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 不知道又是哪路妖魔鬼怪……
然而等她走出去见到人, 姜竹沥愣在原地。
初春的傍晚暮色微沉,天边烧着的晚霞渐渐隐去。
夕阳落幕,男人坐在落地窗旁,身形颀长, 影子朦胧地投在地板上。
他手边放着一杯咖啡和一小碟乳酪戚风蛋糕,正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指尖夹着支燃去一半的烟。
服务员过去低声提醒, 他转过来, 脸上浮现歉意, 这才按熄烟头。
——短发, 米色长裤, 皮夹克, 运动鞋,半人高的登山包。
标准的旅行装备。
姜竹沥仿佛被黏在了原地,踌躇着要不要过去。
然而对方一回头,就一眼看到她。
她脱了工作服,表情纠结地站在那儿,仍然是个标致的小姑娘。
段承渊笑了,扬声:“姜小姐?”
云朵被染成霞色,赤红的夕阳透过玻璃落进来,栖到他的眉梢眼角。
他一笑起来,眼角堆积出皱纹,眼睛漂亮得跟段白焰一模一样。
姜竹沥一愣。
旋即便感到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好像怎么称呼,都不太礼貌的样子……
她把想法写在脸上,段承渊心想真是可爱,主动笑道:“你可以叫我叔叔。”
姜竹沥从善如流,立刻道:“段叔叔。”
“我们在这儿聊,”他问,“还是换个地方?”
***
夜色初临,天边浮起弯月,时针不知不觉滑向八。
段白焰看了一下午婚礼案例和蜜月指南,捏着后颈从书房走出来时,客厅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他有些意外,眉头微动,给姜竹沥发消息:【竹沥?】
她几乎是秒回,语气似乎分外懊恼:【对不起对不起,我把时间给忘了。】
后面缀了一个双手合十求原谅的表情包,是一只眼泪汪汪的松鼠。
段白焰心里一松,又有些好笑:【在加班吗?要不要我去接你?】
姜竹沥赶紧拒绝:【不用不用。】
顿了顿,她有些纠结地道:【我……我跟你爸爸在一起。】
夜色如同纸上泼墨,一点一旦地浸透。
灯光昏昧,咖啡机还在工作,咖啡屋内的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与冷餐的香气,轻盈低回,与舒缓的背景音乐融合在一起。
服务员轻声走上楼,将装在小盘子里的茶点一碟碟地放下到两人面前。
“不来点儿吗?”段承渊示意女士优先。
准儿媳拒绝跟他一起吃晚饭,他退而求其次,直接在咖啡屋点了两人份的茶点。反正聊着聊着也到这个点儿了,在哪吃都一样。
姜竹沥礼貌地摇头:“谢谢段叔叔,不用了。”
刚刚段白焰给她发消息时,肯定也还没吃饭。他说他要过来,她当然要等他一起吃晚饭。
段承渊不再推拒,从盘子里捡起一块黄金三明治:“嗯,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聊到小白的母亲。”
段白焰的母亲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名媛,一等一的貌美大小姐,哪怕是在与段承渊离婚之后,求婚示爱的人依然排成长龙。
所以在离开第一任丈夫之后,她没多久就办了第二次婚宴。
姜竹沥掐着指头算过,她香车宝马风光大嫁时,段白焰应该正巧在医院里躺着。
“对,说到她。”段承渊顿了顿,“我至今无法理解,怎么能有母亲对儿子那么薄情。”
姜竹沥没有说话。
“我们婚姻破裂是事实,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擅长经营的人。”
热恋期只能看到对方的优点,他做什么都是好的;可结婚之后,段承渊一年四季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不是待在片场就是在拍外景,他们无法真正地照顾彼此,反而生出罅隙,裂缝逐日变宽,直到不可修补。
微顿,段承渊说,“我想跟她达成协议,婚后仍然一人担负一半照顾小白的责任,可她不愿意——”
“她反问我,‘如果我要继续养前夫的儿子,离婚又有什么意义?’”
姜竹沥微怔。
段承渊下定义:“她想要完全自由的独身或完全被照顾的感情,但无论哪一种,都首先需要摆脱我和小白——因为这段关系已经失败了,她要从零重新尝试。”
姜竹沥有点难过,轻声问:“后来呢?”
问这个问题时,她以为他要说,后来他决定独自抚养小白,但是中间发生了一些省略三十万字的事,阻挠着他,让他回不来,父子这才隔阂二十多年。
然而,段承渊开口就是一句随意的:“我被他妈妈说服了。”
姜竹沥:“……??”
她都惊了:“被说服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段承渊回忆了一下,“‘段家家大业大,饿不死段白焰,但我的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自己因为一个孩子,就永久性地被一段不值得留恋的婚姻关系捆绑住。’”
段妈妈的理论说服了他,所以他也放弃儿子,环游世界去了。
震惊的姜竹沥:“……”
她突然觉得段爷爷说得一点儿不错,这对父母就是两个不成熟的混球。
但她转念又立刻想到,如果留着这对不恩爱的父母——甚至他的母亲很可能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子,段白焰有很大的概率,仍旧不能好好长大。
如果小短腿的段白焰回到家里,想找妈妈抱抱,却被她一把挥开让他别碰她,他茫然无措地坐在地上大哭,爸爸也一头扎进工作里死活不来哄他,那他还是很惨啊——
姜竹沥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想现在就跑回去抱抱她的小白。
“我觉得我和我前妻,两个人都有错。”段承渊的手扣在咖啡杯杯沿,微微停顿,“前段时间我在非洲,也是听一个老朋友提起,才知道小白要结婚了。”
“……”
“所以我……给你们选了一套婚房。”说着,他竟然低下头,真的开始掏钥匙。
姜竹沥的心情一言难尽,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这对父母不可理喻。
走得不可理喻,回来也回来得不可理喻。所有事都随心所欲,好像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感受。
“段……”
她刚想说,别掏了叔叔,我们不要。
“竹沥。”
一个清越低沉的男声从楼梯的方向传来。
咖啡馆占地不大,修了上下两层,她和段承渊坐在靠近楼梯把手的地方,段白焰一上来,就能看见他他们。
姜竹沥听见声音,蹭地抬起头,眼睛明显一亮:“小白!”
段白焰大步走过来,唇抿成一条线。
脸上的表情不显怒意,眼神却沉得看不到底。
“竹沥。”他停在她面前,看也不看段承渊,仿佛眼前只有她一个人,“吃饭了吗?”
她乖乖摇头。
“想吃什么?”他的语气熟稔自然,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姜竹沥不小心在咖啡屋睡着之后错过了饭点,他来接她,没有生气也没有面露不虞,只是躬身帮她把背包拿起来,然后低声问,“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嗯?”
段承渊坐在原地愣了一瞬。
他不信亲生儿子认不出他,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他记不清他的长相,可儿子学编导,不可能没在老师的课堂PPT里见过自己的脸。
“小白。”他抬眼,叫住他。
段白焰身形微僵,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可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们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秒,两秒。
“竹沥。”段白焰皱眉,转向小娇妻,“以后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出来吃东西。”
姜竹沥没有多想,立刻否认:“我没有吃他给的东西!”
一把大刀当胸穿过。
段承渊:“……”
所以刚刚,她百般推辞、死活不肯跟他一起吃饭,就是因为这个?
段白焰夸她:“真听话。”
段承渊突然感到沧桑,啪嗒点起打火机。
这种时候,必须抽根烟来冷静一下。
烟雾从他指尖升起,他吸了几口,低声道:“小白,我好歹也是你爸爸。”
段白焰经过他身边,脚步一顿:“以后就算是装,也换个对象。”
“……?”
“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小段导的父亲离婚之后,就一直在环游世界。”段白焰垂眼看他,语气竟然十分真诚,“国内自称段导的人,全是碰瓷的。”
“……”
说完,段白焰头也不回地拉着姜竹沥,向楼下走。
段承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姜竹沥走下去几级台阶,又转过来,脆生生地,一字一顿地提醒:“段叔叔,小白哮喘,不能闻二手烟。”
***
段白焰很喜欢她最后这个补刀。
余光之外霓虹闪烁,夜幕深沉。
他俯身,奖励了她一个亲亲。
“可是小白,”街上人潮汹涌,姜竹沥有点不好意思,眼底堆着笑意踮起脚尖,也在他脸上飞快地回亲了一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段白焰捏捏她的脸,抿唇,“他既然当初想逃避现实,那就干脆像我妈一样一辈子别回头。半路良心不安又想回头是岸,没门。”
姜竹沥长长地“哦”了一声,往前蹦几步牵住他的手,吸吸鼻子,低声道:“你开心一点,做什么决定都可以。”
段白焰心里一软:“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要送我们一套婚房。”
段白焰冷笑。
但是提起这个,他又突然想起:“我也有个东西想送你。”
姜竹沥一听这话,小动物似的抬起头,期待地搓手手:“是什么?”
第83章 婚礼③
他越是这么说, 姜竹沥越是抓心挠肝。
然而段白焰这次捂得很死,不管她怎么旁敲侧击地问,他都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周末,他约她出去吃晚饭。
结婚之后,段导开启了新的技能,哪怕开在犄角旮旯里的私房菜馆, 也能被他挖出来。
“食物能给人惊喜。”
——段白焰一边剥荔枝,一边解释。
他这次挑的店也很偏僻,小小一座院落像是嵌在坑里,四围竹树环合,上下两层木质小楼, 繁花锦簇, 石砌小桥下静水流深。
白天与夜晚的交界时间,天空蓝得深沉碧透。
水中亮起颜色浅淡的小灯,粼粼的波光荡漾在水面上,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民谣声, 周遭愈发安静,仿佛回到云南的古城。
“真巧,我也这样觉得。”他往她嘴里塞荔枝, 姜竹沥礼尚往来, 笑吟吟地剥坚果还回去, “所以不管怎么样, 都要回家, 跟家人一起吃饭。”
段白焰的衣袖向上挽, 露出一小截手臂,默不作声地想,他们再一次达成了共识,只有最最亲密的人,才能一起吃饭。
继而他又有些负气,他和父母就是因为不亲密,所以才从不在一起吃饭。
“说起来……”微顿,他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我爸还去找过你吗?”
“没有了。”
那天之后,段承渊没再去叨扰过姜竹沥,也没再去找过段白焰。
暮色之下,他胸腔微动,沉吟片刻,有些意味不明地道:“那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他和我妈,都是那种,特别……特别喜欢逃避现实的人。”段白焰顿了一下才开口,努力想压抑住身上那股快要化形的黑暗气息,“一遇到挫折,立马知难而退。”
姜竹沥眨眨眼,安慰般的,捏住他一根手指。
段白焰身上的戾气立刻减削下来。
段承渊放弃了与儿子讲和,但没有放弃那套房子。在精神上,他自知能做的寥寥无几,但物质上的补偿,会让他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
接到段承渊的电话时,段白焰正在跟姜竹沥一起逛超市。
除了一起进食,段白焰最近还爱上了这种一起购置物品的感觉,他可以把她放在购物车里,像推着一件可爱的私有礼品。
“小白。”
没想到一接起电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把房子钥匙留在你爷爷那儿了,你有空的时候,去他那儿取一下。”段承渊声音平静,话筒里却传来风声,“小白,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成熟一点。”
段白焰一言不发,握着手机的指骨渐渐发白。
“你爷爷不让我插手你婚礼的事,所以我……先回非洲一趟。”段承渊心虚地低咳,因为事实上,段爷爷直言让他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等你举办婚礼,我一定准时到场。”
段白焰冷笑。
儿子不说话,段承渊硬着头皮继续:“我那天原本还给竹沥准备了见面礼,忘了给她,就也放在你爷爷那儿了,你记得去取。她是个好姑娘,你好好珍惜她。”
段白焰终于忍不住,语气里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郁:“不需要你强调。”
飞机即将起飞,段承渊见儿子终于肯搭理他了,赶紧又补充一句:“你都要结婚了,有空的时候也去见见你妈,说不定她也很想……”
下一秒,段白焰挂断了电话。
从他接电话起,姜竹沥就困难地扭着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她眼睁睁地看着段白焰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嘭”地一声瞬间消失,脑袋上方慢慢酝酿起巨大的暗黑蘑菇云。
眼看就要炸了,她赶紧探身抱住他的肩膀,挥散暗黑能量。
段白焰周身的气息清清冷冷,垂眼看她。
“小白。”她眨眨眼,低声问,“你现在还是很在意父亲吗?”
段白焰心里一软,屏住呼吸,把暗黑能量压下去。
“那倒也没有。”他想了一阵,不轻不重地道,“过了那个年纪,父母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了。”
比起纠结段承渊,他现在考虑得更多的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这样不难受?”微顿,他看看正以一种扭曲状态跪坐在购物车里、伸长胳膊来拍他肩膀的姜竹沥,将她重新捞起来放回去,“坐好。”
姜竹沥看不到他的表情,摩挲他的手,低声问:“那母亲呢?”
段白焰没有说话。
他们逛着逛着逛到了玩具区,他把购物车固定住,躬身在一堆玩偶里捏捏捏,挑出手感最好的一只,扔给姜竹沥:“抱着。”
她忙不迭接住,翻过来一看,是一条傻乎乎的大尾巴狼。
“我最近一次遇见我妈。”他波澜不惊,“就是三年前,在这里。”
姜竹沥一愣。
“她身边跟着一个男生,看起来比我年纪稍小一点;还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应该是妹妹。”段白焰看着玩具货架,沉默一阵,“他们看起来都挺开心的,我就觉得,确实,也没必要过去打招呼。”
姜竹沥放下狼玩偶,挣扎着想爬起来,扑过去给他一个抱抱。
段白焰失笑:“竹沥。”
“嗯?”她停住动作。
“仇恨是需要能量的。”
“……所以呢?”
“比起讨厌他们——”他走过来把她按回购物车,眼中光芒流动,指尖顺着她的脸颊向下走,一路滑到领口,“我更想把这些能量,都留给你。”
姜竹沥没有犹豫,下一秒,她扬起头,直直亲到他的喉结上。
***
为了这个吻,段白焰把车开得好像在飞。
路灯透过玻璃一道一道地从面前扫过,姜竹沥抱着大尾巴狼,有些忐忑地辨认出,这不是回家的路。
她茫然地问:“你要去哪?”
他看着前方,没有接话。昏昧的灯光映在清俊的侧脸上,投出暗色的影子。
车一路驶离市区,驶下高速,驶上环海路。
海鸥从车顶一掠而过,海水拍打在礁石上,在夜色中激起白色的浪花。
姜竹沥瞪大眼,立刻认出这是哪里。她有些难以置信:“那是JC最新开发的沿海别墅群吗?”
段白焰“嗯”了一声,放下车窗。
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姜竹沥的长发被风吹乱,她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彼西山群的主峰在夜色中安静沉寂,山脚灯火阑珊,燃起星星点点的暖意。
她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
那燃起来的才不是灯光,是金钱烧出来的光芒。
她看到过新闻,JC很早就想动彼西山脚这块地了,只不过产权一直办不下来,土地先被炒出了天价。以致于这几栋别墅一盖起来,富人们趋之若鹜,立刻变得有价无市。
段白焰的车滑进停车位,牵她进门。
走进客厅,姜竹沥惊奇地发现,他的房子不仅靠近彼西海,甚至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就悬在海上。
客厅外的阳台是透明地板,她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看着夜晚的海面惊呼出声:“好漂亮……”
段白焰关上客厅门,缓步走过来,两条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撑到玻璃上:“喜欢吗?”
姜竹沥抱着大尾巴狼拼命点头:“你什么时候买的?”
“半年前,开盘的时候。”那时候他没想到,这房子有机会做婚房。
他垂目,握住她的手,“上去看看?”
越往上看,姜竹沥越觉得这房子修得别有洞天。
虽然外部与普通别墅看不出差别,但靠海的一面,几乎全是玻璃设计。顶层的小花园好像一个玻璃球,太阳升起时,能做很好的日光浴。
而现在,姜竹沥抬头,看到漫天繁星。
“这房子里还由很多细节没装修完,家具也还没完全购置齐。”他原先想在上楼的地方修一面照片墙,可也还没做好,“我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带你过来。”
她恶作剧似的,在他手心挠挠:“但你没忍住?”
“对——为什么要收他的婚房?我们自己又不是买不起。”他反手把她按在阳台玻璃上,俯首逼近她,冰凉的气息带着一点点少年时代的薄荷气味,靠近她的唇齿,“不过,现在这样也有好处,我们可以一起去挑家具。”
他不用偷偷摸摸地瞒着她布置,再费尽心思地给她惊喜。
他好像一个傲娇得小孩子,姜竹沥笑了:“那我要给图拉做一个巨大的窝。”
“不过,”她眨眨眼,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轻声说,“如果是婚房的话,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分担一部分。”
他从善如流:“这套没有机会了,我们可以等下一次,再一起投资一套。”
这栋房子是江连阙特地留给他的,用来完成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拥有的、不可告人的梦想。
她的身后海水拍岸,她两眼亮晶晶:“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礼物吗?”
“不是。”他抿唇,低声解释,“前段时间我把我名下的房产,全部放到了你的名下——包括这套。”
“……??”
他舔舔唇:“所以我今天,主要是带你来看地盘的。”
姜竹沥不知道他有多少套房产,但她现在有点晕:“那我们等会儿还要去看别的房子吗?”
“不去。”他摇头,“我要先把礼物给你。”
“所以,你要送我的礼物到底是……”
姜竹沥话音未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卷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她心里敲起警钟,刚想逃跑,就被他攥住手腕,压到玻璃上
第84章 婚礼④
话是这样说, 但段白焰不敢太过分。
他现在掐着姜竹沥的小细胳膊小细腿,总会生发出一种要将她折断的错觉。
落地窗外星光璀璨, 风从海上来,扑打在玻璃上。
落地窗内花影重重,藤蔓密集地缠绕在玻璃花房四围, 密密匝匝地, 与小区内高大繁茂的树冠相依相应,形成天然的屏障。
花房内灯光昏昧,只有墙壁上的藤球小灯亮着。
段白焰把她放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她攀扶着他的肩膀, 贴得很紧, 背上浮起一层细小的薄汗。
“为什么……”光影交织,他的脸部轮廓格外清晰, 四下过于安静,她声音很小,被冲撞得断断续续,“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这种……呜, 这种地方……”
他有些恶意,声音很低很低:“你总是会紧张。”
姜竹沥的脸唰地红了。
“但我, 我有一点点……”她小声嗫嚅, “冷……”
段白焰抱她更紧。
他拿出了对待玻璃纸片小公主的架势, 比往常温柔很多。
但战线同样被拉长了, 姜竹沥的脑子昏昏沉沉, 几次之后, 有些疲惫地表达抗拒。“不”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姜竹沥突然清醒过来,猛地睁大眼:“你别……”
他就用这种姿势,一路将她抱进卧室。
姜竹沥第二天清晨醒过来,那种熟悉的、前一晚仿佛打过一仗的感觉又像潮水一样席卷上来。
她艰难地动动胳膊,发现他还没有醒,呼吸平稳地落在她头顶,手臂从腰间跨过,紧紧抱着她。
然而最重要的是……
她有些不舒服,小小地挣扎一下,那种不适感更强烈了。
她愣了一阵,才意识到,他好像……一、一整夜都没有拿出去。
姜竹沥反应过来,一剂清零直冲大脑,她面红耳赤,气得砸枕头:“段白焰!”
段导眉头微动,不急不缓地睁开眼。
和风撩开窗帘一角,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洒在海面上,彼西海像一只碧透的瞳孔,包罗万顷波光。
他看着她,缓慢地眨眨眼,眼皮慵懒地在内双与外双之间切换。
心想,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把婚房给睡了呢……
“早安。”他亲亲她,声线低沉,“段太太。”
姜竹沥要被气炸了。
她想推开他,推了几下推不动,耳尖一瞬急红:“你,你……你也太……”
“就算医生说……”她语无伦次,“你也不能……”
她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段白焰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拍拍她的头,低声笑:“我起来,你也起来。去洗澡吃东西,然后出发,嗯?”
——出发去巴厘岛。
姜竹沥负气地缩进被子,闷声赶他:“你赶紧走!”
段白焰的身体稍稍后退,从她身上离开。她攥住床单,忍不住发出超级超级小声的嘤咛。
他失笑,临走不忘在她额头摸一把:“我去隔壁洗,洗完楼下见。”
姜竹沥屏住呼吸。
房门轻轻阖上,她立刻推开被子跳起来。一站起身,不明液体就缓慢地从膝盖流下来。
姜竹沥:“……”
段白焰听见楼上沉默三秒,发出一阵尖叫。
***
从中学时代起,姜竹沥就很喜欢海。
所以她憧憬海边的房子,也憧憬海岛婚礼。
然而从转机之后到巴厘岛的这一路上,她都不怎么想跟段白焰说话。
段导殷勤极了,一会儿倒水一会儿盖毯子,如果不是安全带拦着,他甚至想把她放在自己怀里亲亲抱抱。
他的手摸来摸去,姜竹沥半醒半睡,小声拒绝:“你别动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拍他,明明没怎么用力,落下去也是清脆的“啪”地一声响。
段白焰:“……”
他皮肤太白,迅速浮起一团红晕。
他默了默:“你打我。”
姜竹沥瘫在座位上,想也不想,捋开袖子就伸出自己的胳膊:“让你打回来。”
段白焰垂眼,鸦羽般的睫毛压下去。
他来回观察并对比她和自己的肤色,沉吟片刻,低头在她胳膊上吻了一下:“还是你比较白。”
他的唇很烫,印上来痒痒的。