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住。”顿了顿,秦颜又小声补充, “不过你可以每天都来提醒。”
她又不会觉得烦。
江连阙笑意飞扬。
他今天跟人打了一架, 但心情好得直冲云霄。
“好, 那你回去, 早点儿休息。”
秦颜转身走进电梯,突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说起来……今天忘了谢谢你。”
“什么?”
“热搜的事。”
盛梵在微博上主动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时隔这么多年,这旧案翻得太过简单容易,反而让她感到不真实。
所以几乎是意料之中,曲映寒的粉丝一致认为是秦颜买通了盛梵,安慰曲映寒的同时, 不忘组团人肉她。
对于这种反应, 她其实不怎么意外。
事件逻辑原本很简单,随便想想就知道盛梵那种人压根不缺钱, 可粉丝对这种事向来是一叶障目,即使事实摆在面前,要说服他们也是难事。
所以最后挺她的人和的吐槽她的人,数量几乎是一比一。
但按照这个逻辑,盛梵同样没有理由出面做证, 隔了这么多年又出来谈论一件旧事,对他没有意义。
所以……
“是因为你吗?”
“也不完全是。”江连阙笑着咳了咳,“与其说是谢谢我,不如谢谢岳父大人,我不知道JC和他……我俩谁的筹码比较重,又或许都有。但你想得也没错,盛梵一开始确实不打算出面,最后是你爸爸说服了他。”
过程倒是比她想象中简单很多,简单到只需要一句话——
盛导,今非昔比。
秦颜微微一怔。
“不过,他把这个人情顺水推舟送给我了,所以你欠的还是我的人情。”江连阙笑道,“不着急,我可以记在小本本上,等你慢慢还。”
打趣两句,秦颜有些出神,告别了少年,她独自乘电梯上楼。
走到家门口,门缝里有光漏出来,她微微一愣。
手扶上门铃,犹豫了一下,又放下来。
然后打开手机,按好110,才伸手掏钥匙。
把手转动,秦颜推门进屋,探进去一个头,在客厅里看到角落里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箱。
“……”
看样子是回来了。
家里灯火通明,她迟疑着往楼梯上走了两步,听见卧室里有动静。
“对呀我回来啦……你想来就来嘛,小颜的事情我们可以见面谈,反正真要讲起来,应该也挺快……嘿,你哪那么多废话?”
主卧漏出来一线光,秦颜凑近两步,果不其然,从门缝里看见一边铺床一边打电话的父亲大人。
影帝的背影有点儿熟悉又有点儿陌生,说不上来是胖了还是瘦了,因为她想不起来他以前长什么样。
池素的电话没有打太久,秦时若有所觉,回过头。
看见小姑娘站在一片暖光里,握着手机,有些无措。
嘴角一勾,他上前一步,伸手把人捞进怀里:“爸爸回来了我可爱的女儿!开不开心?”
“……”秦颜伸手按住他,挪挪挪,挪出怀抱。
别抱,不熟。
“别这样嘛。”影帝垮下脸,“这么久见不到爸爸,小可爱都不想我吗?”
秦颜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父亲大人每次回家,似乎都会给他带来坏消息。比如早先“你想不想离开明里市,去池素老师那儿寄住一段时间”,再到后来那一次,她在滨川市等他回家,却遭到了入室抢劫,差点儿失聪。
想了半天,她犹疑着说:“还好吧……”
“那就是很想了!”秦时眼睛猛地亮起来。
放在往常,他问这种问题,高冷的女儿根本不会搭理他。
可是今天她竟然说,还好吧!
四舍五入,就是超、级、想!
“那你等等,爸爸去洗个澡,出来再跟你谈人生哦。”
秦颜眼皮一跳,他已经龙卷风似的进了盥洗室。
主卧只收拾出一半,他连床都没有铺好。
秦颜叹口气,认命地走上前,把垂到地上的床单拾起来,手从枕头底下抻过去。
手指碰到硬物,秦颜微微一愣。
她搬开枕头,掀开床单。
看见一本离婚证书。
***
“所以我们最后一步,只需要把前面推演过的等式代进去,就能得出答案。”啪嗒一声,数学老师将粉笔扔进板槽,“周末作业这道题,我看你们很多人都没做对……唔,秦颜,是叫秦颜吧?我记得你做对了,上来代一下最后一步?”
秦颜撑着脸,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思绪悬在九天云外。
“秦颜,秦颜?”数学老师是个近视眼,“秦颜来了吗?”
“她来了,但是腿受伤了,不方便站起来。”江连阙将凳子往后一挪,起身走上台,“我来代吧。”
代等式是个小步骤,写完不过几秒钟的事。
但数学老师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同学,很受感动:“哎呀,你们以后多跟这些同学学一学啊,看看人家多……”
底下传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学她被包养么?”
“噗……”有人没憋住,语气暧/昧,跟着笑起来。
一阵短暂的喧哗,明蔚阳停住笔。
他将词典悬到半空,重重地拍到桌子上。
教室里顷时一片死寂。
秦颜回过神,也朝他望过去。
“太吵了,打蚊子。”他象征性地笑了笑,眼里没有半点儿笑意。
这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江连阙看看明蔚阳,沉吟一下,又转眼望向秦颜。
数学老师继续讲课,他揉了个纸团往她那儿砸,提醒她看手机。
[早上出来时吃药了吗?]
[吃了。]
[你有没有发烧,或者出现别的不舒服?]
[没有。]
那就好……江连阙在心里默念。
她坐的位置靠窗,入冬之后接二连三都是阴雨天,外面的水汽雾茫茫,映得她脸上一片淡漠,情绪莫辨。
[把微博卸了吧。]想了想,江连阙又把这句话一字一字地删掉,换成,[你在想什么?]
在想那本离婚证。
秦颜想了想,又把字一个个删掉。
算了,先不告诉他。
[在想,高中生到底都有没有长脑子。]她顿了顿,[以及,学校课业这么忙,他们竟然还有闲功夫刷微博。]
江连阙乐了:[所以这些人成绩不好呀,你看像我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就不会一直无聊地盯着微博看。]
不是他不盯微博,实在是微博的走向太迷幻。
本来按照正常的走向,盛梵出面澄清之后,即使曲映寒的粉丝们跑去集体人肉秦颜,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石锤,事件热度一旦过了,他们还是得乖乖闭嘴。
可是今天早上,有账号爆料,在小区偷拍到了秦颜和秦影帝。影帝出门晨练折返,少女刚刚背着书包出门,他扶着她走了一段路,小视频里的拥抱和摸头杀一个不落,举止很亲密。
女友粉们瞬间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节奏,这是什么节奏?
黑马少女的后台,是单身二十年的影帝?为什么这种妈的刺激的画风里,好像还带着一丢丢py交易的味道?
[你说,这些人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天知道,只是她一瘸一拐地出门时秦时不放心,扶了她一把。
秦颜不知道老父亲的公关会怎么解决这件事,可她觉得魔幻又糟心,先前那个“亲爹总会带来坏事”的诅咒,竟然又一次神乎其技地应验了。
最过分的是,他还带回来一本离婚证。
[你俩连姓都一样,他们还一口咬定,说你们是情侣。]江连阙扶着额头笑,[就这智商,写屁小说?他们开个文,连自己主角的名字都记不住。]
所以,那一看就是水军在带节奏啊!就欺负她没有水军!
秦颜话说到一半,打了下课铃。
杨禾怡这段时间正在参加比赛做全国评选,用作展示课的语文课,全都挪去了高一的教室。因为楼下的教室外有忍冬树枝,看起来更宽敞漂亮。
秦颜抱着课本,扶着墙,贴着墙根跳跳跳。
江连阙连忙追出来,跑到她面前:“别跳了别跳了,来我怀里,快快快。”
“……”噫。
“趁着没人看见,我抱你下去。”江公子说着展开双臂。
“……”怕不是失了智。
秦颜见他一脸认真,她往左挪,他也跟着往左;她往右挪,他也跟着往右。
“别磨蹭了,快来。”江连阙眼中笑意闪烁,“不用助跑了,你跳一步扑进我怀里就行,我接得住。”
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眼睛饱含期待,闪闪发光。
秦颜阴郁了一上午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她有点儿想笑:“别闹。”
开什么玩笑,撞上老师了怎么办。
“我没有闹。”他笑,“我跑得很快的,冲刺一下就能躲过……”
“江连阙,秦颜。”
他话没说完,被身后的杨禾怡打断。
为上展示课,她难得地化了淡妆,眼线微微上挑,莫名显得凌厉。
“你们两个,在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无意义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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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我是爱你们的 TAT
☆、查监控
问题问得这么直接,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江连阙在心里嗤笑。
如果是他, 就绕个大圈子, 然后旁敲侧击,委婉地问,你们最近是不是走得有点儿近呀?
这样, 他才能不情不愿又心里暗爽地点头称是啊。
现在这招, 想也不用想都知道, 秦颜一定会说……
“没有。”
江连阙莫名其妙, 有点儿失落。
杨禾怡皱皱眉。
有人跑到她这儿来举报,说两个人在早恋。绘声绘色,甚至提供了配图。
“你俩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她要给他们确认一下照片。
秦颜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点点头。
她的注意力不知道飘在哪儿,走廊外阴云密布,女生下巴白净,杨禾怡突然想起来:“你俩前段时间, 是不是一起逃课了?”
“我是逃课, 她是真病了。”江连阙赶紧抢答。
“问你了吗?”
“你问的就是‘我们’啊。”
他着重强调了后面两个字,噎得杨禾怡一梗。
“先去上课。”瞪他一眼, 她转身去取教案,“下课之后一起过来!”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哒哒地来,又哒哒地走了。
外面雨丝密布,秦颜听见江连阙的叹气声,注意力才勉强落回来。
她好奇:“你在难过?”
“对。”
“为什么?”
“觉得自己是总裁的地下小情人。”他忧愁地说, “见不得光,没有名分,生不出儿子就不让进家门的那一种。”
“……”秦颜默了默,“古语说得好。”
“什么?”
“促成一段恋爱最好的方式,就是企图拆散它。”
所以有没有名分,我们俩,不是都已经被绑定在一起了吗。
江连阙微微一怔,眼中的笑意随着雨汽弥漫开。
语文课两节连堂,秦颜换了间教室,继续发上节课没发完的呆。
她觉得自己像是没睡醒,满脑子都是离婚证上那个名字。
——容塔。
在此之前,容塔是池素的师妹,是江连阙母亲生前的挚友,是传说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钢琴家,甚至前几天还被曝出,是乐正谦的钢琴老师。
昨天,昨晚,这个人成了她妈?
她拿着先前那张未完成的人物关系图,烦躁地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
在自己和容塔之间画一条线,写上“母女”,顿一顿,又打个问号。
是亲生的么。
有没有可能,其实那是她的继母,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爸爸结婚,又离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下课铃响,笔一扔纸一推,她拿着杯子去接水。起身的时候,身后的女生恰好从旁经过,电光火石,江连阙眼疾手快,接住杯子。
他一个顺手,把杯子递回去:“小心一点。”
别砸到人。
尤其是秦颜。
女生没有说谢谢,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埋着头接过杯子,接完水就出去了。
“那个女生……”秦颜没忍住,往她的方向多看了两眼,“是我们班的吗?”
“不是,估计是隔壁班的。”冬天的热水常常供应不上,往常如果自己班上没水了,也会跑到隔壁班去接,他没太往心上去。
江公子笑嘻嘻:“给她递水杯,你吃醋啦?”
“……”
并没有,又不是多大的事。
“别急别急,我哄哄你呀,像你这么可爱,我不仅可以帮忙递杯子,还能帮忙接水呢。”
“……”
谢谢您啊。
半天的时间里,她已经飞快掌握了跳步的频率和高度,能在跳步里维持住重心和平衡。
不想在学校里也显得太亲密,秦颜把水杯从他手中拿过来:“我自己去。”
江连阙忍不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像跟着一个刚刚学走路的小朋友。
水汽在杯子里升腾,秦颜想了想,忍不住问:“连阙,你之前说,容塔是你妈妈的好朋友?”
“对啊。”
“你跟容塔她……还有联系吗?”
“有,但是不多。”江连阙回忆,“而且事实上,我其实没怎么见过她本人……从我有记忆起,她就在国外。只是我妈妈留下的日记和很多照片里都提到过她,所以偶尔在颁奖典礼或者公共场合遇见,会打个招呼。”
秦颜沉吟:“所以,她其实是在你出生之前,就出国居住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秦颜默了默,在心里计算时间线。
她比江连阙小半岁,而乐正谦比江连阙大两岁,假设容塔在生下她半年之后离开,那时候乐正谦应该刚刚好两岁半……那一年,那一年……
“喂喂,水溢出来了。”热水冒着汽从被缘四散开,江连阙眼神一紧,赶紧上前,松开她按着饮水机开关的手,“烫到了没有?”
“什么?”秦颜匆忙间回神,反应过来之后,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你怎么了?”江连阙失笑,“一上午都失魂落魄的。”
她脑子里的线索卷成一团,时间线乱七八糟,人物关系也乱七八糟。
摇摇脑袋,秦颜决定不想了。
解决问题的核心,是找最简单的方式,直击要害:“连阙,我可以问一问,你妈妈叫什么吗?”
“我没跟你说过吗?”江连阙顿了一下,“她叫……”
“喂——秦颜。”
江连阙话音还没落,教室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
冰冷,傲慢,无视一切。
她微怔,回过头才发现,明明是课间,可教室里好像莫名其妙地安静了下来。
她微微抬眼,喊她名字的是个陌生女生,个子挺高,眼睛细长,穿着高一的年级服。站在教室后面,跟她遥遥相对,面上表情寡淡。
“你是在……叫我吗?”秦颜见大家纷纷望着她,有些迟疑地问。
“这包是你的吧?”女生单手提起一只米色的手提袋,又重复了一遍。
换教室时为了方便,她带了个帆布手提袋,装课本和笔。
女生颐指气使,私自拿别人的东西还趾高气昂,莫名让秦颜有些不爽。
“是我的,怎么了?”
“映寒丢了东西,我们刚刚找遍整间教室都没找到,就差你的包了。”女生说着,作势要倒包里的东西。语气是问句,其实根本没打算跟她商量,“能查么?”
秦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杨禾怡上展示课,用的竟然是高一八班的教室。
太阳穴突突跳。
神他妈。
又来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对作妖的姐弟。
“要说查这个,你们是不是漏了一个人?”江连阙抱着手,笑,“我的呢?我也带着包下来了,连着我的也查一查?”
女生见到江连阙,短暂地愣了一下,“你……”
只是出一下神的空档,他就走到了她面前。
“曲映寒丢了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脑子么?”他看着她,嗤笑,“不对,她的脑子不值钱,算不上价值连城。”
“她丢了一条项链。”女生顿了顿,突然感到狼狈,迅速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一条很贵重的项链。”
“校规规定,学生不准戴首饰。”秦颜语气凉凉,“违反校规还这么大张旗鼓……你找吧,找到了之后,记得跟曲映寒说一声,你不止帮她找回项链,还帮她记了一个过。”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女生眼底慢慢结起冰。
半晌,她冷笑:“那我也得先看看,你有没有偷她的项链。她放在教室里的东西,没理由就这么没了!”
秦颜靠着讲台,突然很感慨。
曲家这兄妹俩,一个碎了她一部IPC,一个弄坏了她的手机屏幕,她都没有计较。
她是不是太善良了?果然,还是应该打一架吧?
“我让你翻了吗?”眼见女生要把包倒过来,江连阙目光一凛,“还给我。”
说着,他伸手去捞。
女生手一松,帆布包在空中短暂地转了个方向,借着惯性,一个小小的黑影和几支笔一起顺势滚出来。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倒抽冷气声。
秦颜不想看下去了。
辣眼睛。
这到底是哪几百年的路数,为什么现在还在用。
“你果然……”
“那就查监控吧。”抢在女生开口之前,秦颜打断她。
“杨老师这段时间做教学评比,摄像头二十四小时都是开着的。”她闲闲道,“连昨晚你们的教室飞进来几只蚊子,她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女生一愣,好像没料到她直接上这招,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
说曹操曹操到,她还没想好对策,杨禾怡就走了进来。
教室里一片诡异的寂静,她皱眉:“都站着干什么?上课了,坐下来!后面那个同学,你哪个班的?”
女生连忙解释:“老师,我是一年八班的。”
“我们不是换教室了吗,你在这儿干什么?”杨禾怡纳闷。
“因为我……”
“因为上节课曲映寒放在教室的项链丢了,她上来帮忙找,找了一圈,最后在秦颜包里找到了。”有人迅速抢答。
条理清晰语言简单,杨禾怡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转而望向秦颜,目光变得凌厉:“你拿人东西了?”
她用的是拿,不是偷,却让秦颜觉得更不舒服。
她不需要别人用这种虚伪的方式,照顾她的自尊心。
“我没有。”秦颜惜字如金,“查监控。”
“拿出来。”杨禾怡的耐心迅速告罄。
“什么?”
“项链。”
“在地上。”
“捡起来。”
秦颜沉默了一下,与她对视三秒,慢慢移开视线:“我不捡,谁扔的谁捡。”
☆、不太乖
杨禾怡目光变得凌厉。
她突然发现,秦颜根本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乖巧的女生。
或许她不会主动扎人, 但她并不是没有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
“人家都说了,不是她干的。”江连阙也嫌烦,不耐地打断她, “还上不上课啊?”
杨禾怡稍稍回神, 皱着眉打发还站在最后一排的女生:“你先回去, 这事放学再来处理。”
项链刚刚被抛物线甩到了讲台边, 女生站着不动。
江连阙叹口气,走过去一个躬身,将项链捡起来。
秦颜有些意外。
然后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向那个女生。
越过她,把项链扔进垃圾桶。
“……”女生一脸惊愕。
江连阙坐回座位,一眼也没有回头。
***
秦颜以为那只个小插曲,可江连阙的气压突然变得很低。
放学后也没有好起来。
她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过去哄哄他。
因为总想着自己在三中也不会再待太久, 秦颜对很多事情的态度都十分无所谓。
何况有明蔚阳先前的两次发火压着, 外面翻了天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明显,而至于那些发作业时绕开她、背地里的碎碎念的小动作, 她不往心里去,别人也影响不到她。
……可能这么多年下来,秦时和池素唯一教会她的一件事,是鸵鸟一样地偏听偏信。
撑着脑袋,她在网上搜:
怎么哄男生?
搜出来的条目十几万, 她想了想,又添加几个形容词:
怎么哄一个莫名其妙生气的男生?
条目的数量一下子减下去两个零。
一个回答吸引了她的注意:[事出肯定有因,先看看问题是在你身上,还是在他身上。如果是你做错了什么事,撒娇卖萌道个歉;如果是他自己的问题,让他滚:)]
秦颜回溯了一下今天的事。
……想不通曲映寒来找她的茬,他生什么气。
百思不得其解,她还没想明白,手机突然一震。
秦时:[小秦颜,你在干什么呀?]
秦颜默了默:[被班主任约了课后谈话,现在正打算过去。]
[嗯?她要表扬你,为什么还偷偷摸摸地约课后?找个人多的地方好好夸不行吗?]
秦颜手指一顿,突然起了玩心:[不是,她说我早恋。]
对方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秦颜见他不说话,低下头,把笔袋和书收进背包。
手机突然疯狂地震起来。
[为什么看不起早恋!]
[初恋不嫌早没听过吗!]
[她如果批评你,你就来找爸爸!]
[绝对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
秦颜哭笑不得。
半天,回过去:[嗯。]
[所以小秦颜,]电话那头的爸爸问,[你今天是不是,不能跟我一起去接你的池素老师了?]
秦颜微怔:[他是今天的航班?]
早听池素说,他要来明里市。
[是啊。]
秦颜想了想:[请带我向他问好。]
所以还是来不了。
影帝有些失望:[那好吧……我自己去,你记得早点回家。]
[好。]
点击发送,秦颜背着包起身,走过去拍拍江连阙。
他正半伏在课桌上,卷子底下压着手机,专心致志的样子。
“在看什么?”秦颜作势要看他的手机,其实什么也没看见,“这么专心?”
江连阙立刻熟练地按黑屏幕。
“……”
他扬起脸,表情故作凶恶:“走,去跟曲映寒大战三百回合。”
他的肤色比她深,看起来很健康。
皱眉的时候,远山一样漂亮的眉毛都纠结在一起。
秦颜忍不住,在他脸上戳了一下:“你不会还在看热搜吧?”
“……”被戳穿了。
“你……”她迟疑了一下,试探,“很在意话题吗?”
江连阙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下去,难得地沉默了一下:“……你不在意吗?”
“说不在意,才是假的吧?”秦颜笑着叹口气,“可是,我已经不是十二岁的秦颜了。”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就是因为担心,为了避免这些可能出现的、子虚乌有的负面消息,才把我送走。”她坐下来,徐徐道,“可是如今,他不是六年前的他,我也不是六年前的我了。”
“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乐观一点。”她掂量措辞,“我并没有太在意,所以你也不要太在意,好不好?”
她眼睛里有清浅的笑意,让他想起更早一些,他在滨川市见到的那个秦颜。
有明确的目标,有不可思议的天赋,怎样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