向二。
方慎敏毫无睡意。
他听江连阙讲完这些天发生的事, 陷入长久的沉默。
有乐正珂的抑郁在前, 他一直很担心江连阙。
重度抑郁已经超过了心理学范畴,病理性的问题,有一定的遗传几率。
可他又有些特殊, 他曾经被治愈过。
方慎敏觉得, 他要谨慎一点。
“所以, 让你觉得不开心的, 是你的老师,和曲家的人?”
“嗯……不完全是。”夜色沉寂,江连阙靠在软枕上,语气平缓,“我来这儿的路上,收到骆亦卿的消息,他代校长问我,要不要给杨禾怡停职。”
“这个问题, 早在几年前, 他就问过我。”他顿了一会儿,“我很困惑。”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和杨禾怡的事……我认识她很多年了, 她知道许多事,比如我的母亲早早去世、我父亲不怎么管我……但又知道得不够多,抓着边角就以为是全部,踮起脚尖就自以为高瞻远瞩,以至于后来, 总是抱着圣母的心态,企图居高临下地拯救我。”
而事件之内,得以窥见全貌的人,却往往更加宽容。
对世界狭隘,是因为从未窥其全貌。
“时间长了,我嫌她烦。”江连阙想到这儿,又觉得有些好笑,“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认定我叛逆。”
“所以我常常觉得,她很有意思——非褒义的那种‘有意思’。”
“她是个老师,却总是先入为主地给人贴标签,‘他丧母,父亲又不管他,性格也不是很好,那必然是个叛逆少年’。”
“而对于叛逆少年,她的想法是,‘他身上那些与他人不同特点,都是一棵树上错误生长出来的枝干,一定要锯掉’。”
江连阙朝后一靠,靠枕软绵绵地塌下去。
月色如流水,院内一片空明。
“她让我认识到,这世界上的大多数‘群体’,都非常不具有包容性。”
所以后来,他可以理解秦颜。
为什么她小时候,遇不到喜欢她的人。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只是与其他人不同。
“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杨禾怡那样的老师?”
“口口声声地说,我是为你好啊。”
“可明明就是拿着自己‘身为老师’的舆论特权,在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
也同化别人。
“曲映寒也一样。”他语气一滞,“我知道人们,总是畏惧权势……可我没有想到,最后解决特权的,竟然还是特权。”
他想了想,伸出手。
手指划破空气,在空中比划出一个金字塔:“一层一层的……一层一层的特权。”
组成这个世界。
“我不动用父辈的关系,就永远解决不了秦颜的问题。”
“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只能看着。”
方慎敏望着他,不自觉皱起眉。
他忍不住发声:“连阙,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不够。”
江连阙似笑非笑,“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让杨禾怡停职又能怎么样?她不会改变那种自以为是的育人方式,换个学校换个人,同样的故事还在继续。”
方慎敏摇头:“可我们能做的事情,本来就很有限。”
江连阙沉默半晌。
他问:“怎么才能避免特权?”
方慎敏挣扎了一下:“成为特权。”
“也是。”江连阙自嘲,笑着移开视线,“要先爬上去,才有资格洗牌,重新制定规则。”
“可如果我在爬上去的过程里,就已经接受了他们的规则,我不想再改了呢?”
许久。
江连阙胸膛起伏着,发出深重的叹息。
“我……”
“我不想这样活着。”
“活得像……像我的父亲。”
静谧的月色,流转在两人之间。
夜色幽静,橙色的灯光像一层霜。
江连阙眼中有挣扎。
仿佛过去了很久。
方慎敏闭上眼,无奈地叹道:“唉——”
“你这小孩儿真是……太不可爱了。”
“很久之前,池素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方慎敏望向窗外,表情之中,像是怀念。
院中空明一片,月色笼罩着整座山林。
“他年少成名,也是从每一个琴童都走过的路上,走过来的。”
“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傻白甜。”
“天天问我,‘慎敏啊,我为什么要接那种跟古典乐无关的活动呢,我安安静静地拉琴不好吗?名气有什么用呢,我不是拉琴就行了吗?’”
“后来跟经纪公司分分合合很多年,还是闹掰了。”
“然后这厮像个小孩儿似的,一个人跑到滨川市就不回来了……名气啊社会地位啊,说扔就扔,说不要就不要。”
“我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可后来才发现……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人,活得理想化,又浪漫主义。”
方慎敏顿了顿,“我将他们统称为,‘活在梦里’。”
江连阙:“……”
“当然了,我并不是在骂你。”他赶紧安抚他,“活在梦里和活在现实里,都是自己的选择,无可厚非。人痛苦的根源是挣扎,是在现实和理想之间摇摆不定——所以你必须清楚自己最需要什么,人不能什么都想要。”
“池素放弃了他的社会身份,彻彻底底地逃避现实,但他现在很快乐,我同样祝福他。”方慎敏说,“但你看他师妹容塔,不是也把娱乐和古典乐的理想平衡得很好?所以连阙,想开一点。”
“你不会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他笑道,“因为首先你父亲,他根本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夜风徐徐,混着冬樱的冷香。
月色倾在瓷杯里,淡红色间映出溶溶的月。
江连阙出神许久,迟迟发问:“日拱一卒,世界会好吗?”
“我不知道。”方慎敏坦然。
他想了想,又说,“可是跟你谈过之后,我觉得……大概还是,会好的吧。”
因为有像你这样,真诚而热切的人。
***
翌日清晨,秦颜醒过来。
第一反应去看手机。
她给他发了很多消息,他一条都没有回。
来到学校,发现他也不在班上。
……又逃课了。
兴许是前夜睡得太晚,她没什么精神,课间趴在桌上补眠。
刚刚睡着,被人轻轻拍醒。
“秦颜。”是杨禾怡的御用传话筒周可可,“抱歉吵醒你了,但,老班让你过去一下。”
秦颜点点头:“谢谢你。”
周可可笑笑。
秦颜想了想,下意识地又往江连阙座位上看。
空空如也。
而且,骆亦卿也没有来……
她忧心忡忡地走进办公室,敲敲门,“报告。”
“进来。”杨禾怡抬头看她一眼,指指办公桌旁边的凳子,“过来坐。”
秦颜疑惑地坐下。
“我看到监控了,项链的事确实与你无关。”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早恋的事,仍然不对。”
秦颜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你们是学生,要以学习为主。”她说,“这个阶段废了,以后就都废了。老师是过来人,老师不会害你们。”
秦颜忍了忍,没忍住:“可是如果,我真的很喜欢他呢?”
我愿意把他放在心尖上。
“那也憋着,等毕业再告白。”
“憋不住。”
怎么可能憋得住。
杨禾怡明显梗了一下,没好气道:“我不管你了。”
何况人家家长都那样说了,她也实在是管不到。
“照片给你。”
说着,她拉开抽屉,掏出一小摞照片。
秦颜接过来,感到十分惊奇。
照片拍的全都是她和江连阙,有两个人一起在食堂里吃饭,篮球赛后在体育馆里并肩走,一起在超市里挑零食买酸奶……
每一张照片里,两个人都离得很近。
“哇……”她忍不住感慨。
这还真是,铁证如山。
不知道拍照的人是什么心情,像跟踪狂似的跟了他们这么久。
杨禾怡看她的表情好像还带着一丢丢兴奋,脸色慢慢沉下去:“你好自为之。”
秦颜由衷道:“谢谢老师。”
把这么可爱的照片给我。
拍得还挺好。
现在就想拿给江连阙看。
开开心心地走出办公室,秦颜走到教室门口,迎面撞来一个人。
她眨眨眼,勉强辨认出,是昨天那个女生。
那个在高一八班的教室里,撞了她一下,把项链扔进了她包里的女生。
女生红着一双眼,两只手绞在一起,低着头嗫嚅:“对不起。”
秦颜不说话,看着她。
“对不起,是我拿了曲映寒的项链,栽赃给你。”
唉。
秦颜抱着手,在心里头叹气。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正主过来低头,向她道歉。
“真的非常抱歉……”女生见她没有反应,激动地鞠下一个九十度的躬,“请你原谅我!”
她刚想开口,头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不原谅,太没有诚意了。”
秦颜稍稍回头,见江连阙背着单肩包,松松垮垮地穿着校服,站在她旁边。
他语气凉凉:“要道歉的话,叫曲映寒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多逼逼两句,关于早恋的问题。
写秦颜和江连阙这场恋爱,我一直在强调一个大前提,是他俩真的没有影响成绩,也没有做过分的事 _(:з」∠)_
但如果是那种中学时期恋爱撕逼堕胎……救命,求你们快分。
如何建立和维持亲密关系,是很多人一生的课题。我在中学时代见过很多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并不是单纯的“成绩好”或者“某方面发光”,而是“很有责任心”。他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在什么阶段最应该做什么,恋爱成为了彼此的馈赠。
所以我的观念一直是初恋不嫌早(好像有点政治不正确_(:з」∠)_)……我不赞同的是那种,“爱他就为他放弃一切”的自杀式恋爱。那种别说放在中学,放在什么年龄段都很令人瑟瑟发抖:)
另外,这个世界上……
大多数老师,的确都是为学生着想的。我遇见过杨禾怡这种类型的人,可我同样遇见过小天使,这都是概率偏差,要允许它们存在。大多数老师阻止早恋其实是因为,历史经验里的大多数早恋都没什么好下场,因此为了避免悲惨的结果,他们选择早早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回归到眼下,江连阙和秦颜都是比较特殊的人,他们代表群体里的一小撮,没有大范本的代表性。
所以我的观念里,老师的话不能全听,但也别完全不听。包容一点,但也保持跟世界交谈的态度吧。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笑。
☆、为什么
“连阙。”秦颜惊喜地眨眨眼,“你回来了。”
“嗯。”江连阙笑笑, “早上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前一晚, 几乎熬了整个通宵。
方慎敏死撑着陪他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江连阙于心不忍,让他去睡。
方慎敏很诧异:“你不打算去睡一觉吗?”
“唔……”他挠挠头, “我想回学校。”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
“……手机丢了, 去报个平安。”
“随你便吧。”沉默一下, 方慎敏叹气, “你那儿还有药吗?”
“……”
这回轮到江连阙沉默。
半天,他问:“能不吃吗?”
“不吃能让你开心一点吗?”
“不吃能让我像个正常人。”江连阙语气凉凉。
方慎敏掂量了一下,同意下来:“虽然没有测量表,但跟你聊了一个通宵,我觉得问题不算严重。”
“连阙。”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还很年轻,不要给自己贴标签。”
“……也不要认为, 自己是一个病人。”
他收起思绪。
眼前的女生犹犹豫豫, 看着两个人。
江连阙拽住秦颜,折身进教室。
“我昨晚出了趟门, 手机被偷了。”他一边走一边主动解释,“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吗?”
经他一提醒,秦颜想起来,“昨晚是想问你……”
“以前到底有没有,去过滨川市?”
想来想去都觉得, 来问本人最简单。
互相猜测和兜圈子,既愚蠢又浪费时间。
“怎么又提起这个?”江连阙微微诧异,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因为……”秦颜犹豫了一下,“昨晚你的联系突然断了,我很担心,就去……问了沈稚子。”
江连阙一怔。
“我问她,你以前是不是也会这样,陷入情绪低谷,然后突然失踪。”
沈稚子想了半天,告诉她,老江同学最近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是上一次病症复发。
那次并发失声症,他被家人连夜打包,送去了滨川市。
她握着手机,脑海中一片清明。
到昨晚为止,每一环时间线都串联了起来。
“所以……”
秦颜说得有些艰难,江连阙的心却狂跳起来。
“我那年在滨川市遇到的,住在玻璃房里的小公子。”
“那个后来一直告诉我,他没有去过滨川市的江连阙。”
“那个借用乐正谦的名义给我弹《爱之梦》,让我往前看的江连阙——”
她抬头,迎着光,望向他。
“那时候得的并不是单纯的失声症,而是抑郁症吧?”
天空灰暗阴郁,教室里白色的灯光劈头盖脸落下来。
江连阙晃了晃神,沉默许久,闭上眼。
“……是。”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他也不再有隐瞒下去的必要。
那是父母日积月累,在他心里埋下的,危险的种子。
以乐正珂的死做引信,他体无完肤,代价是再也无法开口。
直到遇见她。
“可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秦颜问得有些急,顿了顿,深呼吸,平缓一下情绪。
然后慢慢道,“以前住在滨川市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给我讲课的老师都是上完课就走,除了池素,也没人陪我玩。”
“那时候我家隔壁有栋玻璃房子,里面有一个温室,种满玫瑰花。我当时就在想,天呐,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肯定是仙女!”
“后来有一天,隔壁真的搬进去一个邻居。”
“但新邻居不是仙女,是个特别招人烦的男生。每天半夜就坐在那儿砸琴,吵得我都没办法睡觉。”
“秦颜……”江连阙眼底微动,忍不住叫她。
“你让我说完。”
她看着他,眼底平静明澈,像一汪湖水。
“我觉得他特别烦,就想了个招,跟他对着制造噪音。”
“后来神乎其技地,竟然把他跑得十万八千里的调给拉回来了。”
“他停止制造噪音之后,我原本不想再搭理他,可他竟然翻过我家的围墙来找我。”
“我在院子里烤曲奇饼,他不会说话,就颐指气使地在纸上写,说他也要。”
“我现在觉得很奇怪,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没像赶耗子一样赶走他。”秦颜想了想,撑着脸望着他,又问一遍,“为什么呢,江连阙?”
江连阙不知道为什么。
他埋着头愣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因为他帅吧,嗯?”
“我记不住他的脸。”秦颜幽幽道。
“所以你看,这种情况多尴尬。他不会说话,而我记不住人脸。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我跟他说,‘嘿朋友,来留个暗号吧’。”
此后岁岁年年,如果人海中还能得我见你一面。
“而他想了半天,在你手心留下两个字母。”江连阙顺着她的回忆,笑意徐徐漾开,“JC。”
“于是,我去网上搜JC,顺藤摸瓜地搜到了‘JC电台’。”秦颜顿了顿,“在我的猜想里,唯一跟那个人有关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古典乐栏目。”
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山遥水阔的联系,她一直在听那个电台。
江连阙哭笑不得,掌心覆上额头。
“你跟乐正谦的曲风那么像。”她说,“像到我曾经一度以为,那就是你。”
老师在台上讲课,风带着冬季湿气,撞在窗玻璃上。
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压低声音,有种奇异的安静。
他默了默,“那后来,又是怎么区分开的?”
“因为那首《爱之梦》。”放到一起听,细微的风格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听见那首曲子,心中长久以来的怀疑一锤定音,让她终于敢肯定,乐正谦的确不是滨川市那位小公子。
因为那首《爱之梦》的曲风,才是那只哥斯拉该有的样子。
“……这样说起来,是我小聪明没耍好。”江连阙似笑非笑,“机缘巧合,我用了乐正谦的号,原以为用他的号,可以鼓励到你。”
可是到头来,竟然所有本末都被倒置了。
她从一开始,在意的就不是乐正谦。
“但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假借别人的名义,为什么不能用江连阙的身份,好好告诉我?”
江连阙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沉吟半晌,缓缓道:“……因为我没有信心,能做好任何事。”
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对于她。
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放弃“江连阙”的身份。
现在看来,这竟然愚蠢至极。
“曾经有段时间,我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你留‘JC’那种似是而非,像暗号一样的线索。”他说,“可是后来……后来又觉得,你认不出我也很好。”
他沉默一下,发出漫长的叹息。
“你知不知道?……大概不知道。”
“我当时在你的绘本里,夹了一份文件。我离开滨川市之后过了很久才知道,江家人曾经回住处找过它……只是没有找到。”
“所以我最近,总是在想……”
“到头来,你耳朵受伤、差点失去听力是因为我;国青赛被拱上热搜、发生此后这一系列糟心的事,也是因为我。”
他靠在座椅上,仰头望着炽白的灯。
叹气。
秦颜忍不住皱眉:“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江连阙苦笑,“秦颜,我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如果……没有遇见我。”
他张张嘴,吞进一口寒凉的空气。
“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空中攒聚着大团大团的乌云。
天色阴翳,秦颜微微一怔。
然后几乎是愠怒地,她身体前倾,按住江连阙的肩膀,迫使他低头看她。
她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不会。”
“你是白痴吗?根本不存在这种假设。”她恶狠狠地说,“为什么那个时候在滨川市,我明明可以拒绝,却还是把你留下来分享小饼干了呢,为什么?江连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